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他服務的姑娘溫順地仰臥在他的麵前,那尊美麗的胴體化為一條無情鞭子,眼狠地抽打著他的心靈。他感到自己無能為力吞噬眼前的這隻誘人的果實時,他義忍受不了卑微狼?的悲哀心緒。幾次抓過殺過無數人的戰刀,想用利刃宰割這隻美麗的果實。他想出了比殘忍殺人更殘忍的遊戲。
他放下戰刀,焚一束香,呷著香茗,把老伊喊進屋裏。
屋裏洋溢著女人的美好誘人的氣息。
他像命令自己的士兵那樣,你的,脫下衣服,像她那樣。
蘋果樹開花時節,年輕力壯的老伊的唇角便冒出了一層黑茸茸的雄性。酒園的蘋果就是伊甸園的蘋果。他像蘋果一樣成熟了,心裏時常竄動著一頭騷亂的小獸。嫋嫋繚繞的青煙虛幻又迷亂,姑娘變成了一隻美麗的禁果。他不敢抬頭,不敢睜開眼睛,他仿佛成了一片在旋風中抖瑟的葉子。
伊藤說,你肯出力幹活,也很聽話。你看她,一個多麼美麗的姑娘。去吧!這是我獎賞給你的。
燈光化為桔黃色的夢。他眼裏的姑娘漸漸的凝塑成一隻金碧輝煌的蘋果。心底那股野性潮水奔湧了,漫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堤壩。那一瞬間,他猶如跨上了一匹雄健的烈馬在充滿著自然氣息的山野間放蕩無羈地狂奔。
坐在一旁的伊藤眼睛亮了,迸發著亢奮的火花。饒有興昧地觀看著真實的男女交媾的情景。他像野獸一樣地笑了。那陰森可怖的笑聲一直在老伊的心間回蕩。
他這頭久困的野獸得到了主人的恩賜的瞬間,他忘記了所有的恥辱痛苦和仇恨。
從那以後,他常盼著主人能獎賞他做這樣遊戲的機會。
從那以後,伊藤常把送到酒園來的中國姑娘當成一塊肉,賞賜給老伊。他成了伊藤豢養的一條狗。他這條狗已經讓伊藤調教成了一條欲火中燒的狗。
伊藤喜歡欣賞中國人奸汙中國人的遊戲。他親手製造的這場遊戲給他帶來的滿足已經超越了心理感官。
老伊絕對虔誠地懺悔著。那時,有的姑娘輕生了,有的被殘害致死。我有罪,我該受到懲罰,怎麼殘酷的懲罰都無法解脫我犯下的罪行。於是,我每天都要用清水衝洗自己,我穿的衣服有丁點灰垢都會引起我的惶恐。我想,我這一輩子都洗刷不淨身上和心理的罪惡了。
多年的積澱是極難淨化的,無論他怎樣無情地摧殘自我,靈魂是不會寧靜的。
老伊自殺未遂,傷勢那麼重,恢複起來卻如此迅速。他像從前一樣勤懇工作努力幹活,看不出受過創傷的痕跡。我猜想,他身上流的是年輕人的血。
不久,隨著田中角榮的訪華,中日關係正常化,常有一些日本民間團體和組織到中國訪問。有幾次,縣裏來人到我們分場來了解有關老伊的情況。作為日本特務的老伊又開始倍受人們關注起來。我也沾上了光。人們風言風語傳說總場調我去當幹部,我都不肯去。日本和中國好啦,我對老伊有恩,老伊一定會重重報答我的。
那時我一氣之下,也為自己設計了一條退路,準備調到城裏工作。
那時許多日本民間訪華團體都喜歡到大連參觀訪問。他們中間有許多老人,來到昔日殖民地觀光,喚醒了他們許多沉睡的記憶。有人提出想看一看中國的蘋果之鄉中國蘋果的發源地酒園。
他們的要求被我們官方謝絕了。日本鬼子最扭長刺探竊取別人的科研成果。我們出產蘋果珍品的寶地怎麼能讓他們參觀。
訪問團中有人將一件禮物托付給我們官方轉交給一個名叫伊
藤中的中國人。不知道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經過一番周折,有關部門終於找到了我們分場,找到了老伊,他曾經用過伊藤中這個名字。老伊說過,這是伊藤健雄為他取的名字。伊藤姓氏在日本是挺榮耀的姓氏。伊藤的家族曾經很顯赫的。中國人用這姓氏,是老伊的榮幸。老伊猜不出來誰會給他捎禮物。那是一隻精致的錦綾盒子,盒子裏鑲嵌著兩隻日本出產的紅富士蘋果和北鬥蘋果。假如沒有那股濃鬱的果香,誰都不可能相信這是樹上結出來的蘋果,誰都不會懷疑這是兩顆紅瑪瑙石雕鑿的精美絕倫的工藝品。在紅富士和北鬥麵前,我們的酒園蘋果無法驕傲了。
盒子裏還有一張照片,照的是蘋果樹前站著一位身穿和服的老女人。老伊凝神屏息地看,像是在破譯天書。看了很久,他指著老女人身旁的那棵蘋果樹問我,你說,這棵蘋果樹是真的;還是假的?
那棵蘋果樹同老女人的身材一般高,身姿婀娜,枝葉婆娑,一個窈窕淑女披一件綴滿了蘋果的霓裳。那一顆顆輝煌的蘋果如盒子裏的蘋果一樣精彩紛呈。
他肯定地說,這照片上的蘋果樹是假的,世界上沒有這樣的蘋果樹。
我也認為這是一棵人工製作的蘋果聖誕之樹,是一架生產蘋果的玲瓏機器。
老伊又有些茫然地說,蘋果樹是假的,可這蘋果卻是真的…….是真的,幹真萬確。這件來自東洋的禮物給老伊帶來了困惑和迷惘。他的神誌有些恍惚,嘴裏不停地嘟念著,怎麼會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的……
我擔心老伊走火入魔,便胡亂編造開來,如今日本的科學技術發達,造出的機器人比真人還像,他們還會人工合成茅台酒,自然也有人工合成蘋果。這個老女人是誰?
她是伊藤的女兒順子。這蘋果和樹,一定是她培育出來的。這
麼多年了,她沒忘記……沒忘記酒園。她在酒園住過很長時間。
我以為老伊會很動情地追憶當年的往事。老伊惡狠狠地指著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讓我幹了!伊藤的女兒,日本女人,讓我給糟踏了。是真事……
那也是一個幹旱的季節。
明媚的太陽衝著田野潑著火。老伊每天要到山下很遠的小河裏挑水澆果樹。奄奄一息的小河也快枯竭了。他隻好在河床中間刨出一個深坑。挑一個往複,涓涓的細流便溢滿了水坑。他一天挑到晚,身上的汗水流幹了,成了一束幹柴。隻要?上一顆火星,他就會燃燒起來。他被旱得口幹舌燥,皸裂的嘴唇流出粘稠的血來。繁重的勞動沒有使他忘記女人,越是枯燥幹旱的日子,他的饑渴越是強烈。
伊藤將他的獸性激化到了癲狂的極限,卻好多天不讓他沾女人的邊。伊藤也不理睬他,這樣他才有充沛的體力去挑水拯救那些瀕臨絕境的蘋果樹。
這些天,伊藤的心境也很糟。不久前農林省以“防止滿洲蘋果姬食心蟲侵入”為由,已經禁止酒園的蘋果進入日本國內市場。日本市場上隻要出現了酒園的蘋果,“東亞生果株式會社”的蘋果便滯銷,腐爛。是“東亞生果株式會社”做了手腳,農林省才做出的決定。伊藤培育的酒園紅玉蘋果早已壓倒了美國澳洲的蘋果名牌,西伯利亞,東南亞的果商對於伊藤的酒園紅玉有多少收購多少。.令伊藤氣惱的是,他培育的酒園蘋果根本就沒有姬心食蟲。因為這項決定,國內的日本人再也吃不到他培育的蘋果了。
那是個天氣晴朗而炎熱的午後,他戽滿了水桶擔上肩沿著灼熱的河床走不遠,迎麵遇上了蹣跚而來的一個日本女人。足蹬木屐的日本女人兩腿並擾,衝著他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一請問先生,去酒園的路怎麼走?
他用日語應了一聲。
日本女人驚喜地說,你是日本人?太好啦!先生,能讓我喝
口水麼?我渴極了。 .
他點點頭,放下了水桶。
日本女人朝水桶彎下了天鵝一樣的脖頸。他的眼睛像狼一樣死死盯咬住和服領口露出的那一段冰肌玉膚。日本女人實在渴極了,隻顧貪婪地喝水。沒等她喝完水,他已經從後麵勇猛地撲了上去。在這明晃晃的太陽底下,在這酷熱的河床裏,受到意外攻擊的日本女人尖叫著掙紮了幾下便像羊羔一樣馴服,像水一樣溫柔。他卻是一頭出了籠的囚獸。在奸汙日本女人的過程中,他發覺這個風塵仆仆的女人很年輕。他曾奸汙過許多中國姑娘,這一次他奸汙的是東洋女人,心裏坦然愜意,沒有一絲負罪愧疚的感覺。
這個日本女人沒有悲天絕地,也沒有責怪他,隻是仔細整理著被他扯亂的衣服。
你到酒園來做什麼?他問。
她說,找我爸爸,他叫伊藤健雄,先生你認識他麼?他許多年沒有回家了……
她端出了一個魔鬼的偶像。他隻覺得天地開始倒轉傾斜,他好像掉進了冰窖裏,滾燙的血都化為了冷汗。沒有想到魔鬼會有這樣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兒。他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伊藤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砍下他的腦殼。他又一次撲到女人的身上,死死地壓住她,扼住了那根美麗的脖頸。她沒有掙紮,反而更加柔軟地投於了他的懷抱,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蹂躪。他的手軟了,女人的手綿綿地纏著他的脖子。
她說,你想怎麼做,就做吧!你們這些離開日本的人都變得這樣粗野。我見過許多負傷回國的士兵,他們像你一樣。我能理解他們。許多姑娘都願意做殘廢士兵的妻子。
他終於說了,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你爸爸收養的中國人。
伊藤的女兒沒有震驚而導致昏厥。
我想殺了你。我不殺你,你爸爸肯定會殺我的。
求求你,別殺我。從生下來到如今,我還沒見過我的爸爸。他一直沒有回家,媽媽盼他盼得眼睛都瞎了。我早就想到中國來找爸爸,可媽媽一直病在床上需要照顧。媽媽剛剛去世.,..就到這裏來了。我到這裏半個多月,到處奔走打聽,才知道爸&在這裏。本來,植物研究所的人要明天送我來的,可我實在等不及了。求你啦!哪怕等我看到爸爸以後,你再殺我也行。
伊藤順子給他跪下了。
他說,你能饒恕我,可你爸爸他決不會寬恕我的,決不會……
她說,我不說這件事,他不會知道的。
你起誓!
她說,你放心吧!我說話是算數的。你跟隨我爸爸許多年了,你了解他而不了解我。我告訴你,就這件事,我不恨你也不怪你,我是不會告訴爸爸的,請相信我。
順子千裏迢迢來到酒園尋找父親,伊藤悲喜交加,百感交集。他忘卻了所有的煩惱,沉浸於兒女情長的天倫之樂中。
那時,伊藤驕傲地向他炫耀,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她叫順子,是我的女兒……
老伊告訴我,伊藤順子是個了不起的日本姑娘。她沒有把自己被奸汙的事情告訴父親。
老伊說,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提心吊膽,都膽顫心驚。伊藤的一個眼色一句話一陣笑聲,都能激起我的心悸。那時,我拚命地幹活,不停地幹活,更加百依百順。隻有這樣,才會討得伊藤父女的歡心,才能減少一點自己的罪孽。我盡量回避著伊藤的父女,那股潛在的威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
晚飯後,他燒好洗澡水,卻不敢邁進浴室的門。他知道曰本人男女同浴的習慣,知道順子在沐浴,他想等順子洗完了澡再進去。
伊藤責問他,你的良心壞了,為什麼不敢與順子一道洗浴。
伊藤說,進去吧!你以後每天都要與順子一塊洗浴。這樣,你
這樣的下等人才會懂得什麼是高貴的人。
老伊告訴我,他幾乎是閉著眼睛摸進浴室的。順子的肉體成了一顆真實的禁果。閃耀著刺眼的光芒。赤裸裸的順子細聲細語地問他,你為什麼不看我?難道我不美麼?他害怕了,他怕極了。他怕心裏那不安份的邪念會竄出來,他沒有更有效遏製邪念的方法,他一刻不停地想伊藤那把鋒快的戰刀。隻要一想到那冒著冷氣寒光的戰刀,他的舌頭他的心尖就隱隱作疼,所有的欲望和邪念就消逝了。用恐懼來遏製邪念是最有效的辦法。雖然順子像美人魚一樣在他麵前遊來遊去,他卻是一個稻草人。日複一日,他的精神就這樣被漸漸地閹割了。這大約是最殘酷的閹割形式。
順子對伊藤的愛是極其深刻的。這裏包容著女兒對父親的愛,妻子對丈夫的愛。還有臣民對國家的愛。她無私地奉獻著自己的愛。除了照料伊藤的衣著飲食和起居,她為父親的科研做筆錄,替父親翻譯外文資料。
伊藤不忍心順子的青春犧牲在酒園,有一次,他在關東州商界為順子選擇了一個有身份的丈夫。順子死活不肯出嫁,她要和父親生活一輩子,和父親在一起就是她的幸福。就這樣,她一直陪伴著父親在酒園度過了裕仁天皇頒布投降詔書的那些年。
我曾設想,一對異國青年男女在遠離人群的山野之中一定會有浪漫的故事。'
老伊說,實在沒有故事,我與順子就是主子和奴才的關係。順子到酒園後不久,我忍不住問過她一次,為什麼不向她父親告發我奸汙過她的事?
順子說,她認為那不箅是奸汙,她把那回事當成了作愛。並沒有引起她的惡感。她覺得這件事沒有告訴父親的必要。酒園的蘋果樹,她和父親都需要他這樣的仆人。
老伊感慨道,整整40年哪,先是伊藤,又是順子和伊藤,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摧毀了我。
我不由得細細端起照片上的那個老女人,一個了不起的殖
民主義者的女兒。
老伊又講起了後來的事。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那天,伊藤父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從那天起,我就成了酒園的主人。伊藤父女在我麵前百依百順。可我總感到自己是奴才,挺不起腰杆。他們離開酒園回國那天,是10月的最後一天。樹上的蘋果已經透出了成熟的紅暈。他們父女在果園裏,在那棵年齡最大的老樹下久久佇立,久久地凝望。臨行前,幾天時間變得老態龍鍾的伊藤很有人情味地要給我留下點禮物作紀念。留什麼禮物好呢?他顫顫巍巍地將那把軍刀送給了我。這把鋒利無比的刀屠殺了那麼多人,沒有一點鏽跡。一點也沒卷刃。看見這把刀,我的心就發抖,就好象看見了伊藤,他的影子就在我身前身後轉。我不敢看它,也不敢碰它,隻好把它深深地埋進了土裏。至今,我的心裏仍埋著這把刀。
伊藤在他的心裏種植了一個永遠的陰影。
那時,順子從那棵老樹上精心挑選了一隻蘋果。她說,爸爸在得到日本帝國投降的消息之後曾經有過毀掉酒園的念頭。他實在拫不下毀樹的決心。我想,等我們回到日本故鄉以後,肯定會培育出比酒園蘋果更優秀的蘋果來。你信不信?
我說我不相信,我說隻有酒園才能結出最高級的蘋果。
伊藤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他恐怕再也回不到酒園來了。但是順子一定會回來的。你一定要照顧好這些很好的蘋果樹,讓順子回來時看看它們又結出了什麼樣的蘋果。
伊藤沒有回來,順子回來了。她沒到酒園來,卻帶來了嶄新的蘋果。
老伊捧著這嶄新的蘋果癡癡發怔,嘴裏不斷地重複,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酒園的老樹結出的蘋果像金子一樣貴重。有了深厚的內容才使它不會改變顏色。我記得王連發無論向誰吹噓酒園蘋果時,總要用刀子剖開一隻蘋果,說它在50小時之內不會改變顏色。因為不會變顏色才有了關於蘋果的故事。懂得了許多事情之後,你會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神秘的事情。那些傳奇的色彩都是人們塗抹上去的。
我被調到總場不久,得到了老伊的死訊。
沒有人應該對他的死負責。他死得很安詳,規規矩矩地蜷臥在那根老樹下麵,姿態很像被修剪過的樹。他麵前有一個剛剛挖掘的土炕。坑挖得很淺,看來他是沒有力氣挖掘了。不知他挖坑的用意是想把自己種植在這裏,還是想埋葬自己。
有人說他是餓死的,可他的臉色像蘋果一樣鮮豔。有人說他是凍死的,可西伯利亞的寒流並沒有降臨。也有人說他是老死的,差不多是這樣。按鄉下人的規矩,吃上當年打下的新糧就該長一歲。老伊最少也有80歲了。可我總覺得他那顆衰老的心是受到了嶄新蘋果的嚴重衝擊。
他死了,酒園的蘋果樹還活著。他死之前沒來得及為這些樹們剪枝。別人誰也不敢碰這些樹,這些被視為珍寶的樹成了可憐的棄兒。
冬去春來,酒園的蘋果樹沐浴著日月光華吸吮著天地自然精髓自由自在地生長發育。
春去夏來,它們隨心所欲地開花座果。它們的枝葉從來沒有這樣繁茂;它們的果實也從來沒有這樣豐碩茂盛。沉重的果實肥大又鮮豔,將那粗壯堅韌的樹枝壓塌了腰。微風拂來,抻得老樹的骨節格格響。最動人的是那棵第一個在酒園紮下根來的老樹,它-青春煥發美麗壯觀,是一尊完美的自然雕塑。曆經了多少個春秋夏冬,它第一次淋漓盡致地表現著自己,表現得如此瘋狂。
這年,這棵老樹結出了5120斤蘋果。
這年,老樹耗盡了生命,悄悄地死了。死亡是生命的巔峰,老樹在巔峰上創造了一生的輝煌。
老樹死後,王連發帶人要挖走這棵占地麵積很大的老樹。挖走老樹,這裏至少可以栽種6到8棵新的果樹。
幾個職工整整挖了一天,總算挖出了老樹的根係。這時人們才驚奇地發現,在老樹的根底,埋藏著許多豆餅。作為蘋果的珣葬品,幾十年以後的今天依然散發著香噴噴的腐氣。
王連發這才大徹大悟,他說這許多年才弄明白酒園蘋果的奧秘,用大糞喂養出來的蘋果怎麼能和用豆餅喂養出來的蘋果相比?接著,他吩咐人將這些豆餅拉到豬場喂豬去了。
那時,我打消了調回城裏的念頭。領導的意思讓我重返酒園去,我也服從了。許多人都擔心,我們這一代人能否培育出更高級的蘋果來。因為老樹已經死了。.
老樹死了,一個曆史時期也結束了。回酒園那天,看見被鋸斷的老樹,我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很想知道老樹在這裏活了多大年紀。我俯在粗大樹幹斷麵前仔細地數那圓圓的年輪。年輪很清晰,它告訴我它與這個世紀同齡。
酒園的土層是深厚的,我想,這裏肯定會生長出比蘋果更美好的理想。需要的是我們不要辜負這塊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