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不不不,楊經理既然關照過了,我就應該照辦! ”吳領班很認真道,“這樣吧,你們先到廚下幫助洗洗碗碟,做做清潔衛生工作,好不好?”

洗洗碗碟的活兒的確是很輕鬆的,然而,對於易一和嘉佳這些生在糖罐內、長在蜜水裏的孩子來說,他們還是輕鬆不起來!他們畢竟是一代為世人所稱的“小皇帝”,雖然學校要求回家幫助家長做一點力所能及的家務,但,家長卻反過來舍不得,即便舍得,許多家長也會在“望子成龍”心切的驅使下把孩子的一切大包大攬下來,說:“家裏什麼活兒也不要你做,你給我一門心思把學習成績搞

好,我們做大人的再苦再累心裏也快活!”

因此,一上來,易一和嘉佳總覺得別別扭扭的,那碗碟上的油膩粘粘滋滋的,沾在手上異異怪怪的,他們嘴上不說,那心裏卻一個勁地直嘀咕:“惡心死了!惡心死了!”

情不自禁的,易一便皺著眉頭小聲地對嘉佳說:“難怪我們家老媽有時家務活做多了,就會發急發躁,罵罵咧咧的。那時我總討厭她,認為她沒有耐心,沒有一點做媽媽所應有的涵養,可是,現在輪到我自己了,這才知道,我那老媽不容易!”

嘉佳說:“可不是嘛!我從今天開始,才為我們女人的今後擔心呢!你們男子漢反正做一回是一回,可我們,天下的媽媽全都是我們女孩明天的榜樣!這種婆婆媽媽的活兒,真叫人受不了啊!”這時,一個姓王的師傅叫起來了:“喂,兩個小安徽,你們這碗算是洗過了還是沒洗過呀?”

嘉佳用袖管揩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問:“王師傅,我們沒把碗洗幹淨嗎?”

王師傅托過來兩隻碗:“你們自己摸摸,那上麵全是油潰,膩滑膩滑的!”

易一便伸手接過碗,真的用手指去摸,卻摸不出油膩的感覺來,便遞給嘉佳,嘉佳也摸不出來。嘉佳便又細聲細氣地對王師傅說,我們怎麼感覺不出這碗油滑呢?

王師傅便一把抓過易一的小手,扳開一看,說:“你們這手指上的籮門都全被水泡皺了,難怪你們摸不出碗上的滑膩了!你們這手嫩嫩的,怎麼,以前沒幹過活?”

易一和嘉佳臉一紅,相視無言。王師傅見了,忙說:“你們旁邊歇一刻去,讓我來洗一會。”說著,便拿起碗池上方的一支白貓洗潔

精,一捏,捏出了稀裏嘩啦一大灘白液,往池水裏一攪拌,一邊麻利地洗著碗碟,一邊嘮叨著:“要用洗潔精,不然,碗碟上的油膩就無法去淨!看來,你們在家並不會做家務!唉,我不知道你們家長是怎麼想的?人家都把孩子含在口裏當寶貝,可你們家長卻竟忍心讓你們出來活受罪。不過,話也說回來,我想你們大人也是出於無奈,全是窮的!要不是窮,他們肯放你們千裏迢迢地出來吃苦受罪嗎?誰家大人的心不是肉做的?誰家大人不疼自己的孩子?唉,就拿我們家那個寶貝兒子來說吧,不也和你們差不多大麼?我什麼活兒也不讓他幹,隻要他給我好好地讀書,可他,生在福中不知福,老不聽你大人的話!唉,什麼時候,我也帶他到這裏來看看,你們也給我現身說法,幫我好好地教育教育他!”

王師傅畢竟是王師傅,他嘴不停手不歇,三把兩來,沒多一會,就洗淨了五六十隻碗碟,又放到另一隻清水池子裏過清。然後,捧著一大疊幹淨碗碟:“餐廳裏急等碗碟用,我先送過去。你倆學著我剛才的洗法,接著洗吧!”

易一和嘉佳說聲“謝謝老師傅指點”,便站起身來去洗碗。可是,一彎腰,易一竟覺得那腰眼裏酸麻麻的,這才體會到,“腰酸背痛”成語的真正含義。他將小手捏成了拳頭,別過後麵去,在自己的腰背上錘了幾下,說:“嘉佳,你還記得嗎?小學時,語文老師要我們當堂造句,造到‘腰酸背痛’,我就是造不對勁!”

嘉佳笑著說:“是呀!你那時是班裏的小聰明,但認了一個死理就不肯回頭!那天是何老師讓你用這成語造句,你就說:‘背痛能夠說得通,可是腰酸就說不通!杏子不熟是酸的,家裏吃的菜放久了會變酸,醋也是酸的,這人的廄怎麼會是酸的呢?何老師,你嚐過人家的腰了嗎?是酸的?’你還記得嗎?當時多少人都笑破了

肚皮!怎麼,今天你知道腰酸啦?你這也是嚐了你自己的腰了,啊?”

易一就對著嘉佳笑,再一次地把自己的肚皮笑破!嘉佳也跟著笑,笑得氣都喘不過來!這一笑,也就把個腰酸背痛給笑沒了影!

苦和樂原來都是相輔相成的,苦中有樂,這樂就是真樂,樂中有苦,這苦也就值了!

然而,在湖邊新區的另一個名叫大富豪酒家的飯店內,權拳和壽授卻並未領略到這種苦中有樂、樂中有苦的滋味。

這個大富豪酒家確實一派富豪氣象,一進大廳,頓感一片富麗堂皇、珠光寶氣。據說它是太湖市某副市長的小公子龍大威出麵操辦的,這個小公子通天有術,方圓幾十裏,跑到哪兒哼一聲哪兒的地皮就要打個顫!

可是,他卻看不起沒錢的人!這天,他正在麻將台上搓得來勁,管事的奢助理前來湊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隻見他稍稍側了側頭,嘴裏叨著一支玉溪煙嗯嗯嗯”地哼了幾聲。

奢助理不知老板龍大威嗯的是什麼意思,便放大了聲說:“這兩個小安徽死皮賴臉地就是趕也趕不走,如果龍老板不答應留下他們,我這就拿了條打狗棍去把他們轟走!”

龍大威一聽這話,眼珠子忽地瞪得老大老大呸”地一聲將嘴角銜著的半根香煙唾到了地上,連喊道:“慢著!慢著!"

奢助理立即回轉身,問道:“龍老板又有什麼吩咐?”

龍大威不經意似的:“叫那兩個小安徽到我這裏來,我有活叫他們幹!”

奢助理一驚,似乎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龍老板要留下

這兩個小討飯的?”

龍大威還是看著他麵前的牌:“叫他們進來嘛!聽你把他們說得那麼可憐的,我這心裏也不忍嘛!給他們一口飯吃,也算是行善積德嘛!好,八條,和了,還是個辣子!你看看,我說嘛,行善積德不錯嘛,這不,善有善報,要不,這把手氣會這麼好?哈哈哈哈

奢助理見龍老板羸了錢,心情好,便立即附和道:“龍老板這是量大福大財運大!我這就去把兩個小安徽叫進來!”

一會兒,奢助理就把權拳和壽授領到了龍大威的麵前,一副奴才相道:“兩個小安徽,是龍老板收留了你們,還不快謝謝龍老板!”龍大威乜斜著眼看了看,說:“謝什麼?謝什麼?兩個小東西噯,快,快,快給我掐掐腳指頭!”

說著,龍大威移了一下屁股,將雙腳從麻將台下挪到外邊,側過身子,將腳丫從鞋子裏抽出來,翹了翹,一邊打麻將,一邊說:“一人一隻腳,給我好好掐,掐舒服了,我會給你們許多錢!”

權拳和壽授傻眼了:“怎麼,讓我們掐腳丫?”

龍大威頭也不回:“對對對,掐腳丫,掐得好,給大錢!”一邊自顧自地摸著麻將牌,掀開一看,是張臭牌,啪地一聲甩進了河裏。

壽授感到真無奈,張眼怯怯地看著權拳,那意思很明顯:“怎麼辦,掐不掐?”

權拳卻用眼睛狠盯著龍大威的臉,一半是憤怒,一半是等待。

“臭牌! ”龍大威又向河裏啪地甩了一張剛抓過來的牌,很不耐煩地叫道怎麼這會兒手氣這樣鈍?真真見鬼了!”忽地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蹬腿,大喝道:“怎麼啦,兩個小安徽,見我輸錢了,付不出帳,就不給我掐腳,啊?是不是?媽的,小賤胚,老子有

的是錢,快,給我掐!”

在一旁的奢助.理便衝上來,一把捺住了壽授的脖子:“掐呀!掐呀!安徽佬,龍老板不會少你們錢的!你要不掐,今天休想從這裏走出去!”

壽授無奈地又向權拳投過去絕望的一眼,怕索索地蹲下了身去,極不情願地、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龍大威的右腳趾間掐著、捏著。龍大威叨著煙,摸著牌,哼哼道:“不行!不行!勁太小,用勁

掐!”

壽授滿心裏不願意,那一雙臭腳叫人心煩,哪還用得出什麼勁。龍大威突然轉過了頭,發作道:“難怪人家說越窮的地方人越懶,越懶的人就越窮,窮地方出來的小鬼什麼事都幹不來,連給老子掐腳都掐不連牽,真是一個廢物! ”忽然,又將雙眼轉向仍舊呆愣愣地僵站在一旁的權拳:“怎麼?你小子吃木了嗎?叫你給老子掐腳,你還站著幹什麼,啊?快,蹲下去,給老子掐!”說完,又抓麻將牌去了!那左腳卻向權拳伸過來,正等待著享受呢!

奢助理便又衝上去,按照剛才對付壽授的方式,重又上演一遍:“你這小強頭,還不快點掐!”

權拳到底沒有奢助理的力氣大,那倔倔的脖頸拗了幾次想擺脫奢助理的按捺,但最終還是被他死命地撳了下去!奢助理惡狠狠道:“叫你掐,你就掐!不掐不是找死嗎,啊?”

“不掐!不掐!就是不掐!”權拳雖然被奢助理撳著頭頸,卻憋著勁吼著,“我是來打工的,不是來受侮辱的!”

奢助理陰陽怪氣地奸笑一聲:“嘿嘿,你是打工的?打什麼工?老實告訴你,你在這裏打的工就是為龍老板掐腳趾丫,清楚了嗎?快掐,再不老老實實掐,我非往死裏整你這個小強骨!”

奢助理果然下死了勁,將權拳的頭往地上摁。權拳怒不可遏,卻又無力反抗,便咬牙切齒道:“好吧,你鬆開手,我掐,我掐!”

奢助理得意洋洋地鬆了手:“是嘛,你早該這麼做嘛!何苦自尋難堪、自討沒趣、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可是,奢助理哪裏又能料到,他自以為得計地還沒說完他那些強盜邏輯的話呢,隻聽龍大威“哇”地一聲慘厲的嘶叫,猛地將那隻左腳抽了上來,蝦公一般蜷起上身,扳著那左腳掌,用嘴湊著,呼呼呼地直吹起氣來:“呼呼,阿喲喂,痛死我了!呼,呼呼,真的痛死我了!”

原來,那是已被徹底激怒了的權拳終於忍無可忍地反抗了,他趁奢助理剛一鬆手之際,便猛地如小老虎一般撲住了龍大威的那隻左腳,便沒命地用拳頭砸起來……

龍大威痛得嗷嗷直叫,奢助理急得嘣嘣直跳,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權拳的衣領,揮起老拳,狠命地便向權拳打去。權拳發起了梗勁,貓著腰,借著正低著的頭,公牛頂角一般,迸出全身之力,呼地便向奢助理的胸前撞去。奢助理一時站不住了腳,唷唷唷地叫了幾聲,轟嗵一下便仰身向後倒在了地上,摔了一個坐臀中,尾骨痛得直吸冷氣!權拳攥緊了雙拳呼哧呼哧地吼道:“誰敢欺負我們,我就和他拚命!”

奢助理熬著痛,艱難地站起來,又要向權拳撲去:“你這小雜種,老子滅了你!”

不待奢助理再次施虐,龍大威卻冷不防地喝斥道:“放手!放手!這小狗日的有種,將來是條漢子!奢助理,領他到樓下辦公室去,把他們兩個留下,好好待他們,我日後自會調理他們!”

奢助理不解地朝龍大威望了一眼,滿心疑惑道:“龍……龍

龍大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是的,是的!你給我把他們帶

走!”

奢助理再不敢放一個屁,極不情願地轉向了權拳和壽授:“要不是看在我們龍老板的麵上,哼!……走吧,小要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