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不知道還有哪個城市會把荷花寶寶放到新聞頭條?

杭州會。這種對美的希冀和對美的體會!

杭州還會什麼?

會喝茶。沿著西湖走一圈,密密樹蔭一層層,處處皆有喝茶人。或許西湖,本是個茶壺?

一座飄著茶香的城市,天天在傳遞著一份生活的感動。

圍著西湖轉的,還有音樂,觀光車上永遠播放著小提琴協奏曲《梁祝》。

一座被愛情滋潤的城市,鮮活美麗,淡妝濃抹總相宜。湖邊綠叢中的蝴蝶多為純白,而且常常雙飛,那一定是梁祝相伴常回故裏。

湖邊草坪上,似有若無地飄著江南絲竹。便有遊人歎曰:太美了,應該到杭州來結婚!更有遊人歎曰:應該在西湖各個景點都結一次婚!

也有外地人,一時想不開,趕到西湖邊轉一圈,然後縱身一躍投入湖裏尋短見。救起來後問他為什麼大老遠地專程到杭州來投湖。他說死也要死得美一點,幸福一點。

今年3月沃爾瑪亞太區總統來杭州,說他注意到杭州市民臉上都掛著微笑,杭州人很幸福的。

今日杭人的好心情,增加了沃爾瑪來杭城建超市的信心。小年初有調查,在全國的城市裏,杭州人的幸福指數最高。而我,十幾年來,每到杭州的第一感,不是幸福,而是不公平,太不公平!那麼多的遊客從全國各地從世界各地,飛機火車汽車地奔波,為了一睹西湖的芳容。可是杭州人呢?生下來就在西湖邊,家住杭州天天旅遊,這世界還有沒有公平?

在杭州比湖更動人的是樹。我常常覺得杭州的汽車不是從馬路上開來的,是從樹叢裏馳出的。汽車也不是開進城市,而是馳入林子。

杭州的梧桐在空中形成密密的樹廊,高高的古樹把人們帶進未開墾的蠻荒。我覺得杭州的天空都樹遮住了。杭州市區有古樹名木1923株,其中有1420歲的銀杏,有1200歲的樟樹。麵對這些300歲、500歲、1000歲的前輩,不能不心生感佩!

西湖水域麵積擴大了0。9平方公裏,西湖景區遊覽麵積增加了5平方公裏,恢複到300年前西湖的規模。站在新修的楊公堤,偶一抬頭,常常覺得對麵就是遠古。現代和古代,隻一堤之隔。

杭州最不缺少的,是公園。因為西湖邊上隨便取一個景,隨便切一塊下來皆是公園。

杭州人愛打傘,防曬或防雨。杭州的傘,大都粉白、粉紅、粉綠、粉藍,開在綠蔭叢中,像一片片移動的花朵。有一次我在綠世界裏看到一種特大的綠葉,趕緊趨步上前,竟是康師博飲料的綠色廣告傘!總是看綠看花了眼,把綠色的都看成了葉。

杭州還有一個最不缺少的,是文化。

如果想把寫西湖的詩文數一數,還不如去數西湖邊那花、那草、那樹。很有些憂傷的宋詞:“半堤花雨,對芳辰消遣,無奈情緒。”“湖水湖煙,峰南峰北,總是堪傷處。新增楊柳,小腰猶自歌舞。”即使是傷湖之詞,那楊柳新塘,那小腰堪傷,那花雨芳辰,也令人神往!

西湖裏一葉葉扁舟,講著悠遠的、不盡的故事。西湖的水,本來就是千年詩詞。西湖邊的背街小巷裏,關著太多的記憶,關於民國、明清、南宋和各朝各代的文化因子。

杭城無處無典故,無處不景觀。杭州的曆史文化隻有杭州的自然風景配得上,杭州的自然風景也隻有杭州的曆史文化配得上。杭州從《濟公傳》到《白蛇傳》,更有伍子胥、西施,錢鐔、嶽飛、於謙、文天祥、張煌言、李叔同和一代儒宗馬一浮等等名人誌士。道光年間禮部主事,杭州人龔自珍,是150年前與馬克思同時期的思想家。他杭州老家的東麵有伍公祠(伍子胥),北麵有胡公祠《胡宗憲》,棲霞嶺下有嶽王廟,三台山麓有於謙祠,吳山頂有為按察禦史周新建的城隍閣。真是清官大芸萃,又是冤案博覽會。有人說龔自珍隻能出生在西湖文化濃烈的杭州,這與蔡元培、魯迅一定是浙江人一樣。

清詩人袁枚有詩曰:“賴有嶽於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

關於嶽飛,有一個很合民意的手機短信:世上擁有最多兒輩的丈母娘是誰---嶽飛的母親嶽母。

西湖重,因了嶽飛、於謙,又不僅僅因為嶽飛、於謙。還有張蒼水的臨刑絕呼:“好山色!”抗清英雄張蒼水“帶鐐長街行,告別眾鄉親”——官巷口的刑場,已是素衣素服的白茫茫一片杭州人前來送行。張蒼水氣象萬千地拜別鄉親,又柔情萬種地看一眼那溫潤綿延的山嶺。“好山色!”這是英雄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的聲音。

西湖重,還因為“前市長”,杭州太守蘇東坡。

最重杭州的人,不是你,不是我,是杭州太守蘇東坡。

山上的鳥都認識他,水裏的魚都認識他!寫西湖也沒有人寫得過蘇東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蘇東坡在杭州抒發情懷的詩就有400首!詩人毛澤東41次到西湖,但不寫一詩。毛澤東說蘇軾的《飲湖上初晴後雨》寫得太絕了,就“不敢造次”。

西湖重,還因為今日杭人為明日杭城繪製了一幅幅的藍圖。我從報上看到杭州市領導的一席話:西湖不僅是杭州的西湖、浙江的西湖、更是中國的西湖、世界的西湖。西湖及周邊地區的每一寸岸線、每一塊綠地、每一處設施、每一處景觀,都要讓市民和遊客共享、實現公共資源利用效益的最大化,最優化。2003年環西湖全線打通,環湖七大公園門票全部取消。西湖的美,如幻如夢。西湖出售的,是夢,是大氣,是包容。

人在湖邊走,邊走邊與那湖,那樹對話,享受到的是一種無障礙的視覺語言。

年輕人喜歡極限運動,老年人喜歡無障礙通道。西湖的早晨,便是老年人的樂園。

環西湖一圈15公裏,幾乎被老年人盡享。西湖的中午屬於打工族。他們用倒班和公休日來消費西湖,哪怕烈日當空。西湖的傍晚,屬於下班組。西湖的晚上,屬於情侶族。

也有人沒有功夫去消受西湖,因為,那纏身又纏身的公務。

今日杭城的“太守”們點擊率很高的一個聲音,叫做:還湖於民。

杭州,兼具曆史和浪漫,兼具創業與和諧。杭州有個阿裏巴巴,阿裏巴巴有個馬雲。

報載“阿裏巴巴收購雅虎中國的全部資產”,“這是迄今為止,中國互聯網史上最大的一起並購”。

杭人喝茶喝出一個中國茶都,並購並來一個雅虎。這些年有一個常用詞:可持續發展。我在杭州看到的,是可持續幸福。杭州有長橋,有斷橋,有孤橋。但是長橋不長,斷橋不斷,孤山不孤。溫柔和諧不溫不火,然而又有風風火火的速度。《福布斯》中國最佳商業城市排行榜,2004年和2005年,杭州都名列第一。杭州又一“前市長”白居易說最憶是江南(杭州),《福布斯》說第一是杭州。2006年4月,杭州要召開首屆世界休閑博覽會。

杭州人在不溫不火的茶香中,有聲有色地創業。

5月5日報載“我最心儀的就業城市”調查顯示,杭州名列第三,首兩名是上海、北京。北京和上海自有全國其他城市不可比擬的優勢。那麼杭州呢?

寫這篇文字的時候,正是9月中旬克林頓也來杭“西湖論劍”的日子。荷花謝了,蓮蓬摘了。杭人美,“采蓮女郎蓮花腮,藕絲衣輕難裁剪”(明·楊基詩)。杭人拿起一隻蓮蓬,剝出一顆顆蓮子,剝去蓮子上那一層嫩綠,於是把一粒粒玉白含進口中。那暗綠的蓮蓬上,是一個個去了蓮子後完整的空洞,竟如雕琢的工藝品一般,,叫我拾撿了收起來。

杭人的淡定,一如宋人吳惟信的詩句:“濕了荷花雨未休,晚風歸柳淡於秋。”

杭州人,喝著龍井,剝著蓮蓬,論劍稱雄,寫著今日的西湖重。

第一章

杭州在哪裏

天目山尋仙記

這裏算天目山嗎?我問。

天目山很高的,這種山不算的!朋友說。

車往天目山開去的時候,突然晴轉陰,37度的驕陽一下變臉,冰雹般的大雨點呼呼地撲向車窗。朋友的手機鈴響起,朋友的朋友來電關照上山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嗬。

天目山上,百歲以上的前輩有三千多,年齡最大的一千多歲,真是千歲爺了。如此神仙聚居之地,豈是我等凡夫之輩隨便去得的?

自然要先給我點顏色看看。

車窗外隻有密集的黑雨。

黑雨把整個世界抹去了,當然雨不是黑的,但天黑沉沉的,感覺中雨也是黑的了。

和黑雨很不諧調的,是車裏深情優雅的音樂,小提琴拉著《高山流水覓知音》。或許,天目山想看看來者是不是知音?

天,說亮就亮了。兩側高山間,天藍、淺藕、灰粉,在天空上染出那麼和諧、柔和的色塊。好像向我們揚起了一張用清水洗淨的靚麗的臉:歡迎來到天目山。

我想,第一次到天目山的人,很難不變得大驚小怪的。我剛走幾步就叫起來:“這棵樹真大耶!”再走兩步:“這麼大的樹耶!”再再走兩步:“大樹這麼多耶!”

就見一塊牌子上寫著,這裏有柳杉、銀杏、金錢鬆、黃山鬆等共5511株,是世界最大古樹群。

如果有5511棵大樹,我總不能喊叫5511次?

於是不叫了。

但是還是止不住地要叫。這裏的樹都是百年千年地自然生成。個性張揚,個個如神仙般挺拔而灑脫而恣肆。朋友說這裏是一樹一風景。我說樹們或隱或仙,一樹一個性。五代時期的周宏讓寫天目山:“一士出開門,一士呼我前。相看不道姓,誰知隱與仙。”

如果請美術師在電腦上設計五六千款樹,未必能設計出天目山上樹們的形貌?個性是設計不出來的。個性隻有在自由的天地裏,才能呈現出最獨到最豐富的風景。

我一邊因樹們感動著,一邊也不客氣地接受樹們的賜予——雨後的森林氧吧。這裏不僅可享受氧吧,還可治療頸椎痛——老得使勁仰起頭看古樹。最高的有六十來米。

有一棵樹當年乾隆驚呼是他看到的最大的樹(原來皇帝到此也和我一樣大驚小怪)。當時的百姓得知皇帝策封此樹為“大樹王”,便紛紛前來剝樹皮回家熬湯喝,以為喝了可像樹一樣長壽。這棵大樹就這樣因大而得寵而成名,又因成名而招殺身之禍。

“大樹王”是乾隆恩寵的犧牲品。後人往大樹空了的樹杆裏灌上水泥,使死後的大樹挺立至今。好像在警示世人,什麼叫樹大招風。

上天目山走到古樹群,要經過286個轉彎。尋訪如此神聖之地,自然不會為你鋪直了道路。人生本來充滿了拐彎,重要的是執著地走下去。

一路走來,在天目山上除了綠色,還是綠色。隻有一個農家飯店外,看見一種紅花。後來在山路邊,又見一種桔紅的花。我們便哇哇亂叫起來:這是什麼花?什麼花什麼花?

是野生黃花!什麼花?是萱草!萱草是什麼花?

平時在杭州市區,在湖濱路,滿滿疊疊的鮮花,好像那路是用花車推出來。如果有人對著一朵花大呼小叫地喊花!花!花!一定是神經了。在杭州天目山古樹群間,偶見一朵小黃花,變讓大家驚喜得不行。人永遠是以稀為貴,於是才不斷地去探索去發明去創造新鮮的新生的。簡稱:創新。

也有比創造還難的,或者說創造不出來的。那種稀就尤其得貴。比如這些高齡古樹,在我心裏,他們豈止是前輩,簡直是活神仙!

不過,或許我太崇拜樹們神仙們,竟是完全忽略了我本來極喜愛的竹。要告別天目山時,這才看到滿山的竹。一如明代徐文長的詩句“竹樹回環翠萬層”。

天已暗,獨獨嫩竹依然翠綠,翠竹依然嫩著。寫到這竹時,不知怎麼,我誤把翠竹寫成“小翠”,趕緊改成翠竹。然後又想,寫成小翠更能表達此時我對竹的感情。

正和小翠們難分難舍時,就聽朋友叫:看霧!果然,山間洶湧起大霧,霧升騰而起,蓋過山峰,鋪向天空,又彌漫過來,為我們做森林浴。我上天目山尋訪神仙,此時方想到:上得天目的人便是當了一日神仙。天目大霧叫我頓悟。

下山時,山上早已無人。我們的車轉過一個彎又一個彎,一口氣轉了286個彎。

我坐在車後座,這麼飛快地把我甩了286個轉,人暈乎得幾乎不能思想了。天目山剛剛讓我當了回神仙,又要我知道,當神仙也是有代價的。一切的得到,都需要相應的付出。

天目山嗬,借用一句周星馳的話:I服了you(我服了你)!

天目功夫

它奔跑兩下,彈跳起來,張開雙翅,騰空而起,輕輕地落在樹上。亮相。

是周星馳下一部功夫片備造的新星?

或是藏在深山人未識的功夫大師?

那功夫,那架式,絕非常人所及。

當然,這位功夫大師本來也不是常人,乃當地本雞也。或者可以叫功夫雞?

功夫雞日日在天目山間奔跑,覓食各種蟲子,盡享森林氧吧,自然不是人工飼養的雞能望其項背。

功夫雞偏喜站在樹上,眺望風景,高瞻遠矚。暗綠的遠山,像背景那樣陪襯著前邊密密的竹。陽光下的竹葉,這樣恣肆地輝亮,如工藝綠水晶,亮得叫人無法接近。我腦子裏湧出一個童話故事:有一個美麗的公主,鄰國的王子們都騎著馬來向她求婚。她說誰能走近天目那片竹林,摘下一片綠水晶竹葉給地,她就嫁給誰。

這片工藝綠水晶竹林,好像要占盡這個世界的亮色,好像這世界就她們最靚,好像成千成千的佳麗,站在那裏,舞台上燈光大作。

竹林對麵,有一幢小樓。剛才有神仙往返這兒一指,就變出來的?小樓裏走出一位仙翁,兩頰童顏般地噴紅。我在這天目山上,已經見過這樣兩頰噴紅的人。或叫天目紅?

走進小樓,“天目紅”提起一透明晾水壺給我倒茶。可是這壺裏哪有茶葉?隻有幾截掰斷的細樹枝,莫非仙翁們都飲樹枝?

“天目紅”說,這是一種草本植物,叫六月霜,意思是在夏天可以消暑清熱。

窗外似一幅風景畫。我把玻璃窗推到一邊。沒有玻璃擋著的,便是一幅蔥鬱的綠山畫;有玻璃擋著的,便把那蔥鬱變成了湖藍。每一個窗框便如一個個畫框,裝著那半是蔥綠,半是湖藍。

我說每一個窗框,是因為我一下子弄不清楚這幢樓裏有多少窗。我在廳裏向左右看去,一扇扇門上寫著房間號:202,203,206。明明是家,偏偏像賓館。地下一層,地上三層,一共4層15間房。有雙人間的有3人間的。2003年造好,2004年“五一”長假開始接待各方遊客。“天目紅”讓坐在電腦前的女兒打開臨安農家樂信息網。我到電腦前一看,那網站上展示著這天目山下的18個農家樂,一共有500個床位。“天目紅”家的外牆正上方,清晰地寫著電話號碼,還有手機號碼,還有詳實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