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一
看見特飄對維斯布老爹舉起刀,黑馬巴木突然長嘶一聲,豎起頸的鬃毛,直衝特飄奔來。
不等巴木奔來,特飄突然大叫一聲,騰身躍起。
維斯布老爹感到吃驚,他扭頭一瞅,卻隻見身旁一陣塵土迷蒙,枝飛落葉。
枝飛落葉中,兩個大漢正廝打得龍騰虎躍,不可開交。
這兩個人,勢均力敵:一個拳起腿到處,如草莽掀起惡風;一個拳落腿收時,似平地矗起鐵塔。拳腳多變間,伴刀去刀來:這一個利鋒疾吐,如驚飆劃空;那一個白刃斜刺,似暴雨摧花。交替錯落的刀光,令人眼花繚亂。
維斯布老爹定睛看去,交戰雙方,一個是荷葉大臉特飄,另一個呢,身材高大,手腳不凡,那不正是飛於甫嗎?
是的,突然從背後襲來的,正是飛於甫。
特飄也真是耳目機敏,早已從風聲中覺出勁敵。他虎跳起身迎戰飛於甫,接連使出老辣的毒招,都被飛於甫一一躲過。隻見飛於甫出擊主動,拳掌交替,腿腳多變,靈活自如。忽而似虎猛撲,忽而如猴竄蹦;一招似長蛇見孔就入,一式如莽龍升降翻騰,直打得特飄連連叫苦。
維斯布老爹興奮得大叫一聲:
“好樣的,飛於甫!”
看到飛於甫突然衝出樹林來搭救維斯布老爹,奔上來的巴木打著響鼻收住蹄。它依靠在維斯布老爹身旁,伸出舌頭舔去老爹臉上的汗水。
維斯布老爹雙手抱住了巴木:
“好巴木,我知道你是來救我的,我沒有白養你一場!”
說著,他親了親巴木,抽身而起,跑去拾起短槍。
“飛於甫,我來了!”
維斯布老爹舉著槍,朝特飄撲去。
瞟見有人持槍逼來,特飄心裏一慌,顧此失彼,被飛於甫一招風掃殘葉,絆倒在地。
他是個大塊頭的漢子,倒在地上的響聲都與眾不同。
飛於甫搶上一步,要過維斯布老爹手裏的槍,頂住特飄的後心:
“不許動!”
維斯布老爹緊跟著大喝一聲:
“特飄!”
“哎!”特飄下意識地答應著。
“飛於甫,你聽見沒有?”維斯布老爹扭臉對飛於甫說:
“他就是特飄!他就是蠍子!”
飛於甫點點頭:
“我看到他這張荷葉大臉了!他的同夥芒臘,也讓我抓住了!”
維斯布老爹問:
“他在哪兒?”
飛於甫道:
“我抓住芒臘的時候,回頭不見了穀龍。我急著找穀龍,押著人不方便,就把他吊在樹上了!”
說著,飛於甫從地上掀起特飄。
維斯布老爹奔向躺倒在地的穀龍。
穀龍仰麵倒在地上,斯魯正伸出舌頭,不停地舔著他的額頭。
斯魯脖子上掛著的小書包,也來回搖擺著,輕輕地拍打著穀龍的肩膀。
維斯布老爹抱起穀龍,看他緊閉雙眼,知道特飄的悶棒打得不輕。他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穀龍放在斯魯的背上。
飛於甫押著特飄,朝巴木走去。
巴木瞪著眼珠,直盯住特飄。它已經認準了特飄。它不住地打著響鼻,使勁兒用蹄子刨蹬著泥土。
特飄躲閃著,害怕巴木突然飛起蹄子踢他。
“蠍子,你看到了吧?連馬都不饒你!”
飛於甫說著,解下一條棕繩,一頭拴住特飄的雙手,另一頭拴在馬鞍上。
看看棕繩拴牢了,飛於甫回頭問道:
“維斯布老爹,毒品藏得離這兒還遠嗎?”
維斯布老爹伸手朝前一指:
“不遠了,就在前麵那片羊蹄角樹林裏。穀龍這孩子真有心計,他把毒品拴在樹上了!”
飛於甫牽住巴木的韁繩:
“走吧,維斯布老爹,我們把毒品取下來,再把芒臘捎上!這會兒,估計板章站長也該帶著人從西口返回來啦!”
維斯布老爹點點頭:
“板章站長他們雖然在西口撲空了,可這四個壞蛋一個也沒逃脫!”
“是啊。我們也犧牲了兩個好同誌!”
飛於甫說著,流下了淚。
維斯布老爹長歎一口氣,牽著斯魯在前麵帶路。
斯魯走得很小心,生怕把馱在背上的穀龍閃下來。
飛於甫拉著巴木跟在後頭。
特飄的雙手被拴在馬鞍上的棕繩拉著,他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巴木。
不多時,一行人走進羊蹄角樹林裏。
按照穀龍指點的,維斯布老爹很快找到了那棵大葉子樹。
飛於甫利落地攀上樹去,取下裝滿毒品的口袋。
他把口袋舉到巴木的背上,安放在劉別的屍體旁。
維斯布老爹扭臉看看特飄。
隻見他瞪著一雙大眼,貪婪地盯住那鼓鼓囊囊的口袋。
“還不死心啊!”維斯布老爹冷笑道,“一切都完蛋啦,蠍子!”
可是,就是在這時,維斯布老爹聽到了一聲槍響——
砰!
槍,響得這麼突然!
響的這麼近!
維斯布老爹隻覺得後背像是猛地被人捅了一刀,穿心痛感立刻從後背傳到前胸。
他伸手捂住胸口。
滾燙的鮮血,從老人那幹枯多皺的手指間,突突地冒了出來。
維斯布老爹朝前踉蹌了一下,又顫抖著身子,慢慢地回頭去。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冷酷無情的現實,與老人善良的心有著多麼可怕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