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如今,那根由金箍棒變成的定海神針依然屹立在龍宮奇景的那個海灣裏。如果你仔細看這根巨大的石柱,朝南的那一麵是一張將軍樣的威嚴麵孔。據說是當年孫猴子留下的,他怕留下自己的那張猴臉難看,就把猴臉變成了將軍臉。所以,後來人們也管這定海神針叫將軍石。一九八五年,當時的金縣縣委書記薄熙來同誌為當時的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鄧力群導遊的時候,就把這個奇特的景點稱為將軍石。如果你走到這裏是枯潮時節,你在這根定海神針的下麵,抬頭向定海神針對麵的石崖上看,你就會看見那座仙人橋。有人說,它是一座連接人間與陰間的橋,從來也沒有誰能從這座橋上爬過去,隻有野鴿子在那兒盤旋。

奔 馬 石

世人對金石灘的認識,應該從八十年代算起。那時候,剛剛富裕起來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到山野當中去賞玩大自然了。剛剛萌生了旅遊意識的人們想尋覓一個天更藍,水最清,沙鬆軟,景致幽靜的地方洗洗海澡。因為城市附近的海域幾乎都汙染了,還是一片充滿了原始野趣的金石灘讓走出家門旅遊的人們看中了。金石灘獨特的奇石景觀也吸引了一大批藝術家,其中不能讓我忘懷的,就是我國著名雕塑家、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傅天仇先生。

初到金石灘,傅先生讓那一處處頂天立地,氣吞山海的巨大的奇石景觀震驚了。作為藝術家,他走遍了祖的大好河山,也到過世界上的一些著名景點。但是,象金石灘這樣造型怪異,肖生象物,氣勢恢宏的十三華裏風景海岸帶,他卻從來也沒有見過。那日寸候,已經有很多人給金石灘的這些動人景觀送了很多的名字,象什麼《海上石林》,《凝固的動物世界》等等。傅天仇先生卻送給了金石灘一個更美好的名字,《神力雕塑公園》。那時候的傅天仇先生正在主編一部《中國美術大辭典》,他第一次把神力雕塑的詞條寫進了辭典。

傅天仇先生與金石灘有著一種不解的情緣,在這個有著九億年高齡的金石灘,老藝術家把自己的親情傾注給了這塊尚未開發的旅遊處女地。九億年啊,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大自然用自己的耐心,精雕細刻了這裏的每一塊石頭。僵硬的石頭也滋生了靈性,有了生命。傅先生給這一塊塊有生命的石頭起了一個名字。在龍宮奇景的那個幽靜小海灣裏,在那一塊沙灘上,矗立著一塊白色的大石頭,傅先生走到它的麵前一下子就站住了,他的眼睛裏麵閃爍著喜悅的光點,他的胸中好象一萬匹駿馬在奔騰。對了,她就是一塊最好的奔馬石。在這塊奇石上,那起伏的線條,那浪漫的紋理,是那樣精美絕倫地勾畫出了一幅萬馬奔騰的圖畫。

站在這塊讓傅先生激動不已的奇石麵前,我注視了很久,起初,我怎麼也看不出在石頭上麵有馬的圖象。伴著大海的濤聲,我凝神屏息地注視了很久,我的眼前終於映現出了馬的畫麵。傅先生興奮地說,太了不起了,她是一塊最典型的大自然抽象藝術的傑作。是的,大自然的風雨雷電不可能按照人的意願和思維去雕鑿上帝賜給人世間的藝術品。奔馬石的精妙之處就在於她有別於雕塑家們創作出來的抽象藝術。傅先生對奔馬石愛得如癡如迷,那時,金石灘區內的交通一點也不方便。傅先生每一次到大連來,到金石灘的時候,都是徒步走進矗立著奔馬石的小海灣,

有一次,他看見奔馬石上有一塊讓黑色的機油染黑的地方,他怎麼也清洗不下來。他把這件事牢牢地記在了心裏。下一次,他從北京到大連來的時候,隨身帶了一瓶硫酸。因為硫酸是危險品,飛機不讓帶這種東西。傅先生就乘坐火車一路巔波到大連。到了金石灘,傅先生整整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用硫酸洗去了奔馬石上的油汙。

傅先生已經在十年前作古,他那塊心愛的石頭依然挺立在那個小海灣裏。隻是隨著金石灘的發展,高爾夫球埸的建設,一些具有生命的神力雕塑奇石已經很難看到了。隨著人們返樸歸真熱情的提高,人們審美情趣的變化,到金石灘來觀賞奔馬石,猶如欣賞一幅圖畫,一曲音樂——

龜 裂 石

不少人說,金石灘的發現與發展,起源於一塊石頭。這種說法雖然有些簡單,但也有些道理。說起金石灘的發現,要追朔到公元一九七四年。七十年代初,正是中國大地上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到處都在革命,大專院校也不例外。

七十年代的金石灘,是金縣的一個偏僻又落後的公社。十分貧窮且交通也不方便。但是,這裏有著奇特的地質景觀。那一塊塊頂天立地的大石頭,成了人們修梯田,建水渠的好材料。

也就在那同時,長春地質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們也來到了金石灘,因為這裏有著奇特的地質景觀,他們要在這裏進行教育革命。他們應該算是金石灘的發現者。有許多景點,還是他們發現的,還給命了名字。

也是在這個時候,美國的科學院地學部的主席柯勞德教授來到了中國。他想看一看古老中國的地質地貌。有關部門就把柯勞德教授安排到了大連的金石灘。來到這個荒僻的小漁村,這裏的地質景觀與眾不同,這裏的石頭除了造型美,她的紋理也美,顏色更美。當他看到龜裂石的時候,他被這塊緋紅色的石頭震驚了。那墨綠色的紋理,那金黃色的斑瑕。他看過許多龜裂石,如同金石灘龜裂石這樣美麗漂亮的卻是第一次。柯勞德教授久久不願意離開,沒有想到在中國,有這樣美麗的地質景觀。後來,在國際地學年會上,柯勞德教授多次向全世界地學界的同行們講述中國大連金石灘的龜裂石。

一九八六年,北京大學地質係的張淑媛教授到金石灘來。那時,正在病中的張教授的雙眼已經近乎失明,她在龜裂石的麵前,幾乎是貼著石頭細細地看著。她不停地向當地政府的官員們講著自己的想法和觀點。這裏真的應該建一座地質博物館,不能讓這塊國寶一樣的石頭在海邊上風餐露宿,不能讓她遭受到風吹日曬。她也一再向中國地質科學研究所呼籲,要在金石灘舉行世界地質年會。真的沒有比金石灘再合適的地方了,金石灘應該讓所有的搞地質的人知道,了解。

但是,張教授這個美好的願望沒有能夠實現,時間不長,她就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一九八七年五月,在當時中國科學院七位學部委員的倡導下,在金石灘召開了《金石灘地學美學研討會》。共有來自全國近三十名地學美學專家學者。中央美術學院的院長古元先生和傅天仇先生也出席了這次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有一位來自於北京大學地質係的鄭沏教授宣讀了一篇論文。論文的標題就是《金石灘的龜裂石》。

在宣讀論文之前,鄭教授深懷深情地說,我是受張淑媛教授之托,是為她完成未盡的心願寫下了這篇論文,並代表她在這裏向大家宣讀。鄭教授的這篇論文,如其說是一篇論文,倒不如說是一篇抒情散文。他把科學寫成了文學!他所將深奧的地學化作了一曲美麗的頌歌。龜裂石是一塊形成於六億年前的震旦紀。六億年前,我們這顆星球尚不存在生命。但是,在六億年前,我們的地球卻進入了快節奏的運行時刻。這個時期的地球,就象一個進人了青舂期的少男少女一樣。在震旦紀,我們今天能看到的當時的氣象的,就是在這塊龜裂石上。當時地球上的沼澤,讓熾熱有太陽暴曬到深達一米的裂痕。當這片沼澤沉進地下變成了沉積岩時,她卻完好無損地保存了當時地層的顏色,那是最醒目的紅色。震旦紀,是一個讓人興奮不已的地質紀年,是以我們中國命名的地質紀元。在震旦紀,地球是紅顏色的。她是生命的象征,我們今天的人們依然喜歡用紅顏色象征生命。我以為,我們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生物的血為什麼是紅顏色的,就是因為那個紀元的記憶——其實,龜裂石並不是什麼珍稀物,她不過是沉積岩的標本。但是,象金石灘這塊龜裂石這樣有著這樣美麗顏色的,這樣具有個性,大約在全世界僅此一塊而已。

海 浩

北方的海是雄性的。在海邊上長大的人說,最能表現北方海的雄性氣質的,就是“海浩”。 “海浩”是大海的奇觀。老闖海漢子告訴我們,“海浩”輕易不容易看到,隻有在數九嚴冬當中最寒冷的那一天,才能看得到。由於這幾年的冬天不象冬天的暖冬現象的出現, “海浩”這種大自然的壯觀已經基本上絕跡了。在我們北方的海域,出現“海浩”這種自然現象並不稀奇。但是,隻有在金石灘南海灣出現的“海浩”最為壯觀。因為那裏灣闊水深,終年不凍,那深不可測的大海裏仿佛蘊藏著人世無法窺測的神秘。

去年,因受全球性低溫的影響,大連地區的氣溫降到了建國以來的最低點。這一天的氣溫為攝氏零下二十多度,對於過隕了暖冬日子的大連人來說,可謂滴水成冰。不負所望,“海浩”果然出現了。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埸景,浩浩蕩蕩的海洋沸騰了,凜洌的寒風驟起的波濤揚起了一派熱浪,白茫茫的水汽猶如燃燒的烈焰從大洋上升騰了,扶搖翻卷,足有數丈高。紛紛揚揚的飛雪在海洋上空失去了它的暴虐身姿,“海浩”消融了飛雪;“海浩”熔化了嚴寒。盡情領略“海浩”的風采的時候,我的心底也好象燃起了一團火。我被大自然的奇觀陶醉了,這奇觀好象不是在冬天裏才能發生的現象。這裏居然沒有一絲寒意,大海也毫不掩飾地裼露著它那龐火的軀體,那一道道強健有力的浪濤,就象它的結實的筋骨和肌腱。它仰麵朝天,擁抱著那寒冷的風。其實在大海的深處,它緊緊地裹著一顆巨大無比的熾熱心房。站在大海的岸邊,你完全能夠感受到自然力的膊動——

高潮持續著,不久,大海又要退潮了。大海的潮起潮落並沒能影響到“海浩”的衰退。它的氣焰依然熊熊。這時,成群結隊的漁家婦女拐著筐拿著蠣鉤子下海了。歡快的喧嘩聲壓過了海潮聲,大海裏麵頓時有了活力。據海邊上的老人們說,隻要有“海浩”出現,也正是大海大起大落的時候。往往在這個時候,大海裏的鮮貨是最豐厚的時候。女人們不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幾個碰海的小夥子也出現在“海浩”的氣焰裏麵。小夥子赤身裸體地下海了,他們毫不畏懼地向大海展示他們那強健的骨骼。海邊上的人管這些小夥子叫“光腚碰子”,他們是大海的驕子,他們采用的一種最原始的海邊狩獵方式,搏擊著幾乎快要給嚴寒凍結的海浪。他們真的有本事,從那麼深的海底下,把平時很難見到的海參鮑魚之類的海珍品抓了上來。

當這些勇敢的小夥子們從大海裏爬上岸的時候,我問那幾個正哆嗦著烤火的小夥子,這樣滴水成冰的天氣,你們真的不怕冷嗎?

小夥子們回答,下海並不覺得冷,從海裏麵鑽出來的時候,才覺得冷得要命。

我又問,為什麼女人不能下海呢?

他們說,這裏的海,是爺們的海,不是娘們的海。

北方的海,就是雄性的。 “海浩”就是大海的陽剛之氣。

金石灘的海市蜃樓

說起海市蜃樓,人們並不陌生。書上寫的,電視裏演的,道聽途說的。其實並沒有多少人真正地見過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時常出現於大漠荒原,她的出現,給身處淒涼境地的人一個虛擬縹渺又綺麗的憧憬。那裏有水有草,還有房子。當人們真的向著她們走去的時候,才發現,她們不知什麼時候又悄然地消失了。在海洋上的海市蜃樓卻不多見,據南金鄉土誌記載,在金石灘一帶的海域,“常有蜃氣倒影樓台人物往來之狀”。當地的漁民也有看過這一奇觀的,隻是他們不把她叫作海市蜃樓,而是把她叫成“海姿”。每年的冬末春初之際,清明時節前後,每逢大潮汛,連著幾日刮著強勁的北風。風停退潮時,煙波浩淼的大洋深處顯得分外謐靜,分外神秘。天水相接的地方漸漸地朦朧了起來,出奇地寧靜,大海象入睡了一樣,似乎地做一個奇異的夢。浩如煙海的大海返映出粼粼波光水影。此時此刻,大海正醞釀著一幅偉大的傑作。那隻有在夢幻中才能出現的色彩清晰了,在海空裏溶彙貫通。這是大自然的神來之筆描繪出來的圖畫。遠在天涯,近在咫尺。夢幻中才會有的水光山色,象一條條巨川大河,如一座座叢峰疊嶂,在水光山色上又迭映出了大都市的繁榮昌盛的景象,雄偉的摩天大廈,車水馬龍的鬧市,一幅活靈活現充滿了生機的民俗畫卷。情與景的交融之中,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喧鬧聲。人們在耕作,在討價還價,沉浸在了歡聲笑語之中。時而,又進入了一片仙境,瑤池瓊湖,水榭樓閣。這就是天上人間,人間的天堂。

在金石灘當地,人們管這種自然現象叫“海市”。每當“海市”出現的時候,海頭邊上的男女老少便紛紛走出家門。 “出海市嘍——”勤勞的漁家兒女是不會放棄大自然對於他們的賞賜。因為出現海市蜃樓的時候,必定是大潮汛。大海好象被夢陶醉了,向人們敞開了她的無私的胸懷。人們撲向她,從這裏得到了沉甸甸的收獲——

海市蜃樓的出現是短暫的,最長的能持續四十分鍾。看到海洋上出現的海市蜃樓是人生的幸運,八十年代的後期,大連電視台一直想把金石灘的海市蜃樓這種奇觀用攝影機給抓拍下來。等到一個最好的時問,我陪著他們在金石灘一直等了半個多月,也沒能抓拍到海市蜃樓。就在我們垂頭喪氣走的第二天,金石灘當地人告訴我們,就在我們離開的那一天,果然出“海市”了。好象我們天生沒有這樣的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