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感波湧
在卜加寬老師的建議下，學校開辟了為同學們增進語境、加強交流的英語角，隻要願意，什麼同學都可以到這裏來當一回“準老外
每天，卜老師踐諾為權拳補習英語，權拳的英語成績直線上升。卜老師便鼓勵權拳說:“到英語角去，和同學們一道交流交流,那會使你的口語能力得到提高!”
英語角設在學校環境最優美的校訓屏下，旁邊是一片小樹林子，穿林而過的是一條靜靜的小河，小河上有一座小巧玲瓏的八步橋，小橋和小河全都掩映在柳林花蔭之下，真大有“小橋流水飛紅”之意境！
權拳來到了英語角，並成為了這裏的常客和積極分子。這裏有他認識的同班同學，也有他並不認識的其他年級或其他班級的同學，但，不管是誰，隻要願意與他作英語對話的，他都會滿臉是笑地“Hell。、Hell。”打招呼。雖然他的英語口語還很不熟練,所掌握的單詞量也還不夠豐富，但老師說的，膽大是學習英語的開路先鋒，隻要把路開好，就不愁不能盡早地到達所要前往的目的地！舒抒的英語基礎比較紮實，見權拳下苦功學習英語，便有意識地也到英語角來，幫助權拳練習口語。權拳很是感動，便“三克油、
三克油”地喊成一片。舒抒抿住了嘴笑他那咬不準的讀音，說:“權拳，你不能這樣‘三克油’、‘四兩醋’地喊，要念，你就得把語音念準確!”
權拳懊喪地說:“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念準確了，你看，我頭上I的汗都出來了，可總覺得我這是‘江北驢子學馬叫’！怎麼叫也叫^不好!”
I
舒抒便寬慰他?/別性急！你看好我的口形，並聽準我的讀音!”
就這樣，權拳盯緊了舒抒的嘴巴，豎尖了耳朵，舒抒念出一個音，他就認認真真地跟著念，反來複去，不知念了多少遍，終於開始
咬上了調。
這時，杜度不知何時突然冒了出來，他看權拳那副認真勁，便大笑了起來:“老權，看你那眼睛，是怕舒抒的嘴裏掉出塊巧克力，你好接過去吃了，是嗎?”
杜度一邊說，一邊還學著老權一會兒翹嘴，一會兒舔舌的樣子，做著一副滑稽相，逗得在一旁的男男女女同學們全都笑了！權拳刹地臉紅脖子粗，衝上去要抓杜度:“你這是嘲笑我嗎?”杜度一個泥鰍打滑，竄到一邊:“不敢不敢！我這是妒忌你呢!有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陪著學口語,好舒心喔!”
舒抒也紅了臉，嗔道:“權拳，給我教訓他!”
權拳冷不防一個旋身，捉住了杜度，扭送到舒抒麵前:“喏，讓你教訓他!”
舒抒問杜度:“自己說,怎樣罰你?”
杜度沒有辦法，伸出自己的頭，閉緊了眼睛，送上鼻子:“讓你刮鼻子吧！我老媽常說我的鼻子太高，刮扁一點，好看，女孩子就
不會喜歡權拳，而全喜歡我了!”
舒抒見杜度話中有話，怒道:“該打！該打！權拳，給我狠狠地'
打.!”
權拳伸出小榔頭一般的拳頭，對準杜度的屁股就要上。杜度屁股一閃:“權拳別打！權拳別打！打壞了，可沒有女孩子疼我!”權拳說:“還貧嘴！舒抒，掌嘴，怎麼樣?”
杜度連忙哇哇地叫:“掌嘴可是清朝宮廷的刑罰，我可不是太監，別掌嘴！別掌嘴!”
權拳便問舒抒:“舒抒，那還怎麼懲罰他?”
舒抒用兩個指頭捏住了杜度的小鼻子:“那你自己說如何罰你好?”
杜度伊哩哇啦叫著:“舒抒，饒了我！饒了我！你說要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舒抒不語。杜度便又說:“我學聲狗叫?”
舒抒搖頭。杜度便說:“要不我學狗爬一圈，好不好?”
舒抒噗哧一笑，還是搖頭。杜度不解:“我都做狗了，還不行
權拳抓住杜度的手臂，也用眼睛看著舒抒。舒抒這才舒舒緩緩地說:“這樣吧，你英語學得不錯，你就領著權拳把英語課本第十五課的英文內容領讀五遍，願意不願意?”
杜度連忙說:“遵命！遵命!”
杜度果真規規矩矩地領讀起課文來，發現權拳讀走調的地方，他還停下來，一音一吐地仔細為權拳糾正，然後再一遍遍地領讀，
直到權拳讀準確為止。
柳林裏有幾隻小鳥在吱鈴吱鈴地唱著清脆悅耳的歌，權拳的
朗讀也開始圓潤熟稔了起來，與小鳥的歌聲一呼一應，煞是好聽。杜度便樂得鼓起了掌來:“權拳，像你這樣下恒心學英語，將來你非成外交家不可!”
權拳不好意思說:“差遠著呢！比起你和舒抒來……”權拳說到舒抒，卻忽地發現舒抒不在了，便將後半句話嘎地打住，用眼睛四處搜尋起舒抒的人影來。
舒抒本來是站在一旁看著杜度教權拳朗讀英文的，可是，此時有個高年級的男生走了過來，極有禮貌地招呼道這位女同學，可以請您對對口語嗎?”
舒抒是個大大方方的女孩，點了點頭:“行!”
“那請跟我來!”那男生用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Please,我們到八步橋頭去練習吧!”
終於，權拳搜尋的目光在八步橋頭的方向停了下來，怔怔地，仿佛突然心有所動似的。杜度見權拳神情的變化，心裏立即明白了許多，說“:權拳，我們到八步橋頭去。舒抒的外語學得比我好，我們跟她學學去!”
權拳和杜度來到八步橋頭，隻見舒抒跟那男生你一句我一句
丨地把個英語說得正來勁。杜度心裏便不由有了一股子氣，冷不丁地衝道:“舒抒,你也真自私！權拳英語學得不好，你不願教他，就把他丟下給我，跟了個會說英語的，嘰哩咕嚕地說得好有趣呀!”
杜度說到“會說英語的”，還有意將眼睛向那個男生瞪了一下。那個男生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便接住了杜度的話頭:“你這同學怎麼這樣子?”
“什麼這樣子?”杜度像個好鬥的公雞，“你把我們的同學拉走幹什麼?”
“咦，真奇怪!”那男生說，“這不是學校英語角嗎？凡是到英語角來的全都是同學，哪還分什麼你們和我們的？你們要願意，我也可以跟你們暫時結對，怎麼樣？我們現在就開始，幹不幹?”
權拳此時不知哪來的火氣:“幹？幹什麼？誰跟你幹？幹幹幹，你到一邊幹去!”
那男生白愣著眼睛:“怪事！我今天這是碰上什麼啦!”
“碰上什麼? ”權拳繼續說，“碰上了鬼!”
“我可沒說你是鬼啊! ”那男生說你要真是鬼，我可要離開這裏了!”
“走啊！走啊！你本來就不該來這裏嘛!”權拳說，“你到這裏來幹什麼呢?”
“咦！你這人說話挺滑稽!”那男生說，“我到這裏來礙著你什麼啦?”
“怎麼不礙我呢?”權拳反問道。
“礙你什麼呀，你說明白點!”
權拳一時被問急了:“礙就是礙了!”
“礙什麼?”
“你管他礙什麼? ”權拳越來越說不清了。
那男生被氣得一甩手，丟下一句“神經病”，便揚長而去了。
權拳和杜度便向舒抒靠了過去，剛想開口說什麼，可是，舒抒卻不等他們說出來，脹紅了臉，哼地一聲:“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家? ”說完，轉過身，便一賭氣地也跑了開去！
看著舒抒遠去的背影，呆呆地，權拳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的心裏突然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紛紛亂亂的，纏成了一個團，全都塞在心口上，堵得人直發慌！
杜度見此情景，便拽權拳的衣袖:“權拳，舒抒生氣了，我們追上去解釋解釋，怎麼樣?”
權拳若有所思道:“解釋什麼呢?”
“解釋我們趕走那男生，並不是衝著她舒抒來的呀!”
“可是，可是，我……”
“你怎麼啦? ”社度見權拳吞吞吐吐的你……”
“我……”權拳此時可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哪，然而他卻不知該怎麼對杜度說，更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見鬼！見鬼！我今天這是怎麼啦？真真地見到鬼了?”
權拳用拳頭捶自己的腦袋，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這可把杜度弄糊塗了:“權拳，你到底是怎麼啦,啊?”
權拳一言不發，隻是又用雙手去拽自己的頭發，一把一把的，像要把頭發拔幹淨才痛快似的。杜度便上去扳住了他的雙手:“說，心裏特不是滋味，是吧？說，說出來！我們哥們兒兩個，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
權拳還是不肯說出心裏話。杜度便生氣道:“你信不過我？我什麼時候出賣過你了？要不，就是你剛把心長歪了，瞧不起我杜度的為人，是吧？跟著你權拳一道出走，算是我白白地陪你出去跑了一趟！罷罷罷，既然你有話不願對我說，那好，今後再有什麼需要我杜度的時候，請你也再不要來找我!”
權拳到底是個直性子，經不住杜度一番又一番的抱怨,終於，他憋紅了臉，恰如火山噴發一般，陡地嚷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樁心事:“杜度，我這心裏怎麼就像突然丟了魂似的，我好想好想舒抒呢!”
杜度驚呆了似的，張大了嘴巴，好久好久，看著權拳那雙愣神
的眼睛,竟然也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不懂權拳怎麼會產生這種古怪的念頭，趕那男生走，他本以為權拳的想法也是與他一樣，隻是為了防止那男生穿插進來而影響了權拳和舒抒在英語角的互相幫助，然而，權拳他，他卻是因為一種奇怪的嫉妒和排斥，是一種小男子漢最難以啟口的神聖“秘密”。
一會兒，權拳似乎後悔了，支支吾吾道:“杜度，杜度，我心中的秘密全告訴你了，你不會嘲笑我吧？也……也不會說出去吧……”杜度和權拳一樣，是個最講朋友義氣的男子漢，雖然他此時並不太理解權拳這番莫名其妙的感情變化，但，不管怎樣，朋友是不可出賣的！因此，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權拳:“我，一定為你保密!”權拳感動了，一把緊緊地握住了杜度的手，沒有說話，可那顆心卻通過杜度的那雙手，形成了一種盡在不言之中的神秘感應！小樹林子裏的鳥兒又鳴叫了起來，婉囀而纏綿。權拳的心情從未有過像今天這種滋味的幸福和沉湎，他不知道,今後到底該怎麼辦？因為，麵對著這片危峰陡起的情感波湧，他實在無法確定，是應該就此望而卻步呢，還是應該昂首挺胸地一往直前？
頭等秘密
成績剛剛有了上升爬坡趨勢的權拳，突然之間跌滑下來。班主任胡來喜老師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懷疑，蘇霍姆林斯基那些教育權威總結的教育理論是不是也有漏洞！要不，為什麼自己已改變了教育方式，總是以表揚為主、鼓勵為主、誘導啟發為主，這權拳還是轉變不了呢？他真是苦惱極了，難道這個學生真是“沒治”了嗎？老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這真是一個炮轟不倒的真理麼？於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不可救藥”這幾個字，難道在權拳這個同學身上，真的沒有藥可救了麼？他搖了搖頭，忽地勸起了自己，不要急躁！不要急躁！不要急躁！因為童校長和郝主任的話此時又在他的耳畔回響了起來:“我們生產的‘產品’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廠車間裏生產的沒有思想的物，因此，我們的生產方式不可能是死板的劃一的一成不變的模式化的簡易操作，而應該是有思想、有血肉、有情感、有針對性的教育、感化和塑造!”
是呀，對待權拳這樣的同學，除了循循善誘和積極的引導之外，還需要一個耐心的等待。等待,也是一種教育。等待之中，同時又施之以誘導，這就是一種並不為人們所重視的等待教育。對於轉化差生，這種積極的，而不是消極的等待教育尤為重要！可是，這一教育特征卻偏偏被當今許許多多急功近利、喜好追求轟動
效應的淺薄教育工作者所忽視。有時候，被忽視的,卻常常正是最值得提倡和最需要身體力行之的東西。
胡來喜老師心中終於又升起了一片希望的火苗，他決心以此去再一次溫暖和照亮權拳的心靈。
那一天，權拳百無聊賴地獨自一個來到了學校八步橋旁的小樹林子。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總像丟失了什麼，恍恍惚惚。他突然狠狠地抬起腳來，猛地將一塊石子踢得飛上了天，那石子飛過小路，劃出一道弧圈，然後卟地落到了那條小河裏。小河水麵上激起了一圈水暈，慢慢地擴大，擴大，一直擴大到河的兩岸，圓圓的水暈便被扯破，然後'，淡淡地消失在無影無蹤之中3
正當權拳孤獨無聊，心中的鬱悶無法排遣之時,杜度卻不知何時從他的身旁冒了出來老權，我看你這幾天心不在焉、魂不附體的樣子，是不是還在想那件事情呢？你這人怎麼突然變了，怪兮兮的，叫人不可捉摸呢?”
權拳沒有答話。杜度便又說:“你這樣瞎想，想煞了也沒有用呀！你不能向舒抒說說自己的想法嗎?”
權拳抬起眼，吃驚道:“這也能夠跟她講？那她還不把我笑煞
“那你就自己一個人自作自受去吧! ”杜度生氣道，“又要想人家，又怕人家笑話你，你那一向敢作敢為的膽子哪裏去了?”
權拳說:“這可不是膽子大就可以解決的事嘛！杜度,如果你喜歡上了誰，你也會像我一樣膽小如鼠的!”
杜度笑道:“好好好，就算你說的是！但,你一直這樣悶在肚子裏，不把你的肚腸子悶爛才怪呢！你就這麼悶著吧，算我多事，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裏踢石子、瞎歎氣吧!”
杜度轉身要走，可權拳卻拽住了他:“杜度，求你別走!”
“不走幹什麼？跟你一起在肚子裏做功夫?”杜度說，“我才沒有那門子好性子呢!”
權拳拾了兩塊磚頭，丟給杜度一塊:“坐，坐！陪我說一會話
吧!”
杜度隻得坐下。可是，權拳卻像個憋貓，想說什麼卻又一句也不說出來，就這麼默默地瞎磨蹭。杜度拍拍屁股，慢慢地站起身，說:“權拳，我佩服你這幾天進步這樣快，性子好得叫我不敢相信你到底是不是以前那個權拳？怎麼樣，我可沒那麼大的耐心，還是你一個人在這裏坐著吧，我可要找易一他們玩去了!”
權拳沒辦法了，隻得一甩手:“行行行，你玩去吧！我權拳不配再做你的朋友，走走走吧，省得見了我就生嫌!”
杜度一愣:“你趕我走，我倒偏不走了!”說著，一屁股重又坐了下去，靜默了一刻，便誠懇地問權拳:“心裏挺不好受吧！我勸你還是去跟舒抒好好談談，舒抒也不是外人嘛，說不定，她心中也會有你呢?”
權拳搖搖頭:“杜度，最了解我的，隻有你了！杜度，你叫我去見舒抒，這當然是一片好心，可是我確實不知是怎麼搞的，過去跟她在一起絲毫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說說笑笑挺隨便的，可是現在，見到她就心慌，就害怕！我倒成了景陽岡上的那頭老虎，她倒是那打虎的英雄武鬆了！杜度，我這幾天，反過來複過去地想了不少，最後我想好了，我想請你……”
權拳突然卡殼。杜度便問:“要我幹什麼？說！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信得過我杜度，馬上就說出來;信不過，那你幹脆就別說了!”
看著杜度那一片真心誠意的目光，權拳終於鼓起了勇氣，從衣袋裏掏出了一疊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紙，遞給杜度:“這些，都是我這幾天裏亂七八糟寫給舒抒的，請你，替我把它們交給舒抒！”“我以為是什麼上刀山下油鍋的事兒呢! ”杜度一副大無畏的樣子，“不就是叫我做個信使嗎？海娃當年冒著槍林彈雨還把雞毛信送到八路軍手中呢，我這又算得上什麼，無風無險的，既不坐牢又不殺頭，害怕什麼呢?”
權拳說:“你不害怕，我可害怕呢！雖然不坐牢不殺頭，可我總覺得比坐牢殺頭還擔驚受怕呢！杜度，你可不能把這些紙條弄丟了，因為這可是我個人的頭等秘密！……答應我，你也保證不偷看，好嗎？我怕……”
杜度哈哈大笑:“權拳,你別開玩笑！昔日裏，你比誰都膽大，如今你說這些話，是誑我杜度還是怎麼的？請放心吧，我一定親手把它們送給舒抒！別說紙條丟不掉，就連上麵的一個字，我也不會讓它漏出去！這就叫:頭等秘密，特級保密!”
杜度見到舒抒的時候，舒抒還正在生著權拳和杜度的氣呢!杜度還沒開口，舒抒便沒好氣地說了句:“別讓我再看見你們這些小雞肚腸!”說完，看也不看杜度，扭身便走自己的路去了！
杜度連忙追上去攔住她，滿臉賠笑:“嘻嘻嘻，舒抒，我承認那天不對！可是，我也沒別的意思嘛！權拳英語成績不太好，我是想讓你多幫幫他嘛!”
“這不也是小雞肚腸嗎? ”舒抒一側身，仍然生氣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別厚臉皮，老釘著女同學，當心成了你們男同學的笑料!”杜度又快步趕上去，又當頭攔住，依然賠笑:“舒抒，我承認是小雞肚腸還不行嗎？你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你就停下來，讓我這隻
小船暫時靠靠你宰相的岸，好嗎？否則我就可真要成為男同學們嘲笑的厚臉皮了！你忍心讓我從此背上那隻黑鍋嗎?”
看著杜度那副尷尬相，舒抒禁不住嫣然一笑:“厚臉皮，你到底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你說吧!”
杜度見有了轉機，急急忙忙地往衣兜裏掏紙條:“你知道嗎?權拳這幾天瘦了許多，成績也直跌下去，而你，卻還在生他的氣，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存心要毀了他嗎?”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舒抒瞪大眼睛，“他那天和你一起氣我，我沒找他算帳，還便宜著他呢！怎麼反倒倒打一耙，說我要毀了他，你們腦筋沒出問題吧?”
杜度把掏出來的紙條全都塞到舒抒的手中，說:“你自己看去吧！你毀沒毀權拳，你看了就知道了！恐怕，能夠救權拳的，隻有你了!”
舒抒好奇地接過一遝紙條，甩了甩，說:“權拳當作家了？寫這麼多東西，給我看有什麼用場，我又不是報社編輯可以替他發表!”杜度著急道:“舒抒，你別開玩笑好不好？生急病的碰上了慢郎中，你再逗，權拳這一回準死在你的手裏不可!”
“有這麼嚴重? ”舒抒這才攤開其中的一張，邊看邊說，“如果真這麼嚴重，他死了，我還得去賠他性命，那不冤枉煞我了嗎?”
舒抒起先不以為然，看著看著，不由驚得臉也白了 ：“權拳這是怎麼啦？他發瘋啦？他怎麼會這樣呢？杜度，你看看，你看看。”舒抒不知是害羞還是恐懼地將紙條塞給杜度，杜度連忙推擋道:“我答應過權拳，我決不看他寫給你的這些東西！他要我幫助保密，舒抒，不管他寫的是什麼，我希望你千萬也要為他保密!”舒抒點點頭:“保密當然可以保證！可是，你要我救他，我可怎麼救他喲！他寫的全都是愛呀、恨呀、死呀、活呀，這可叫我怎麼辦呢?”
杜度不知詳情，隻得跟著舒抒瞎著急:“我看他這幾天那丟魂失魄的樣子，內心一定很痛苦，我還真怕他會出事呢!”
舒抒嚇壞了 ：“他說他愛上我了，整天吃飯也不香，睡覺也不實，上課老走神。他說如果我不理解他，他會活不下去了。可是，我們還小呢……”
杜度問:“那你準備怎麼辦？就這樣看著他活不下去?”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舒抒說，“雖然我平時對他很好，可那就像對你杜度、易一、壽授一樣，同學友情，鄰居友情呀！如果要我去跟他說假話，說我也愛他，那叫我怎麼做得出這樣的蠢事？但，如果我不理踩他，他萬一出事，我對得起他嗎？即使不出事,他就這樣消沉下去，我也對不起他呀！杜度，我們都是好朋友，你幫我出出主意,我們怎樣去幫幫權拳呢?”
杜度撓著腦瓜子，好一會才說:“我從來沒有經過這種事，也不知道愛上一個女孩子是個什麼滋味，我實在拿不出什麼好辦法!要不，我們去把任壬、嘉佳、南楠、易一、壽授叫來，人多主意多，大家商量商量，說不定會有個什麼好辦法的!”
可是，舒抒搖了搖頭:“我並不是不相信任壬她們，隻是這事不宜張揚開去，你不是說要為權拳保密嗎？知道的人一多，這還叫什麼保密呢?”
“那，你就眼睜睜看著權拳撓心撓肚腸地痛苦煞嗎? ”杜度問。舒抒沉默了一陣，仿佛權衡了許多方麵利害，開口道:“看來，我們還是得向班主任胡老師求援。”
杜度立即反對:“你這不是更泄密了嗎?”
舒抒說:“我相信，胡老師會替我們保密的！再說，現在也隻有胡老師才能幫助我們解難，幫助權拳走出那個可怕的感情漩渦!”
杜度還是表示反對:“讓我們再想想辦法，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告訴胡老師為好！舒抒，我們回去再各自動動腦筋，明天我們再碰頭，行不行?”
舒抒點頭表示同意，但，她還是挺擔心地說了一句:“這事可經不起拖啊!”
吃過晚飯，應該是做家庭作業的時候了。可是，杜度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東一磨，西一蹭的，拿起筆寫了幾個字就又丟開了筆，雙手撐著兩腮，若有所思地發癡發呆。
經過了那場“出走”驚嚇的馬紅，現在對兒子的一舉一動袼外地關注，她很快便捕捉到了杜度的異常表情，便輕輕地碰了碰正在一旁看報的丈夫杜造時:“看你兒子，又不知招惹上了什麼精魅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作業也沒有心思做了。兒子聽你的，去，付出你的一點父愛!”
杜造時瞪了妻子一眼，算是對她那最末一句調侃的抗議。他丟了報紙，伸伸懶腰，正要站起身來去奉獻自己的父愛，可大門卻在此時“篤篤篤”地被敲響了。杜造時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妻子，便隻好無奈地就勢轉身去開門:“請進！喲，是胡老師呀！這麼晚了，吃晚飯了嗎？快請進！快請進!”
馬紅要要緊緊掇張凳子，直讓道:“胡老師，這裏坐！這裏坐！杜度，杜度，胡老師來了，快過來見胡老師!”
杜度懶洋洋地走過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胡老師”，便莫名其妙地站在一邊，他不明白，胡老師今天來到底是幹什麼？難道，他又出了什麼差錯了嗎？
胡老師笑吟吟地揚揚手:“杜度，你也坐!”
胡老師與杜造時、馬紅寒喧了一陣，便說:“杜度最近表現挺不錯，各方麵的進步都挺大，學習成績提高得很快!”
馬紅連連說:“這都是學校和老師的關心幫助……”
胡老師說:“不！主要還是杜度同學自己的主觀努力。”說著，他轉過頭去，望著杜度，很親切地又說:“杜度，我說這話沒有誇張吧？我更沒有當著你爸爸媽媽的麵故意說你的好話，是不是?”杜度的心立即便感到了一陣溫暖，剛才那種魂不守舍的沮喪情緒開始漸漸地消失而去。但，一時間，他卻又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話去回答胡老師，便說:“胡老師，您今晚是來找我有事的吧?”胡老師笑笑:“杜度，你真聰明喲！我今天來，確實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的，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為我提供一點幫助?”
杜造時輕輕地拽了一下妻子馬紅。於是，兩人十分自覺地悄悄退到另一個房間裏去了。
胡老師用一種溫和的目光看著杜度的眼睛，好像是在征詢他的意見，杜度頷首道:“胡老師，不知道您要了解些什麼?”
胡老師卻又不慌不忙道:“不急不急！杜度，我非常佩服你為了同學、為了朋友樂於相助的精神，即使自己吃苦吃虧，也在所不辭，挺身而出！杜度，我問你，如果現在又有一個同學，而且是你的好朋友遇上了困難，你還能盡自己的最大力量去幫助他走出困境嗎？”
“誰?”杜度急切地問，一邊又站了起來，“胡老師,您帶我去!”胡老師捺了捺杜度的肩，仍然不急不躁:“坐下，坐下，你聽我慢慢告訴你。這個需要我們幫助的，就是你的好朋友——權拳!”
“胡老師，您也知道權……”杜度發現說漏了嘴，連忙打住，為了替權拳保密，他換了口氣權拳他怎麼了?”
胡老師從杜度的神情中察覺出了點什麼，但他並不追問，隻是按照他的原計劃，說:“權拳最近表現反常，情緒低落，成績也直線下降。我想，他一定是碰上了什麼麻煩事，我和他個別談心，他卻又什麼也不肯告訴我。我走訪了他的爸爸媽媽，他們也發現了這個苗頭，但就是找不出個所以然。我在不少同學那裏也作了了解，大家都說不上是為什麼。易一我問過，他說不清楚。壽授也談過了，他講不明白。我還找過幾個女同學，包括嘉佳、舒抒，她們也都表示不知是什麼原因。我想，你跟他是老朋友了，是不是知道一點蛛絲馬跡呢？如果你知道什麼，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樣，才能對症下藥，幫助權拳進步啊！否則，看著他一天天落後，作為朋友，你和我一樣，是不會忍心的吧?”
胡老師要幫權拳，這正合杜度的心意，他十分感激地看了胡老師一眼。但，權拳這事兒非同一般呀，他已從舒抒的口中知道了個大概，其性質就是學校裏經常反對的“早戀”行為呀，如果告訴了胡老師，權拳會不會挨處分呢？再說，權拳要我替他保密，我怎麼能出賣朋友呢？何況，自己白天還跟舒抒訂了君子協定，暫時不把此事告訴胡老師，而且，根據胡老師剛才所談可知，舒抒也確實沒先將此事透露出去，難道自己能夠食言而肥嗎？杜度心裏矛盾重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胡老師的話才好！
胡老師大概已看出杜度此時的矛盾心理，便說:“有什麼顧慮，對嗎？你一定知道什麼，就是不想告訴給我，是不是？杜度，說真話，為了你的老朋友權拳，我才來找你的，你要是不願意講，那我也就隻得空手而回了！隻是，看著權拳退步，叫人心疼哪!”
胡來喜老師站起身要走，杜度顯然很內疚地叫了一聲:“胡老
師……”
胡來喜老師卻隻當沒有發現杜度的為難:“好吧，你叫爸爸媽媽過來，就說我要和他們道再見了!”
杜度忙阻攔道:“胡老師，您別走！您不能丟下權拳不管!”
胡老師兩手一攤:“可是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想幫他卻使不上勁啊!”
杜度暗下裏橫了橫心說:“胡老師，有件事想對您說，不知道您能不能保密?”
“保密? ”胡來喜心裏明白了一大半，立即毫不猶豫地伸出一隻小指頭，“來，我們勾勾！如果是關於權拳的秘密，誰說出去誰就是小狗!”
杜度飛快地伸出右手，翹起小指頭:“當真?”
胡老師毫不含糊:“當真!”
兩個指頭勾在一起，緊緊的，好一會，才鬆開。胡老師並不急於發問，耐心地等待杜度開口。可是，杜度卻突然說:“胡老師，您再等一等，我給舒抒家打個電話去!”
電話在另一房間裏，隻聽得杜度在電話中大聲說:“胡老師真心要幫權拳，並答應一定保密，那麼我想把這事兒就全都告訴給胡老師。因為我們有約在前，所以我得先聽聽你的意見。什麼？你完全同意我的決定？那好吧，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向胡老師解密!到此為止，再不擴散!”
走出雷區
胡老師真的夠朋友！他雖然詳詳細細地看過了舒抒交給他的權拳的“情書”，但，他不僅自己絕對保密，特別聲明，這事一定不向校長和教導主任報告，而且還將這些紙條物歸原主地全都還給了舒抒，並反過來一再叮囑舒抒:“千萬要把它們保存好，萬萬不可再給別人看去!”
在將紙條交給舒抒的時候，杜度也在場。胡老師告訴他們，像權拳這種羨慕某一個女同學的感情，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幾乎人人都會產生的，因為人處在青春時期，由於人的生理逐漸趨於成熟，這種戀慕異性的感情便自然而然地產生。產生這種感情並不奇怪，因為，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他(她)都會有這種情感曆程。因此，產生這種感情的同學並沒有什麼恥辱，也不是見不得人丟人的事情。誰也沒有理由而且也不應該去嘲笑他。特別令杜度和舒抒吃驚的是，胡老師竟然對他們說，他自己上初中時，就也曾思慕過班級裏的一個女同學，而且也寫過情書。現在想想，那種感情都是一種朦朧的不定型的模糊色彩的虛幻之情，十分美好，但又十分危險！不能正確對待，不能妥善處理，往往會造成不堪想象的惡果，會使人陷人一種泥潭，不可自拔。如果處理得好，並能超越和戰勝這種感情，那麼它將給人的日後留下一份最最美好的青春
回憶！
胡老師的敘述，就像是一首抒情詩，把杜度和舒抒深深地吸引住了。直到胡老師打住了話頭，他們兩人還沉浸在那美麗的遐想之中。那麼，如何戰勝卻又不傷害這種情感呢？杜度突然醒悟過來，急切地問:“胡老師，我們怎麼去幫助權拳安全走過這段迷人的‘雷區’呢?”
胡老師眼睛瞪得雪亮:“迷人的雷區？杜度，這是你想出來的?太妙了，太形象了！我正在研究初中生青春期現象問題，一直想找個最生動、最貼切的詞彙來概括青少年早戀情結，想不到你替我發明了！好，杜度,你確實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在這一點上，你稱得上是我的老師呢!”
杜度羞紅了臉:“胡老師，我隻是被您所講的那番話打動了，所以才突然有所感悟似的，脫口便冒出了那個想法。瞎說說的，怎麼談得上是什麼發明唷!”
“不！杜度，許多閃光的思想常常產生於突然之間的感悟！看似平常，實際上卻包含了極深極深的意蘊!”胡老師進一步借題發揮，鼓勵杜度，“我想讓你和舒抒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和才智，去幫助權拳安全走出那段迷人的雷區！你們看，能不能勝任?”
杜度搔頭道:“胡老師，還是您找權拳認真談一次好!”
舒抒也說:“胡老師不出麵，我們恐怕解決不了這麼大的難
題!”
胡老師說:“你們不是要求我為權拳保密嗎？如果我出麵找他談話，他就會知道，一定是你們‘出賣’了他，你們之間的關係一定會緊張起來。再說，權拳知道我已掌握了他寫情書的情況，無形當中就會給他增加相當大的思想壓力，弄得不好，他很有可能還會產
生逆反心理，到那時那彎兒就更加難以扭回來了!”
杜度和舒抒聽胡老師言之有理，便不再推托了。但，怎樣去行動呢？舒抒懇求胡老師道:“胡老師，您不出麵我同意。可是，下一步該怎麼做，還得您給我們拿主意才行！要不，弄砸了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胡老師點點頭:“我讓你們去做，並不是說我逃避責任。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困難，你們隨時可以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們出主意拿辦法！記住，我時時刻刻都站在你們的身後，為你們撐腰作主！怎麼樣？我們現在就來研究一下，采取什麼措施，按照什麼步驟，運用什麼方法，把權拳盡早平平安安地帶出那段迷人的雷區!”這一天，在杜度和舒抒的召集下，他們同一幢大樓裏的八員“大將”聚在了一起，因為這天正好是任壬的生日，他們要為任壬舉行生日晚會。事先，任壬就請求過她的爸爸媽媽:“請你們今天稍許委屈一下，暫且到外麵去回避一次，我要和我的夥伴一起共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