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豆莢很快變成了一輛“大象車”，岩弄踏著大象舞步拽著它跑。岩弄尖嫩的男孩嗓喝喊著：依艾哆―老鴿枕頭囉―變了小象囉―變了大象囉―
多有趣，傣家孩子管那胳膊樣長大的豆莢叫“老鴿枕頭”呢！
喜歡湊趣的哇迪，不知從哪兒又叼來了一隻灰綠的“老鴿枕頭。
吃飽了在青竹筒裏烤熟的香糯飯，吃光了香茅草包著烤的小魚，我躺在樹蔭下，岩弄和哇迪在草地上打滾嬉戲，玉罕嬌在草叢中挖龍膽草和“三七”。
岩弄呀，入寺當“小佛爺”是爸媽的意思嗎？我問。
是爸媽的意思也是我自己的意思。岩弄說，我們傣家男娃，除了上學讀書，差不多都要進佛寺。七歲以前“走讀”，八歲就可以“住校”了。我已經徒讀”了兩年，總算可以準校”了！
在寺廟裏每天做什麼呢？
讀經、刻經、寫經，學算術、幾何、地理、天文、曆史、醫藥，跟著師傅伐木、打井、蓋房，還跟師傅描圖、剪紙、做木雕石刻、編席編筐……學的功課多樓！噢，還要挑水洗菜淘米做飯！
玩的時間就少了吧？我笑著問。
沒有總是玩的“小佛爺”。岩弄一本正經地盤腿合十道，貪玩嘛，就升不了‘匕佛爺”，更升不了“大佛爺”，還俗回家了，什麼都不會―丟人哆！我嘛，我是要成就一個會畫畫會雕刻的“大佛爺”的呀！
一隻身上帶著綠苔的老烏龜從溪邊的草棵裏爬出來了。哇迪葡甸著前進到它跟前，用嘴用腳爪捅它的硬殼。岩弄居然沒有奔過去和哇迪一道戲弄那縮進龜甲的小東西。這孩子仿佛換了個人，紋絲不動地合掌垂目端坐，令我肅然起敬。
岩弄頭頂那綠蔭縫隙中有閃爍的天空。岩弄身旁那幾株高得望不到頂的“望天樹”仿佛倒栽在天上，它們濃綠的葉傘就是它們天上的泥土。
我們走出森林時，彎月已經在耕犁藍得發綠的天空，犁出了滿天淡綠的星子。那浮在暮靄中的精巧的竹樓、那空瓶狀金鍾狀折角多邊狀的大小佛塔、那蕉林竹林和滿身氣根的榕樹，全都染上了星星的淡綠。我們走進暮靄。緩緩流淌著的大河裏，男人女人帶著孩子在洗浴。他們潔淨的肌膚在綠水中在星光下是那樣一種美的柔綠……
玉罕嬌帶著岩弄和哇迪下河洗浴去了。
兩位披著裂裝的叼、佛爺” 目不斜視地從河邊走過。我看不清河中洗浴的岩弄，但我相信他正緊緊盯著兩位寺廟裏的孩子。明日，當他騎上白馬，被一寨老少簇擁到菩提樹下，當他接受剃度披上襲裝，他就是他們―“小佛爺”中的一個了。
因為走動，兩位“小佛爺”的襲裝拂擺。每一拂擺，那深黃的皺璧就在星光下微微閃出金綠。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雨中華爾茲
晨光中湧動著的灰色雲塊雖然被朝陽鑲上紫紅的邊沿，仍然野心勃勃地打算占領天空。我猶豫地站在旅館窗前，低垂的飽含水分的雲團叫我下不了出門的決心。
這時我聽到鼓聲項呐聲從江邊傳來，那麼歡快的三拍節的《阿裏郎》。我又看到對街賣打糕的樸奶奶穿上芥末色灑金點短衫和杏黃長裙並且塗了唇膏描了眉，她的老伴樸大爺一身煙色薄呢西服頭戴淡棕禮帽，老兩口兒挽著手興衝衝往江岸走去。他們的孫女美花，那個除了上學就總是坐在家門口編結絨線坐墊桌布或杯套的、聲音好聽的小”‘頭蹦蹦跳跳跟在後頭。美花的腦袋上頂著一隻矮胖的罐兒，墊罐底的染了彩色的草圈當然也是她自己編的。美花唱歌般衝我喊：您怎麼還待在屋裏哪？！
通往江岸的路被女人們的長裙和飄帶、被男人們的禮帽和黑背心、被孩子們手中的花束砌成了五彩長龍。這長龍在《阿裏郎》優美的三拍節中擺動。沒有人在意已經完全變成灰色的天空。
老幼齊歡的今天是個什麼節日呢？
一位瘦小敏捷的穿黑背心寬褲腳拍著木架的老者從我身旁越過時，我聽到了他口中的吟哦：快樂的節日來臨了―老人的節日在盛夏在雨中！
插著彩旗的露天舞台上，市長先生躬身致詞：節日快樂！願我們的父老長輩健康長壽如白山青鬆！
男人代表和女人代表低低鞠躬說：父親母親，節日快樂，永遠快樂！
男孩子和女孩子把花束獻給台前並排坐著的盛裝的老人們，把花籃獻給西麵的最長者，獻給那幾位鶴發皓衣的“老人中的老人”。孩子們說：親愛的爺爺奶奶，親愛的老爺爺老奶奶―節日快樂！
古雅柔和的伽椰琴撥響了。筒簫的顫音吹響了。清脆的奚琴拉響了。老人們在琴聲中，在稀疏的雨點中登台致謝。
除了我，似乎沒有人關注那掛在樹梢懸在屋頂的雨。
台上紅火熱鬧地演著節目，台下這頭那頭，蕩秋千的、摔跤的、踩踏板的，還有那分列在杯口粗的大繩兩邊的五百名好漢的拔河長蛇陣·，·…之後是勾花桌布上魔術般出現的野餐。米餃冷麵烤明太魚拌生魚牛肉片辣白菜和葡萄酒……
一位老奶奶把酒杯送到我唇邊，我笑著飲了。另兩位夾起烤魚和牛肉，我笑著吃了。飄灑的雨點卷在三拍節的柔曼的《桔梗謠》中，落在無數撐開的花傘上。
忽然樂聲大作，三拍節奏響著《諾多爾江邊》把人們招引成圓圈。人們在雨中舞著嬉笑著不時發出“嗬―嗬一”的歡聲。
我看見賣打糕的樸奶奶和她的老伴兩臂上揚在三拍節中旋轉；我看見瘦小的穿黑背心寬腳褲老者肩上的木架托著幾束新稻，手裏搖動著酒瓶。頓著滑稽舞步的他，在扮演豐收的快樂農夫；我看見拍打長鼓的退休女工將長裙甩成綠扇；我看見許多孩子和爺爺奶奶同舞；我還看見一位鶴發皓衣的“老人中的老人”在花傘下徐緩莊重地舞著，她的舞伴是笑容可掬的市長先生……雨越大，舞蹈的人越熱烈，“嗬―嗬一，的歡聲越響亮。
喲！您怎麼待在一邊哪？！
忽然聽到唱歌般好聽的嗓音。我的小朋友美花跳著舞走近我，一隻手扶著頭頂上的矮胖罐兒，另一隻手抓住我的衣袖，把我拉進那舞的大圈。頂著罐兒的美花跳得可真漂亮！
於是我忘了雨。於是我兩臂高揚踩著三拍節鼓點加入了雨中華爾茲。
（原載（中國孩子的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版）
皇帝的新裝（安徒生同名童話京劇版）
第一場揭皇榜騙子人宮設織坊
身穿燕尾服，黃頭發大鼻子老外模樣的說書人上。大幕後響起孩子們的聲音。
這位老外先生怎麼看著麵熟？耶―他好像是……噢，沒準兒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童話家安徒生？
“Oh, no，在下並非安徒生，我乃、toryteller―說書人是也。”
Nice to meet you, storyteller先生！安徒生爺爺今年兩百歲啦，您上這兒來，是給我們說安徒生的書嗎？
Oh yes，本說書人今日所說之書乃安徒生童話名篇《皇帝的新裝》。
好哇！這故事特有意思特逗限! Storyteller先生，您的“說書”是英語朗誦嗎？
No, no，本說書人今日采用“China辦法”，就是說，純中國式……
China辦法？純中國式？什麼樣兒的純中國式？
京劇―Beijing Opera，本說書人要借用京劇場麵來說書！
Yeah-一一保準特有意思！快開場吧storyteller先生，我們都等不及啦！
OK, OK! （說書人清理，鑼鼓聲起）話說從前有個皇帝，這皇帝呀，是個愛"modern"的“老摩登”。老modem皇帝最大的愛好就是講時尚穿漂亮衣裳。隻要衣裳漂亮，從國庫裏支付多少銀子他都願意……瞧，他來啦！（花臉扮演的皇帝登場，宮女們手捧各色服飾不停地為皇帝換衣。小太監舉放旗尾隨其後）看清楚T吧？這老modern皇帝，OK, 咱們不如管他叫modern老K吧！這modem老K每小時換一套衣裳，千真萬確！宮裏大小官員提到皇帝時，脫口而出的是“陛下在更衣室裏”。正如通常人們提到皇帝時會說“陛下在主持禦前會議”一個樣兒……
［說書人下。走場的皇帝站定舞台中央，伴奏聲起。
（唱）鼻直口方好模樣，
不愛舊裝愛新裝，
絞羅綢緞裁靚衣，
美哉本王世無雙！
寡人，時尚皇帝是也。 自登基以來，已縫製各式衣裳九千九百九十九套，不過這些個衣裳換來換去的也換得煩膩啦。國慶大典將到，寡人不免問訊於專管寡人衣飾的管衣大臣，是否到手了時尚新裝。傳管衣大臣―
【幕後聲“傳管衣大臣一，文醜扮演的管衣大臣急上。
（念）奔走忙碌為新裝，
腳下穿破了鞋幾雙。下官，管衣大臣是也。國慶大典即將到來，皇上的衣裝還沒有著落，叫我心中好不焦急！萬歲爺的脾氣咱是知道的，伺候不好，丟了烏紗帽不說，沒準兒連腦袋瓜也保不住哇……
（唱）忽聞宮中有召喚，
為臣我心發慌來腿發顫。
情急之中忽然有了主張，
定一定心神咱去見皇上。
小臣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管衣大臣，你知罪不？
陛下國慶大典的衣裝尚未辦妥……小臣知，知罪……為此，小臣日思夜想，已然琢磨出一個法子，正要啟奏皇上。
什麼法子？
（唱）城鄉張皇榜，
招募各方能工巧匠，
進宮獻藝，
為萬歲爺製新裝。
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皇 帝 這法子聽著還不錯，趕緊辦去吧！
【皇帝、管衣大臣隱去。說書人上。】
說書人：Oh，真夠新鮮的，這modem老K為做衣裳居然張了皇榜！列位一定想知道是否有人前來揭榜！Look（指著從觀眾席中走上台的武醜扮演的編子夫和醜旦扮演的騙子妻）那一男一女已然把皇榜揭下來哄！不過嘛，本說書人得先告訴列位，揭皇榜的男女並非能工巧匠，他們是兩個從“無賴國”來的，"trickster"，就是騙子……（對騙子夫妻）Quick, quick一一你們倆，腳步緊著點兒哪！
【說書人下。兩騙子捧皇榜上。】
騙子夫妻 來哄來唆―
騙子夫 俺，騙術大師鮑塔尚坦。
騙子妻 俺，師娘鮑塔婭尚達姐。
騙子夫妻 我夫妻在本行中享有如此聲譽， 自然是騙術高明嗜！
騙子夫 俺們這回來到這地界兒，就衝著這裏的皇帝佬兒。聽說他啥事不管成天價梳妝打扮換衣裳，嘿嘿，走遍天下難找，財神爺可真照顧俺們咧！
騙子妻 可不是嗎，對俺騙子行當來說，最受歡迎的就是這起找樂子的大傻帽皇上咧！
騙子夫妻（唱）咱愛銀子金子他愛時尚新裝，
好嘲，
俺夫妻二人反反複複複複反反那般這般這般那般，
已然策劃妥當！
喲嗬啼呀嘿―
隻等魚兒咬鉤那大魚兒麼，
就是傻帽兒皇上！
夫妻下。管衣大臣上。
（念）得知“烏來國”工匠揭皇榜，為臣我心花兒怒放，
入宮察報大好消息，咱樂顛顛兒跑得忙―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皇帝上。
喜從何來？
招募能工巧匠的皇榜已被高人揭了下去縷！
哦，什麼樣的高人？
兩名外國工匠。
好呀，外國來的好呀！他二人有什麼樣的本事？
（唱）設計剪裁縫紉無一不精妙，
紡織本領最是呱呱叫，
神紡機一台織出衣料人間稀少，
神縫針一枚縫製的衣裳世上難找！
哦？聽上去很不錯嘛！
還有更奇妙的哪！
講。
這倆高人織出的衣料神奇十分―
（唱）笨蛋傻瓜看它不到，
不稱職者也無法把它瞧。
果真如此奇妙？
（唱）本王我聽罷喜上眉梢，
這般有能耐的工匠十分地不好尋找，
正發愁國慶大典無有合適衣裳，
哇―哈哈哈！天助寡人也―
神紡機神縫針它及時地到來了！
第二場假織造白臣黑將空視察
說書人Hello everybody！列位必定想知道兩名來自“無賴國”的騙子怎麼開工，又織出了什麼樣的衣料。其實呀，倆騙子隻不過支起了一台普通織布機，比比劃劃做出紡織的樣子。
騙子夫妻上，以京劇武醜身段表現紡織動作。
說書人 瞧這倆trickster，還裝得挺像那麼回事兒！Hey, hey,
我說你倆empty with empty―空來空去的，織機上all empty―整個兒空空如也，你倆就不怕露餡兒？
哪能咧！別忘了，俺鮑塔尚坦在詐騙行裏可是大師級人物咧！
莫看俺女流之輩，圈內可是公認俺鮑塔婭尚達姐比俺老公更勝一籌咧！
太喂啦―How interesting !（笑）聽出來沒有？
說書人Ofcourse，古今中外的糊塗皇上，哪能容他手下的官兒不糊塗？
騙子夫 可不是麼！就衝這款兒，俺們騙子行當才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咧！
騙子妻 可不是麼！俺們說，“神織機”須得黃金做滋潤劑，說明白點兒，就是生絲一筐每日滋潤黃金二十兩，嘻嘻，管衣傻大臣他呀乖乖兒地每天價給送來咧！
說書人Yeah―說曹操曹操便到，瞧，管衣大臣那邊走著哪―
說書人下。騙子夫妻的武醜紡織身段加強。管衣大臣
捧金錠絲筐的小太監上。
（苦著臉觀看騙子夫妻“紡織”。唱）
神紡機轉動神梭子嗒嗒響，
兩工匠誇讚色彩花紋世間無雙，
隻是……啥衣料咱也看不見，咦―
難道本大臣不稱職，
是傻瓜是笨蛋腦袋瓜一盆子糊糊漿？
啊哈呀―不妙，不妙！
本大臣這秘密可千萬莫讓人知曉！罷，罷，事到如今，也隻有把這出難唱的戲唱下去了……
走哇，速將金錠絲筐送入織坊！
管衣臣下。騙子夫妻隨之隱去。說書人上。Hello, everyone！列位一定在想，開工幾天啦，modem老K能不惦記著慶典衣料？（皇帝上）Ofcourse，其實呀，打從織機開轉，傻帽兒皇上就惦著親自去瞧瞧……我說萬歲爺，您為什麼沒去呀？
（唱）想察看神紡機織衣料幾次三番，
思量起兩句話心中就有些）L犯難，
第一句話―不稱職者無法看到，
第二句話―瞧它不見的全是傻瓜笨蛋。
寡人自然不在笨蛋傻瓜之列，絕對是個稱職的君王。
OK, OK, your majesty，那您就辛苦一趟。這個麼……還是先派人前去視察更為妥當。
Oh―原來如此，列位就等著看modem老K派什麼人去吧。（下）
派誰去呢？哦，有啦。
（唱）翰林院白大臣讀書萬卷有學問，
滿朝文武把他尊。
隻是，這白大臣年事已高眼神欠佳，寡人不如找個眼神兒好的與他做伴。找個什麼人呢？哦，有啦！
（唱）兵部黑將軍能騎善射目力十二分，
差他與白大臣同去視察這任務必定圓滿完成。
皇帝下。編子夫妻上，二人翻跳比劃，做紡織狀。
我說老婆大人，俺倆這麼空來空去的，可是整整折騰了七天啦！黃金到手一百四十兩，生絲到手五十斤，俺琢磨這夜長夢多，還不如趕緊卷包兒開溜咧！
想得美咧！不見園子外頭禁衛軍來回溜達？就這光景兒，想溜也溜不出去。當家的你就給俺老實待著，好好兒練習那些個用得著的詞兒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