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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完了。
傾斜的船隻下沉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但我仍舊留在船頭。根據以往了解到的知識,我知道在船隻沉沒時是會產生很大的吸力的,它會把我整個“帶”下水去。當然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我又會浮上來,隻不過在這段並不漫長的時間裏我肯定已經死去——由於壓力、窒息或者其他什麼原因。
唯一的辦法是搶在船沉之前趕緊跳下去!
看著黑色的深淵,我一點勇氣都沒有。這時我十分痛恨放救生艇的人,因為他們規定首先上艇的都是女人和孩子。想到這兒我又不禁為自己的道德水準感到羞愧。
可其他的成年男子都到哪裏去了?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寂靜地讓人發瘋。
這一場景也隻有在噩夢中才會出現!
但我知道這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件!
…………
最終我還是發現了這是夢。那是因為,我突然產生了希望。
我想象著自己突然會飛了,滑翔著飛行到了黑色的海麵上空,俯瞰著下麵的救生艇和溺水的人群,甚至試圖搭救一兩個人。我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會飛,身軀沉重地向下落去,但馬上又加入了另一個想象:海麵突然生出一種與地心引力向抗衡的力量,把我向上推去。我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斜推著向前推行,終於看見了前方的陸地……
這時我便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噩夢中從來不會像電影裏的主人公一樣尖叫著坐起來。每當我身臨絕境時,我總是能夠在夢境中注入自己的美好想象,從而把自己救出困境。
早在那時候——大概是初二——我就把這種現象命名為“半清醒希望效應”。
接著,我便真的醒了,眼睛望著漆黑的空間。
兩次夢境都極為真實,使我不得不懷疑它據有事實根據。按照夢裏的場景,兩次夢的時間順序應該與事實的時間順序剛好相反。也就是說,正常的順序應該是,我曾經遭遇了一次巨大的海難,隨後又死裏逃生地從船上跳到了海裏。
可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呢?在我二十多年的歲月裏,我沒有任何乘船的經曆,唯一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這次乘機之前。可乘船與乘機之間的時間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一片空白?
突然,一個恐怖的想法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莫非真像有些科幻小說裏寫的那樣,我曾經死過一次,然後又被外星人借屍還魂?
這種想法實在有些嚇人,尤其是在黑暗之中。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就像一個開關能使電路中的燈泡變亮一樣,我的哆嗦引發了遠處的一聲巨響,仿佛雨夜中的一聲悶雷。
我連忙衝下床去,摸索著撲向唯一的門把手。與其說我是一種好奇,不如說我是想趁亂逃跑;與其說我是想趁亂逃跑,不如說我是想驅散剛才心頭的恐懼。
可無論我怎麼擰,門把手依舊紋絲不動。與此同時,我聽到外麵雜亂的聲音由遠及近。我把全身都貼在門上,用盡全力也無法把門打開。沒辦法,我隻好放棄這一打算,把耳朵貼在門上傾聽動靜。
雜亂的聲音聽不真切,看來它們不想讓我們聽見外麵的聲音時,這牆壁還是可以隔音的。
漸漸地,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清楚起來。
我剛想把身體從門上移走,門突然被撞開,我咧著嘴坐到了地上。
“別出聲,我也是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黑暗中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麵容。
“你從自己的房間跑出來了?”
“嗯。”盡管是在黑暗中,但我還是能隱約看出,他正伏在門上在聽外麵的動靜。
“你想跑到哪兒去?”
“告訴你別出聲!”他嚴厲地打斷我的問話。
“別傻了,你能跑得出它們的手心嗎?”我幾乎忘記了,就在睡前我還幻想著怎麼離開這裏。“你以為它們查不到這兒?”
“它們沒看見我進來。”
他話音未落,整個房間已經“燈”光大亮,光線均勻地從牆壁的各個角落射出來。
“相信我的話了嗎?”
下麵的話不用我說了,因為雜亂的響動已經來到門外。門被像剛才一樣撞開,而他則像我剛才一樣砰然倒地。不等他站起來,幾個“冰箱”便衝了進來。
他被帶走了。而那幾個“冰箱”連理都沒理我。
我老老實實地返回床上。
我不相信這是對我的考驗。根本就沒這個必要。
我唯一的收獲是,從這件事中我可以知道,在我們所居住的小房間裏,沒有安排“觸手”。也就是說,在這個小房間裏,我擁有十足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