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落花為土(2 / 3)

這種鞋,但在山中行走很實用——走在岩石上發出的聲音,盡管聲音很細

微,但還是聽得到。

兩個女人白天活動範圍在院子裏,圍繞木屋做些家務,比如晾曬鬆子和榛子,堅果的硬殼相互撞擊,發出勾起食欲的聲響。他還觀察到她們偶爾去木屋後麵去。換個角度窺視,可見一個山洞。多數時候,她們停留、徘徊在洞口前,人並不進去。憲兵猜測山洞裏定有什麼東西。

一天夜裏,她們一起離開。豬骨左右衛門摸到山洞前,聽到的聲音嚇

他們一跳。

吱——吱、吱、吱……是蛇的聲音,它們在慘叫。豬骨左右衛門狐疑:

蛇?蛇怎麼尖叫?還不是一條。他決定進入山洞探究竟。他覓蛇的叫聲找到壇子,伸手要去掀壇蓋,急忙縮回來,對自己說:別動,危險!如果是養蠱……他在一旁觀察一會兒,謎底豁然揭開,有人山中養蠱,放蠱傷害守山的人……挖卡它(我明白了),瘦噶(原來是這樣)!

“報告隊長,我發現……”豬骨左右衛門趕回來詳細報告,最後說,“木驢台一帶再無別人。”

“木驢台在什麼位置?”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問。

沒有白狼山的地圖,豬骨左右衛門用隊長桌子上的幾件辦公用品做道具,講明木驢台位置。

“噢,離鬼哭嶺很近。”

“是。隊長閣下。”豬骨左右衛門說,“直線距離很近,兩山之間隔著一條深溝,人直接過不去,需要繞路,加之懸崖、密林遮擋,使我們很難發現。”

“兩個木屋做什麼用的?”

豬骨左右衛門講木幫和流動妓院,然後說:“木屋後麵有一個山洞,不是很大,形狀如甕,口小肚子大,她們在裏麵養蠱。”

發現養蠱的地方,找到有人放蠱害死憲兵的證據,憲兵隊長不是釋然,心裏陡增幾分恐怖,刀槍他不怕,蠱術令他毛骨悚然,士兵死時的慘狀曆曆在目,殺人如麻的林田數馬為之驚駭。

“我看到幾隻壇子,裏邊正裝著毒蟲,相互撕咬……”豬骨左右衛門講他親眼所見。

“她們還在養蠱?”

“是的。”

“立刻清除,幹淨徹底清除!”林田數馬惡狠狠道。

豬骨左右衛門望眼憲兵隊長,心想行動還是遲了一步,如果早發現木驢台有人養蠱,早早清除掉,兩個班的士兵就不至於白白送死。他曾向隊長建議過,徹查鬼哭嶺周邊,清除一切隱患,有必要組織一次掃蕩。林田數馬對他的建議未予以重視,原因是鬼哭嶺地形險惡,人很難生存;加之信任鳩尾,他對隊長說周圍沒有人煙,駐地絕對安全。悲慘的事情發生,表明豬骨左右衛門建議正確,可是憲兵隊長失誤下級不敢說。

“兩個女的,符合女人養蠱……她們是什麼人?”林田數馬問。

“目前還不清楚。”

“是不是一枝花呢?”林田數馬往土匪上想,推斷她們是否有武器,為下一步行動部署考慮,“看見馬沒有?”

豬骨左右衛門不認得黃丫兒,盡管近距離地看清了兩個女人的麵容,並沒發現頭戴花兒,傳說女匪發髻間插一枝野花。他說:“沒見到頭插花兒,也沒看見馬。”

林田數馬通過木刻楞院子裏有沒有馬來判斷養蠱女人的身份,土匪時刻離不開馬,韁繩纏在手腕上,睡在馬肚子下麵。憲兵隊長警惕性很高,他說:“她們可能有槍,我們包圍木屋,天黑動手。”

3

“姨,今晚回窩棚住。”黃丫兒說,在木刻楞內住了兩天,再換個地方,老在一個地方睡覺不行。何況馬還拴在窩棚處,要回去看看它。林間的窩棚要強睡兩個人也能,仄歪著身子睡也可以,今晚她們倆遷就。

“姨,你回家吧。”黃丫兒勸道。

回家的願望山幺妹日益強烈,出來幾個月,如果黃皮子在,可能多滯留些日子。幫助黃丫兒養成第一批蠱,並成功地放出去,殺死了兩個班的憲兵和一夥為日本人效忠的參幫。鬼哭嶺現在沒有憲兵,誰知他們還來不來?至少目前很消停,老山參就安全,不用擔心給人挖走。為防止憲兵卷土重來,黃丫兒還要與日本鬼子鬥爭下去,第二批蠱已經養上。她說:“我走了,你一個人行嗎?”

“行,咋不行。”

“丫兒,”山幺妹說出思考很久的想法,說,“你跟我走吧,去湘西。”

黃丫兒可不想走,說:“我跟你走,把爹一個人扔在三江,他多孤單啊!”

她沒認為爹已經死去,就藏在一棵大樹後麵看護著她,小時候爹總不放心

自己一個人出去,怕遇到野獸和什麼危險,一有時間就悄悄跟著她……“我

不能走,姨,你自已走吧。”

“我想你爹希望你安全,過上太平日子。”山幺妹勸黃丫兒逃出滿洲國,遠離日本鬼子,自然很全許多。

黃丫兒堅持留下,說到鬼哭嶺的人參得有人看護。我走了,誰來做這

件事情。

“小日本想要的東西,你一個人看得住?”

“要說看是看不住的,盡力而已。”黃丫兒說。

說勸到最後,黃丫兒鐵心留下。山幺妹同意獨自一個人回老家湘西。黃丫兒說:“死了那麼多憲兵,小日本不能消停,搜山圍剿也說不定,趁他們沒來之前,姨你抓緊離開。”

“好,過兩天我就走,第二批蠱我還要看看。”山幺妹說。

次日她們回到木刻楞來,將雪裏站也牽過來,打算今晚睡木屋。黃丫兒坐在院內的一塊巨石上擦槍,山幺妹一旁摘山野菜葉,晚飯吃巴子——

用野菜葉子摻入玉米麵,用鍋蒸熟。山幺妹滿足丫兒的要求,到林子中采來野菜在院子裏摘。

“姨,你們湘西也吃巴子嗎?吃什麼野菜?”

“頭一次見你這麼吃,我們那兒沒有巴子。野菜主要是蕨菜,幹蕨菜。”山幺妹說,白狼山也產蕨菜,關東和湘西蕨菜吃法有區別。

落霞的寧靜使木刻楞外的植物幽幽泛紅,小院落著一隻和平氣氛的鳥兒……然而,山林中危險時刻來臨,殺戮獵蛛一樣拉開大網。黃丫兒和山幺妹一丁點沒察覺危險靠近,夜晚木驢台山狸子都攀登不上來的經驗靠不住。依賴經驗而麻痹大意,放鬆的後果即要顯現。

“姨,你要記住我們看過的路線。”黃丫兒說。

她們找到一條離開木驢台的路,實質是狼道的延伸。昔日狼王率領它的族群,沿著人類尚未發現的一條通向密林的毛毛道,即使被獵人追趕,沿此路可安全逃脫。黃丫兒發現這條狼道,帶山幺妹走一趟,預備在發生不測時急速逃生。

“我記住了,丫兒。”山幺妹說。

“姨,忘記了也不怕,我騎雪裏站走了一趟,它會記住路的。”黃丫兒說,她還是有原因才這樣說,山幺妹同意離開此地回湘西,三江城到處是憲兵、警察不安全,走出白狼山到北溝鎮,然後再乘火車……走這條狼道很安全。當然,她絕對沒有想到,馬上就生死逃亡用上它。

日本憲兵悄悄摸上來,他們隱藏在木刻楞附近的林子裏,準備夜晚行動。下山的路封死,目標插翅難逃……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得意自己周密部署。他強調:抓活的。

“你去看一下。”林田數馬命令豬骨左右衛門去木刻楞偵察,保證萬無一失才這樣做。

豬骨左右衛門迂回到木刻楞前,仔細觀察院裏動靜。落日的餘輝水似的在小院裏流動,蒸熟的野菜味道誘惑人。一個女子給馬編小辮子,哼唱:小公雞,遍身黃,哪個女兒不想娘,想起娘來沒處找……另一個女人縫補一件衣裳,手持針不時在頭發間劃一下,女人做針線活兒經常有這個動作,目的讓針尖沾上頭油,使用起來滑溜不滯澀。憲兵偵察清楚,回來報告:“隊長閣下,兩個人都在。”

“她們在幹什麼?”

“一個做針線,一個給馬編小辮。”豬骨左右衛門說。

“幺西!”憲兵隊長放鬆許多,兩個普通婦女沒多大危險,說,“天再黑一黑,我們就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