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四個人商量好了,要把我們身邊帶著的一點錢送來給你,幫助你救救眼前之急!”

權拳將一千零四十一元叁角錢捧出來,真心誠意說:“莫一新同學,你是我們新結識的朋友,這點錢是我們作為朋友的一點心

意,請你收下吧!”

莫一新謔地站起來,感動得雙手直顫抖,連連說:“朋友!朋友!我真心誠意地感謝你們這些熱心腸的好朋友!”

莫一新一邊說,一邊就將那顫抖不住的雙手向權拳伸過去。權拳見了,趕快把手裏的錢遞過去。莫一新的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可是,這雙拚命顫動著的手並不是來接權拳的錢的,相反,它們是來推擋權拳捧著錢的那雙傳遞友情的手的!

“我不要!我不要!”莫一新一個勁地推擋著,“我不能要你們的錢!我也不會要你們的錢!因為,我不需要你們的錢!請求你們把你們的錢帶走!”

莫一新這一舉動,使權拳他們驚訝異常:“這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 ”莫一新答。

“一千多兀,是嫌錢少?”

“少? 一千多元,對於我來說,是一筆大錢!”莫一新答。

“那是看不起我們?不肯給麵子?不願交我們為朋友?”

“你們這樣看得起我,給我這麼大的麵子,我夠感動的了! ”莫一新連連辯解道,“我怎麼肯失去你們這些情如山重的真朋友呢?”“那麼,你為什麼不收下我們的錢呢?”

莫一新猶豫了好一會,才說:“我也有我的自尊心!我有困難,但我不能老靠別人的捐贈養活自己,養活媽媽;我要靠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養活媽媽!”

多麼鏗鏘有力的話語呀!權拳他們頓時覺出了自己的渺小,莫一新的高大!別小看了人家是鄉下男孩,那心誌不比我們城裏男孩低呀!我們生活在城裏,生活條件不知有多好,可是我們還常常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常常是得福嫌輕,與莫一新比一比,我們慚

愧呀!

為此,杜度又問莫一新:“你說你靠自己的雙手養活你自己和媽媽,你是怎樣掙錢來養活的呢?你還要上學,哪有時間去掙錢呢?”

莫一新說:“我是靠那些和你們一樣好心腸的鄉親鄉鄰的幫助,專門找來一些可以讓我利用課餘時間和星期天幹的零活,讓我邊打工邊上學,既掙了錢又不誤學習。比如,我剛從村上挑回的這擔麥秸吧,就是一位張大叔照顧我,要我替他做的活兒。”

易一好奇地問:“那些麥桔能夠做什麼呢?”

莫一新介紹說:“做麥秸籠子。夏天到了,織布娘娘叫了。張大叔從田野裏捕回了許許多多的織布娘娘,把它們統統關進小籠子,一隻籠子裏盛一隻,然後挑到城裏去賣。你們城裏人也怪,城裏日子過膩了,就說要回歸大自然。於是見張大叔挑來了大自然風情十足的織布娘娘,便搶著買回去,把它掛在陽台上,或者吊在房間裏。白天晚上聽到織布娘娘如歌一般悅耳的叫聲,高興得直說:‘化幾元錢買回一個鄉間清涼涼的夏天,值得!’這織布娘娘就是學名叫‘蟈蟈’的昆蟲,叫得可好聽了,不知道你們玩過沒有?”權拳高興地接過來說:“玩過玩過!去年夏天,我爸爸就買過一隻,掛在客堂間,唧哩唧哩確實叫得美極了!”

杜度也跟著說:“我媽也買回一隻,大概花了五元錢吧。每天我們都喂它北瓜花。我們把北瓜花塞進小籠子,看著它那三瓣嘴慢慢地蠶食,可有意思了!想不到,那麼精巧的麥秸小籠子,居然你也會做!”

莫一新說:“一隻織布娘娘五元錢,我編麥秸籠子,張大叔特別關照我,每隻籠子給我二元錢!拿著這錢,一方麵感激張大叔,一方麵又為自己的勞動所得感到自豪!可惜,你們難以體會到那種滋味!”

“不,我們也體會過!”壽授猛地冒出了一句,“我們也外出打過

工!”

莫一新一把抓住了壽授的手:“真的嗎?那麼,我們更有共同語言羅!”

“隻是,隻是,我們後來又失敗了!”壽授此時的神情有點局促,“我們不能跟你比!”

權拳趕緊接過話頭,把話題重新轉了過來,為壽授解除尷尬:“莫一新,請你現在編一隻麥秸籠子給我們看看,好嗎?我們也想向你學學這門手藝呢!”

“好的!”莫一新抓過一把麥秸,一邊靈巧地編起來,一邊又開玩笑道,“你們學會了,可別把我的飯碗頭給搶走啊!”

大家一齊哈哈哈地笑開了。一時間,他們便儼然變成了相識已久的朋友似的,再分不出什麼城裏還是鄉下人的界限了!

趁著大家又說又笑,教的教學的學,十分投合投入的時候,權拳一個人悄悄地溜進了莫一新媽媽的房間,問寒問暖問長問短地和莫媽媽嘮嗑了一陣。又趁著這親親熱熱的嘮噫之機,權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一千零四十一元叁角錢悄悄地塞進了莫媽媽的枕頭下。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四個城裏小夥子才依依不舍地告別了莫一新和他的媽媽。臨走,莫一新和莫媽媽反複關照著:“別忘了

A

今後常來走走!”

權拳他們則說:“我們會來的! 一定還會再來的!回城後,我們將要向全校同學發起倡議,石清中學和牽黃中學要開展手拉手

互幫互學活動!

夜宿情深

一回到宿營地,權拳他們便主動地去向胡老師彙報了他們去見莫一新的經過。胡老師一方麵批評了他們,一方麵又表揚他們:“就憑你們留在床鋪上的一張條子,你們就離開集體幾乎整整一個下午,你們考慮過沒有,這是違反這次搏浪活動的紀律的!你們應該作檢査,今後絕不允許再發生類似情況!當然,你們為了幫助一個家境十分困難的鄉村中學生,竭盡自己的全力,走訪他,捐助他,讓他感受人間的真情和溫暖,這種心中有他人的助人為樂的精神,是值得我們提倡和學習的!我在這裏向你們表示敬意,並希望這種精神能在我們整個班級內得到迸一步的發揚和光大!”

權拳他們接受了胡老師的批評,並集體寫了一份認識交給了胡老師。在晚餐之後的全班班會上,胡老師再一次重申了紀律的重要性,反複強調,無論是誰,凡是要離開集體去個別活動,都必須

a

事先請假並得到批準後方能離開!接著,他又以表揚的形式,對權拳他們能夠認識錯誤,並保證不再重犯的態度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然後,對權拳四人真誠捐助莫一新的行為進行了高度的讚揚。他說:“我們的搏浪活動也同樣為我們走進鄉村、了解鄉村、學習鄉村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更為我們加強和農村同齡人之間的聯係、互助、共進創造了一個極好的條件!我們到大山裏去追尋理想,一路上,處處都有理想的火花在閃亮,希望大家抓住機遇,自覺地磨煉自己!我們前麵的困難一定還很多,相信大家團結互助,是一定能夠克難製勝的!今晚上,我們要充分休息好,為明天新的進軍作好體力準備!”

同學們圍在一起說說笑笑了一會,早早的,他們便按照胡老師的要求,男女生各一個教室休息去了。

因為住宿在牽黃中學的教室裏,晚上的蚊子特別多,因此,大家把從家裏帶來的蚊煙香點了起來,把教室的門窗也都緊緊地關閉了,防止外麵的蚊子進來。

由於出於對鄉村的一片新奇,午休時未能得到很好的休整,現在大家瞌睡極了!雖然教室裏還有少量蚊子在飛舞,關了門窗之後的教室內特別的悶熱,可是,瞌睡蟲鬧得他們的眼皮直巴拉下來,沒有多久一會,大家便都深深沉沉地進人了夢鄉。

然而,34度的大熱天,外麵又沒有一點點風屑屑,幾十個同學關閉在一個教室內,就像是一個悶罐頭,那渾身的大汗不知不覺地流出來,濕了衣褲,潮了桌板。特別是再加上那幾十盤蚊煙香噴雲吐霧,整個悶罐頭又成了煙霧繚繞的黑煙囪。同學們的好夢至多也不過做了一個多小時,大家便一個個地被汗淌醒了,被煙熏醒了,被燥熱憋醒了,被飛舞叮咬的蚊子攪醒了。

權拳克製著自己,一任汗水默默地流淌,他怕再違反了紀律,在胡老師麵前難以交代。他翻了一個身,在心裏默默地數著“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六七八九十,下山如滾石”,想借此重新催眠人睡。可是,睡在一旁的杜度卻輕輕地坐了起來,脫掉了汗背心,擰了一把,滴哩嗒啦落了一灘水。然後,赤著膊,推了推權拳:“別裝腔作勢,我知道你醒著!悶死了,悶死了,起來開開窗戶好不

好?”

權拳便坐起來說:“鄉下野外蚊子多,窗一開,同學們就更無法睡了!杜度,忍忍吧,小心別把其他同學吵醒了!”

權拳按了按杜度,想重新躺下。可是,高個子王長林卻謔地爬起來:“別以為我們都睡著,其實我們早醒了!見鬼,這麼熱,怎麼睡?”

謔地,又有好幾個同學坐起來:“我們也早就醒了,實在沒法

睡!”

就像滾雪球一般,這邊同學一呼,那邊同學全都一應:“癡鬼才睡得著呢!被蚊香嗆都快嗆死了!怎麼樣,我們就開開窗戶吧?”

窗戶打開來了,煙氣向室外消散了許多,悶熱也隨著空氣的流通而得到了些許緩解,可是,那些如虎似狼一般守候在窗外的蚊群,卻真的就像饕饕一般蜂擁而進!這些蚊子早就餓壞了,它們見人就叮,見血就吸。.同學們透了一口氣,剛想睡上一覺卻立即就陷入了蚊子們的全麵包圍。於是,教室裏便像麥場上斷斷續續的連枷陣,劈劈啪啪的,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王長林和另一個同學張群成詛咒著要去把窗子重新關上,壽授便說:“現在關上也沒用了,蚊子鑽滿了一教室,它們會輕饒我們喫”

易一很想睡覺,蚊子偏不讓他安生!蚊煙香又不頂用,他氣壞了,爬起來去兜裏掏摸出一套長褲子長襯衫,也顧不得天有多熱,連手連腳全都包在裏麵,倒頭便又睡!可是他沒有把自己的小腦袋也給包住,那些可惡的蚊子便一會兒叮他的小鼻子,一會兒咬他的嘴巴子,一會兒又啃他的脛脖子。易一氣瘋了,一翹身坐起來,敞開了衣衫大把大把抹汗:“不知這造物主當初犯的是哪門子病,為什麼要在世界上生出這麼多對萬物有百害而無一益的蚊子來?我們的老祖先呢,既然為我們人類發明了衣服和褲子,為什麼不發明一種遮臉掩麵的頭罩子呢?”

可是,生氣又有什麼用?氣壞了身體,還不是自己倒黴!蚊子它知道什麼?它會因為你生氣就停止它的罪惡行徑嗎?它還不是照舊要叮你的肉,要喝你的血!易一想通了,不再生氣,他現在非常瞌睡,非常想睡覺,那就得想辦法把頭臉包起來,蚊子叮不著了,自己不再受蚊子的侵擾,那討厭的瞌睡蟲不也就可以摔它到東洋大海裏去了嗎?

對!有塑料袋,拿一隻出來,套在腦袋上,再狡猾的蚊子也休想打自己的主意了!隻是,那塑料袋密不透氣,易一才包了一會兒,就覺得受不了了,差一點就要給悶死了!沒辦法,他把袋子扯下來,大約莫在兩隻鼻孔的方位用蚊香燙了兩個小洞,然後湊住了鼻眼將袋子重又套到腦袋上,嘿,這一招還真行!好一陣,那些狗蚊子們再也拿他沒有辦法了!

易一放心地重入夢鄉。然而,好夢偏偏不長!那鼻孔裏的氣一進一出的,塑料袋子便慢慢地移了位,那袋子上的小洞終於離開了兩隻鼻孔眼。易一正吸氣呢,那沒眼洞的塑料膜一下子就堵住了易一的鼻孔,易一一下子便憋悶得豎了起來。

這一豎,嚇得旁邊的權拳、杜度連忙起身來看究竟,擰亮小手電,一照,易一正在沒命地撕扯腦袋上的那隻塑料袋呢!

權拳、杜度先是嚇一大跳,他們被易一的“鬼臉殼”弄糊塗了:“是誰想謀殺你嗎?”

易一氣恨道:“誰敢謀殺我?還不是這些混帳蚊子!”

“蚊子能把塑料袋套到你的頭上? ”權拳、杜度十分驚訝!

“哪是呀!”易一沒好氣地解釋說,“蚊子要叮我,我套上塑料袋防蚊子,塑料袋又想悶死我!說到底,這不是蚊子想謀殺我嗎?”

權拳、杜度懂了,不由哧哧地笑起來:“虧你想得出這種好辦法!早一點給我們介紹介紹,我們也好有福同享啊!”

易一說:“還笑!把別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歡樂,你們都是些什麼黑良心!”

杜度說:“哪敢呢!這是真的佩服你的腦袋聰明,什麼點子都會想出來!唉,你要早就想出這點子,我從家裏出來時,就把我爸爸的那隻全罩摩托頭盔帶來了。把它戴在頭上,既防了蚊子,又沒堵氣的危險,那該多好啊!”

壽授此時也湊過來說:“這確實是個好方法!將來我們就模仿摩托頭盔生產一種防蚊頭盔,專門賣給那些夏季野營活動的人,我們還能賺筆大鈔票呢!”

易一哼了一聲道:“到那時,你可別忘了付給我一筆錢丨”

壽授問:“為什麼?”

易一說:“發明者有專利,這個產品的專利權應該是屬於我易一的!,’

大家便都偷偸地笑。

笑了一會,權拳又製止道:“當心,別破壞了紀律!我想啊,與其大家都這樣無法睡覺,還不如我一個人不睡,我用扇子替你們扇涼趕蚊子,你們抓緊時間快睡覺,好不好?”

想想時間還早,現在至多也不過九點半左右,到第二天天亮還早著呢!如果大家都睡不好,明天行軍可要吃不消的啊!大家合計了一下,覺得用輪流值班服務的辦法比較好,這樣,每個人都可以睡上一個整覺了。因此,權拳便將這個辦法向所有睡不著的同學提了出來,大家自願結合,五人一組,一人服務,四人睡覺,就像解放軍夜裏站崗值哨一樣,一小時一換崗,平平安安就可以待到大天亮!

無獨有偶,此時的女同學教室裏也同樣在暗暗地經受著蚊蟲的侵擾,暑熱的煎熬!隻是女同學們比男同學們更嬌嫩,有幾個同學還抱怨說:“早知道搏浪這麼艱苦,我不報名參加了!”

舒抒便為大家鼓氣說:“現在抱怨也沒用,我們應該麵對現實,鼓起勇氣,戰勝困難才對!當然,如果我們不出來參加搏浪活動,今晚上睡在家裏,空調打開了,不冷不熱,確實要多舒適有多舒適!可是,作為一種人生,隻知道舒適,不知道艱苦,不知道怎樣才能去經受住艱苦的磨煉,那麼這種人生就是一種有缺憾的人生!沒有艱苦,沒有愛因斯坦;沒有艱苦,沒有巴爾紮克;沒有艱苦,沒有華羅庚;沒有艱苦,沒有魯迅……總之,沒有艱苦,就沒有成功,就沒有幸福,就更沒有我們這一代人總是夢想著的美麗的人生!”

哦,舒抒簡直成了演說家了!姑娘們的熱血又沸騰了!是啊,我們眼下的艱苦,正是在鍛鑄我們的靈魂和人生啊!幸福的生活一定是浪漫的,但,幸福並不都是浪漫,因為幸福必須靠艱苦去換取!因此,任壬說:“我們常常為過去的革命女性視苦為樂、視苦為榮的精神境界所折服,現在,我們不正是在實踐著她們的追求,體驗著她們生命的價值所在嗎?”

南楠激動起來了,她豎起身,搖著一把扇子,對一位同學說:“來,我替你趕蚊子!你睡,好好地睡一覺!”

剛才還歎息著吃後悔藥的薛力虹同學也坐起來,對身旁的一個女同學說:“我也替你趕蚊子,你放心地睡吧!”

舒抒、任壬、嘉佳全都成了教室中新產生的“自願者”行列中的一員。一時間,扇搖聲聲,交織成了這鄉村暑夜搏浪的美妙樂曲,輕輕地鼓蕩起年輕人時時思幻著的理想起飛的風帆……

就在男女同學們與暑熱蚊蟲艱苦交戰之時,多運村奠一新的家中仿佛接受到了一種情感磁場的感應,擾得莫一新和他的媽媽無法入睡!

“一新啊,這些從城裏來的學生今晚睡在哪裏? ”莫媽媽問。“他們說是住在我們學校的教室裏。”莫一新答。

“他們全都沒帶蚊帳吧?”莫媽媽問,“一夜天非給蚊子抬走,是不是?”

“可不是嘛! ”莫一新答,“他們城裏人哪受得了這番苦喔!媽,他們心那麼好,我們得去幫幫他們才對呢!”

“是啊! ”莫媽媽說,“你看怎麼幫他們呢?”

莫一新說:“我把這頂蚊帳卸下來,給他們送去吧!”

“一頂蚊帳解決不了問題吧? ”莫媽媽說,“聽說他們五十多個人哪!兩人一頂帳子,至少也得二十多頂吧?”

莫一新說:“對,是得二十多頂!可是,一時間到哪兒能借到這麼多帳子呢?”

莫媽媽說:“把我這床上的帳子也拿下來送去!”

“這也才兩頂呀! ”莫一新說,“杯水車薪,無濟於事啊!”

“再想想辦法! ”莫媽媽說能不能也叫你們同學一起來想想辦法呢?”

莫一新一樂道:“對對!媽媽,我到村上串連同學去。我們村就有三十多個同學呢,一家拿一頂,就足夠他們用的了!”

莫一新家沒有手電筒,好在他對村裏的條條路都很熟悉,他摸著黑,走東家穿西家,先把平時非常要好的五個同學——曹田喬、解兆攬、吳尚、聞卓、殷春華召集起來,說明情況,然後分頭行動。到底是人多好辦事,一串二,二串四,四串八,沒有多長時間,三十多個同學,便捧來了三十多頂蚊帳,以及帳竿竹和紮帳竿用的繩子。莫一新激動地連聲說:“謝謝大家一片熱心腸!謝謝!謝謝!”

很快,三十多個同學便來到了牽黃中學。他們叫開胡來喜等幾位老師的教室門,說明來意,捧上蚊帳,並執意:“我們要為城裏來的同學們安好蚊帳!”

權拳、杜度、易一、壽授再次見到莫一新,而且是在莫一新為他們真誠解難的情況下再次相見,心裏不知道有多麼的感動!他們把莫一新介紹給了舒抒、嘉佳、任壬、南楠以及全班同學們,然後又把舒抒她們介紹給了莫一新,於是,一雙一雙滾燙滾燙的手一一握過去,那城鄉中學生之間的深情厚愛便像電流一般,傳進你的心,傳入他的心;溫暖了你的心,潤澤了他的心……

由於大家一齊動手,大約在夜間十點四十五分鍾的時候,一頂頂蚊帳全部架了起來。直到城裏的同學們一個個都鑽進了帳子,莫一新才帶領著他的同學們,就像完成了一項神聖使命似的萬般高興地離開了學校,摸著黑回村裏去了。

病苦何懼

第二天一早,莫一新和他的同學便來到學校送別搏浪車隊。權拳緊緊攥住莫一新的手深情地說:“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友情!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莫一新則戀戀不舍地說:“祝你們搏浪成功! ”同時又告訴權拳說:“茅山十八盤旁有一片鬆林,那是一片英雄林。你們到了那裏,一定要去瞻仰英雄林。到時請別忘了代我和我的媽媽向英雄林多

權拳聽說過那片英雄林,那是爸爸插隊在茅山時知青們最崇敬的地方,想不到莫一新居然也提起了那兒!權拳說:“我會的!我會代你們向英雄林致意的!再見吧,我的朋友!”

搏浪車隊上路了!這一天,他們全天急行軍。任務很重,行程很長,同學們麵臨的困難更多。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害怕,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劈風斬浪,一往無前!

太陽一升出來,就顯示出它無上的權威!那輻射出來的熱線,就是高懸在同學們頭頂上的一把明晃晃的利劍。此時,野外無風,可是車隊卻飛行如風!同學們一個個躬著上身,雙手掌牢龍頭,雙眼盯緊了前麵的車騎,雙腳一上一下飛快地踩踏。有時,大家齊聲放歌自己編寫歌詞學校音樂老師幫助譜曲的《搏浪歌》,歌聲挾帶著濃厚的現代青春氣息,滾過田野,傳向遙遠。有時,大家屏聲息氣,鼓足了勁頭,暗暗地叮囑自己?.要做英雄,不做狗熊,千萬千萬不可落下掉隊!

車隊如龍,沿著公路的右側,一線相連,穿行若箭!把田野甩到身後,把村莊甩到身後,接著又去追趕前方的田野,追趕前方的村莊!以至於,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車隊在走,還是田野、村莊在走!

汗水似雨,嘩嘩嘩地從同學們的額頭上滾下來。汗衫成了名副其實的汗衫,那汗水浸濕了衫紗,又從衫擺上撲嚕嚕地往下拋。同學們則如出水的魚,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一片!

繡著“搏浪”二字的小紅旗最精神!它綁縛在權拳的後車架上,隨著權拳自行車的疾馳,撲啦啦在車隊之首飛舞!它象征著搏浪隊員們的昂揚鬥誌,象征著搏浪車隊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杜度本來也是“搏浪”小紅旗的輪班旗手,但,今天他意外地發現自己不行了!騎在自行車上,總覺得使不出勁,渾身感覺滾燙滾燙的,卻就是不像其他同學那樣汗水酣暢淋漓。他知道這是自己不好,一定是昨晚用冷水衝澡,著了涼,現在發熱了,那手臂彎彎、腿腳彎彎處,酸疼酸疼的,真是說不出叫個什麼滋味!頭腦也開始發脹,昏昏沉沉的,好沉重好沉重!可是杜度是個要強的人,他不肯因此而掉隊,因為掉隊就是給男子漢丟臉哪!他更不肯因為自己的不適而影響了整個車隊的行軍,因為那種影響集體行動的人隻能與狗熊同伍!因此,他咬緊了牙關,強忍住酸疼昏痛,隻是一個念頭:堅持堅持,千萬別讓同學們看出我的破綻!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可是,病魔卻偏要搗蛋!害得杜度稍不留神,那車速便突然慢了下來。與杜度一直行進在一起的易一和壽授發現了這一微妙變

化,便靠近一點看了看杜度的臉,一片蒼白。易一便問:“杜度,你不舒服嗎?”

杜度一怔,連忙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特地放鬆了喉嚨,回答道:“哪有的事!我這不是好好的騎在車上嗎?”

壽授不放心:“那你怎麼騎不快,老會減速呢?”

“誰說我減速了?”杜度咬一咬牙,特意用勁踏了幾下車踏子,讓自行車加了一加速,說怎麼樣,我們來比一比誰騎得快,好不好?”

由於一用勁,杜度的臉部隱隱露出了一絲痛苦的表情,這一陰影仿佛閃電一般一閃忽便消失了。但,杜度再怎麼掩蓋,還是沒能逃得過已引起警覺的易一的眼睛:“不對,杜度,你一定是生病了,你這是在瞞著我們!”

壽授說:“你要不老實說出來,我這就報告胡老師去!”

杜度慌了:“壽授,壽授,幫幫忙,別聲張,我求求你好不好?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影響了大隊人馬的行軍計劃!”

易一便問:“告訴我,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杜度知道欺瞞不過了,便說:“好像是發燒,渾身難受!”

易一說:“我們陪你歇一會兒再走,好不好?”

“不行!不行!”杜度說我能堅持!你倆放心,我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易一焦急道:“萬一要出個大事兒呢?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杜度求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心裏清楚著呢!真的,我不騙你們!”

壽授便說:“如果你真覺得堅持不住了,可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知道嗎?”

杜度點點頭:“隻要你們為我保密,我一切都照你們說的辦!”易一、壽授從此不離杜度左右,時不時便關切地抬頭觀察一下杜度的麵部神情,以防不測。那心裏,則急切地巴望著,時間快快到中午,一到中午,就可以讓杜度有個休息的時間了!

終於,十一時三十分,車隊來到一個叫草橋的小村鎮,胡老師宣布在此午餐。因為中午太陽熱線太重,決定下午三點鍾再上路,同學們又可以在這裏好好地睡上一個午覺了。

同學們全都餓壞了!可是草橋這個小村鎮實在小得可憐,好容易才打聽到在小村的西頭有一爿小吃食店。小吃食店裏沒有什麼像樣的葷菜,好在店裏有個大鍋灶,那灶上的大鐵鍋子一次倒也能煮上幾十斤的大米飯。灶下是用柴燒的,店老板忙忙乎乎的,也就一刻功夫,便將一大鍋子的大米飯給燒成了。另一隻大鍋則用成年醃製在大缸裏的老酸菜攪拌著醬油,枯嘟枯嘟地煮滾了,便一碗飯一碗酸菜湯盛給同學們吃。

要是在往常,同學們見了這樣的飯菜,非大叫:“喂豬還是怎麼啦? ”可是今天,不但沒有嫌好道醜,相反大家全都爭先恐後,領了飯湯,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平時在家嬌得要死要活的任壬,連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巴拉巴拉便往嘴裏扒飯下湯。那酸菜由於醃得時間長了,湯裏彌漫著菜缸裏的一種臭味,可是任壬卻說:“這飯真香!這湯真鮮!”

壽授在家中是個最挑食的人,可是這會兒,恨不得把碗底也啃穿呢!

那千斤小姐一般的南楠,平時在家頂多隻吃一小碗飯,可是今天,她吃完一大碗飯,卻又跑到灶上,把那鍋巴鏟了一大塊,咯吧咯吧地嚼得好香好香:“就是在月亮灣,我也沒吃過像今天這麼好吃

的飯!”

壽授說:“我簡直成了一個餓煞鬼了!我一口氣吃了三碗飯,還想吃!我媽媽要知道我今天這麼大的飯量,一定會嚇得拖長舌頭喊:‘成飯桶啦?’”

任壬便笑:“你成飯桶,那我就成‘湯婆子’了!”

南楠手搖鍋巴,更笑:“你要成‘湯婆子’,那我可就稱得上是‘鍋底子’了!黑乎乎的鍋底子,燒出黃燦燦的焦巴子,一嚼脆生生,饞煞你這個湯婆子!”

任壬見著了南楠的損,起身便追打:“你這個編派人的臭丫頭,看我不打你!”

一個追,一個便躲。南楠到底不是任壬的對手,追了沒多時,一把便被任壬抓住了。任壬氣喘籲籲的,揚起另一隻手就要向南楠的背上敲下去,想不到南楠也蠻靈活,一回身,便將掰開的一塊鍋巴朝任壬的嘴裏塞去。任壬連忙鬆手去搪,一把正好抓住了南楠塞過來的鍋巴。南楠則乘機立即放棄了那塊鍋巴,咯咯咯地笑著金蟬脫殼而去。任壬也不追趕,抓住鍋巴便往嘴裏去:“嗯,確實脆生生的!好吃!好吃!香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