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穀龍看出他不是好人。

他在尋找什麼呢?

荷葉大臉尋找的正是穀龍!

如果穀龍早幾分鍾下樹,就會落在這個魔鬼的手裏。

看著荷葉大臉走遠了,穀龍這才輕手輕腳地爬下樹來。他抬起頭,朝大葉子樹上瞅瞅:

繁枝密葉把口袋遮擋得嚴嚴實實,在樹下根本看不見。

他轉著頭,又朝四周看看,認清楚這棵大葉子樹夾雜在一片羊蹄角樹中間,而且,不遠的地方,還有兩棵老羊蹄角樹斜倒在地上,上麵長滿紫紅色的苔蘚。

這一切,便是標記。

一切安排妥當了,穀龍擔心地朝節魯所在的方向望去。

剛才那一連串的槍聲是怎麼回事?

節魯叔叔這會兒怎麼樣呢?

不行,我得回去!

往回走了幾步,穀龍又站住了。

……不行,我不能回去,還是聽節魯叔叔的話,先跑出森林去報信吧!

想到這裏,穀龍重新選了一條出林的路,避免與荷葉大臉相遇。

可是,當他接連跑過幾棵大樹,突然看到了一大窩止血草時,他又猛地站住了腳。

——啊,止血草!

是維斯布老爹教給他認識了這種止血草的。維斯布老爹把這種草撕爛了,敷在一個老倌被柴刀砍得很深的傷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

穀龍的眼前,立刻閃現出節魯那流血不止的傷口。

此刻,節魯叔叔多麼需要這種止血草啊!

連一分鍾都沒有,穀龍又改變了主意。

真是個孩子!

他脫下小藍布衫,鋪在地上,連扯帶拔地采起止血草來。

不一刻,小藍布衫就堆滿了。

他用手一兜,提起止血草就往回跑。

先給節魯叔叔止住血,再跑回檢查站報信吧!

穀龍邊跑邊想。他甚至想到,就像他把口袋架在樹杈上一樣,用兩三根藤條在大樹上盤成一個網,把節魯拉到網上藏起來。

他的設想很好。

他的腳步也很快。

可是,正當他一步步接近與節魯分手的地方時,突然,透過密林的間隙,他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維斯布老爹和飛於甫叔叔被捆在大樹上。

維斯布老爹突然大吼一聲:

“毒品是我藏的,不要殺他!”

緊跟著,維斯布老爹領著一個持槍的壞蛋走了……

啊?!

穀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腦袋翁的一聲,眼窩一熱,眼前就成了一片霧。

挺身而出的維斯布老爹,化進了這一片霧中。

穀龍真想衝出去,一刀把壞蛋捅死,把老爹救出來。

可是,他到底忍住了。

他看清楚了,維斯布老爹是領著壞蛋朝相反的方向走。

維斯布老爹這樣做,就是不讓壞蛋找到自己。自己如果衝出去,就打亂了老爹的用意,上了壞蛋的當!再說,壞蛋手裏有槍,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穀龍忍住了。

維斯布老爹是領著壞蛋走遠了。

穀龍憋住呼吸,又撥開樹葉朝前看。

隻見看守飛於甫的家夥,歪坐大樹下,伸直胳膊連連打著哈欠,像是要睡著了。

好,機會到了!

摸過去,殺了他!

眨眼工夫,穀龍就拿出了一個行動方案。

當他直起腰來準備行動的時候,忽然又想起自己營救節魯叔叔時,因為莽撞出擊,險些中了鏢的情景。

不行,這家夥身強力壯……

穀龍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嗯,摸過去殺他,還不如割斷綁住飛於甫叔叔的棕繩,讓飛於甫叔叔對付他!

對!

第二個行動方案形成了。

穀龍彎著腰,密林間躲藏著自己,輕起輕落著腳步,朝捆著飛於甫的團花樹摸過去。

團花樹很粗,穀龍側著身子,就能躲在樹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割斷棕繩,救出飛於甫。

可是,團花樹與其它的樹不連著,旁邊都是低矮的灌木。成功的關鍵,在於從灌木躍向團花樹的刹那間,不被發覺。

穀龍一會兒盯住灌木,一會兒盯住耷拉著腦袋的壞蛋,希望這家夥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突然,從團花樹上掉下一個成熟的野果。

撲!

野果掉進厚厚的落葉裏,聲音是那麼輕。

卻不料耷拉著腦袋的壞蛋騰地跳起來。

好家夥,他根本就沒睡!

他鼓著大眼珠子,狼似地盯住飛於甫。

穀龍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動。

他緊縮在樹叢裏,一動不動地趴著。

沙沙沙,沙沙沙。

隻見壞蛋圍著飛於甫轉了幾個圈兒,又朝灌木裏掃了幾眼。

“想跑嗎?”他咧嘴問飛於甫。

飛於甫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仿佛很沒趣,這家夥狠狠地瞪了飛於甫一眼,走向一根盤在樹間的扁擔藤,一刀將藤劈做兩節。

扁擔藤因形狀長得像扁擔而得名,藤心蓄滿水份,闖蕩老林的人都知道喝它的水。

這家夥舉起一節斷藤,仰著脖,接那斷藤上淌出的水。喉頭咕嚕著,喝得很開心。

此刻,他正背對著飛於甫。

如果這個時候,穀龍從灌木裏躍向團花樹,他是不會發現的。

可是,不行。

他喝了一陣,又停下來,回過頭盯住飛於甫;盯了一陣,又喝兩口。

他一刻也不放鬆監視。

穀龍抓抓腦殼。

得想個辦法騙騙他,讓他不要盯得這麼緊。

穀龍閃著眼睛,拿出第三個行動方案。

他悄悄站起身,將包著止血草的小藍布衫,掛在了一棵小枝杈上,然後,又把一根細細的藤條輕輕折斷,拴住這棵枝杈。他手牽著藤條,慢慢地朝前爬去。當藤條快到頭時,已遠離了小藍布衫。

穀龍趴在地上,攥住藤條,用力一拉,藤條便拉彎了小枝杈,緊跟著,一鬆手——

嘩啦啦!

彈直了的小枝杈搖擺著,發出不平常的聲響。

掛在枝杈上的小藍布衫,也隨著來回甩擺。

監視飛於甫的家夥立刻丟掉扁擔藤,直衝搖晃著的小枝杈走去。

透過密葉亂藤,他隱約看到有一個什麼東西在晃動,藍藍的。好像有人哎!

這時候,穀龍已經從灌木裏爬出來,成功地閃到團花樹後麵,拉住飛於甫那結實的大手。

“是我,穀龍!”

他小聲地說,激動得一顆心都快要從嘴裏跳出來了。

飛於甫的大手,有力地攥住穀龍的小手。

穀龍開始用刀割斷棕繩。

當那個倒黴蛋看明白樹棵裏搖動的不過是包了一包草的小藍布衫,他驚叫一聲,返身衝回來。

可是,遲了。

穀龍已經割斷了最後一根棕繩。

飛於甫正像一頭發怒的豹子撲過來。

“哇呀!”

這個叫芒臘的家夥一看大事不好,扭頭就跑。

“哪裏跑!”

飛於甫大喝一聲,呼啦啦,鷹展翅般追上去。

穀龍也緊隨著追上去。

剛跑出幾步,突然,腳下一軟,撲倒了。

他是被絆倒的。

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穀龍低頭一看,驚叫起來:

“啊!——”

躺在自己麵前的,正是節魯。

“節魯叔叔,節魯叔叔!”穀龍連聲叫著,“我是穀龍,我給你送止血草來啦!”

沒有回答。

節魯就像睡著了一樣。

是的,他睡著了,永遠睡著了。

“節魯叔叔,節魯叔叔!我來晚了啊!……”

穀龍放聲哭起來,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

是啊,一個孩子,能經得住多少悲痛呢?

包著止血草的小藍布衫,在枝杈上輕輕地搖擺著。

穀龍大聲哭著,淚水浸透了節魯帶血的衣襟。

就在這時,有人走了過來。

他以為是飛於甫。

可是,不容他抬起淚眼,一隻大手就捏住了他的嘴巴。

穀龍叫不出聲,掙紮著,拚命抬起頭來。

他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荷葉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