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乎分不清？那麼瀟灑？”他嘴上問著，實際上已經急於坐下來了。從他的表情中我完全能夠看著這種意思來。
“不是。”我邊站起身邊給他讓出位置。“我是怕您的咒語靈驗。我可不希望飛機真的掉下來。”
我新換的座位也不靠窗，裏麵的人正把臉對著窗外，大概正凝視著那具靜止著的螺旋槳。當我坐好之後，她才慢慢把頭轉了過來。
雖然巨大的變色鏡幾乎遮住了她的整個麵孔，但我還是能夠看出那是一張十分清秀的臉，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透過那深棕色的玻璃片，我還是能夠看清她那長長的眼睫毛。遺憾的是她隻隨便看了我一眼就又把頭重新轉了回去，留下我一個人無聊地玩弄著手上的安全帶。
窗外的螺旋槳開始了它的工作。剛一開始還能看得見它在旋轉，但到了後來它就已經轉得飛快，高速的飛旋使它看起來竟像是一無所有的空間。
我猜想飛機就要起飛了。
當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翔的時候，我竭力想控製住自己不往外看，可身體還是逐漸地向裏靠去。她的麵孔雖然仍舊朝向窗外，但一定感覺到了背後的呼吸，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
“速度怎麼這麼慢，這麼慢能飛起來嗎？”我向回稍微移了移身子，尷尬地自言自語。“眼看就到跑道盡頭了。”
“你從沒坐過飛機吧？”她的語調十分柔和，可我怎麼聽怎麼覺著她像是在問我“你從沒見過汽車吧”，特別具有諷刺意味。
我老實地搖了搖頭。
“現在還沒有上真正的跑道，隻是像汽車一樣在調頭。”她的語氣比剛才緩和了一些，同時也減少了一些嘲諷的成分。
飛機果然在所謂的“跑道”盡頭調了一個頭，然後又返身向剛才來的方向滑了回去。機身挺拔剛勁，無聲地掠過旁邊停泊著的同伴。
“這要是一不小心撞上了怎麼辦？”為了掩蓋尷尬，我笑著問道。
“那也總比從天上掉下來好，尤其是有人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她的語氣更加和緩，而且充滿了笑意。看來她聽見了我們剛才的對話。我也衝她笑笑。
“現在你再看。”她側身讓過窗戶，讓我毫無遮擋地目睹飛機的起飛過程。這架龐然大物果然已經風馳電掣起來，再也不像剛才那個小腳老太婆了。
飛機正式起飛了。
當空中小姐送來幹果袋和可樂飲料時，我們已經聊得很熟了。為了表示自己的熱情，我多此一舉地從空中小姐手裏搶過茶杯遞給她，結果反倒灑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麵。忙亂了一陣之後，我才端起自己的可樂與她繼續交談。
“你是做什麼的？學生？”她的問話已經進入了探討各自身份的階段。
“沒錯。”我隻要與人一熟悉就不再羞澀。“一看就是吧？”
“差不多。不過夠有錢的——別對我說是什麼是自己打工掙的，肯定是父母的錢。”她已經隨便的出奇了。
“民航對我們半價優惠。”我急忙解釋。“而且就這筆錢，也還真不是父母給的。”
說完這話我不禁一愣——是啊，那這筆錢是哪兒來的呢？
她沒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事實上我的表情變化也並不大，隻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意思當然是三個字——“誰信呀！”
“那你這是從家回學校呀？這麼著急幹什麼？開學還早吧？”
我又是一愣。我這決不是從家回學校，而是從一個陌生的城市回學校。而且她問得很對，我為什麼這麼早就要回學校呢？
“對。”她的問話已經結束了好半天之後我才敷衍道。“早點回去打工呀，好把機票錢給掙回來。”
“我就知道你得這麼說。”
也許是因為剛才我的回答反應太慢了，她以為我已經不再有興趣說話了，或者她的話使我不高興了，因此也就沒再繼續提問。而我正想趁機好好思考一下，於是也就沒再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