第一章(3 / 3)

後來,金州人也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在金州南山,建起一座劉心田的紀念堂,裏麵鐫刻著銘記著他的功德的石碑。雖然這隻是民間的一種說法,劉心田其人算得上仁人誌士,年邁之時,以寫字做畫自誤,書畫造詣也算高深。鄉鄰向討之,有求必應。至今,在書畫市場之上,仍然能夠看到這劉心田畫的梅花,能夠看到他書寫的條幅。

劉心田是一位值得金州人尊敬的人物,他的紀念堂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他的大照片至今仍然懸掛在大連市人民政府的名人室裏麵,他將永遠受到人們的尊重、紀念。

大師——劉占鼇

小時候,我時常能夠看到一位白發長者肩膀上挑著大糞擔,走門串院掏大糞。多少都是這樣,我不知道這個老人是誰,隻知道他是三裏莊的社員。那是一九七四年,我從王先生那兒得到了一本王夢樓的字帖,一邊走著,一邊觀賞。不想,與那位挑糞的長者擦肩而過時,老人輕輕地說了一句,王文治的字,好啊……我驚詫不已,看著老人那平靜而又慈祥的笑容,我陷入了沉思。

事後,我與王先生說起了這個挑糞的老人時,王先生告訴我,他是劉占鼇劉先生,是金州城裏,乃至遼南,真正是科班出身的書畫大家。說罷,從箱子底下取出了一本線裝書,中華書局一九二八年出版的承遠蘆印譜。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已經有些發黃的局麵,那一枚枚精美絕倫的印章,讓我不禁更加那肅然起敬。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有如此高深的造詣,恨不能五體投地。

從那以後,我對劉先生格外敬重,有那不懂事的孩子嘲弄老人時,我都要上前製止。無論老人遇到了什麼事情,他的臉上總是浮現出平淡的笑意。

劉占鼇一八九八年出生,原名劉學魁,號半農。齋號承遠蘆。一九二五年,考入長春藝術專科國畫係學習。同處,拜見路過金州的康有為,一九二八年,出版承遠蘆印譜。一九五一年參加全國美術展覽,一九五六年,參加第二屆全國美術,並榮獲大展一等獎。全國一等獎,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榮譽,應該是大連美術界的一個裏程碑。

再後來,劉先生與許多有才華的藝術家們一樣,在那個不正常的歲月,遭到了不正常的待遇。他離開了大連群眾藝術館,下放到了三裏莊,當了一名社員,勞動改造。

我曾經與張紹先走進過劉先生的小院落,小院十分清靜,在一個石頭台上,擺放著著一盆梅花。老人的生活十分清苦,但從這一盆梅花,就能看得出小院主人的品味。那時候也有過衝動,也想與劉先生走得再近一些,希望能成為劉先生的學生。但是,我沒有成為劉先生的學生,因為我已經有了先生,有了金竹三和王克清。劉先生對我也十分看重,一九九七年,劉先生曾經主動要為我刻一枚印章。那時候,劉先生已經有些中風,右手不能執刀,而隻能用左手治印,我不忍心,也就婉言謝絕了先生。先生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一再對我說,沒事的,右手不行,我還有左手。刻印畢竟要用力,先生已經是年過九旬,我不想先生為我而傷了身體。於是,我還是沒有答應。

那一年,電視台要為金石灘做一期節目,導演要請一位長輩出鏡。我想到了劉先生。那一天,我把劉先生請到了金石灘,我也沒有想到,經過導演啟發,劉先生麵對著鏡頭,居然吟出了一道為金石灘做的詩:

金灘水清地靜幽,

罕見龜石引眾遊。

礁洞奇景隨潮變,

遙看大海馳百舟。

不僅我感動了,連那位挺傲氣的導演也感動了。拍攝之餘,有人求老人寫字,先生來者不拒,統統滿足求字者的要求。到哪裏去找這樣的老人,讓老人快些休息吧。

拍攝結束之後,劉先生托人給我送來了他為金石灘寫的詩,印的印章,還有拓下的邊款。做得十分精美。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劉先生的作品放大安放到金石灘一個醒目之處,讓眾人好生地瞧一瞧,一位百歲老人,他是怎樣用心熱愛金石灘。

劉先生百歲的時候,我也去為先生祝壽。我對先生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成為你老人家的學生。

劉先生搖搖頭,你有你的才能,沒有必要非要成為誰的學生。你在寫作上取得了那樣的成就,這我也指導不了你,無法當你的先生。所以,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情。

我曾經為金竹三寫過文章,我認為金先生是空穀幽蘭,他一生瀟灑,淡定,波瀾不驚,我也曾經為王克清寫過文章,我把王先生比喻成菊花,他就是一株秋菊,總是在風霜裏搖動,沐浴的也是秋天的陽光。而我認定劉先生是一棵鬆樹,他經曆春秋寒暑,不動也不搖。沒有人看見過先生發火發怒。說起他挑糞的那段經曆,他還表現得十分慶幸,如果沒有那一段時間的勞動,他能有那麼好的身體,他能活到一百歲嗎?說得大夥都哄然笑了起來。什麼是活神仙,像劉占鼇這樣的老人就是活神仙,一百零二歲那年,劉先生駕鶴西去了。我相信此時此刻的劉先生正在天國裏,老人伏在案頭,正在忙碌著……

劉先生去世以後,他居住多年的老房子也拆遷了。他的學生汪正中把劉先生老房子的磚瓦全部買了下來。汪正中要做什麼呢?他要用劉先生房子的這些老磚瓦,刻班若波蘿密多心經。經過幾年時間的努力,汪正中想創作的作品終於創作出來了。當老汪把印好的畫冊送到我麵前時,我的心不禁顫動了一下。我想,遠在天國裏的劉先生一定也在看這本畫冊。我想,先生會欣慰的,因為他的學生們沒有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