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曲《當兵的人》,就把我征服了。因為那飽滿?因為那即興?因為那盡興?
因為那陽光燦爛?
“向日葵”告訴我,《當兵的人》的演唱者,是他們的頭牌。
頭牌坐在一角,那麼內斂,怪不得剛才我都沒有注意到歌是他唱的。而且,很難把他與歌唱聯係起來。
他姓華。
有人給我一個小凳,讓我坐在頭牌身邊。
就有幾個人一起說了起來。去年春節後,他們因為喜歡唱,聚到這邊一個亭子裏,邊舞邊唱,自娛自樂。沒有想到有很多人圍著看,那麼,坐半天地看。他們本是上班族,本來隻是周末乘興來這裏一聚,後來就不能不來了——他們不來的話,那麼多觀眾怎麼辦?
本來是一份愛好,現在變成了一份責任。“套牢了。”華先生用低低的嗓音說。
華先生是做生意的。杭州有公司,日本有公司,常常在日本。但是周末得往杭州,往黃龍洞前的林中舞台趕。他說如果缺一個人,情緒和氛圍會受影響。他不怕周末往杭州趕,就怕周末有客戶在杭州,日本客戶。因為他沒有辦法跟客戶說,他必須到林子裏去唱歌。
頭牌以前當過兵,偏愛部隊歌。“說句心裏話,我也想家。”華先生說句心裏話:
唱這些老歌,是對一個時代的補遺。
旁人說華先生為了這個青春年華演唱團,付出情感!付出太多!
青春年華演唱團?
對!我們的心都是年輕的。我們每一場的第一支歌不變的:《革命人永遠是年輕》。
有人寫詩送他們,大聲地念:我愛你,青春年華演唱團。
寫這詩的人,年方七八十,整個兒一追星族,年輕著呢。他說現在不是提和諧社會嗎?這就是和諧!我退休12年了,你看那一位,退休16年了!打他們演出以來,我們都是每次必來!
這位“退休12”又對我念詩,這是他對“青春年華”的表達。旁邊的“退休16”
和這位那位“退休”,講起下雨下雪他們也必來。他們觀眾之間,都熟了,和演員也熟了。哪天哪位演員實在有事沒來,“退休”們就直打聽怎麼沒來為什麼不來?
“退休16”說,每個周六周日,他都要提前吃午飯,提前午休,好保證在演員來到之前就等在這兒。“退休12”說,如果沒有他們的演出,好像這個周末下午就沒法過了。“退休16”說,這個周末過完了,就盼著下個周末快些到。
正這麼說著,有人過來說:6個了!
我問什麼6個了?
華先生今天已經唱了6個了!
有這樣飽滿精神的觀眾,就有那樣精神飽滿的演員。
我回頭看林中舞台,又有幾位在隨著節拍各跳各的,更有兩行演員站著合唱:
“千家萬戶哎咳哎咳喲,把門開哎咳哎咳喲,快把咱親人迎進來,咿兒呀兒來吧喲。”
一字排開的合唱隊,就像打開大門迎親人那樣,後排中間站著華先生,在那兒哎咳哎咳喲。
一個旅遊團的人都看呆了,不走。導遊直催他們快走,急得差點兒沒把旅遊團小旗當成槍來攆他們。
遊客在說:“杭州有這麼好的一個地方”,“和諧杭州”。
《同一首歌》的歌聲響起來了。這也是每場必唱的。
同樣的感受
同樣的歡樂
鐵杆觀眾們散坐在場邊的各種石上,他們的心裏都在和著唱。
同樣的感受,同樣的和諧杭州!
同樣的歡樂,同樣的和諧杭州!
“向日葵”報幕:《歌唱祖國》,這是不變的壓軸歌。全場都站了起來。不管是“退休12”,還是“退休16”。一邊唱,一邊擊掌。
有一位老退休,一手提著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一手不住地抹去臉上的汗珠,但是歌唱祖國,一句不落。
有兩位坐輪椅的半癱瘓老人,不能開口,每場必來,一動不動地望著演員們。
或許,穿過演員們,望見了自己硝煙滾滾的前半生?
更有的老人高舉起雙臂,小青年似的邊唱邊在頭頂上方擊掌。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這是6月5日。再過兩天,6月7日,就是世界反法西斯和抗戰勝利60周年紀念日。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演出結束後,我走向華先生。他正好收話筒。他的身邊,是一隻特大拉杆箱,用來裝音響的。還有一輛拉車,上邊放著兩台總有一百斤的電瓶和蓄電池,可以把24伏變成220伏的。青春年華演唱團原先是自唱自娛,有了鐵杆觀眾群,就添了樂器、音響等等。“總想把最好的一麵展示給觀眾。”華先生如是說。
“向日葵”告訴我,這都是華先生出錢買的。華先生每次要拉這麼重的東西過來。
如果這裏有個插座,他至少可以不要拖電瓶,拖逆變器了。
我悄悄問“向日葵”:華先生叫什麼?
華秋實。
那麼你呢?
田來雲。
我回過身,已經不見了華秋生。再一看,他已經拖著大拉杆箱,走進梧桐搭成的樹廊,往綠色青青中走去、走去。
套牢。
我一時語噎。我好不容易止住淚,說出完整的幾個字:我,很感動!
一位女觀眾大大咧咧地衝我說:杭州感動的事太多了!晚上你到一公園去看看!
我去過一公園,我知道西湖邊所有的地方都有美麗的故事,有過去的神話,有今天的童話。丹麥出童話,因為有一個安徒生。杭城故事多,因為寫童話的有很多人。
因為,有很多的安徒生。
童話與國家
1805年4月2日,有一隻用撿來的舊棺材板做成的小床,放上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這個孩子不明白他怎麼一出生就睡在棺材板上,自然哇哇大哭。
後來,這個叫安徒生的孩子相信醜小鴨也能變成美麗的天鵝。他的筆,好像編織了一個魔法的網,一網一網地捕撈起一個一個童話。
200年後,2005年的5月28日,鳳凰衛視中文台播出了一台叫做“很久很久以前”
的安徒生200歲生日慶祝會。賣火柴的小女孩,不穿衣服的大皇帝,所有讀這些童話的人,用歡笑或淚水,給予了安徒生真心的回報。我不知道是人們回報安徒生更多,還是安徒生給予人們更多?
我小時候,有安徒生筆下的小美人魚為我歌唱,有安徒生筆下的拇指姑娘和豌豆公主為我講故事。這種難以形容的生命的美麗,叫我祈願世上的人都能像童話結尾那樣:
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也叫我後來沒有了大時候——我現在好像還在小時候,我的工作室裏注滿了童話裏的人物和動物,他(它)們幫我也編織起一張網,捕捉美麗。
我不知道,如果沒有童話,我怎麼長大?
但是,曾經,我們多少孩子,沒有讀過童話直接長大了。
為什麼長大成人後,就要乖乖地交出人之為人的起碼的權利:天真和快樂?
安徒生從醜小鴨變成天鵝以後,受到歐洲各國皇室成員的接見。可見,那時候歐洲各國對童話的歡迎。那時,正是我國的清朝。安徒生喜歡旅行,如果他旅行到中國,皇上或公公或娘娘,誰會關心賣火柴的小姑娘?清宮讀得懂權術,讀不懂童話。
不需要童話的年代,就沒有想象力,沒有年輕,沒有活潑的生命,沒有生機勃勃的前進。
或許可以作一個專題研討:童話與國家。
再過3天,6月1日,首屆中國國際動漫節在杭州舉行,我們終於開始了想象力大比拚。你也動感,他也浪漫。
童話和動漫的魔力,印證了人類對想象力、對真善美的永遠的追求。
也是今天,5月28日,鳳凰台的《周末正午》播報,有一則從紐約聯合國總部發出的報導: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無法最終達成協議,大會失敗收場。
人類嗬,到底是要核武器,還是要安徒生,要生命的美麗?
童話的開頭,常常是: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安徒生。
很久很久以後,更需要安徒生。
童話是怎樣開始的
現在誰最走俏?
老鼠。
3隻老鼠。
一隻是被網絡歌手楊臣剛唱紅的愛大米的老鼠,一隻是米老鼠,還有一隻叫鼠標。
這3隻老鼠裏,年齡最大的是米老鼠。
1928年,美國加州一個叫沃爾特·迪士尼的人創造了一個卡通形象:米老鼠。米拉鼠實際年齡已經80歲,但是米老鼠是不會老的。
米老鼠充滿了想象力和創造力,而且愛心常在,笑口常開。美國曆屆總統大選,差不多總有一萬來張選票,寫上總統候選人的名字:MICKEY(米老鼠)。
選米老鼠當美國總統的人,都是從小看米老鼠卡通長大的,米老鼠的鐵哥們。
米老鼠的鐵哥們哪兒都有。瑞奇·馬丁在世界杯足球賽上的一曲《生命之杯》,一下榮登25個國家的歌曲排行榜榜首。然後突然在家中接到世界美聲歌王帕瓦羅蒂的電話:“喂,我是帕瓦羅蒂,你是瑞奇·馬丁?
“我是——”瑞奇·馬丁驚喜得不知怎麼回答:“我是米老鼠!”
“六一”前夕,有人問一個孩子屬什麼?孩子認真地回答:我屬鼠,米老鼠的鼠。
米老鼠的核心魅力,或者說迪士尼的核心品牌理念,就是快樂。快樂,在一個越來越科技化、高科技化的時代,越來越成為一種需求。一種奢侈,一種流行,一種時尚,好像張韶涵唱響的《快樂崇拜》。
快樂這個詞,永遠是和愛和幸福連在一起的。2005年迪士尼的中國巡演首選杭州和首屆中國國際動漫節坐落杭州,自然有個潛在的原因:杭城的幸福指數全國第一。
5月31日晚,動漫節在快樂杭城的西湖邊上開幕。五彩的燈光裏,是多彩的氣球卡通。哪吒、凱蒂、米老鼠、唐老鴨、孫悟空、維尼熊、蝙蝠俠、斑點狗、機器貓、黑貓警長、天線寶寶、葫蘆兄弟、人參娃娃等等。動漫的世界裏,哪個國家的卡通明星都是相見歡,不需要護照、簽證,沒有貿易摩擦拉鋸會談,隻有真心真情真高興。
動漫節的燈光,點燃的,是天真快樂。
動漫節的鼠標,重新啟動的是:童心。
西湖的水麵上,正對著看台的,是黑貓警長。氣球黑貓的兩隻大眼睛一直盯著會場,真正的是動漫節的非常保安。它一旁的
氣球唐老鴨就冒冒失失地老想用腳試一下水
麵,然後又飄起來,張揚它的快樂。
快樂,就是這麼單純而簡單。
彩燈下的噴泉也是彩色的。風把噴泉的水像霧一樣吹過來,細細地撲到所有人的臉上身上,又朦朦地把人帶入一個似真似幻的地方。耳旁響起唐老鴨的聲音,講和諧杭州是文明城市。唐老鴨的聲音,或者說唐老鴨的配音李揚的聲音,大家是再熟悉不過的。
然後“唐老鴨”手持話筒上場了,身著中山裝,用正常的聲音說話,我反而覺得不習慣,覺得這不該是李揚的聲音:我已經不接受李揚本來的聲音了。因為,唐老鴨的聲音才能給人帶來快樂帶來歡笑。
第二天,6月1日,我去看杭州的少年兒童動漫嘉年華。在滿園的兒童過山車、碰碰車、卡通和歡笑中,偏有一處是安靜的。一麵長長的臨時搭起的矮牆上,正在舉行兒童塗鴉比賽。忽大忽小的雨中,幾歲的孩童已經畫了幾百幅卡通貼在牆上。對於這些孩子,雨並不存在,你灑你的雨點,我秀我的動漫。再走進附近一間大屋,四周牆上貼滿大幾歲的孩子畫。屋中間的一張張桌旁,坐滿了孩子,在各種瓶子上麵卡通。
百來個小孩,竟沒有一個人說話,此時他們隻用畫筆和這個世界說話,隻用卡通代替他們說話。
報載迪士尼看好杭州對動漫的親和力,而我在6月1日,看到了杭州動漫的潛力。
到底什麼是動漫?或許現在很多人都說不清楚。不過很多人都意識到由動漫激發的想象力和歡笑。歡笑是免費的,想象力是無價的。愛因斯坦的名言: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想象力和歡笑,這兩件至寶,又免費又無價,我們為什麼不要?
“六一”前夕,《錢江晚報》推出一個令人心驚的題目:童年是哪一天結束的。
我想,在沒有歡笑沒有想象力的時候。
我想,還有一個題目:童話是怎樣開始的。
動漫節開幕式結束後,大家坐上遊船,從西湖去童話城堡——那裏,半壁江山那樣地起起伏伏地堆滿了暗綠的玉,翠綠的玉,在夜空下閃爍著透亮,神奇的綠。中國有個民間故事叫《石門開》,有人在山洞前喊一聲石門開,那山洞便向他打開,展現無窮璀璨的珍寶。而西湖邊上的童話城堡,不用喊石門開,堆滿珍寶歡迎你到杭州來。
滿山滿坡深深淺淺的翠玉中,有一座透明的白玉的塔——保俶塔。是的,這隻是保俶塔和托起保俶塔的寶石山,然而就這樣鋪陳著瑰麗和驚喜。
6月1日鳳凰台的《時事直通車》報道,世界銀行內地城市投資環境排行榜,列出的頭4名是:杭州、上海、深圳、廣州。杭城第一。至於《福布斯》公布的中國大陸最佳商業城市,2004年度和2005年度杭州都是第一。
“白市長”雲:最憶是江南(杭州)。
“福先生”說:第一是杭州。
童話是這樣開始的。
網遊奇緣
緣分值多少錢?
人民幣1800元。
我是說,在6月1日這天的杭州,在首屆中國國際動漫節的“CGCN2005數字媒體藝術高層論壇”的大廳裏,花1800元買票聽會的人,他們與數字媒體可能是有緣分的。
兩天前,5月30日,“2005諾貝爾獎獲得者北京論壇”開幕。聽大師演講的門票是每張3500元。能夠趕上這個會又願意花這個錢的人,與大師算是有緣了。
緣分價:3500元。
沒有人不知道諾貝爾獎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的價值。那麼動漫呢?
走進動漫產業博覽會,就見兩條綠色的腿向我跑來,超短的裙,銀色的盔甲和披風。
是了,她是從遊戲機裏跑出來的。又一個人,長著一尺長的10個鋼手指,係著半尺寬的腰帶,當然,也是從遊戲機裏跑出來的。這是動漫人物的模仿秀,叫做cosplay。當然,模仿遊戲軟件裏的人物,也是遊戲而已。不過,創意產業是真正的高附加值產業。
美國的動漫產業鏈,年產值一千多億美元,超過了微軟。日本動漫業的產值,達國民生產總值的20%。還有韓國,動漫也是支柱產業。
動漫怎麼這麼支柱呢?
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出現了,她來告訴我們?她穿著花短裙跳繩,跳得繩子在空中飛旋。繩子又旋出了4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孩。她繼續把跳繩跳個花樣百出,那4個女孩分站在她的左右跳舞。站在左右外側的兩個女孩,忽然把花短群拉到頭上,眼看就要從頭上脫去,刹那間,花短裙在頭上變成兩隻大大的花燈罩,而那兩個女孩變成了兩根燈柱。幾乎同時地,站在左右內側的兩個女孩合在一起拚成了一隻用花布裙做成的沙發。
而第一個女孩,跳繩跳累了,斜靠在這隻沙發上喘氣,旁邊立著兩隻花布落地燈。
明白了嗎?跳繩跳累了的小女孩,斜著眼睛看著我:想知道動漫為什麼非常支柱嗎?你看看這花布沙發和那兩隻花布落地燈吧。
這種令人迷醉的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