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各有古衷
夥伴們在任壬的帶領下，一齊集中到了她的家中，任壬家便成了大夥兒的臨時“據點”。
大家全都像見義勇為的勇士，一齊把自己的熱切關注全都放到了權拳的身上。
舒抒輕輕地撩起了權拳的右腳褲管，疼惜地揉了揉他那紅腫的腳腕，問:“還疼嗎？要不要用藥水擦一擦?”
權拳是個硬漢子，但，他經不住舒抒的關心，說:“有點疼。噢，不，不，我才不怕疼呢! ”他要在舒抒的麵前逞英雄，但，那臉卻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
杜度叫起來了:“不行,得用藥水擦擦才行！任壬，任壬，你們家有紅藥水嗎?”
“有！有!”任壬急急忙忙去翻找出一小瓶紅藥水來，說，“喏，給老權擦吧!”
杜度拿著紅藥水瓶，用藥棉蘸了，遞給舒抒。舒抒便小心翼翼地往權拳的腳腕子上抹，冷不防，權拳的腳一縮，口裏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舒抒一驚，低頭細細一看，不禁心疼道:“你爸爸也太心狠了，看，這裏都被鐵鏈磨破了一塊皮啦!”
任壬急忙湊了過來看，不看則已，一看便叫了起來:“你爸爸簡
直是個魔鬼！我提議，我們現在開一個控訴會，讓權拳控訴他老爸的罪行!”
“我讚成!”易一立即附和，“這樣，也好讓老權吐吐滿肚子裏的委屈和怒氣!”
嘉佳和南楠也說:“老權，你就說說吧！我們權當是學習他們那一代人最時髦的方法，來一個‘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老權，說吧，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值得你那老爸下起這麼毒辣的狠心來？”
權拳平時不善言談，但經不住大家的催逼，便一五一十地把整個事情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說了個透。說到動情時，禁不住眼淚
也掛了下來。
大家聽了，全都沉默不語，心軟的女孩也跟著權拳拋著傷心淚。可是，說來也怪，一向膽小怕事的壽授卻第一個激動了起來:“告他們去！現在不是說要講法嗎？他們大人為什麼可以隨心所欲折騰我們孩子?”
“對！先到公安局去告派出所的那幾個老派!”
“然後，再到教育局去告那個胡老師!”
“要叫公安局把那個小偷重新抓起來，判他的刑!”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激憤異常。忽然。任壬話頭一轉，依然把矛頭對準了老權的爸爸，仿佛她對權拳的爸爸有著什麼特別
的仇恨似的:“說一千道一萬,我們先得把我們的家長好好地修理修理才行！像老權的爸爸，我們要第一個開刀的，就應該是他!”“對，老權的爸爸也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連一點點的父子之情都沒有了，他哪還像什麼爸爸!”杜度憤恨地叫著，“就像我那媽，動不動就罵兒子，打兒子！你要稍許不滿，罵了打了,她還要說是你
不敬重她！他們全有理！這一回，我們就把老權爸爸當成一個出頭鳥，也要叫他嚐嚐我們的槍子兒!”
易一便說:“那我們快想辦法，把老權的爸爸認真地治一治，看他今後還敢不敢輕易動我們老權一根毫毛!”
南楠忽閃著眼睛，說:“先寫張狀紙，送到法院去，請法律為老權作一回主。在國外,父母虐待孩子，孩子就可以去法院告發他們，我們為什麼不也去告他們一告呢?”
嘉佳說:“我同意這樣做。他們大人們製訂了橫一條豎一條的法，好像就專門是用來對付孩子們的，為什麼他們在處理孩子們的問題上，就可以不顧法律的約束呢？舒抒文章寫得好,我建議，由舒抒執筆，寫一份起訴書，我們先把老權的爸爸告倒了再說。”任壬到抽屜裏翻出一些紙來，遞到了舒抒的麵前，說:“舒抒，你就寫吧！別怕，寫完了，我們大家署名，就是出了問題，也是我們大家負責！我常聽我爸說，現在通行什麼法不責眾，我們八個人也算是個眾了，即使有什麼不妥當的，他們也拿我們不能怎麼樣!”舒抒提了筆，大家便七嘴八舌地湊起了訟詞來。那認真勁，那激憤的表情，那義不容辭的態度，那疾惡如仇的神情，真大有“天下之大，舍我其誰”之概。
然而，此時的權拳卻獨自一個抱住了腦袋，坐在一邊,一聲不吭地想著什麼，那樣子顯得特別的沉重。南楠是個細心的女孩，便問:“老權，你怎麼一言不發呢？大家都想為你出口怨氣，你怎麼倒又心事重重地獨自一個悶聲大發財起來了呢?”
嘉佳也連忙探過頭去問.?“老權，你在想什麼？大家還想讓你提供一點重磅炸彈，為這份起訴書加重點份量呢!”
“這真是，剛才還聲淚俱下，怎麼這一會兒就變了天氣? ”杜度
嚷著，“老權，你有什麼,說出來，我們可以與你分憂嘛!”
權拳卻就是不複一語。他感激夥伴們為他“兩肋插刀”的情誼，因此，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亂麻一團，真可謂“是也不是，不是也是”！總之，他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心事而去傷害了朋友們的心！朋友們對自己講個真情實意，自己也就不能有負於朋友們的那份友情！
這時，舒抒住了筆，撲閃著那對漂亮的大眼睛:“老權,你怎麼忽地變成了個小女人似的了呢？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有什麼，你就對大夥說什麼！何必那樣爛心爛肚腸地有話不說，你是信不過大家還是怎麼的，啊？你說話呀!”
世上一物降一物，人也是如此，柔者常能克剛。權拳見舒抒說話了，便支吾著再也不敢不把那憋在心底裏的話倒出來了:“舒抒，不瞞你說，我這心裏就覺得不踏實，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大家都是為了我，我當然十分感激！說心裏話,我是恨我爸爸，他對我太狠太毒，可是,真的要我跟大家一起去告他，我卻又做不出來！爸爸他也難呐！為了我們全家三口子糊口，他沒日沒夜地去擺攤子，頂風冒雨地去做買賣，他也苦哩！我成績不好，他為我著急。可我就是不爭氣，我也棠得確實對不起他呀！唉，他下了崗，好比是心口劃了一道傷口，加上偏偏攤上了我這個學習成績總上不去的兒子，這又好比是傷口上捂了一把鹽，現在我再去告他，這不是將那鹽往他那傷口上再拚命地搓揉嗎?”
權拳這番話，居然感動了每一個人！大家全沒想到，他們心目中力大為王的老權竟然還有如此一顆金子般閃光的孝心！舒抒便說:“老權，那就聽你的，你說一句，我們到底還要不要去告你的老子？”
大家一齊向權拳投去了征詢的目光。權拳低聲道:“暫時不告
吧!
舒抒便對大夥兒說:“不告了！不告了！大家看看，還有什麼意見麼?”
大家全都搖頭，可又全都於心不甘！ 一時間，大家全都沉默了，再不想說話！
杜度忍不住地終於重新打破了大家難耐的沉默:“不告就不告，但，我們也不能就此罷休！我們一定要采取一個行動，讓他們大人們從此也要對我們刮目相看才行!”
任壬也早熬不住了:“那就集體出走，一方麵可以給他們大人一個教訓;另一方麵也可以向他們大人顯示一下，離開他們，我們也照樣能夠活得很好！我那老爸老媽總是說，你呀，靠著娘老子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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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福嫌輕，你別老是嫌三厭四的，有一天你離開了我們，非餓死不可！好吧，我們這一次偏偏就離開他們，讓他們看看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存能力!”
杜度立即呼應道:“好好好！我也早就想給我那不講理的老娘點顏色看看了！她老對我那麼凶，我跑了，看她還對誰凶去!”
權拳也同意這樣做，他說:“我反正都是一個逃！回去，非給我爸爸又是一頓死打，與其挨他那頰打，還不如逃出去，無憂無慮的，快活它幾天再說!”
“解救”權拳前,壽授因為猶豫，曾被大夥兒認為是膽小，不夠朋友，因此，這一回，他可不能再在朋友們麵前丟格！加上他平時在家中也活得並不輕鬆，他的成績中等偏下，當工人的媽媽也經常奚落他，說他要是能出人頭地，他們倒過來在地上爬！隻要一想到這些，壽授的腦殼子就會炸開來疼，於是，他說:“走吧，走一次給他
們大人看看,我們並不是他們平時所想象的那種所謂的‘小皇帝’！”
嘉佳和南楠也同意這個方案，她們平時在學校中，拚死拚活，成績卻老浮在中間，上不上下不下，挺累挺累的！可是老師卻還常說她們不肯吃大苦，有時索性就放棄她們，因為，老師實在也太辛苦，為那些成績好的同學，他們的心都操碎了。在家裏，爸爸媽媽也經常不鹹不淡地嘮叨:“看看人家好同學，一樣吃飯，一樣坐在教室裏上課，人家成績刮刮叫，你為什麼老上不去呢？將來不念個大學，看你找什麼工作去!”
因此，嘉佳和南楠也樂得跟著大家一塊出去走走，散散心:“家是一個窩，我們是窩裏的小鳥。窩實在是太小太窄,早就想飛出去見見外麵的大世麵，沒想到會是這樣不告而別就飛出去！這也好，免得他們大人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我們就這樣自由自在地自己出去飛一回!”
易一和舒抒一直成績優秀，在老師那裏，是掌上明珠，在父母雙親那裏，則是家族驕傲和自豪的資本、希望和未來的所在。大夥都覺得不能因為這次行動而影響了易一和舒抒的學業，便形成一致意見，決定他們兩人不參加這次行動，並要他們各回各的學校去上課，同時,到一定的時候也好有個內外接應。
但是易一不同意:“萬一，還要爬樹攀繩，沒有我，能行嗎?”
大家便笑:“我們又不是去做賊當強盜，哪裏需要老是牽著一隻會飛簷走壁的猴子精呢!”
大家更笑。易一便說:“正因為不是去做賊當強盜，我才決定要去參加這次行動!”
杜度說:“你跟舒抒成績好，跟我們出去落下學習，不值得呀!”
“你以為我成績好，這心裏就快活了嗎?”易一居然也有許多苦楚，“整天都像走鋼絲，時時提心吊膽，不知哪一天突然掉下來，要挨老師批，要被爸爸媽媽罵！唉，成績好也是活作孽啊!”
舒抒蹙了眉頭:“老師成日把我們捧著，爸爸媽媽整天把我們哄著，你們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受洋罪啊！你不聽他們大人常私下裏歎苦經嗎：‘一人讀書，全家受難’，就憑這句話，就把我們的腰眼全都壓垮啦！再說，我們出走也不是幹壞事去，引用他們大人的話來說，我們也是利用這個機會，到外麵去闖一闖天下，經風雨見世麵，鍛煉鍛煉我們自己嘛!”
易一便說:“舒抒，我們說定了,大家朋友一場，這次行動，我們去定了!”
舒抒點頭道:“誰要是堅持把我們除外，那就不算真朋友!”權拳一聽舒抒說這話，不知怎麼就急了，脫口而出道：“不不不，舒抒你別這麼說！這次你們全都是為了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忘了你們這些真朋友!”
杜度朝權拳做了一個鬼臉:“少廢話吧！既然這樣，我們八個人一個也不落！大家都是自願的，到時誰也不興後悔!”
“好！ 一言為定！誰要到時返悔，誰就是小狗!”易一伸出了小拇指，“來，大家拉個鉤!”
於是，八個小指頭，你勾我,我勾你，重重疊疊地全都緊緊地拉在了一起:“我們一起發誓:誰要到時返悔，誰就是小狗!”
遠走局飛
既然大家已說定了要集體出走，那就要立即行動才是！可是，到哪裏去呢？大家總不能像一群沒頭沒腦的蒼蠅，就這麼亂七八糟地瞎哄哄、瞎哄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