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童話
SANWEN· TONGHUA
埃絲岱萊
那個彎著一雙漆黑弓眉的年輕女人又在喊了:‘埃絲岱萊一皺絲岱”三個字念得很平,“萊”字卻揚起又拖長,聽來那麼韻味十足。
小女孩答應著,用維語快速地和女人說話。她們的話我聽不懂。滿車維吾爾人說話我聽不懂。我將和他們一同翻過天山,兩天兩夜也許會很悶氣很孤獨―上車前我這樣想過。
但沒有,因為埃絲岱萊坐在我身後。
埃絲岱萊把軟乎乎的小手從兩隻椅背間的縫隙裏伸過來了,輕得難以覺察地觸著我的腰。我微笑了,可我一動不動。軟乎乎的手兒小合翼翼地觸得重了一點。我仍然不動,甚至假裝打磕睡。於是那小手兒漸漸變得粗心,粗心到放肆時,我突然使個“回馬槍”抓住了它。
我們笑了―埃絲岱萊和我。我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鄰座穿紫色花邊裙的老太婆沒法曝起嘴皮磕葵花子,笑得滿車維吾爾男人女人嗡嗡響出一片我聽不懂卻知道是友善的議論。
因為埃絲岱萊,一車的維吾爾都對我很好呢。
汽車緩緩地往上爬行,公路兩側整齊地排著筆立向上的鑽天楊。遠處的土山和沙山奇形怪狀地在烈日下裸露著身體。
車停在爐火烘烘的飯鋪前時,埃絲岱萊小魚兒樣滑下車,抓起飯鋪主人放在簷下的彎頸銅壺向我招手。於是我倆互相衝洗沾了糕餅屑、無花果汁液和灰塵的髒手。
她的洗白了的小手光潤得像剝了殼的煮雞蛋。這小手就放在我的大手裏。
我們吃烤得焦黃的小羊腿。我們喝漂著紅油的番茄湯。我們跑到飯鋪的後院,那兒有籬笆、土台、風向標,有“六根棍馬車”,還有柴火棚子和葡萄架小院。
埃絲岱萊拽著我走進小院。葡萄蔭下鋪著很大的花氈,撥弄“坦布爾”的男孩盤腿坐著。兩個女孩正用鉤針把駝蹄紋勾到毛布上。另一個小小的男孩舒服地躺在繪著彩花的、叫做“布修克”的木頭搖籃裏。
埃絲岱萊對搖籃裏的男孩嘰裏咕嚕地說話然後踩著“坦布爾”的節拍閃肩膀搖脖頸給他跳舞。那小小的男孩就揮手踢腳並且發出響亮的笑聲。埃絲岱萊跳舞跳到了女孩子們身旁,拿過一支鉤針在駝蹄紋旁繡了些小圈圈。女孩們高興地把一捧味道很像甜杏仁的“巴旦木”塞到埃絲岱萊衣兜裏。
之後埃絲岱萊要我和她一起跳上土台。我們嚼著巴旦木欣賞幹涸的河床裏銀線一樣的水直到車笛催我們上車。
白晝被我們的車輪一公裏一公裏地碾過去,黑夜悄悄追上來把懷裏冰涼的烏紗一尺一尺抖向大地。車裏那些有經驗的維吾爾們穿上了早已備下的厚衣服。
埃絲岱萊躺在媽媽懷裏了。和媽媽一樣漆黑的弓眉下,眼皮沉沉地垂落了。
因為黑暗因為寒冷因為沒有了埃絲岱萊的笑聲和嬉戲,我陷入孤獨和煩悶。從天山頂竄下來的寒氣隨著車身的顛簸,刀一樣戳進我酸疼的腰腿。困倦的我麻木昏睡,昏睡中無數次絕望地禱念天明……
忽然聽到了埃絲岱萊的歌唱,它隻不過是一個小女孩無意識地反複著從心裏流淌出來的音符,但它的單純天真使它有了阿拉丁神燈的魔力。
我的沉重的眼皮撐開。我的麻木的心髒狂喜地躍動―我深信是埃絲岱萊的歌把我帶到了晨曦中仙境般美麗的天山牧場。
灰綠的草地、淡青的山巒和浮在山巔被霞色染得粉紅的白雲……它們在埃絲岱萊的歌聲中逐漸清晰,可以分辨出牧人的帳篷、零散的湖泊和大片的牛羊了。那被我當做浮雲的,竟是遠處的雪山!
我們的車停在浮著冰塊的溪邊,一車人都在溪邊洗臉。
埃絲岱萊把小手伸進清澈的溪水,快活地尖叫大笑,快活地用她被冰水激紅的小手把溪中的太陽攪成了千萬片金箔。
弓樣的黑眉下是埃絲岱萊放光的眼睛。
我凝視那眼睛。我看到它裏麵白色黑色青色褐色的、帶橫條帶豎條帶波紋的山;看到灰蘑菇紅蘑菇樣的帳篷;看到葡甸在地潤濕得猶如用朱砂渲染過的赤銅色矮樹;看到漂著雪亮冰淩的藍湖;看到神態莊重的耗牛;還看到碧藍得晶瑩透明的天空和帶金邊的雲朵,一陣莫名的感動攫住了我。我忽然懂得了活潑多情明朗豔麗的維吾爾紋飾的來源―那是上蒼讓我在一個維吾爾小姑娘深不可測的瞳仁中看到的。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脊背上的‘曝覽會’
有一次我很運氣地到了苗寨“跳花坡”的小山上,山頂非常平坦,數不清的人從四麵八方的村鎮趕來圍起大圈子,順時針力向在笙笛鑼鼓聲中踏舞步。他們穿戴得十分隆重,女人們插著銀花墜著銀鏈男人們纏著包頭束著花腰帶,男人女人的衣服全帶出樟腦味還帶出清楚的褶痕―那可是收存在大木箱裏的年節大禮服哪!
我注意到跳舞圈裏有那麼幾位奇特人物,七尺木架豎在他們的脊背上,木架一層一格地懸掛著各式各樣的、似乎是女人孩子的東西,衣裙、帽子、披肩、圍腰、花帶、手帕……有的甚至掛出了被麵和蚊帳。這些東西在木架上飄飄揚揚碰碰撞撞。背木架的幾位早就汗流滿麵,可他們沒有一丁點兒退場休息的意思,他們一副美滋滋的表情,邁出的舞步也相當豪邁。
我非常好奇地問身旁一個戴銀花帽的小姑娘,能不能告訴我那幾位為什麼背著木架“跳花坡”?
小姑娘嘻嘻地笑並且指著奇特人物中的一位說那是她家阿爸。小姑娘說阿爸的木架上掛著阿嬸帶來的陪嫁,掛著阿姑做了十年的嫁妝,還掛著阿姐織的腰帶和小姑娘自己繡的筒襪花邊。
我茅塞頓開,喲,這奇特人物竟然在脊背上開“展覽會”,挺驕傲挺得意地炫耀他的女眷們的織繡功夫!
小姑娘拉著我的手飛快地跑到她阿爸身後,看看嘛―她殷勤地對我說。一雙好像總是在笑的彎眼睛瞄著我。於是我和她跟著她阿爸順時針而行,多逗啊,我是在“翎乞花坡”的舞隊中參觀了一個苗族家庭的織繡展,這“展覽會”就在家長的脊背上。
小姑娘不住嘴地告訴我刺繡針法,這叫平繡這叫凸繡這叫結繡纏繡絕繡,這叫貼花抽花打子,這叫辮繡破線繡……我這個連襪子也補不好的人就驚呼天哪得用這麼多針法來繡!驚呼針法的同時我還驚奇那些可愛又古怪的花樣―那些飛著的爬著的蜷著的臥著的龍。說它們可愛,因為它們和萬歲爺龍袍上的龍根本兩回事,它們既不張牙舞爪也不盛氣淩人,它們全都胖墩墩傻乎乎地頂著一顆大腦袋,有幾位的肥腿胖腳上還穿著花生豆樣的小鞋。
說它們古怪,因為它們腦袋上有的栽著兩隻大牛角,有的戴著一朵紅雞冠,有的伸出一對豬耳朵,它們的脊背上有的長翅膀有的出花穗,它們的肚皮底下有的生出腳丫兒有的長出魚鰭……它們的鱗片圓的方的三角的蘑菇形的什麼形狀都有,都那麼花紅柳綠!
多可愛―我說,活像一群穿了花衣裳等候發糖果的孩子,它們是孩子的龍!
小姑娘彎彎的眼睛瞄著我笑呢。她指給我這是牛龍這是雞龍這是豬龍這是魚龍··一她說阿姨您莫奇怪,龍喜歡變什麼就變什麼,龍變做什麼就保佑什麼―龍有神通!她說告訴你吧阿姨,龍是我們苗家的“老母親”,每年四月初八都要敲鑼打鼓去接龍。接龍的時候唱:我們慈祥的老母親回來了……走進了熟悉的家門……來呀,請媽媽到西屋火塘右首歇息……那是最聖潔的地方……她又鄭重地告訴我,一古時候那位力大無窮的生著角的蛋尤也是一條龍,他是苗家的老祖公毛扛卜.
哦,我說我懂了公苗寨的龍不是皇帝老信也不是任何人的專利,它已經融會在眾家百姓的生活裏乒它是爹娘它是兒女它是山林是流水是五容六畜是方楊大地.哈小姑良十縫乖卑嚴說,一阿蟀你還鄂妙砰不算很笨,雖然比起我“刁的老呼還是笨了些牙是舉得到妙姑’良頒發的“獎品”,那是一片鎖著花邊認繡著蠶寶寶模樣的蠶龍。
當我靚這繡著董麗一斷任廊翹那個戴銀花帽的小姑娘,想起她講給我的龍祖先龍媽媽還有變化成五穀六畜的龍孩子……這時我會由衷地讚美苗家人的想象力,他們無拘無束地把他們所敬所愛的東西變成形象―用絲線棉線織繡,用蠟刀畫用靛藍染,用銀箔捶打,還用膠泥捏出夠格收藏在博物館的泥哨……當然我也一定會想起“跳花坡”舞隊裏的家庭織繡展,這“展覽會”就在汗流滿麵卻得意洋洋的小姑娘的阿爸的脊背上。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潮走了潮來了
海潮在退走。仿佛是貪玩的孩子離開遊戲場,不情願地倒退著走走停停走回學校的門洞。潮也得返回“學校”―聽,那黯藍的遠處嘩隆嘩隆響著夥海學校”的鍾聲……
海潮在退走。北部灣淡白的細沙一尺一尺顯露出來。細沙上印著潮的曲曲彎彎的腳印,細沙上睡著和波浪嬉鬧得累了的竹排。細沙上有+個有二十個三十個快樂的孩子,他們天天和海潮見麵―從他們會走路他們就開始“趕海”。
頭戴葵笠的瀝尾島的孩子們不會記得他們祖先的模樣,但他們知道四百年前駕著竹排追趕魚群的勇敢漁人被潮領到這海灘,海灘深處的綠島從此變成來自吉婆(越南地名)的京族人的家園。孩子們愛潮當然因為潮對祖先的關照。
孩子們愛潮更因為潮很可愛。它會捉迷藏它會吹泡泡它會把竹排蕩得忽低忽高……它又那麼大方慷慨,每天它退走時把帶來的各種小禮物擺在沙灘上,任隨你選任隨你挑!
哦那尖嘴大肚的海螺,用它可以做成一隻嗚嗚吹響的螺號。哦那圓圓的、射出星形紋路的花蛤,隻需用尖螺的釘子樣的尾把它鑿出小孔,就可以串成一條漂亮的項鏈。哦那沒法跟潮回海的、奄奄一息的堂公堂婆真是古怪,胖大的堂婆馱著瘦小的堂公寧願死在一處也不各自逃命!鱉湯是一道好菜。堂殼安上竹柄就是舀豬食的堂瓢。頂有趣的是給省殼粘上嘴巴鼻子和眼睛,它就成了一張褐灰綠灰的“鱉臉殼”。
潮的最貴重的禮物,是埋在沙裏的蟹化石。千萬年前在海底拱動中被迅速埋葬的大蟹小蟹已然變成石頭,並且‘修煉”出治病的本領。它早已支離破碎,可是隻要挖到小小的一片,孩子們也會高興得上了天。它的形狀說不出的奇異,像幹餅、像鏽鉗、像瓦硯,那縮攏的三隻蟹爪豎看像駝背的會唱哈歌的阮老爹,橫看卻像扇翅的雨燕……
潮走了,走回黯藍的大海了。
頭戴葵笠的男孩女孩也走了。他們翻過堤埂,他們穿過堤埂背後的唱哈歌的歌亭,穿過草垛、井欄、牛圈,他們穿過被龍眼、洋桃、海欖和菠蘿蜜綠蔭掩蔽的院落,他們向吊床上歇息的老阿爺問安,他們向切番薯的老阿婆向織網的小阿姑討水喝,.然後他們拐進有籃球場和花壇的校園。
孩子們得進教室上課。潮也必須返回它的大海學校。
等到散學的鍾敲響,海裏的潮和島上的孩子就得到了玩耍的自由。
潮又來了。來到瀝尾島淡白細沙的海灘,它奔跑得很快,它急著要會見沙灘上那些未來的漁人―那些頭戴葵笠的孩子。
孩子們也又來了。提著小小的魚簍拿著小小的螺耙沙蟲鍬,他們知道慷慨的潮歡喜他們把油螺沙蟲還有能醃製出澄黃繪汁的小魚帶給阿媽。嘿,那個抱著小小的獨弦琴的男孩,卻打算讓潮聽一聽他的竹筒和罐頭盒會發出多麼悅耳的聲音……
潮跑來了潮哈哈地笑哪。
淡白細沙的海灘上躍動著數不清的葵笠。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泥 號 號
放暑假了,撒拉人的孩子們在河邊玩泥巴。泥巴的顏色很黃,黃得像河對岸的大山。河水還沒有被泥土染得很黃,但它已經被人叫做黃河了。
泥巴是黃河邊油亮的膠泥,在孩子們手掌中搓揉得麵團樣柔。
女孩子們把柔韌的膠泥捏成小人兒。男小人兒叫阿邦達,女小人兒叫薩瑪。女孩子們決定讓薩瑪嫁給阿邦達。
男孩子們拍打泥餅,細心地把兩片泥餅合成泥號號―它將是阿邦達和薩瑪婚禮上的“樂隊”。
一切都按規矩進行,時而充當媒人時而充當伴郎伴娘時而充當親家公親家母的女孩子們忙得團團轉。“訂婚茶”喝過了,“婚禮衣料”和“繡花襪子”交換過了,“證婚詞”念過了,漸娘哭調”唱過了,綠蓋頭的薩瑪被大紅馬兒馱到婆家去了……
男孩子們不耐煩著,快點!別拖拖拉拉沒完沒了!男孩子們感興趣的是婚禮之後的駱駝舞。
身個最高大壯實的男孩早已化妝完畢:披一襲長袍,手中握長杖,頭頂纏絲帕―這是撒拉人的祖先阿合莽和他的兄弟朵勒莽。
長相最俊的男孩穿著蒙古式寬袍戴著藏式氈帽―他扮演居住在本地的百姓。
兩名小嘎巴豆男娃反披皮襖―他們是跟隨阿合莽朵勒莽的駱駝。
“駱駝舞”就在西斜的日頭下開場。
泥號號嗚嗚地吹響,英武的阿合莽朵勒莽翻過天山來到了大夏河邊。他們遇到了本地百姓。本地百姓問,外鄉人啊,你們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阿合莽朵勒莽答,我們從中亞撒馬爾罕來,為的是避開國王的嫉恨。我們來到東方,尋找可以讀經禮拜的地方。
他們走到黃河邊,他們走失了馱著古蘭經的白駱駝。他們登上高地尋找白駱駝,卻看到了綠色的溪流和綠色的土地,白駱駝伏臥在綠色中。可是它已化為白色的玉石,一股清泉從它嘴裏湧出。
阿合莽朵勒莽合掌跪下,感謝真主!這綠色的山川就是您賜予我們讀經禮拜的地方!
本地百姓說,外鄉人啊,在這裏安居樂業吧!這黃河邊的循化將是我們共同的家鄉!
扮演角色的男孩時而跳躍時而翻滾時而吟誦,泥號號從頭至尾地吹奏不停。
紫紅的落日似乎為這精彩的“駱駝舞”不肯返回山後的寢宮。銀舟樣的彎月卻已迫不及待地劃開了青灰色天湖。駱駝泉旁的清真大寺裏傳來了阿旬悠遠深沉的召喚。
給撒拉婚禮做壓軸戲的駱駝舞跳完了,孩子們該回家了。結為夫妻的阿邦達和薩瑪就留在河邊他們漂亮的新房裏。
孩子們嗚嗚地吹著泥號號走過大橋。孩子們嗚嗚地吹著泥號號穿過土圍牆間的小巷走上大街。街兩側堆放著鮮紅潤澤的辣椒,戴白帽的老人身穿灰長衫黑坎肩坐在辣椒攤前。老人從孩子們手裏拿過泥號號,泥號號的嗚嗚聲就在老人卷曲的胡須裏響起來。
淺綠頭巾的姑娘、深綠蓋頭的婦人側過鼻梁挺直的臉,她們褐色的眼珠閃著金色的微笑。
走進種著沙棗核桃和蘋果的庭院之前,泥號號拿在女孩們手裏了。
泥號號有一張“嘴”和三隻“眼”,它很像一張唱歌的圓臉。
男孩製造它時,須要一根女孩的長發勒光邊沿,這付出代價的女孩最後就成了泥號號的主人。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綠版 納
我們走著,順著密林中的小路。泥土是那麼潤、青苔是那麼軟,我們的腳步無聲無息。
葉縫中篩下的陽光顫顫地帶著些綠意。岩弄的白色包頭變成了銀綠,玉罕嬌的丁香色筒裙變成了青綠。那匹跑前跑後的黃狗哇迪變成了可笑的綠狗。岩弄的、玉罕嬌的還有哇迪的三雙瞳仁裏,滿注著西雙版納森林的幽深的綠。
玉罕嬌哼唱著一支歌,她唱著:
綠頭發的雀女去尋食,
飛到按把果很多的綠森林裏……
啊,玉罕嬌的歌也是綠色的!
水聲從綠草綠樹中漏出時,岩弄兩手攀住垂吊下來的藤條,蕩秋千似的蕩過去了。哇迪發出快樂的吠叫,飛跑著追趕,猶如滾動的綠球。
啊呀岩弄,玉罕嬌喊道,就要入寺當“小佛爺”的人了,還這麼頑皮!
草叢樹叢後麵,小溪活潑地流淌著,藍綠的、黃綠的、粉綠的、紫綠的樹影和水草一同在溪中搖擺。
小溪中間的一段是岩弄的“領地”,那兒水草裏頭藏著岩弄的一串串魚簍。魚簍肚皮上的圓孔纏著紅繩,岩弄說,好奇的小魚會自動遊進這“紅大門”。
果然魚簍俘虜了幾十尾小魚。一串串魚簍擔在肩膀上,岩弄立時變了“大闊佬”。被魚腥氣刺激得發出“嗚嗯”聲的哇迪,圍著“大闊佬”轉圈兒蹦高兒討好。
“噢―我的小佛羅”,玉罕嬌笑說,“這樣的遷翻淘氣,明日該怎麼進寺去?”
玉罕嬌在溪邊烤竹筒飯,烤香茅小魚時,岩弄手裏擺弄著豆莢樹落下的老豆莢。我知道傣家男娃會做許多玩意兒:竹筐竹簍竹扇、竹皮鳥蔑秤盤還有竹笆小桌,可不知道兩片老豆莢能鼓搗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