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接過那磚頭一看,不由立刻轉怒為喜了。原來,那半截斷磚,已經變成一個有鼻子有嘴巴的光溜溜的和尚腦袋了;而且啞巴也認出來了,那分明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阿鯉看出啞巴已經開始消除了疑慮,便用手指那張空木板床,因為他估計,這張床準是那位雕雙玉缽的老和尚睡的了,然後指指自己,雙手捧著自己的雕刀,再朝那床彎腰、作禮,表示自己是來拜老和尚為師學雕技的。
啞巴看阿鯉如此比劃了幾遍,再看到他那臉上虔誠莊重的神色,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把拖著阿鯉,就往外走,弄得阿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隻好跟著他走。
來到廟後的林子中,一個新堆的土墳赫然出現在麵前,啞巴指指那墳,眼淚滾滾而下,阿鯉一下子明白了,那老和尚已經死了。這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想不到自己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這位隱姓埋名的雕玉大師,卻已經見不到他了。記得周二狗曾說過,當初來偷雙玉缽時,老和尚就已經病了,這雙玉缽一定是他費盡心血雕出的得意之作,卻被偷了,也許正是這,使他一氣一急之下,便去世了。
他這一死,連同他雕刻雙玉缽的絕技也一起帶走了。想到此,阿鯉一陣酸楚,不由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墳前,悲愴地喊道:師父,師父,我來得太遲了!”
這幾天裏,玉兒總是有點心神不定,她惦1己著阿鯉,他是不是找到了那老和尚,是不是學到了雕雙玉缽的絕技。
趁早上她爹正忙著時,她溜了出來,徑直來到了西門城外周二狗住的那個土地廟裏。
周二狗正坐在地鋪上喝酒,一見玉兒進來,不由得驚慌失措,連忙喊道:“這不怪我,這不怪我!”
玉兒一聽此話,曉得不妙,趕緊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周二狗隻好將兩人到了靈泉山,遇到啞巴,阿鯉被啞巴一棍子打翻,自己好不容易才逃脫的事說了一遍。“後來他怎麼樣了?”玉兒也有些慌了。“不知道,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周二狗說。“求求你,帶我去找找他,好嗎?”玉兒央求道。周二狗連連搖頭:“這一回,就是打死我也不去了。”說罷咕咚咕咚將酒壺裏的酒全喝光,往鋪上一倒,再也不睬她了。
玉兒眼淚汪汪走回城來,一時間心亂如麻,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就在她拖著腳步走到那石獅子牌樓下,一眼卻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呆呆地站在“寶潤齋”對麵店鋪的屋簷下,似乎正在等候著誰。
“阿鯉哥!”玉兒喜不自勝地喊了起來,飛也似的跑過去,隻見阿鯉渾身上下好端端的,並沒缺什麼傷那兒,隻是風塵滿麵,神情疲憊,雙眉緊鎖,憂鬱不歡的樣子。
“那啞巴沒把你怎麼樣吧?”玉兒關切地問。“那啞巴是個好人,我們成了好朋友,”阿鯉歎了一口氣說,“可是,我沒能見到那位老和尚,因為他已經死了。”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小心地打開,是一隻玉缽,或者說是雕琢了一半的雙玉缽,因為雖然從鉢口上可以看出已經雕出了內外缽,可是那內缽卻不能轉動,這是因為它的底部還有一部分跟外缽連在一起,那正是雕刀所無法深及的地方。奇怪的是,在內缽裏,還裝著幾塊有棱有角的小石塊。
“這就是那啞巴送給我的,這裏麵藏著一個謎。”從那老和尚的墳上回到破廟裏後,阿鯉又跟啞巴一起過了兩天,他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漸漸地,通過手勢、表情,也就可以進行一些交談了。原來觀巴雖然跟著老和尚,但卻隻會做些砍柴、擔水的粗活,並不會雕玉。可是,他曾看到過老和尚是怎麼雕琢這雙玉缽的。
啞巴從老和尚的床底下找出一隻舊箱子,裏麵是老和尚常用的雕刻工具,可那都是些平常的雕具,沒有特別的,另外還有幾件沒完成的玉器,其中就有這一隻完成了一半的雙玉鉢。
隻見觀巴拿著這隻玉抹,來到廚房裏,在鍋裏放了一大鍋水,然後將玉缽放到鍋裏,將水燒開,煮了好一會後,又跑到門外去,找來了幾塊小石塊,等將那玉缽從滾沸的鍋裏一撈出來,就將那石塊趕緊放進玉缽裏。
阿鯉在旁邊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知道,這是哩巴在演示給他看,老和尚當初製作雙玉鉢最關鍵的一招。可是,經啞巴這 麼一番折騰,那玉缽依然是這樣子,並沒有一點兒變化。這就使阿鯉感到莫名其妙了。
啞巴看到阿鯉沒有能看出其中的奧妙,急得“哇哇”地直跺腳,一會兒將那些石塊握在手心裏,做出渾身哆嗦的樣子,一會兒又將那石塊放在嘴裏,一會兒又到外麵去四處亂找,找來找去,沒能找到什麼回來,依然又將那幾塊石塊放在玉缽裏。
看來,這奧妙是在這石塊上了,阿鯉將那幾塊石塊細細琢磨,這是山上山下遍地可見的小石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最後,沒辦法,隻好帶著啞巴送給的這玉缽及這些石塊,帶著一個沒能解開的謎回來了。
聽完阿鯉的講述,玉兒也拈出那些石塊,一塊一塊地球磨,好一會若有所思地說道:“阿鯉哥,也許真正該放進玉缽裏的並不是這石塊,而是另外一種跟石塊模樣差不多的東西,隻是啞巴一時找不到罷了。”
“另外一種像石塊模樣差不多的東西!”阿鯉像是在漫天迷霧中突然看到迸派的火花一亮,“隻是眼下一時找不到,那會是什麼呢?”
阿鯉這幾天來,日日夜夜都在思忖破解這石塊上的謎,可是卻偏偏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
“它握在手心裏,使人渾身哆嗦,又可以含在嘴裏,說明不會有毒……”玉兒沉浸在思索之中。“是冰塊!”阿鯉猛地叫了起來。
“冰塊?”
“對,趁那玉缽在水裏煮得很燙很燙時,往玉缽裏迅速地放進冰塊,那內缽就會一下子收縮,而外缽卻又來不及收縮,這麼一來,它們原先連在一起的那塊地方就會分離開了,沒錯,一定是這個道理!”阿鯉恍然大悟高興得直蹦了起來,“啞巴是眼下沒有冰塊,就拿這石塊做給我看的!玉兒,真謝謝你提醒了!”
“不,這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嘛!”玉兒開心得滿臉飛上紅雲,但她馬上又想到了什麼,“不過,眼下是秋天,咱們這裏哪能找到冰塊呢,這個辦法要試,恐怕也得等幾個月後再試了吧!”
阿鯉說:“不,我不能等。聽說北方的高山頂上,就是夏天雪也融不盡的,那兒一定能找到冰塊的,我馬上就動身,到北方的山上去!”
說走就要走,不過,此刻阿鯉可是神采飛揚的,渾身是勁的了。
阿鯉走了,帶著那隻未完成的玉鉢,玉兒站在街心裏,目送著他的背影。
恰好這時童羽仙從店堂裏出來了,他問女兒:“玉兒,剛才跟你說話的不是那個小雕玉匠嗎?”
“是的,是他。”
“他跟你說些什麼?說得這麼帶勁。”
“他說學雕雙玉缽的事。”
童羽仙一聽,可來了興致,趕緊問:“雙玉缽,他能雕出雙
玉缽來了?”
“不,他還沒雕得出來。”
童羽仙鼻子裏“哼”了一聲:“我早說過,這雙玉缽不是一般人能雕得出來的嘛。”
玉兒卻笑了:“爹,可他就不是一般的人,他一定能雕出雙玉缽來的!”
小寅家隔壁新近搬來一戶人家,聽說姓一個很有趣的姓:“那”。爺爺說,這可是個旗人的姓,姓這個姓的祖上說不定還是前清時的王爺呢!
那男的約摸40來歲,胖胖的,頷下留著稀朗朗的胡子,穿一身剪裁得體的黑緞長衫馬褂,一隻手裏捧一隻白銅鑲銀的水煙壺,那煙壺通體鐫著細密的花紋,乃是工筆的金陵十二釵;另一隻手裏轉著兩顆核桃,那核桃已經紅潤如血,潤滑如玉,可見已經不知被人盤轉了多少年,浸潤了多少汗水才變成這模樣。
那女的呢,身材纖纖,白淨文靜,不算很俏麗,卻有股子端秀的大家子氣,隻是沒纏小腳,所以常穿長幅裙,恰好遮住那雙天足。
使小寅感到遺憾的是,這新來的鄰居家隻有夫婦倆,沒有像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要不,又可以多一個玩耍的伴兒了。
那先生是位針灸大夫,在臨街的前一進屋中布置了一間淨室,為上門求診的人治療。據說,他下針的手法與眾不同,一般大夫無非是刺、擠、撚,而他則是用兩指夾著,離一尺之遠,輕輕一彈,猶如射箭一般,銀針人肉三分,恰對穴位,百發百中,病人即刻便有很強的針感。故一些疑難病症,到他手中,往往立竿見效。
小寅的爺爺是前清秀才,是位見過世麵的人,他說這位那先生必定是個有來曆的人,瞧他手中的那白銅鑲銀水煙壺和那對瑪瑙般的紅核桃,再加上他那個姓,便可知他至少也是個世家子弟,或許是個讀書求官未成,便轉向學醫的,可稱為“儒醫”。
大概是因為他們自家沒有孩子,便格外喜歡孩子吧,加之小寅本來就是個聰慧、懂事的孩子,那先生夫婦見了他,總要招呼:“小寅,來,到我家來玩!”因此,不多日子,小寅便與那先生夫婦很為熟稔了。
這一天,小寅由那師母帶著,穿過天井,到她家後麵一進屋裏去玩,隻見那堂屋正中掛一幅水墨畫,畫上是一座林木濃鬱的高山,山頂上露出古廟的一角,一條石階路蜿蜒而下,山下則有一口井,一個小和尚,正挑著一擔水,大概是剛從山下的井中汲來的,沿著那石階路往上爬呢。
那畫右上角有三個字:“汲水圖”,左下角則有一行字:“葫蘆道人戲作”,還有一個葫蘆形的印章。整幅畫看上去古香古色,還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味兒。
小寅仰望著那畫,不由得呆了。那師母在一旁笑著問:“這畫畫得好嗎?”
“好!”小寅由衷地答道。“你看那小和尚?兆水上山,辛苦不辛苦?”“當然辛苦啦!”小寅滿懷同情地說,“這麼高的山,這麼長的石階路,真夠他爬的呢。哎,那師母,這畫是什麼人畫的?”
“我也不知道,”那師母說,“這是我們家袓上傳下來的,據說已經傳了好幾代了。”
然而,幾天之後,當小寅再一次跟著那師母來到這屋裏玩,再一次凝望著這幅饒有趣味的古畫時,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奇怪的事情。
上一次,他記得看這畫時,挑水的小和尚的位置是在一塊大石頭旁,可今天怎麼這挑水的小和尚已經到了一棵大鬆樹下了?他使勁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是的,一點沒錯,小和尚是到了那大鬆樹下了。難道是自己記錯了?不,小寅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在看這畫時,心裏還曾默默地對小和尚說過,小和尚,你如果挑不動了,幹嗎不在你旁邊的這塊大石頭上坐一會兒、歇一歇呢?不會錯的,那時,小和尚是在那大石頭旁。
那師母一聽此話,瞼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她示意小寅別大聲咋呼,然後小聲地說:“小寅,這是我們家的一個秘密!”“什麼秘密?”小寅更加好奇了。
“這幅畫是件有靈氣的寶物,這寺門口的石階路,從上到下一共有30級,挑水的小和尚,每天爬一級台階。”
“真的!”小寅數了數小和尚現在站著的台階,是第21級,而今天恰恰就是5月21日。
“這小和尚怎麼會爬台階呢,難道他是活的?”那師母搖搖頭:“這,我也不知道,反正每天早晨起來看時,他已經爬上一級了。每個月的初一,他都回到山腳下的第一級台階,從那兒再一天一天往上爬。”
“這可太有趣了!”小寅懇求道,“讓我明天早上再來看看這小和尚,可以嗎?”
那師母叮囑道:“當然可以,不過,這件事,你可別告訴旁人,好不好?”
“好!”
小寅憋在家裏不敢出門,怕自己看見街上的小夥伴阿秀、寶生他們,會按捺不住自己,那個秘密會不由自主地從嘴裏蹦溜出來,可又感到心裏癢得難受,舌頭上也癢得難受,便顯得
坐立不安,有點異乎尋常了。
爺爺感到詫異,問:“小寅,你怎麼了,好像有什麼心事?”“爺爺,沒有,沒有……”小寅支支吾吾地說。爺爺說:“小寅,有什麼事,別人不能說,難道連爺爺也不能說?”
小寅心想,對呀,爺爺可不是旁人:“好吧,我就告訴你,是這麼回事……”
於是,小寅就將那先生家那幅《汲水圖》上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爺爺,一點也不騙你,今天早上,我又特地去看了一下,那小和尚果然又走上了一級台階!”
爺爺聽後卻不以為然地哈哈一笑:“有這等事?我不信!”小寅急了: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嘛!”爺爺搖搖頭:“我怎麼能隨隨便便跑到人家裏屋去呢?”對了,爺爺是個有身份、又很講規矩的人,自個兒冒冒失失往人家家裏跑,成何體統!
不過,不要緊,小寅會有辦法的。
這一日,小寅在那先生家裏玩時,看到他家茶幾上放著一對黑白瓷缽,他靈機一動,故意問:“那先生,那裏麵是圍棋子兒吧?”
那先生點頭說:“是啊,你會下嗎?”
“我不會,可我爺爺會,他下得可好啦,這城裏沒幾個人能是他的對手!”
這一說,吊起了那先生的胃口:“這麼說,我倒要跟他老人家玩幾局呢!”他盼咐那師母道,“你快'炒幾個可口的小菜,我這就去請孫老先生過來!”
這正中小寅下懷,他還惟恐爺爺會擺架子,不肯過來,便趕緊跟著那先生一起去做說客:“爺爺,那先生家的那副棋子兒可漂亮啦,比咱們家的雲子兒還亮還滑,好像是玉做的,你不去看看嗎?”說著,還趁那先生不在意時,朝爺爺擠眉弄眼的,做了一個水的姿勢。
爺爺當然領悟了,笑著說:“那先生親自來請,我怎能不從命。隻是我的棋藝拙劣,恐怕不堪一擊。”嘴裏說著,腳下巳經挪動。
爺爺與那先生開始坐下來,用黑白棋子廝殺起來了,小寅悄悄揪楸爺爺的衣角,示意他注意掛在牆上的那幅古畫。
爺爺其實趁那先生傾心於盤上的棋子時早已經瞟見了牆上的那幅古畫,隻是佯裝不睬小寅。
這一日,爺爺不但贏了棋,還美美地與那先生對飲了幾杯,有些微醉,十分舒暢,回到家中,捋著胡子一個勁兒地誇那先生家的陳年花雕有勁道,誇那師母炒的宮爆雞丁味道好。小寅問:“爺爺,你看到那幅古畫了嗎?”爺爺說:“看到了,那畫畫得確實不錯,筆下功夫嫻熟,人物也十分傳神。不過,要說有什麼特別,那倒沒看出來。
小寅說:“你看清楚那挑水的小和尚是在哪一級台階上了嗎?”
爺爺說:“我隻是忙裏偷閑,順便瞟了幾眼,哪能數清楚。不過,我記得他是站在有一棵山茶花的地方。”小寅說:“這就對了,明天,那先生不是還要請你過去鬥上幾局嗎?到那時,你再看吧!”
到了第二天,那先生果然又來請爺爺過去,說是要扳回昨天的敗局。這一回,小寅看到,爺爺一進那間屋子,就是一愣,不用說,他是看到那幅畫上的小和尚已經不在昨天的地方了,已經走上一級台階了。幸好那先生並沒在意,隻是忙著用一隻老大的紫砂茶壺給爺爺沏茶,給小寅拿花生糖。
爺爺這一日的棋下得不怎麼樣,似乎有些心慌意亂的樣子,接連下了幾個臭子兒,那先生便趁隙緊逼,步步攻入,最後竟然贏了一局。那先生大為高興,便說:“孫老先生今個兒是給我麵子,有意讓我的。”
爺爺有些惶恐:“不,不,是我真輸,真的輸了!”小寅聽了心中暗自發笑。
回到家中,小寅問:“爺爺,這一回,你該相信了吧!”爺爺卻踱著步自語道:“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寅說:“這怎麼不可能,那小和尚就是會爬山,就是活的嘛!”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到這地步,爺爺也沒話可說。
這些日子,小寅總覺得心裏憋得癢癢的,那天便忍不住與阿秀說了:“阿秀,咱倆最要好,我告訴你一件事,不過,你千萬別告訴旁人……”瞧著阿秀聽得入神的那對漂亮的大眼睛一泛也不吃,阿寅好愜意。阿秀是很遵守諾言的,可阿寅自己卻又忍不住在與寶生一起玩時,又如此這般說了出來,當然也忘不了盯囑一番。
就這樣,一來二去,很快,街上的小夥伴們都曉得那先生家裏有幅古畫,古畫上有個小和尚,小和尚一天會往上爬一級台階這麼一件稀奇有趣的事兒了。
而小夥伴們認為自己家裏的大人當然不屬於“旁人之列。”,於是,用不了多久,整條街上的人們都知道這件事了。
那先生家的診所變得格外忙碌起來,有的是正兒八經來求診看病的,有的則是想借看病順便來瞧瞧幅神奇的畫的還有不少是從老遠的地方專程跑來的古董商,想問問那先生肯不肯賣那幅古畫。
那先生一概謝絕,說是家傳古畫,恕不示人,怕生人氣太重,會衝撞古畫中的仙靈。至於賣嘛,哪怕是搬座金山銀山來,也不賣!
然而,這一天,那先生家卻來了兩個不尋常的人。一個是個小老頭,戴一副墨鏡,稀稀拉拉地長著些黃胡子,嘴巴像老太婆樣癟癟的,說起話來尖聲尖氣,叫人起雞皮疙瘩,難怪他的外號叫許癟嘴。不過,他手上戴的那個老大的貓兒眼戒指,表明他的身份不同一般。他是本城的商會會長,開著好幾爿洋貨店呢!
另一個呢,是個外國人,鼻子又高又尖,藍眼睛陷下去很深很深,看東西時,那模樣就像隻貓頭鷹,雪白的襯衫領口打一個黑色蝴蝶結,筆挺的外衣上綴著亮晶晶的金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