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們的腳步所驚動,一隻鷹突然從一棵枯樹上飛起,然後在藍天下盤旋,它的鐵一般的雙翅堅韌而有力地展開,平穩得令我們吃驚。

鷹,是鳥中的偉大者,它沉默,但深沉,絕不媚俗,令所有的鳥不敢蔑視。

一隻鷹飛過,你會發現,那些平日唧唧喳喳的麻雀停止了喧鬧,那些常常抖抖索索的斑鳩更加汗顏。

我崇拜鷹,我向往鷹的高度和鷹的神聖。

山路

它是一個巨大的問號,盤纏在山腰間;它是一個巨大的感歎號,屹立在絕壁之上。

似乎是一種拷問,似乎是一種警醒。

它曲曲折折,一邊是山石,一邊是懸崖;它峰回路轉,好像沒有盡頭。

走在山路上,我們需要準備一些浪漫,需要準備一些心理承受的能量;走在山路上,我們就沒有了後退的餘地,我們隻有往前,隻有不停地走,才能衝出山的重圍,才能到達理想的彼端。

山路,一會兒鑽進雲霧之中,一會兒袒露陽光之下,讓我們在這樣的路上走一走吧,就會體會到人生的哲學,就會尋找到人生的答案。

童年紀事(十二章)

童年

我的童年永遠活躍在故鄉那片熱土上,像一年一度青青的麥苗、金黃的油菜花、淡藍的灰灰菜,總是那麼新鮮而生動。

我的童年是一首朦朧的詩,是一幅寫意的畫,是一個美妙的夢,總伴著泥土的芳香、天空的湛藍與莊稼的誘惑。

門前的那棵老棗樹以及棗樹上的鳥窠,池塘裏那株紅蓮以及紅蓮上的小蜻蜓,江中心那片沙洲以及沙洲上的碧草,叢林中那隻秋千以及秋千上的夥伴……都那麼清晰地珍藏在我心裏。不論我走到哪裏,童年都是一支歌,在我的耳邊唱響。

我的童年是鄉親們喂養的,那些苦難而不乏歡樂的日子,給了我人生最初的啟迪,伴著我年年歲歲,永遠年輕。

牧羊

牧羊是鄉下娃子的習慣方式。五月的清晨裏,羊們,或一隻或一群總被一聲呼喚撒向高坡上的綠草和綠草中的高坡,它們那咬齧陽光的聲音細碎而悅耳,像動聽的搖籃曲讓人們心醉。

牧羊娃子懷抱鞭杆,站在高坡上的高處,他腳下的那片草坪像天空—樣燦爛,那草坪上的羊群像白雲一樣悠閑,他感覺就像乘著白雲在天空中遨遊,他的心飛出了山坳,向往著遠方的風景。

那遠方的風景一直是個夢。牧羊娃子的夢就像青草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亮麗生動。

牧羊娃子放牧著羊群,羊群也在放牧著他。他在長大。他長大了,整個世界就跟著長高了。

遊戲

那時,鄉下娃子最好的玩具就是泥土。他們沒有見過城市裏的高樓,就想象著城市高樓的模樣用泥土建造著一顆顆童心;他們沒有見過城市裏的彩燈,就想象著城市彩燈的形狀用泥土建造著一片片天真。

總之,他們沒有見到過的一切,都會在美好的憧憬裏用泥土雕塑成“真”。

如果他們感到疲倦了,他們會捉迷藏,麥場上的草垛,田野裏的莊稼,任何一間草棚、一棵樹木,都會成為最好的隱蔽場所。沒有遮攔的天空下,回蕩著他們開心的笑聲。

當然,他們還會隨便找出一根繩子拴在兩棵大樹上蕩起驚心動魄的秋千,還會隨便找出一段木頭將兩端削尖玩起興味盎然的遊戲,甚至隨便找一些石塊比賽著投擲的遠近。鄉下娃子的遊戲啊,就像他們的臉龐散發著泥土氣息。

撿柴

柴草在莊稼地裏躺著,在槐樹林裏躺著。可憐的鍋灶在廂房呼喚它們,它們冒出的濃煙是鄉間生命的象征啊。春荒的日子裏,誰說柴草與糧食能不一樣珍貴?

清晨,男人們扛著竹笆走出了家門,女人們拎著掃帚走出了家門,孩子們挎著籃子走出了家門。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他們已滿載而歸,房前屋後,柴草鋪滿一地。鋪滿一地的柴草就同撿回來的糧食,讓農家感到安慰和欣喜。

其實,孩子們對撿柴草尤覺興奮,這些還不知道什麼叫憂愁的後生,巴不得借這個機會躲避父親那威嚴的目光和母親那厲聲的斥責,巴不得借這個機會聚在一起玩耍,巴不得借這個機會聚在一起海闊天空。

秋天,芭茅割去的時候,孩子們最為愜意。他們與大人爭先恐後打著火把點燃一叢又一叢茅根,那熱烈的火焰蓬蓬勃勃,映紅了他們的麵頰。他們知道,經過烈火淬冶過的芭茅來年會像希望一樣瘋長。

炊煙

嫋嫋地上升,漸漸地消散,在廣大的鄉土,一年又一年,不會間斷。炊煙是村莊的靈魂,它證明著生命的存在,希望的不會消失。

隻要有炊煙的地方,就有愛,就有美好的想象和憧憬。

正午或者晚上,男人們陸陸續續從田野回來了。炊煙在他們眼前升起,一縷縷的芳香誘惑而迷人。啊,炊煙是家,是女人忙碌的身影,是溫馨的港灣,是生命的寄托。

沒有領略過炊煙意境的人,不會感受到過日子的滋味,那是既苦澀又香甜的嗬。

夥伴

我兒時的夥伴們,你們現在在哪裏?

小虎子,咱倆可是最要好的,一塊兒上學、回家,一塊兒割草、撿柴,一塊兒撈花生、遛玉米,我曾經多麼羨慕你的那一雙手嗬,你寫的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連縣文化館的人都嘖嘖稱讚。

小全子,你還恨我嗎?那一次為爭看一本小人書我打了你一拳,你哭了,哭得那麼傷心;還有一次,你逃學到一個親戚家,是我告訴老師,讓你受到了懲罰。

小蓮子,我的好鄰居,我的好妹妹,你的心地是那麼善良。我至今還記得那一年夏天,我患病跌倒在路上,是你叫人把我背回家中;還有一次,我丟失了鉛筆,害怕爸爸訓斥,是你將自己的鉛筆送給了我。

我兒時的夥伴們,你們現在都好嗎?

夏夜

夏夜,熱得無處躲藏的鄉親不約而同都到鄉場上來了,將席子往地上一攤,就是天然的涼床。

從田野上吹來的風伴著莊稼的清香,催促著人們入眠。

而孩子們是睡不著的,他們或在場邊追逐、玩耍,或圍在村裏的故事大王牛伯的身旁,聽他講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

夜空真淨,星星是那麼璀璨、明亮、耀眼。我常常盯著這奇妙的星空出神,好像在尋找屬於自己的那顆星。

蛙聲四起,蟲聲呢喃,犬聲交替……

野兔

你見過野兔嗎?在青青的山岡上,在蔥綠的麥田中,它們的身姿矯健而輕盈,它們的奔跑快捷而優美。

野兔是自然的精靈,在故鄉那片熱土,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小巧而聰敏的動物。

有時,我們會在一條山道的拐彎處不期而遇,它警惕的目光中滿含懷疑。其實我想靠近它,用手輕撫它光滑的腰肢,而它卻眨眼間越過草叢倏然而去。

有時,我們會在河岸的陡峭處狹路相逢,它給我帶來了驚喜,而我卻讓它產生了畏懼。

野兔是害怕人類的。

這是為什麼?

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捕雀

捕雀可以說是鄉下孩子的一種高級遊戲。

在院中支起一個篩子,篩子下麵撒上麥子或米粒,然後扯一根細繩,一頭拴住支篩子的小木棍,一頭握在手中,並隱藏到門後,悄悄地觀察動向,等麻雀們到篩子下麵正得意忘形的時候,迅速拉倒木棍,每次準能有所收獲。這種遊戲雖然意義不大,但畢竟捉住的是能飛的活物,便足以讓人有一種勝利的喜悅。

其實,一切遊戲都含有競賽的意義,捕雀也算是人類童年與雀之間的智力較量。當雀最終被戰勝的時候,我們可能就成熟了。

理想

少年的理想是斑斕的。而一個在苦難中生活的少年,他的理想則是樸素的。

我曾經夢想當一名書店營業員,那裏有那麼多的書,可以天天讀,天天看。我沒有一本屬於自己的課外書,我羞澀的兜裏,拿不出一分可以用來購買“閑書”的鎳幣。

我曾經夢想當一名解放軍,乘著火車去看看山外的世界。還有那漂亮的軍裝,那閃爍的紅五星,足以能讓我挺起腰杆。

我曾經夢想當一名公家人,每月能拿到工資,並用工資買來自行車、手表和尊嚴。

理想嗬,曾經如水中的月亮;

理想嗬,曾經像霧中的仙山。

而我少年的心始終沒有停止對它的追求和企盼。

讀書

在我上大學之前,我讀過的書除了課本,就是土地。

我不是出生在書香之家,我人生的啟蒙隻能從課本和土地上獲取。

課本讓我懂得了加減乘除ABCD;土地讓我明白了春夏秋冬風雪雨霜,讓我明白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我愛讀課本,它是我進步的階梯,給我知識和血液,給我精神和燃料。

我愛讀土地,它是我生命的依托,給我糧食和恩德,給我性格和胸襟。

而土地較之課本則是更耐讀的一本書,它的博大,它的深邃,它的神秘,讓人永遠讀之不盡。

艾青說:“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我要說:“為什麼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因為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女生

女生是天上的星星,讓男生隻能遠遠地看她們,卻怯於與她們對視、交流。

女生是地上的花朵,讓男生隻能躲在一旁悄悄地欣賞她們的發辮,卻從不敢鼓足勇氣向她們打一聲熱情的招呼。

嗨,女生,為什麼路上碰到你們,讓男生總是麵紅耳赤,繞道而行;為什麼參加活動,又讓男生特別希望與你們在一起?

少年的心啊,為什麼些許微風就能掀起大浪?

少年的情喲,為什麼像七月的天氣捉摸不定?

女生,是男生眼中的公主。

女生,是男生眼中的風景。

邱春蘭

楊懷榮,女,筆名邱春蘭。上世紀60年代生,河南固始人。現定居鄭州。係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省詩歌學會會員,先後在《詩刊》、《星星》、《詩歌報》、《詩神》、《詩潮》、《揚子江》、《綠風》、《芳草》、《散文詩世界》等數十家報刊發表詩歌近百首。有作品入選《當代青年詩選》、《中國詩庫力作選》、《心靈的燈》等選集。

散文詩觀:詩行,在空間直立,那就是雨的痕跡。雨滴駐留在素箋上,弧形透明。張力把向往凝聚,愉快地晶瑩著。濕潤的輪廓線,浸染出一朵幽靜的蘭。淡淡香氣,宛如雨後蝶衣輕展,從文字的縫隙中溢出,尋覓雲來的路。

江南女

1

牧童指引著飄搖酒旗的杏花村,你發現了那個在蓮裏居住的女子嗎?指尖已醉在煙雨朦朧中,她的歌唱給了青石巷,唱給了岸邊的楊柳,唱給了輕盈唱給了迷蒙;她以為你就躲藏在烏篷船裏,以為你就在淡彩水墨畫裏,以為你會搖著不眠的漁火搖過秦淮河搖醉江南。

2

恍然又一個雨季來臨了,微微的濕潤,你呼吸到了她如蘭的氣息嗎?她不是自在飛花,她不是無邊落雨;她似水的肌膚觸摸著河道縱橫;纖細靈秀地在雨中呼喚你;蓮葉何田田,她低吟著水波的蕩漾,雨絲又成了霧,船槳汩汩的擊水聲驚醒了她,抬頭,煙雨縈繞的遠山中有你嗎?

3

柔弱的草尖不回答,那些紅的、白的、黃的、綠的枝頭的搖曳也不答;隻有那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絲絲柔柔地伴著柔柔淡淡的琴音,飄向清幽的小徑深處,飄過青石巷,飄在煙波十四橋……

4

來一壺酒吧,讓她脫去藍花布衣不再吟詩作畫,秀外慧中的江南女;她不要那一低頭的溫柔,不要江火漁眠不要一葉扁舟。她想走出蓮居,想忘卻一川煙雨。她可以撐著一把美麗的碎花傘,走過生命的暗淡、無奈和悲喜;隻是,她的昆曲她的小調還在江南泥土濕潤的氣息裏等你。

江南雨

1

一路躍過唐詩宋詞,說著我比黃花還瘦。然後閃爍其詞地試探桃花搖曳的花姿,細細柔柔地又飄向梨花;清清淺淺低吟著呼喚杏;飄落著千年風情,婉約著嫋嫋炊煙,流水的人家。

2

我禁不住想成為那個被桃花映紅的麵孔,貪婪地走近你凝成南湖的清涼絕句。買醉的柳永能否還記起三月的江南雨?誰在青春之外,極盡矜持相思的羞澀?

3

聽,昆曲小調正穿越二十四橋,我的心事禁不住熱情地叩問:春天還是一個謊言嗎?雨綿綿的,軟軟的,密密的鋪天蓋地;迎著雨擁抱嫩綠,忽然間我發現一個逃逸的缺口,纏綿而又細膩。

4

隔著窗兒,你在畫中走,吹起橫笛,隔不斷的紅燈密布,畫又在雨中濕了。你也飄向唐寅曾經走過的雨巷嗎?獨自地撐把傘也許是份孤單,隨著柔柔的風,細細的柳,斜飛的燕。

5

縹緲與迷離間,山亭水榭披上了一襲輕紗,一層薄霧,隱隱約約傳來細碎的琴音,蒙蒙煙雨裏晃動著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是誰?掙脫了煙火來到細雨的江南,在煙花深處癡癡地做一根古樸的弦。

心疊箋

聆聽水流的清越之音,春天來了。陽光渲染著,當春天將婀娜的韻姿描繪在宣紙上,我虛構了三月的水路。春天是否會停在桃花塢的渡口?停在低眉的回首中?一些柔軟的鳥兒輕啼,在一些杯盞的甘醇裏,以無比柔軟的方式,一起醉一起沾染著春天的眉心。遙遠的候鳥飛痕以及咫尺的暗香落紅,仍是誰憐花的叩詞?最後一闋已經從微涼的指尖纖纖而出。恍若的意念,在簫聲漸揚的素袖前,有幾多煙雨幾多清寒?還是竹篙一點時,朦朧依稀又恍若那意念中風姿綽約的春天?當春天一路風塵地趕來,倚著煙花三月的水路時,我的詩箋隻是一些忘川之水,猶如燈影裏的風,不可捉摸地飄展。斟酒煮新茶,我該以怎樣的方式迎接春天?借一點姿色,羞澀地捧出蘭花箋上的訴說。沿著水流,隨著細雨朦朧迭起,猶如一闋小令押著低低的韻。可我怎樣虛擬一場煙花細雨?又怎樣於心將主題藏起?

為誰怦然心動

或許是詩意搖醒了雲朵,或許是江南絲竹牽引著呼吸,這樣的柔婉這樣的沉靜;是誰端坐在山崖,凝望溪畔箏箏而琴韻;

琴音,一定是高山流水。就像詩意的語言,心靈的震顫;就像午夜盛開的心花,有瓣瓣透明的燦爛,有陽光有甘泉……

心無須空蕩,於心湖之上,於微閉的眼眸想象,幽藍的大海浪花激越;有琴音穿透,那是撼動,撼動千裏的冰封萬木的蕭瑟;那是撥動,撥動一顆飄浮的心弦;

或許還有空穀幽蘭,還有懸崖古鬆,還有意念與流水的相融;還有這年冬樺樹林枝頭上,那不知為誰而怦然的心動……

馬蘭花

田頭,路邊,河畔,甚至青青的雜草中,一簇簇,一墩墩,土生土長沒有人嗬護,默默地以優雅的姿勢生長於僻靜處;

青綠柔韌的葉隻為靈魂剔透,朵朵藍白色的花從不高掛枝頭;一年年紮根厚實的大地,從不驚羨杏花、桃花的嘩眾取寵。

我從山石的縫隙裏讀懂了你,從崖畔別人不經意處品味著你;同是蘭花科的家族,你從不躋身貴族的門樓;你有自己頑強的生命力,從不為炫耀不為青睞而改變自己,你就是你,崇高而平凡的馬蘭花。

切切聽弦歌

——致山裏人

我傾聽了很久,隔著多少座山,多麼蜿蜒的山徑,夾雜著微風,我眺望了多久,青石上那滑落了的露珠,那山嵐間彌漫的紫霧,日子已經煮成一壺醇香的老酒,在紅塵的邊緣穿越時間的轍痕。

也許當我無路可走的時候,更會想起山那邊的籬笆院落和柴門,或者選擇一處向陽坡,遠離喧鬧的人群,端坐山崖橫置我的琴,琴音飛越高天流雲,山裏人一定是聽見了,聽見一棵蘭草的心。

山嵐流瀑生輝相映,誰?由遠而近曳杖敲打著石徑,如此時分,淡雅的一縷花魂直到盛開那一瞬,終於從幽深山穀中醒來聆聽,輕叩柴門又怕驚醒山裏人的內心,隻想化為婉約而飄逸的音符。

隻有深情地傾聽山裏人的高山流水,生命深處流動相知的和音,用生命去傾聽,在永恒的感知與共鳴中,在無法言說的敬仰裏,讓曾經暖徹心靈透徹心扉的詩情,點燃詩燈一盞盞在深處靈魂。

在春天之外對一棵柳說

一縷鵝黃開始進入視線,我的春天便也開始了。

曾經在心意的日記本上塗滿綠色,原以為那就是春天,以為春天在我的詩行中蕩漾,便會有花溪淺淺地吟唱;更會有風笛和著癡狂;原以為高山不為流水,原以為呼喚不為淒迷。

春天悄悄地用一縷柳絲搖在北方,似乎我的琴弦又響了三聲,似乎有一個人在輕輕地問,隔著柳煙如簾的心事,我不可以回答。

曾經想過,如果古典能夠將春天的色彩渲染,也許我就不會用竹簡的方式,或者可以在春天之外對一棵柳說。

沒有既定的時日,就像春天說來就來了,可以拋開立春的那一天。想想融化的雪,想想季節風的回旋。

或許可以用背影,用飄忽的眼神來禪定。隻不過我和春天一起走向了十字路口,而一瞬間的默然,我便明白了所謂的淡泊,其實早已隨柳絲隨紅色的信念寫在了春天。

蝶不戀花

蝶停在纖細的枝上,一直有人喚著“雨蝶”,其實蝶飛過了雨季,飛過了滄海飛過了桑田!

也許蝶隻是在一絲黃暈中陶醉著自己,蝶掙脫紅塵,蝶不戀花!蝶選擇的不是春發的新枝,又何必去猜測還有幾片新綠呢!

蝶或者可以通體透明,又何必去猜測恍若的夢境,所謂蝶的生命色彩!

一片葉宛若蝶,也許這正是夢想的絢麗;是否看見枝尖在搖曳,季節的私語,在心靈的天空中布滿蔚藍。

蝶想:四麵楚歌!不要那麼急於出現,不要繞在夢的邊緣,蝶飛在枝尖,不要用所謂的花香來引誘。

蝶不戀花!也許是因為葉的脈絡,也許是因為枝的傳說;蝶的起點還是在空中,今生或來世,注定要飛翔,哪怕是一隻斷翅的蝶。

季節決不會寵愛蝶,尋找一絲陽光其實是很容易的事,隻是不要用數字來衡定蝶,不要用定格的色調來約束蝶。

蝶曾在山岩上留下雨後蝶衣,搖醒了雲朵,蝶已飛!

朱付新

朱付新,1965年9月出生於河南南召。現供職於南陽市公安局。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詩集《英雄三弦琴》,獲南陽市第三屆文學藝術優秀成果三等獎。

散文詩觀:寫感悟而不故弄玄虛,抒胸臆而不無病呻吟,悅人心而不味同嚼蠟,讓人在品賞之中,有所思,有所感,有所得。

在瀑布的崖頂上

那時,太白的眼簾豁然一開,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就這樣一掛千年,成為總也曬不幹的情幔。

如今,瀑布又躺在我的詩箋上,我手中的筆,恰是執筏前行的槳櫓。

而此時此刻,何須槳櫓?

你瞪大了眼看,或者閉目去想,那瀑流是怎樣的瀟灑與氣派,它咆哮著,嘶鳴著,衝破峽穀和亂石的阻遏,向前衝,向下撞,豪情滿腔,激情飛揚!

舉凡觀瀑,是有其欣賞的角度的,那就是在瀑布的前方、下麵,因為隻有仰視才覺出它的雄壯與魁偉。比如“遙看瀑布掛前川”,浪漫的詩仙也不能免俗,長歌短嘯之間,有陣勢、聲勢和氣勢。不過,在我的潛意識裏,總有一種換個角度觀瀑布的念想。

於是,當秀龍潭瀑布掛在眼前的時候,我便抖擻了精神,從石壁側畔,荊棘叢中,攀崖繞澗,抵達瀑布之巔。嗬,真是別有洞天!

這裏是河流與瀑布的交彙處,也就是說,崖頭溯流而上者稱河,順水而下者叫瀑。前者清粼粼,藍瀅瀅,流水湯湯,潺潺有聲,而河穀中,簇簇野花,片片蘆葦,點綴其間,風情萬種;後者則亮閃閃,白花花,飛珠濺玉,轟然作響,瀑流砸向深潭,如蛟龍入水,扶搖翻騰,恣肆漫溢。

婉約與豪放,精致與粗獷,柔美與陽剛,僅僅因為一道山崖,便改變了河的風格,水的精神!

按說,懸崖是河流之所以變成瀑布的一個挫折,但經曆挫折與磨難的瀑布卻並不以為然,就這樣不言悔,永向前……

俯視瀑布,盡管失卻了狂放無羈、驚心動魄的體驗,可是消弭了沉重與敬畏,有一種輕靈飄忽、欲仙欲飛的感覺,而峽穀遠處,層巒疊嶂,翠峰邈邈,這難道不是一個遊目騁懷、放飛自我的絕佳所在嗎?

收束目光,在我相依相偎的崖壁旁,一條石縫間,我驀然發現一簇野花。顯然,此時該叫它什麼名字已無關緊要。淡紫色的碎花開得冷豔、凝重,在峭拔的山崖間,搖曳生姿,惹人愛憐。時令已是暮秋,它那短短的花期,些小的身影,寂寞的生存,與身邊的瀑布的恒久,扯天垂地的顯揚,歡快不息的奔流,何其鮮明的對照呀。

然而,瀑布的飛動與崖壁的靜佇,潭水的深幽與河石的淺露,濺飛瀑花的快樂與崖縫間野花的寂寥,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和諧統一地糅合在一起,如同丹青妙筆信手拈來,把它們繪入一幅恒久的畫卷中,沒有誰可以剝離,可以拆分,可以斬截,因為它們已相契相合、相處相望了千年萬年,大概這就叫鬼斧神工、天地造化吧。

生活中,有時變換一下觀察事物的角度,你就會發現以往未曾發現的萬千氣象,得到從未有過的感悟與體驗。也許,這就是我在瀑布的崖頂上,被流水激蕩起的思想浪花,當下,它正飛濺著撲上我的詩箋,再次把我的心給打濕了……

枕書而眠

多年養成的習慣:枕書而眠。

因為枕邊有書,遂感床笫溫馨;因為枕下有書,便覺夢境瑰麗。

當喧囂漸定、萬籟俱寂,洗卻一天的緊張勞碌,靠在床頭,隨手抄起枕邊的書,讓心神在孤燈之下,踽踽獨行在字詞句段之中,或靜聽雨打芭蕉,雁叫長空;或凝望雪飛盈窗,月滿西樓……困倦了,便將書簽一夾,枕書而眠,如跋涉途中的小憩。

枕書而眠,讓頭腦與書籍親密接觸,感覺自己的思想已徜徉在書的氛圍裏,思接千載,神遊八極,冥冥之中有一種書我兩忘、寵辱皆空的境界。半夢半醒之間,偶有靈感佳句閃過腦際,便倏地坐起,打開燈,草草地記下來……

有書好做伴,夜長衾枕暖。

沈靖

沈靖,1965年7月生,河南商城人。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任商城縣文聯主席。著有長篇小說《玉琮》、《回望月亮山》,散文集《心靈的彩虹》等。獲河南省“五個一工程”圖書獎。

金剛台“三疊”(三章)

一條時代的金線

大門打開,一米陽光投入到我的眼簾,看見了陽光和她身後的影子。金剛台,聳立在我的眼前,我以為那就是天邊。是什麼拉起長長的一條黑線,將中原大地分成兩半?

記憶中,你是一條懶漢,秦始皇的神鞭,沒能打動你,請來八位羅漢,抬著你過長江,定居在中原。這裏風光旖旎,是你橫臥的風景線。

追溯千古,你的酣睡,在人類是苦難的長河。冰封大地,洪水泛濫,戰亂不斷,餓殍遍野,生靈塗炭。千年孤獨,淒冷,荒涼,心酸。

俯瞰今朝,金剛台,巍巍雄姿,展示厚重的一麵;清麗、高雅的容顏,讓人難以企及,那是千年文化的積澱;俯瞰大地,擁翠群山,那是你寬厚的修養,如陽光一樣澤被方圓。

山腳下,鯰魚山,鐵佛寺,楊柳依依;果子狸,悠閑追逐;娃娃魚,天真遊竄;陣陣幽香,那是桂花親吻遊客;奇石怪鬆的憨態,叫你捧腹、流連。

時代讓你插上翅膀,飛翔在白雲藍天。陣陣霧靄,那是你親手繪製的綢緞;朵朵白雲,那是你綻放的花朵;塊塊藍天,那是你抒寫美好生活的攝影底版。

金剛台,讓時代給你劃條金線,讓你隨太陽一起奔跑。我知道,你舍不下千年的古韻,萬年的風騷。噙著眼淚,雙手合十,為群山祈禱。

這條金線是一把卷尺,那些刻度穿越時光的隧道,回味曆史,丈量未來。

給你送去一封請柬

忙了一天,累了吧?我知道你不肯合眼。當日光劃過地平線,你就開始喊醒鳥兒,讓她們飛成一道美麗的弧。惺忪的眼睛用泉水浸潤,那雙巧手,把山色繪成黛綠。

粗獷的漢子,怎麼不睡?是在等月亮。一縷涼風,一縷清淡,那是月亮給你的一次次許諾,拋給你的一個個媚眼。絲絲微笑,絲絲輕撫,那是月亮郵遞給你的一封封信件。你在那等待的是不眠的通宵。那種無奈,如同山泉,把你的心塞滿;那種企盼,仿佛絕望的瞬間,紅腫的眼簾,沒有淚水的傷痛,最是痛苦的啃咬。

幾千年的主題如同白紙。讓你去寫吧,可你這雙手,一個字也吐露不出;讓你去唱吧,你隻會叮當作響,發出幹裂呼喊;讓你去跳吧,你隻有挺直的腰板,羞澀、靦腆。孤獨的心,把淚水灑向人寰。

幾千年的輪回,終於把這一方生靈喚醒。他們願意給你做媒,充當一次老槐樹。讓你永遠年輕,成為一位俊朗少年。雕琢,繪成錦繡圖案,讓月亮仙子,迷戀你的容貌,為你送去一份請柬:願意做你的新娘,每夜,把你陪伴。

摘下月宮的桂冠

都說吳剛傻,月宮的人都走完了,隻有他還在那裏,不停地砍。砍著傳說,砍著追求,砍著未來,砍著美麗的生活。他不會老,因為他有追求,從來沒有滿足過。

吳剛砍的是桂花樹,也是仙子的承諾——如果他能把月宮的桂花樹砍斷,仙子就會嫁給他。這個許諾,吳剛有了希望。他不覺得累,晝夜砍著。終於砍掉了一塊,掉落在商城,商城的金剛台頂。金剛台,小心翼翼地把這塊樹木收藏。溫泉湖畔獻上仙水澆灌,鐵佛寺也用冷泉滋潤。春天樹木發芽了;夏天長出一串串綠,就連葉子,也吐著清香;秋天,桂花變成了一棵棵大樹,開出了小花,有金色的,紅色的,白色的,如同細小的米粒,在空中舞蹈,感染天地,驅逐病魔。

月宮的吳剛,忙著砍樹,砍下來嫦娥的花冠。夜晚,嫦娥仙子要去赴宴,她想起自己的花環。月亮從金剛台上升起,撫摸夜景的大山,把全城瞭望。她迷惑,這山鄉小鎮,怎麼有這麼多華燈?她感悟,這裏的阡陌,怎麼到處飄著桂花的芬芳?她失色,覺得人間仙境,比那瑤池還要美麗。她陶醉了,想住進深山。這裏的花冠是那麼的多,像漫天的星星,灑滿銀河;如同碎銀,在水麵上飛落。她隻能在蒼穹中飛翔,感歎,追悔,無奈地奔向遠方。

有了吳剛的憨傻,鍥而不舍,孜孜追求,才有了今天的金剛台。在美麗的人寰,執著地飛斧,才能建起一座座瑤池仙山。

孫新華

孫新華,女,筆名楓岸。1965年10月生,周口商水人,現任商水縣文聯主席。在《散文詩世界》、《金山》、《詩選刊》等文學刊物上發表散文詩多篇。係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散文詩學會理事,周口作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

散文詩觀:散文詩是人性本真的光焰,是焦慮心情土壤裏一泓寧靜的清泉,是浮躁狀態下一曲喚皈的梵音。

望秋

當所有的花容都蕩盡了嬌羞,你說,秋,已遠走。

其實,我一直在緊握著秋的手,喧囂的季節之花宛若我枕上的風。

那遠遠緘默的客人在季節的邊緣把相思結成縷縷柔軟的黃絲巾,揩去女詞人把盞向晚的清淚。我兀自固執地站在傍晚的風裏凝眸。

滿城盡帶黃金甲。

醉月

星星都睡去了,就隻有你,彎一葉小船在我一泓秋池裏狂搖著雙槳。

所有的日子都被浸成了橘黃色,像太陽的熱唇,令我不敢靠近。

我隻有眯了眼睛,輕踏著你搖曳的步履,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你,隻是茉莉

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可以讓我忘記你。

不為你的清純,隻因你的不俗;不為你的潔白,隻因你的空靈。

其香出自潔白,潔白本是虛無。你就是你,飄香於安詳,素心永裹在自然裏,

我多麼想在幽深的夜裏再次傾聽你。茉莉,我能以全部的柔情和堅貞來詮釋你我塵世的情緣嗎?

愛,沒有驛站

夜再深,我們也得作短暫的別離。

你知道嗎?這滿浸夜嵐的塵埃,就是我因牽腸而逶迤的衣袂。

也許我熱誠的眸子裏染著濕漉漉的痛;也許情緣的回音壁上不全是俄羅斯民歌般動聽。

祝福在我心底環鳴,誓言如你靈動黑漆的詩的眼睛。坦路上的故事如驪歌,在我淡藍色記憶的音符上精靈般地奔跑跳躍。

愛你,在你黎明抵達的站台上延伸。

唯願

黑夜裏,我喜歡傾聽夜空,喜歡在夜幕下傾聽你明亮的眼睛。

唯願把我漆黑的長發,植成暗夜中一片茂密的森林,而每棵樹的枝葉間,都閃爍著你明眸光源裏生長著的星星。

盛開在懸崖石臼裏的新娘

我一直努力在想,把我夢的帷幔四處打開,讓你很輕鬆很自在地走進來。

每年的四季,我都很認真地梳理自己,隻因為專注於你那盈盈一笑而潛心地物我兩忘地做著準備。

你看,雪兒濕漉漉的小手,在傾盡全力地用溫度焐熱我的胸膛。真的令她失望,即使是相生的水草,也未必知道魚兒會有飛翔的翅膀。

楓葉多次托風信子捎來柔情萬丈,發誓要用殷紅的唇洇透這漫野的層巒疊嶂,又怎麼能懼怕你這方頑石後生輕狂?

盛夏傍晚的雨最解風情,悄無聲息地吻我的眼,我的手,我的胸,甚至我的腳趾,可是她永遠解讀不了我涅的思想。

我用我的冷酷甚至無情,像繈褓裏的嬰兒一樣,包裹了你的四季。我隻是想讓你在默默無聞而更自由的天地裏靜靜孕育並綻放我命定的花朵。

隻需一縷春風,隻需一滴春雨,隻需一絲春陽,你便張開了你倦怠的眼。其實,等閑識得東風麵,從此,你便緋紅了你的笑靨,醉在我身旁。

映山紅呀,我的新娘!用八百裏春天做我倆的洞房,裁九百九十九朵雲霞做你的霓裳,攬十萬八千縷輕風為你著妝嗬,邀億萬顆星辰做你的伴娘。

來,撫著你嬌柔的身姿,乘著我一腔情思撚結的橋梁,沿著我蒼涼的額,去打開你多情季節裏綴滿胭脂的夢想。

最莊重最神聖地娶你,娶你就在今晚,就在春歌融融的月亮之上。

還是那株君子蘭

君子如蘭,嘉行懿德。

對你的熱愛與日俱增,並非因為古往今來那些讚美你的詩句,而是,你一年四季都綠在我的心裏。你的綠,是綠在我骨頭裏的;你的綠,是綠在我生命土壤裏的。

對你的傾情如潮汐浸岸,並非因為你默默地陪我走過一個又一個殘酷的冬季。而是,你如茶的花,開在我的夢裏;你的香,是沁在我眼窩裏的;你的香,沁潤著我的靈魂。

讓我如此醉心的謙謙君子啊!

滿天星心中的燈

蟄伏在夜的深處,苦苦守候在那壇旖旎的曇花前,隻待她炫目的一現。曇花卻寂然。

猝不及防,足下這一叢叢蓬蓬白白的朵兒,宛如夜穹的明眸,竟灼灼地湧在我眼前,白亮如晝。

那碎碎的葉兒,細細的莖兒,淺淺的花兒,看起來非常輕賤,往往使我忽視她,而追逐奪目彰顯的曇花。其實,粗拙、素樸之於不經意間,才會有質的升華。

今夜,風挽著我踮著碎步,輕踏在點點繁星間,品你嗬。

滿天星,可否執你一雙素手,重新點亮我心中的燈。

蠟梅,你如何放飛自己

我曾夢想走進你心靈之海,來徹悟你的心事,但均無緣。你綻放在寒冷的枝頭,是曾經的承諾,還是曆經滄桑,才無視春花秋月的盛邀?

佇立在你麵前,借一杯香茗品你,我對生命充滿了渴望。冬日的陽光映襯著你頑強的笑顏,一種生命原始的湧動滲透我的胸懷。

香茗也品不出啊,你為什麼隻在每一個寒冷的冬季放飛自己,真實而美麗,淒情而動人?

你說,我和冬天有個約會,或許,隻是著一點顏色給冬季。

唯願你一唇柔情

纖纖含笑,是一位白衣少女嗎?一瓣瓣,竟開出這嫣然模樣。

你的眸子氤氳千種風情、陶醉給我最美的秋波,我羞怯的目光無法躲藏。

真想蜷伏在你的懷裏,什麼都不做,看江楓如火,看繁星閃爍,看倦鳥歸窩。

被你一唇柔情覆蓋,任陽光和空氣在四周激動揮霍。

隻願在你的笑靨裏永遠做巢。

哦,扶郎花

我知道,海枯石爛,永結同心,那是詩人的語言。

如果你無法承諾,就微笑著拒絕,雖然澆滅了火焰,但是儲備了新的燃料。

如果你不想放縱自己,就流淚守候吧,雖然伴隨著無涯的孤寂,卻留住了精神永遠的家園。

量天尺

山嵐的歲月鑄就了你。

蒼茫中一道長虹,讓沉思的惠蘭驚醒。生,就追求一種高度,是丈量天空的勇氣,心向高空呼喚,遠遁的往事已成為另一種圖騰。

有時,我也會相信,大地就像根須伸展的天空,那些劍舌像是栽種在天空中一樣。

因此,當我們像量天尺一樣仰望天空時,那是在栽種自己;當我們像量天尺一樣向天空行走時,那是在伸展自己。

撕夜

夜,在風的教唆下,如一群調皮的孩子,嬉笑著喧鬧而來。你種在神女峰的詩,立刻滄桑成那位飲雪長嘯釣海的漁人,我沒有辦法躲避,在深海珊瑚的指縫裏喘氣。

你如炬的目光唱著古老的情話,在我的鬢畔匍匐,我扭動著身姿渴望著美人魚,清瘦的發髻,被你彈奏成一首千年琵琶曲。

浪花踏著妖嬈的舞步,伸出無骨的手,一層層剝去我豐腴軀體上的鱗甲。夜,在你的腳趾邊闔上羞怯的眼睛睡去。

一株山茶花在山巔咧開烈焰的嘴巴,隻有你知道,這是夜的孩子呀。

醒著的花朵

其實,我並沒有太大的貪心,我不願意做站立在巴山頂上的那枝牡丹,把笑臉永遠表達在自己的頭頂。

我就是開在北川脊梁上的那株山藤,寧願和哭泣的山峰一起,輕輕地去數星星。

其實,我並沒有太大的奢望,我不願意做岷江怒水裏的那條蛟龍,把咆哮的海浪,當成自己最柔美的笑聲。

我就是行走在唐家山堰塞湖裏的一粒沙石,寧願在噴湧的泥石流中,醒著一份自己的平靜。

其實,我並沒有太大的渴求,我不願意做擂鼓鎮上的那棵不倒的鬆,去扛起天地間最孤獨的沉重。

我就是生長在映秀鎮小學廢墟上那朵無名小花,寧願把夥伴們一直低聲吟唱著的祝福,盛滿五月的酒杯,永遠朝著汶川的上空。

醒著的柔情

星星都紛紛墜落到蜀水的懷抱裏了,隻有月亮呆呆地在巴山頂峰,低垂著那張殘缺而慘白的臉。

我沒有辦法躲避,我的臂膀忽然變得這樣軟弱無力。

你嬌柔的身姿,你輕盈地在我胸膛上舞蹈的身姿,今日竟沉重得硌痛了我堅硬的心。

輕輕地揩去你眼角的一滴淚,揩去你清朗的發鬢間被泥石沙土草木淬瀝過的痕跡。

乘著這白月光,就這樣偎依在我背上,再一次帶你到北川的青山綠水間徜徉,並采擷你最愛的映山紅和五月裏啼血的子規精靈,重新給你織一件錦繡衣裳。

今生,今世,你永遠是我的新嫁娘。

愛斐兒

愛斐兒,女,本名王慧琴,曾用筆名小雪。1966年5月出生於河南許昌,現居北京。作品見於《詩刊》、《詩選刊》等刊物。部分作品入選《2008—2009年中國最佳詩歌選》等選本。出版詩集《燃燒的冰》。

散文詩觀:“我曾經愛過詩歌。”當我老到不能閱讀,不能書寫的時候,我打算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廢墟上的抒情(八章)

引子

落葉滿地。廢墟獻出廢墟。

這是我要的。

廢墟一樣的平靜更像你一貫的語氣,不露聲色,又風生水起。

被樹枝掰碎的陽光攪亂了時間的背景,而我洞悉紛亂中的秩序。

秋天,堆積更多的憂傷在告別的風裏。

喧囂籠罩整個都城,任誰也擋不住我用平靜的方式想你!

我想平靜地告訴你,對一場動亂的征服與平息,需要你英雄的情懷去完成。

這是你的領地!

近景

那條河流從時間的上遊出發,仿佛隻是為運載我更多的柔情到達你。

沒有人像我一樣憑水而立,隻為選擇用一滴水的方式融入你又包繞你。

並借助自己的倒影看清自己是多麼喜歡近距離地愛你眼角的皺紋愛你滄桑的眼神愛你發亮的傷疤與疲憊的神態愛你豐富如遺址的內心!

隔著一個英雄的時代和一夜溫情,我抱緊廢墟下的王朝,也就抱緊了你,抱緊了今生的榮耀與來世的幸福。

中景

這隻能是你的領地!包括內心華麗的宮殿和表麵沉寂的蔥蘢,隻有你能引領一條咆哮的河床走向靜水流深。

隻有你能讓我的天空升高,將我的河床降低!隻有你能讓大地袒露內心的動蕩,豐腴的肌膚!

哦,如果你願意,我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你,和你一起穿越春水,穿越雨季……

遠景

那天,我佇立時間之外,看見波斯商船運來香料和金器,頭戴紗麗的波斯舞姬魚貫上岸。

煙雨京華作為你置身的背景被我反複撫摩。

歲月的反光投影出你英武的身影正打馬而來,征塵未落來到一個額頭光潔的女子麵前,她素樸的衣衫生長著田園春色,手中的水罐汲滿清澈的秋波。

回眸的瞬間,天哪,你眼裏的電光石火照亮了大都城垣的一角!

那一刻,你的笑容在巍峨宮闕的背景中定格!

注定我今生的等待就是在某一天,我們同時來到廢墟的頂端。

我前世的英雄,今世的書生,我叫你“相公”的時候,你粲然的笑容認出了我!

慢板

秋風將會帶走更多的落葉,更高的天空會成為空氣的河床,你將在一場持續的寒冷中孵出溫暖的雪花。

一場接一場的秋風讓廢墟露出蒼涼的肌膚,顯示出曆史的遺物慣有的神態。

似乎感覺到一種慢,感覺到一寸光陰停留在更多的光陰裏。

一場小小的離別顯得漫無止境。

不斷有人清掃落葉,騰空更大的空間放下深秋的光斑。

悠閑的老人坐在長椅上眼裏是風輕雲淡,孩童在年輕母親的懷裏打量身邊不再繁華堆積的世界。

幹幹淨淨的日子,萬物省略了修辭與掩飾。

秋風為我提供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把你放在任何一個離我最近的位置。

你是我唯一的風景,讓我不動聲色地愛到深處。

流水

想起了流水就想起了你。

永恒與瞬間在動態中完成辨認。

萬物之中,我隻選擇做一滴水,用37℃的溫暖打開自己。

我選擇用最柔軟的方式化解你體內的塵埃與刀槍。

春去秋來,岩石走進沙漠,落葉走進泥土,故事走進景深,曆史走進廢墟。

我隻想走進你的內心。跟隨你的心律走進你的身體。

為你止渴,替你流淚,帶走你體內多餘的鹽——那些苦澀的物質。

即使停留在你的每一個細胞間隙也不想占有——即使它超過你身體的70%的領土。

我隻是想做你身上最輕的部分,你走到哪裏,我就愛到哪裏……

獻詩

作為水,最大限度放低自己。用略高於地麵的身體飛翔。

用靈魂完成深入,尋找深藏泥土中的事物的根。

用流水的眼睛欣賞它們的樸素,它們的醜陋,它們握緊每一滴水救贖自己的饑渴。

它們延伸。

向著驚蟄,向著穀雨,向著一切可以呈現自己美好的方向突圍。

它們用流動的血液高舉小草的細葉與花朵的香味,它們把雪蓮舉上珠峰,把雲杉舉上雪花的峰巔。

它們讓我看清生命的本質是愛。也是奉獻。

麵對它們,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恨過什麼。

我隻想脫掉腳上的鞋子,淩波舞蹈。

我想用愛來訴說身後的蔥蘢。

盡管我的靈魂是岩漿,我卻寧願選擇用安靜化解沸騰。

因為我不想在廢墟上留下又一層灰燼。

頌歌

會的,一切都會歸於平靜。

收割後縮緊根部傷口的田野,樹木交出的葉子,花朵交出的顏色,灰燼中慢慢冷卻的火焰。

秋風中可供回憶的美好隻是用沉默代替了挽留。

沉澱在記憶中散碎的場景會得到靈魂最後的確認,劃分出短暫和永久。

春天的桃花,夏天的碧荷,順著流水飄香的菖蒲,它們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沒有什麼好傷感的。時間之外還有時間。

它們會以另一種方式返回。

如果你還愛著這個世界,你一定可以通過感恩的眼睛看到它們就在不遠處,正在暗自生長。

田桑

田桑,1966年5月生,河南南召人。現供職於河南文藝出版社。曾自編過階段性詩集《田桑詩抄1989》、《聳立的聲音及其陰影》等。

散文詩觀:給散文的心髒安上詩的馬達,讓散文獲得詩的速度和力量;給詩的軀體安上散文的翅膀,讓詩更加高遠、廣闊。

散文詩是散文與詩的混血,是兩者核心優勢的雜交融合。它天生具有進化論意義上的文體優勢,而絕對不是一種邊緣文學形式。

一盞思念的小燈

那是一盞小燈。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意味著你正被這燈光緩緩照亮。意味著,一頭小鹿正在你內心不安地跳躍、張望,同時又那樣安靜、那樣安靜地臥在綠茵地上,舔嚼著這青翠的燈光。她柔弱的眼神,早已融化成一絲絲甘甜而溫暖的汁液,在草莖中淙淙流淌……

而這汁液的流淌,既有些許不安,又充滿了幸福和安謐。

就像一片羽毛,在你胸口輕拂,飄蕩。

就像那含羞的一笑,磁鐵一般,從細小的鐵器上劃過,引發一陣隱秘的騷動、衝撞和向往——

而那些細小的鐵器,它們不是別的,它們也不在別處——就在你內心深處,猶如小鹿嚼剩下的那一棵棵苦澀又香甜的草根,閃耀著微光……

那是一盞小燈。

你把它從小鹿的角上悄悄摘下來。

提著它,穿越那一片時間的草原,穿越小溪中的鏡子,和一座被蘆葦和菖蒲捧在掌心的小橋。穿過蔥鬱、茂密的森林,被森林深藏的幽穀。穿過歲月深處飄逸的一片片薄霧,走進夢裏,走進你的世界,走進被你的呼吸和心跳輕輕覆蓋著、包裹著的小草屋,走進小屋中滿天的星星——那些正在歌唱的、聖潔的嘴唇……

走進你小鹿的身體。

又一重天堂。

月光七章

1.真

無論如何,夜空是真的,星和月是真的。在你黯然低頭之時,它們用冰涼的刀片割著你,這是真的。夢中的淚水是真的,疼痛是真的,血亦是真的……那是一片月色,那是流經骨頭的淺淺溪水,漫上潔白的石頭。月光寂靜地照著它,用一塊半圓的銀子叮叮地敲著它,敲著它柔若無骨的腰、小腿、腳趾。

敲著血!

血是真的。你在一滴疼痛的血裏察看自己的內心。

2.質詢

真,一個詞。隻是一個詞。多少年了,它一直睡在這個生鏽的詞裏,就像一塊黑鐵睡在斑斑鏽跡的睡袋中。偶爾它在夢中翻一下身體,輕微擦響一隻厚厚的繭殼。細聽就能聽見它微弱的、模糊難辨的囈語。

多少年了,難道它一直沒有其他痛苦的表示?

多少年了,難道你不是一直靠囈語來接近並領會它的本質?

是的,是的。但是,內心深處你一直在躲避這樣的質詢。

3.奉獻

淚水是一種溫柔的奉獻。

淚水在血液裏狂流、歌唱。在黑夜,在寂靜無息、蒼茫無人的萬千年代以後,歌者將獨自深入那人類的終極,仰對大地之上蠕爬、焚燒的星座,一束束十字架上嘶啞的光芒,他流下了淚水。他高舉手掌,把自己奉獻。他把自己放在自己的雙手上,鬱鬱地向他的王靠近……4.隱私

時常有這麼動人的一瞬:簾子忽然撤去,真的光芒靜靜地照了進來……

隻有這一刻,月亮成為月亮,而不是你內心的傷口。

隻有這一刻,世界鮮亮如初,你內心的傷口不再成為隱私。

隻有這一刻,真撕掉遮蔽一切的偽飾——帽子、口罩、眼鏡、手套和一層一層的厚厚的衣服,讓你跨出來,赤裸著站在真實的窗前。

隻有這一刻,傷口是透明的、澄澈的,它成為你生存財富中最美麗、最自然、最樂於公開又樂於奉獻的部分。

5、最後一點溫情

月碎了。筆荒蕪了。遠方在荒草中升起又沉落……

寒冬背負著冰雪的沉重行囊,翻過院牆,爬上窗台,舔破窗紙,現在已經來到我們的房間。現在它正慢慢地爬上我們的腳趾、小腿、膝蓋……

最後一點溫情,哦,如果還有最後一點溫情,那一定是夢裏的月光,是無數次跟著我們在夢裏流連、流連、流連的月光……

6.疲憊

是的,疲憊即生活。

是的,生活一邊抽打你,一邊用睡意和夢哄誘你。一俟你妥協,它就會馬上用眼皮把你卷起來,嚴密裹好,然後草草地塞進一隻竹籃裏,沉入幽深的井底或另一個世界完事。

它有充分的把握,在那裏,你會得到釋放和修正,你會馴服,你會迷戀,從而喚起一點新的衝動與渴望,就像一塊被充電的舊電池。

7.詩之來臨

手心裏突然有了水。

我仍然感到渴。我蠕爬著,在手上深深地吮吸,大口大口地暢飲。可是,我仍然感到渴。我聽見了雨的呻吟。我聽見雨在遠方的草尖或石壁間摸索,行走……我抬起頭,嘴唇上沾滿了焦渴的水沫。我喊著:雨啊!雨啊……

於是,雨一下子推開了、搗爛了大旱之門,劈頭蓋臉地來臨——

我在雨水中狂奔。不,是迅疾的雨水,鋪天蓋地的雨水,拉著我,牽著我,抱著我,在河床上奔跑。貼著我的骨頭,進入果園……

在果園裏,雨水打開了我的翅膀。我在果樹上開花,飛翔。在綠葉間成熟,歡笑。我用果實、月亮和夢這樣的詞彙裝飾明亮的雨水和我的果樹。我在感恩和奉獻中徹底敞開自己的生命,無比幸福!

獻給你,動詞的陽光

1

獻給你,歡樂的小金魚。你從海底遊上來,為了彈奏女神的鋼琴。

但女神早已將你當做琴鍵輕輕按響……

2

吹滅魚骨燈,仍能看見陽光穿過土堤、沙灘和棕櫚林而帶起的細小的塵土。星星在塵土中委靡,一如焦枯的花朵。

忽然,窗子一陣顫動,被陽光,陽光……

3

顯然,戰爭已經轉移。從人類的作坊,轉入時間的肉體。諸神無語。心直口快的蒙麵天使被嚴令閉嘴。霍亂和瘟疫借助七月的螢火,從黑暗中走出來。寺廟後麵的山頂的佛塔,將巨大的陰影傾倒於黛色的海麵,使之慢慢沉向海底,有如生鏽的鐵……

而小金魚的陽光從海底靜靜浮上來,像一枝蓮花。

是誰,從蓮花中提煉出小金魚,提煉出小金魚的黃金,並打成一枚戒指,獻給時間?戴在時間的無名指上,目睹時間出嫁又喪偶,幹枯凋謝,變成泥土。

4

第二天,大海上風平浪靜。陽光在海濱遠眺,若有所思。每過一個時辰,它都會掏出懷表,將時針悄悄撥快一點。

是夜風大,四周樹林傳來狼嚎。嗓子嘶啞、尖厲。骨頭不得不捂緊耳朵,深深陷進肉中。失眠,多夢,不停出汗,整整一夜好像在和自己做殊死搏鬥。

巫師蹲在牆角不停地抽煙。

5

在鄭州,我親眼看見一隻黑狐狸,從西往東,穿過花園路和豐產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後來有一天,我看見一個老人抱著它,慢慢走來。那時,它的眼睛已經壞死,像牆上兩個幽黑的洞。“它自己在半夜把眼珠掏吃了,一點不剩。”老人對門診的大夫說。

所有的大夫都搖頭離去,沒有人能救這隻狐狸。遭到拋棄的狐狸忽然像個孩子一樣伏在老人的肩上痛哭失聲。那哭聲穿過若幹條街道和胡同,將一個卑鄙的小官僚擊斃在家中的床上。結局是無情的,但又合情合理。所有的人都這麼說。

陽光,陽光。頭頂上陽光行走。而狼和豹子熟視無睹,隻是將尾巴夾起,仍舊沉浸在罪惡和盲目的黑夜裏……

6

魚骨燈:被陽光撥亮的小孤島,諸神片刻的遠眺。

7

這是第七天,我要休息。

我要像諸神一樣躺在安靜的波浪上,

享受陽光,享受小金魚

在指尖上歡快地跳蕩……

物、時間、詞語乃至詩歌,見鬼去吧。

8

從我窗口望去,八百裏寸草不生。莽莽蒼蒼的伏牛山和大秦嶺化為層層疊疊的淺色波濤,洶湧而起,轉瞬又悄然退落……

海洋控製著一切。從鄭州到南陽,從拉薩到西安,需要行船半日。而我隻想脫下鞋子,直接趟過去。

9

下午,一步之遙。三十年前近在咫尺。一百歲的老人仍然坐在他童年的門檻上,就著夕陽眺望、抽煙。千年之前的木乃伊從未奢望走出金字塔,來到金色的沙漠上,重新迎接日出日落。

我不知道誰有理由幻想不朽?除了陽光,在大海上直立的陽光。

10

事件已過。一次微小的語言事件。它遺棄在房間和外麵的塵土與垃圾。你不得不忙碌半天,清掃,擦拭,換洗窗簾,拍打身子。但許多人若無其事。健忘症像流行感冒一樣在街頭巷尾溜來溜去。

詩歌被剝奪了想象力,成為喇叭中的尖叫或呻吟。抑或精心裝裱,掛在牆上或填滿報紙的副刊。事件之後,詞語已經皺巴巴得不成樣子。有人皺眉搖頭,有人不以為然。你看它像是沾滿汙漬的手紙,有人卻當做寶貝根藝,送到展覽館大肆宣傳、展覽。

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誰能說清楚這黑白之間的事情?誰能置身於這黑白世界之外?大家默不作聲,或通宵飲酒忘掉一切。元成和吉哲在校酒館劃拳。藍藍在耳語。黑非想重回西藏。陸建剛從唐朝出來,兩眼放光。一談起楊貴妃你們就想入非非。那時候氣象萬千風景就是好啊。獅子那麼優雅地嚼吃著非洲的月亮。饑餓的月亮。咖啡豆和罌粟的月亮。這杯酒你必須幹了。你非幹了不行。菊花啊大雁啊美人蛇啊金斯伯格和一頭純潔的金錢豹啊薩拉熱窩是個潰爛的瘡口戰爭已經從中流出來了……哦哦從何說起呢?一次微小的語言事件。

11

語言受到必然的打擊。

語言和陽光。

在浩渺的大海上,語言算什麼?

語言加起來也不夠喂活一條小金魚。

小金魚甚至撇開語言,

直接吞食陽光。

諸神在鋼琴上捉住小金魚。

拍拍她的頭,然後將她的衣裙拉平。

琴聲響了,

雖然是在夜晚。

雖然很短暫。

語言卻流下淚水。

12

從鋼琴的角度看,神是無辜的。神可以站起來,從玻璃窗上察看一切,寬恕眾生。神可以帶著大海走進一個人的夢中。

神確實這樣做了。但神是無辜的,神並不想用鋼琴傷害一個人,即使他是有罪的,剛從停屍房爬起來的。

神亦將受到懲罰,雖然他們相繼死去又偶然複活。即使美麗的琴聲,亦不能阻止這一切。因為神已經將自己捆綁到人的身上……

13

這一天陰霾重重,陽光無力推開擋板,抵達海邊的窗戶。

這一天遭人忌諱。人們聚集在廣場或林間空地上,燒香、祈禱、抽簽、磕頭,要麼閉嘴、趺坐、入睡。空氣中充滿了苦艾、菖蒲和死魚的氣味……

14

獻給你,躺椅,沙灘和老年的鱷魚

這新的一天,風和空氣

獻給你,孤島,陽光,高大站立的結局

在大海停止言說的地方

獻給你,鋼琴,詩歌和平衡萬物的力量

15

瞧,還有什麼值得記住?

悅耳的小金魚還是女神的手指……

陽光在海濱行走,抹去。

陽光,陽光多麼準確、徹底!

李俊穎

李俊穎,女,筆名秋水,網名潁潁秋水。1966年8月生,河南周口人。現任河南省商水縣人大常委會財經工作委員會副主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紅袖添香文學網站發表詩文700餘篇,並結集《潁潁秋水文集》。多次榮獲省、市文學創作獎。

草木六尋

醉意紫藤

綠色從一抹鵝黃、淺綠,直至深綠,鋪遍了整個後花園。沿著彎彎的石子路,我在夕陽的春光裏尋尋覓覓。

清新的空氣,淡淡的花香,纏綿著風的低語,把我陶醉在蔓枝的紫藤樹下。紫蝴蝶流連在綠葉間,多情地綻放著笑靨,把春天蕩成了秋千,心也在微風中翩躚如蝶。

花季的紫藤忘情地在枝頭掛滿大串大串的朵兒,野逸、火爆、風狂,如此張揚的美麗,恐怕隻有李白那支揮灑自如的生花妙筆才能寫意它的神韻。“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是啊,那串串紫花不是大地開出的花朵,定是遒勁的藤蔓挽留的雲霞吧。

醉眼的紫霞,炫眼的碧玉,滿眼的紅雲,在雨後的斜陽下紛呈繽至。遙聞碧壇上,春晚紫藤開。水似盈露照,林疑彩風來。清香凝獨院,繁豔映青苔。伊人倚欄望,誰將約春梅。此時,原諒我篡改了故人的詩,將這雨後盛豔的紫藤、斜陽下的春香攬入懷中。

夜晚,在靜謐的星空下,我又佇立於園角,望著鬱鬱的藤籬,獨自興歎!我試圖再一次伸出雙手攬一掬流淌著星輝的紫藤花,如此深深地,深深地相擁……

翠竹青影

我以為,隻有在遠離喧鬧的地方,才能看到你挺拔而飄逸的身影,因為你從不用耀眼奪目的花朵,去撩逗蜜蜂與蝴蝶的春心。沒想到在這方後花園裏卻覓見了你雋永的身姿。

眼前的翠竹節節率茂,在主人的精心嗬護下亭亭立秀。你如一柄柄神劍,抖掉一身的泥土,劃向長空。翠綠的葉,柔柔的枝,碧綠的幹。在柔弱中彰顯堅強,不屈中涵蓋著更多的包容。虛懷若穀是你成長的基,堅硬的節是你奮進的梯,也是你前進中留下的堅實的足跡。

我知道,你從不會埋怨腳下並不肥沃的土地,讓你如此清瘦,艱苦就艱苦吧,在艱難中磨煉,在風雨中才能造就你的錚錚硬骨。

我應該向你學習。你見過一枝孤立的竹嗎?那一片片,一叢叢,葉和葉相連,枝和枝相接,根和根相通,凝聚著春天的力量,才可抵禦一生的風風雨雨。

就讓我做成一個小小的尺竹吧,對誰都隻有一個準則,可卑躬,卻不會屈膝,一旦心弦繃滿,箭帶著渾身的力量,射向長空。

桂樹情結

我坐在石凳上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桂樹,雖極不惹人眼球,但我卻對你情有獨鍾。

枝葉茂盛,形似天然的大綠傘,平時很少人會留意你,唯在花滿枝頭潑灑醇香時,才可惹來賞花的閑客。我知道,他們也僅是聞香而動,真正眼看心琢,能品味出其精氣神者又有幾人?

與你近在咫尺,把你當做我忠誠的衛士和知情的摯友。每到夏季,我曾約來好友詩朋一起走近你,或看書讀報,或品茗論詩,或乘涼聊天,最愜意的是邊聆聽音樂邊閉目養神的片刻,喚起我無數次回想桂花雨飄香的季節,撿起那塵封已久的記憶。

與你共處十六載的日日光景,你總是用無私的誠懇撫慰我的心靈,你的馨香曾多少次從那熟識的窗口飛進我的屋子,溢滿我的書囊,沁潤我的心扉,我曾不由自主地進行深吸,似乎想貪婪地獨享你那天然純粹的飄逸清香。在離開你的日子,也曾多次醉在對你“彈壓西風擅眾芳,十分秋色為伊忙,一枝淡貯西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的想念裏……

今天帶著喜悅和企盼,看著你長,看著你綠,看著你蔚然成了後花園裏一處獨特的風景。

月季芬芳

當春紅謝盡,榴紅初竇,一不留心雙腳踏進了五月的門檻。今年的五月不是那麼風清日麗,翻天覆地的五月給人留下了震撼。

無數個繁忙、麻木的神經,還有幾日來的重重壓抑,心靈負載已嚴重超負荷了。扶案走到窗前,想呼一呼新鮮空氣,滋養透支的身體,眼球卻被那嬌豔欲滴花滿園、馥鬱芬芳燦笑臉的月季花吸引了。

狂躁的季節,靜觀窗外氤氳的花影,盛開的月季清清涼涼如飄來一片雲霞。我迫不及待地追下樓,還心靈一席安然的棲息地。那一朵含苞的月季啊,你拉長了我多少牽掛與張望?讓我穿花拂葉,流連忘返,把我的目光集聚,花葉扶疏、枝杆搖曳,花色迷人,馥鬱的芳香,沁人肺腑……

翌日清晨,我又一次魂牽夢繞地來了,花葉含著珠露,盈盈欲滴,繁花沐浴後,輝耀在金光燦燦的綠色世界裏。晨風搖曳,如輕歌曼舞,把與日俱增的煩惱和惆悵一消而盡。

原來你一直在用脈脈的溫馨來表白:我一切好平常,也隻不過是應時應節,想把世界點綴得更加美麗而已。於是,我開始喜歡你,默默的奉獻的日子。

葵花遐想

一到葵花盛開的季節,我的心情就一片怡然,每每駐足,都會深情地眺望良久。

蔚藍色的天空,白雲悠悠地飄動,在碧綠茵茵的後花園,金色的葵花已然長成園子的籬笆牆,向著太陽,揚起了張張笑臉,一朵朵圓圓的花盤,開得蓬蓬勃勃,火火烈烈,隨著微風的浮動,蕩漾著層層金波。

直到夕陽慢慢西下,絢麗的晚霞燒紅了天際,朵朵葵花在靜靜的黃昏中,張揚過全部光華的橘黃,依然貪婪地張望著燃燒的紅日,緊隨不舍。這個時候看葵花,我會有種莫名的激情,這朵金色之花的魔力足以讓人對生活和藝術充滿無限的憧憬和遐想……

月夜,葵花站立著,一株、兩株、三株……耷拉著腦袋,像羞羞答答的少女。月亮,悄悄地摸到了它的背後,它仍低頭沉思。有幾隻螢火蟲飛來飛去,把它們的交談撕成了一片碎絮,可葵花依然期待太陽噴薄欲出的景象。

因為太陽,把葵花的遐想,養育得金黃金黃的。

幸運草的足跡

當夏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才知道花開的季節快要過去,俯首落發之間竟忘記了春天早已度過,天氣很自然地熱了起來。在這花開末了的六七月裏,我每天少不了一兩次要走進後花園,因為這裏滿眼都是幸運草的足跡。

晨光透過茂密的樹叢灑進了後花園,夏天雨後的微風拂過樹梢,樹影輕輕搖晃,光線透過搖擺不定的葉縫灑滿了我全身。我獨自在冷冷清清的後花園裏逛悠,一種強烈的孤獨感湧上心頭。或許太久沒體會這種心情了吧,老天也不許我忘記曾經的孤單,所以要不時地讓我溫習溫習。我拿著相機,尋找著哪兒有一片屬於我的四葉幸運草,趕走我的孤獨。

平時,我喜歡簡簡單單的生活,就像這外形簡單的幸運草。不論生長在何地,簡簡單單開放著。不慕春陽,不淋春雨;更不追求虛榮華貴,不羨慕春芳百媚。它的葉它的花都是一個樣,簡簡單單地紮根於土壤,簡簡單單地滋生雨露,簡簡單單地接受著夏日陽光的洗禮。花期尤長的幸運草,從溫情四溢的五月依然簡簡單單地開放到烈日炎炎的夏季。

傳說找到四葉的幸運草,就能找到幸福,我的幸福在哪裏呢?!

默默無聞的幸運草,能否和我相約於明年夏日裏,用你我的真情,寫下淺淺詩行,寫下那一刻心的跳動……無論是快樂還是憂愁,無論是喜悅還是失落,當一切都在變化的世界,唯一不變的是我的追求。用詩句速寫一顆時刻守候的心靈,就會有即將到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