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去。我看見吉姆提著支手槍,槍已不再對準我。他關上門。
我還著見一個女人,她坐在床頭,對著鏡子梳妝。
我說吉姆,我沒有影響你房事麼?
吉姆說沒有。他走到我麵前,我把手提包交給他。我說,提包裏有一支槍,吉姆。幫我拿著。
你還帶著槍?他說。
我說是的,自殺用。
吉姆笑,他把提包和他手上那把槍放在床上。你真可愛,他說,狄先生有沒有教你打什麼地方死得最快?
我說教了,他說屁股。
吉姆笑,聲色俱厲,笑聲打動女人,女人轉過身首,也效仿著笑。她體態豐滿,濃妝豔抹,雪白油亮的臉使我想起著名作家趙樹理曾描寫過的一個晉北女人,“仿佛驢糞蛋上塗上了一層霜”。
吉姆說,狄先生叫你來?
是的。
他有什麼吩咐?
我說。狄先生有一批貨要出手,請你去取。過些天就是他六十大壽,他請你盡快去辦。
吉姆說,我現在就去。
我說.很好。
吉姆說,我換件衣服。他背過身,去取牆邊掛著的一件外套。
我說吉姆,你最好穿件長袍,好體麵去見上帝。
我迅速掏出藏在身上的一支手槍。
占姆扭過頭,看見我碼著消音器的槍口,他像個革命者沉靜。
你想幹什麼?他說。
我說把手舉起來。吉姆。靠牆萬
吉姆靠著牆,舉手。我說祈禱吧!吉姆仰頭。你想殺我?
狄先生想殺你。
我沒有對不起狄先生。
狄先生想對不起你。
這條老狼,我替他幹過許多事!吉姆說,我還替他殺過人。
我說,你替他殺的人大概都沒殺死,吉姆。所以他雇我把你殺
殺了我你能拿多少錢?
不多。大概兩萬。
我給你,五萬。
五萬,
有時候我並不是很看中錢,吉姆,我說。我追求殺人的意義。殺了你可以使我變得更加勇敢殘酷,吉姆。
吉姆偷偷望著床上的手槍。
我說別動,吉姆,床離你太遠。你敢動一步我先打你屁股,這地方死得快。
吉姆屁股開始顫抖。
我指著那女人。你也站起來,她挪過來,手衛著雙乳。我對吉姆說,你還有什麼話留給這個美麗的女人嗎,吉姆?
吉姆說,我想抽支煙。
我對女人說,去,請為吉姆最後一次服務,但是別不老實。
女人取過煙,她凹長猩紅的指甲還盛著一勺白粉。吉姆看見白粉眼裏放出魔神的光芒。於是女人把粉摻進煙絲裏。她把煙遞給吉姆。吉姆銜著煙讓女人點上。他吸著。然後鼻孔噴出直直的濃煙,濃煙分成兩股,在屋裏擴散飄蕩繚繞。吉姆開始著迷。他孜孜引頸仰視,如撩望白雲。我望見他的眼睛如燃燒的煙頭,煙頭則如閃爍的孤星。吉姆進人極樂世界。他吞雲吐霧,蓋世逍遙。我說你是在飄飄欲仙嗎,吉姆?吉姆沒有回答。麵對我的槍口,吉姆視死如歸。我說該是歡送你的時候了,吉姆。到了天堂,別忘了是我把你送上去的。
我的槍發出流暢的低呼。
吉姆倒在地上,血若花綻,
女人鳴著悲涼的號子,趴在吉姆身上,拉扯吉姆。她麵朝吉姆背朝我。我沒有看到她的眼淚。
我說別傷感,女人,你拉扯的隻是一具肉體。吉姆的靈魂已經升天,他是不死的。
女人說,我恨你!
我說,你是他妹妹,還是妹子?
女人痛不欲生。
我說,不管你是他妹妹還是姥子,你都是很愛他的,是嗎?吉姆真是有福氣,我決不能讓你們分離。
女人忽地轉過身。別殺我!
我說,我本不想殺你,也沒有人叫我殺你。但是你忠貞不渝的愛情感動了我,我不能讓你做織女呀。
女人說,我不愛吉姆!
我說,你言行不一致,女人。我最恨這樣的女人。
求求你。我是女人。
那得看我的槍答不答應?
我拉開槍栓,看見槍膛裏還有子彈。我把子彈取出來,一共三顆。我把它們重新裝回去。要是這黃燦燦的子彈是三枚金子,我說,我決不送給你。女人絕望地望著我。我說,我沒有別的辦法,對於你,天堂隻能是最好的去路。吉姆剛走不遠,你追他去吧。
我把槍對準女人,非常認真地扣動扳機……
殺得好!幹得漂亮!
導演在我的身後歡欣跳躍鼓舞。我聽到擊掌的聲音如槍聲密集繚亮。這時候,我仍然沉浸在殺人的激動裏,但我已經沒有什麼人可殺了。我已經多殺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在劇本裏是不死的。她應該活著。但是我把她殺了。她趴在吉姆的身上,哀憐吉姆,然後我安慰她。她應該抹幹眼淚,振作精神,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她說她恨我!劇情忽然改變,導演沒說讓她恨我,這女人自作聰明。我隻好說,你是他妹妹,還是裱子?她跟我玩深沉,於是結果我隻好把她殺了。
導演說我殺得好。
我站在屋子中央。我的身前身後圍著人,並不斷有人走進來。他們都是為我殺人服務的。他們一路跟著我,為了拍下我殺人的過程。我把人殺了,他們的工作還沒有停止。他們得收拾現場。地板上流著一攤紅汞加糊料的人血,一部分人得把血擦了。吉姆和女人這時候才從血泊中複活。我們三人麵對導演。導演誇讚我們說我們演得OK,他說三次OK,其中有兩次是對女人說的。他說女人的戲演得活,敢變,尋死的舉動實在是比活的好。女人的戲雖然不多,但是富於創造,演員應該有這種品格。他沒有說我有沒有這種品格,但是他說,宋揚,你是個天才!我說哪裏,不敢當,我沒有創舉。我殺人隻是順理成章。導演說,你是我發現的悟性最高的演員。我沒有選錯人。我說,我不會比他們高,他們是專業演員。我指吉姆和女人。吉姆說,你要是不比我們高,怎麼能把我們殺死?吉姆指點他猩紅的血衣。我說,就憑你這句話,被殺的應該是我不是你,吉姆。女人說.把你殺死了,誰來殺我?我說,是呀,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隻有導演能同答。導演說,我已經回答了,在開始的時候。宋揚殺你是殺對了,導演對女人說。你實在沒有活著的必要。
女人說,我不明白。
我說,真沒想到,殺人原來居然是很風光的事情,導演。
走出人堆,我看見鞏俐。我看見鞏俐錢載孑立在走廊的盡頭,她站到門外守候我。我們同在一層樓上,我殺人的房間就在這座賓館。我奔過去,.我把鞏俐的手緊緊握住。我說,你沒有過去看我殺人嗎?鞏俐說,沒有。房間太小,他們不讓進。
我說,我十得精彩極了。導演說我是大才。我把一男一女像射殺一對抱子把他們打死,我沒有手軟。
鞏俐說,宋揚哥,你真棒!
我們相攜著進了房間。我說,沒想到殺人原來是很快活的事,了,比贏錢還痛快。
鞏俐說,這是演戲,假的!
我說,正因為是假的,所以才快活呀。我千方百計把人打死,看著地h流血的屍體,我想我可以不用去自首。我怕他們不死,把槍裏的子彈全打光了。然後我看他們死去。再看他們一個續一個活過來,和我討論哲學的問題。生者與死者誰更聰明?沒有什麼比死去活來的事更催人發奮喜笑顏開的了。
鞏俐說,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鞏俐說,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戲弄。
說明你大有長進。我說。
七段那個悠長的電話打得熱乎。從遙遠的北方仿佛隻從隔著一層紙的窗戶,和我對話。那電話一直打到房間裏來。我說你是誰?
我是七段呀,他說。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我說,不,七段的聲音一貫很柔軟,怎麼突然如鑼鼓似強硬了?
七段說,那是因為我太激動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說不知道。
都是閃為你當上演員了呀!
我說你怎麼知道?
趙傳平打電話告訴我。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是個聰明的笨蛋?
不,他告訴我你優秀極了,他說,你可以土好萊塢當明星,在中國太委屬你了。
是嗎?誰替我辦護照?我就缺這樣的熱心人。
如果你願意,趙傳平可以送你去緬甸。七段說。
我不去緬甸,我說。我想去美國,那裏白種人最多。在白種人的國度上生存,你說我是不是能活得瀟灑些?
一七段說,能。
但是我的黃皮膚改變不了怎麼辦?
七段說,你可以使用霞飛增白特白蜜,它可以使你的皮膚變色。
我說,好主意。你說我是先變色再出國好呢,還是出國後再變色?
當然是變色後再出國,七段說。到時候你即使出不了國,在中國也是個上等公民。
但是所有的中國人都使用霞飛增白特白蜜,結果會怎麼樣?我說。
那你就塗橄欖油做棕種人,七段說。棕種人是世界上最強悍的人種,你同樣可以獲得尊敬。
你真是高明無比,七段!我說。
我是你朋友,幫助你是我的責任。七段說。
你現在在忙什麼?我說。
出版你的小說呀!他說。
你自己跑嗎?
我什麼都自己跑。他說。搞書號,跑印刷,發行,一手炮製。
我說,我的小說沒有令你失望嗎?
七段說,現在還不知道,得看銷路如何。
我已經賣給你了,你不會把錢要回去吧?
這個不會。
謝謝你,七段,我現在靠這筆錢在雲南有恃無恐。
七段說,趙傳平會全力幫助你的。
這個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我說。
七段說,你可以把趙傳平當成是我,這樣你就不會有遠離親朋的痛苦和孤獨感。你把趙傳平當我看。
我記住了。我說。
放下話筒,我有一種被人撫摸過的感覺。這種感覺直到趙傳平到來後我仍在回味著。我舒舒服服躺在席夢思上,享受著被人重視關懷的快樂。鞏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欣賞雲南台播放的歌舞,剛才接電話她把音控調至最小。現在她把音量放大。趙傳平欲動門鈴的聲音,我是很久才分辨出來。
鞏俐已經把門開了。
我如見七段。
趙傳平把一支人頭馬帶進屋子裏來,還有一包熟菜。我說是鞏強找到了嗎?他說,不。那我們為什麼幹杯?我說。他說,為藝術,為一顆新星即將閃耀在中國影壇。我說,你是指我嗎?他說當然。
我們幹杯。
我看見七段仿佛站在麵前,為我敬祝。
我說,你真像七段。在我需要讚美和鼓勵的時候,總是及時趕到。
趙傳平說,其實你可以把我當七段看。
七段也這麼說。
那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障礙可言了。
我們將親如兄弟,我說。
鞏俐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們。她的眼睛隻有在看日出的時候才會這麼晶亮。或者說,即將彩霞滿天的日出噴薄的時候,她才那麼全神貫注如鐐望青天望著我們。
青天泊在注滿人失馬的酒杯裏。我的眼睛望著它。
下麵我們談談鞏強,趙傳平說。
我說好,
趙傳平放下酒杯。他說,我把鞏強的自畫像複印數千份分發給各地相識的人,廣為張揚,你說能不能很快把他找到?
我說,能。但我想你一定不會這麼於。
為什麼?
因為你絕不會以捕捉一個殺人犯的方式對待一個七段和我指望你找到的人。鞏強是七段的知音,七段從來都是把鞏強當寶貝看的。在他平生收購的畫中他最器重的是鞏強作的那一幅。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他使一幅古代的名畫重放光明,我說。
趙傳平說,噢,我明白了。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幹,我隻是想試探你們,或許你們願意?
我們不願意,我說。不這麼幹你還有別的辦法找到鞏強嗎?
不知道。趙傳平眼睛盯著高挑的杯子。恐怕時間得長些,他說。
我們能等,我說。時間長沒關係,我還在拍戲。
下一場戲是什麼?他說。
我說,如果沒記錯,該是和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私通了,劇本是這麼編排的。
想不到你還是一名風流殺手。
想不到,我說。想不到把人殺完了還要和女人私通一場。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真是出人意料。
趙傳平說,你有過和女人私通的體驗麼?
我說沒有。
趙傳平舉起杯子。那麼恭喜你啦。他說。
我說謝謝。
我們高舉酒杯。
那個即將和我私通的女人是狄先生的情婦。
導演把她帶來的時候我正在誦讀劇本,那時候我止在把劇本裏和女人私通部分的台問逐言逐句念叨著。我念念不忘這段台詞。這是我和一個女人私通前的情話,我決』心背熟它。對我來說和一個女人說上一分鍾以上的情話生平以來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時間是否足夠。對我來說要完成和一個女人私通的過渡究竟需要多少時間?我一無所知。我不知道殺人與通奸於我哪一者難度最大!在允當殺人犯與奸夫角色之間,哪一者更適合於我?
導演來了。
導演帶來廠即將和我私通的女人。這女人隻有二十五歲。
我望著嫵媚的有著兩朵鮮豔耳墜的女人,說,我知道你是誰。
女人說,你知道嗎?她翻白著雙眼看我。
我說,我知道二你是狄光生的情婦。
別叫我情婦,她說。我最恨人叫我情婦。
我說我不知道,我以為你是,
我是,她說,我是狄先生的情婦,但那是在戲裏。在戲裏我也是你的情婦。
我和你通奸兩次,我說,
別自作多情,男人。我們隻是做戲。
我說不做戲的時候你叫什麼?
杜鵑。
我是宋揚。
我們互通姓名。後來,我接過她遞過來的手.我說,和你做戲我才反榮幸。
我也是。她說。
你有什麼榮幸的?我義不是美男子.
聽導演說你是個天才。
我望著導演。你怎麼到處誇獎我,導演?
導演說,我想看到你在下場戲裏,有更出色的表演。
我可能會使你失望,我說。我沒有通奸的體驗。.
你有殺人的體驗麼?導演說
我說沒有。
那麼,通奸對你來說有什麼困難呢?奸一個人難道不比殺兩個人容易嗎?導演望著我,眼睛裏有一股宵智的光芒。欲穿透我的心腸,使我心明眼亮。
我說,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導演。
通奸的事發生在下半夜。.殺手天華在把吉姆殺死之後的兩個星期,也就是相隔不久的夜晚。我,在殺完人之後受到狄先生的欣賞。他認我做他的幹兒子,我認他做父。在狄先生六十壽辰的酒會裏,我第一次從他青春年少的女人懷裏,把一隻漂亮的小狗,接到手上。
事情發生在酒會之後。酒會結束狄光生沒有回去。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回去。他不回去一定有理由。我不知道是什麼理由,反正他沒有回去。但是他女人想回去。於是狄先生讓我送他的女人回去。我送了。我從酒店的門口把一副嬌好的身子請進車裏,然後我也進去了。我是抱著狗進去。那隻狗從酒會開始就一直在我懷裏。現在狗從我的懷裏掙脫開,跳往女人的胸懷,女人說,它好像不大喜歡你?
我說是的,從到我手上起就騷動不已。
你知道它為什麼不喜歡你嗎?
我說,不知道。
你沒有愛撫它。她說。
這隻狗看來比我有人性。我說。
它是比某些人強。
是啊,很多人活在世上連狗都不如,我說。就像我。
你才殺了幾個人?
兩個。一男一女。
你連女人都殺?
是的。
如果狄先生讓你殺我你殺嗎?
狄先生沒讓我殺你,
我是說如果。
殺。
女人望著我。
車開走的時候,我企圖引導女人的一雙眼睛往遠處看。我打開車子後玻的窗簾,想轉移她的眼睛,回望酒店璀璨輝煌的燈火。
結果,隻有狗看了一眼。
我說,這隻狗比你喜歡酒店。你發現嗎?
女人說,它在看狄先生的車是不是跟在後麵。
結果,它失望了,
不,它很快樂,女人說。它一看狄先生的車不在後麵,嘴都蹭到我額上來了。
這是一條好狗,我說。比狄先生更忠誠於你。
就像你忠誠狄先生一樣。
我們都忠誠狄先生。
女人沉默。這沉默一直堅持到家,直到走進她的臥室。
這是狄先生買的臥室。
我在臥室裏站著。女人放下她懷中的狗。那條狗跑向一張大床。那床.七有一隻球。
我說,這狗有名字嗎?
它叫保羅。
我說,我喜歡保羅。
女人望著我。我去洗澡。她說。
剩下我和那隻狗。
保羅。保羅?
保羅看著我。然後向我跑過來。
我抱起保羅。
我用手撫摸它金黃色的卷毛。從頭至尾。
保羅躺在我懷裏,安安靜靜。
我和保羅在地上玩耍。
保羅追逐我。
浴室裏傳出水淋浴女人的聲吝。
保羅搶到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從床上掉下來的那隻球。
然後,女人裹一張毯子出來。那是一張質地很好色調明快的毛毯。我看著那張毯子說,我該走了。
那條狗不讓我走。
它咬住我的褲腳。不讓我抬動我的腿。
我說,你能不能動員你這條狗,放我走?
女人說看來不能。
為什麼?
我想,它是被你迷住了。
我應該怎麼辦?我說。我總不能在這過夜吧?
你得等到它睡著,她說。
你估計它什麼時候睡著?
不知道。女人看著我。眼睛裏有一股異樣的光芒,照射著我。
我說看來,我是走不出這溫暖舒適的房間了。這隻狗太熱情了,我不能傷它的心。
這是我的房間,她說,你盡可以留下。
這房間是狄先生給你買的。
他買有很多這樣的房問,這隻是其中一個。
這麼說我是可以在這房問裏高枕無憂了。你保證狄先生今晚
一定不會回來?
你可以盡情享受,她說。
享受什麼?
比如,做愛。她說得非常具體。
和!你?
和我。你不覺得我美嗎?
我說,你美得就像詩一樣。
她走過來。
那條毛毯接近我。
我說,本來狄先生隻是我送你回來,不讓我幹別的。
她摟了我的脖子。
我們接吻。這吻吻得像過年一樣。一種燒燃鞭炮的感覺歡快地襲遍我全身。我恐懼而幸福。
那條毛毯脫落的時候。那條狗放開我。
停!
一聲命令如同霹靂。我聽到鳴金收兵的聲音如響雷般炸在我腦後。川互時候我正沉浸在愛的歡樂裏。或者說,處在歡樂的邊緣,我正抱著女人往床上走。
導演說夠了。
我終止我的動作。
我回過頭。我看見導演望著我。他說夠了夠了。他擺擺手。
四而牆角的機器停止運動。
我把女人放下來。很快有人把衣服送過來,還有那條毛毯。女人說不需要毛毯。她直接把衣服穿上
女人穿得從容不迫。
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十分的臉紅。
女人卻說,你怎麼臉紅了?
我說,精神煥發。
為什麼又黃了?
因為塗上了一層蠟,
女人和人們哈哈大笑。
我忽然意識到這是電影、《智取威虎山》裏座山雕與楊子榮的一段對白。少年時候我和七段常念的。
我是楊子榮。
現在座山雕是女的。
於是我也笑了。
女人喚了我一聲老九,
果然演功不凡,她說快趕上薑文了,
你過獎了,我說,我很低能的,如果不是導演叫停止,我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動作。我的想像力隻局限幹抱你上床為止。你說呢,導演?
導演神秘地對著我笑,得意地眨眼。
後來,我把女人對我的稱讚告訴鞏俐的時候,鞏俐笑得甜甜蜜蜜。她說,這女人真是不錯,她沒有低估你。
我說,她是從香港選來的女人,演幾十部戲了,演的都是蛾子,
鞏俐說,那麼多?
我說不多。
比我多。
當然啦,我說,人家演的是娥子,比你演了環的機會多。
為什麼?
因為妹子多了,了環少了。我說。裱子多了,演裱子的機會就多。不像你,就演了一兩個丫環一生不逢時。
鞏俐垂頭喪氣。
我說,要不,趕明兒我叫導演增加一名了環,安插在女人身邊。讓你演?
鞏俐說不。
為什麼?
我不演了環了!
那你想演什麼?
我隻想找到我弟弟!
鞏俐喊起來。
我說,你弟弟不正在找嗎?
可不是你找。是別人替你找,替我們找。我不相信他們!
我能有多大能耐?我說。我連小說都寫不好。
可你戲演得好,你很會演戲。你隻想殺人,隻想。
說下去。
鞏俐不說了。
我說,說下去你心裏好受,你就說吧!
鞏俐撲到我懷裏,櫻櫻地哭泣。
我說,我們會找到鞏強的,你要相信。祖國很大,也很小。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呀?
我說不知道。興許拍完這部電影,興許……
電影什麼時候能拍完?
快了,我說,導演說劇組立即要換地方,那地方是這部戲的最終拍攝點。我們都到那地方去。
那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
我們要挪往的那地方是瑞麗,這是臨出發前吉姆告訴我的。吉姆是那個曾被我打死過的小子。現在他健康地站在我麵前,向我微笑。
我說吉姆。
吉姆說,我不是吉姆。我不叫這個名字。
那麼你是誰?
我叫黃皮,他說。這是我真名字。
我說,我還是叫你吉姆吧,這名字響亮。
吉姆說,你就叫我吉姆吧。
接下來吉姆告訴了我劇組開往的地點。
他說瑞麗。
我的汗毛像篙草一樣豎起來。我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