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紮格利正邊走邊想,突然,嗖的一聲,如電光石火般,從路旁的樹叢裏射出一支利箭。

好準的箭,直衝紮格利前胸射來!

不容紮格利躲閃,箭頭就紮進他的心窩。

“哇呀!——”

紮格利慘叫一聲。

緊隨這一聲慘叫,紮格利雙手抓住了插在心窩上的箭,連連倒退幾步,咕咚一聲,仰跌在地,蹬了幾下腳,就挺了身子。

看著紮格利中箭到地,樹叢中嘩啦一聲,鑽出一個駝背人。

此人年約四十上下,一張葫蘆臉,兩隻豹子眼。雖然弓腰駝背,但舉手投足卻幹淨利索。

駝背人來到紮格利麵前,貓下腰,直取他懷間的短槍。

不等他手碰槍把,冷不防被紮格利握箭的手兜腮幫子打了個大趔趄。

緊跟著,紮格利虎的一下,打個挺,站了起來。

“啊!”

駝背人以為詐屍了,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不是詐屍,紮格利根本就沒死。

當箭迎麵射來的時候,紮格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同時,佯作利箭穿心,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一著假死,躲過暗算,變被動為主動。

紮格利見駝背人扭頭就跑,哪裏肯放過。拔出短槍,頂上膛火,大吼一聲:

“站住!”

駝背人還在猛跑。

“不站住我敲死你!”

駝背人還跑。

要留活口問根底,當然不能打死。

紮格利舉起槍來,想打駝背人的腿。

手指已經勾在扳機上,又猛然間停住。

心想,自己學打短槍,時間不足十日,還沒有指哪兒打哪兒的功夫。萬一失了手,打炸他的腦殼,豈不斷了口供?不行!

紮格利回手把短槍插在懷裏,鷹展翅地猛追過去。

這是一雙曾經在老林裏追過馬鹿的快腳。噌噌噌!噌噌噌!在草葉上生出風來。很快的,紮格利就接近了對手。

當追逃的兩者,隻差一臂之遠的時候,突然——

駝背人猛地轉過身來,手裏捏著明晃晃的一把尖刀,迎著猛撲過來的紮格利,就是一刀!

這一刀,來勢凶猛,窮追的紮格利收不住腳,但聽錚的一聲,鐵器相碰,利刀正在他懷裏的槍把上。

好險!

不是槍把擋住,這一刀非捅得紮格利肚破腸流。

就在刀槍相碰,發出錚的一聲鐵響的刹那間,四目相對,也如火石撞擊,閃出勢不兩立的凶光!

紮格利一眼認出,駝背人正是寨子裏的趕馬人臘本都。

好不怪哉!

我與臘本都並無冤仇,為什麼他要在此暗算我?

不容細想,臘本都舉著刀又撲了過來。

紮格利側身讓過。

這時,兩人是南北相對。

紮格利虎視眈眈,盯住對手,移動著腳步;看上去,他的腳步是無意移動,而實際上,他正是通過移動腳步,使自己背東麵西而站。

臘本都不知是計,以為紮格利是在躲閃自己伺機奪刀,也隨之移動著腳步,始終與紮格利保持著臉對臉的位置。

這樣一來,當紮格利背東麵西站穩腳跟時,臘本都就麵東背西而站了。

頓時,兩隻眼睛被剛剛爬出頭的太陽照了個正著。

他不由自主地眯起兩眼。

就在這個當口,紮格利大叫一聲,張開兩臂,向前一撲,擺出奪刀的架式。

陽光晃得臘本都看不清紮格利的動作,隻覺得他不顧一切撲了過來,衝自己亮開整個胸脯。臘本都猛一咬牙,刀尖直取紮格利心口。

不曾想紮格利撲刀是虛晃一招。

當臘本都舉刀直捅過來的時候,他腰身向左一閃,刀就捅進右臂間的空當裏;不等臘本都再抽回刀來,紮格利右臂向下隻一夾,就把臘本都的手臂連同尖刀一起,緊緊地夾在胳肢窩底下。緊跟著,左手一伸,鐵鉗似的虎口,就一把掐住了臘本都的喉頭。

紮格利還沒用勁兒呢,臘本都就翻了白眼。

氣一接不上,身子就像稀泥似地鬆了架。

紮格利趁機反扭住臘本都的胳膊,下了他的刀,兜腚一腳,把他踢了個狗撲屎;跟上去,一腳踩住他的脊梁。

紮格利不敢重踩,他知道自己腳下的功夫,稍一用力,就會把臘本都踩個口鼻噴血、脊骨折斷。他隻是輕輕一踩,臘本都就覺得像有千斤石板壓上了身,連氣都難喘了。

“哎喲!哎……喲……”

臘本都哎喲著。

馬上,就有一把冰冷的刀,橫在了他後脖頸的兩塊椎骨之間。紮格利的問話,比橫在頸上的刀還冰冷:

“說!為什麼要殺我?”

臘本都不哎喲了,葫蘆長臉歪貼在地麵上,用上牙咬住下唇。

“你不說?好,我就先從這兒下刀卸你!”

說著,紮格利的手朝下隻一按,臘本都鬼叫一聲,後脖頸上登時冒出了血。

“我說,我說!……”

臘本都叫了起來。

單憑他被突然的“詐屍”嚇得拔腳就跑,紮格利斷定這家夥不會寧死不講。

“好,你說!為什麼要殺我?”

“……他,他說你要去接槍,讓我在半路上殺你……”

“他?他是誰?”

“不知道……”

“嗯?!”

“真的不知道啊!”

“那他怎麼布置你?”

“他,他把任務刻在竹片上,丟進我竹樓外的背簍裏。每次都是這樣。”

紮格利想了想,覺得這話可信。又問:

“除了叫你殺我,還叫你幹什麼?”

“還叫去杜巴老爹的客店……”

“幹什麼?”

“送……送信……”

“送信?”

“送信。”

“給誰?”

“窩古力……”

“信在哪兒?”

“在,在我的包頭裏裹著……”

紮格利扯下臘本都的包頭,一抖落,裏麵果然掉出一小塊竹片,上麵用刀刻著:

明晨不能打嘎洛

好啊,原來臘本都是窩古力的人!

紮格利強忍住滿腔怒火,又問:

“到了客店,你要把信交給誰?”

“誰也不交,放在門外那棵皂角樹下的樹洞裏就行。今天,林子裏會有人來取的。”

“嗯。這麼說,窩古力原來想在明晨打嘎洛?”

“是,是的。他們害怕大軍在嘎洛站住腳,封了他們出山的路,就想趁聯防隊還沒有武器,大部隊還沒趕到的時候,打下嘎洛,把寨子燒光……”

“還有什麼?”

“還有,昨天我取過一封林子裏送出的密信,信上講,如果情況不變,明晨能打嘎洛,今天就讓我在樹洞裏放一塊木炭。”

送甘蔗,表示友好;送木炭,表示交戰。這是僾尼人祖傳的規矩。

看來,暗中指揮臘本都的人,沒有讓臘本都送木炭,而送了這樣一封密信,是因為他得到了剿匪部隊在今天下午就要提前趕到嘎洛寨的情報。

幾乎像閃電般,紮格利的腦子裏便閃現出這樣一個巧妙的計劃:

將計就計,放一塊木炭在樹洞裏,讓窩古力匪幫按原計劃在明晨出林打嘎洛;同時,通知剿匪大部隊,今夜就布伏兵於貝鹿山峽穀兩側!

如果臘本都講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個計劃,就能把窩古力匪幫一網打盡!

紮格利決定先去客店,在皂角樹下的樹洞裏放一塊木炭,然後,回過頭再處理臘本都。

“先委屈你一下,在那邊樹林裏老實呆一會兒!起來,把褲帶解下來!”

紮格利要用褲帶把臘本都綁在樹林裏。

臘本都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抖著兩手去解褲帶。

紮格利正要把竹片密信揣進衣兜,突然間,佯作解褲帶的臘本都一個餓虎撲食,從紮格利的腰間奪下了短槍。

不容他抬起槍口,紮格利大吼一聲:

“槍裏沒子彈!”

臘本都一愣。

這當口,紮格利猛撲過去,一下扭住了臘本都持槍的手,死死地把槍口朝下按去。

臘本都拚命地把槍口朝上抬。

撕扯之間,頂上了膛火的短槍被臘本都無意中扣響,而槍口正巧被扭得頂在他自己的腦門上。

砰!——

腦殼迸裂,紅血白漿一齊噴了出來。

臘本都自己把自己給打死了。

紮格利長吐了一口氣,把屍體拖進道邊的樹林裏。

當他藏好屍體,從樹林裏鑽出來的時候,冷不丁發覺麵前鐵塔似地站著一個人!

紮格利倒吸一口涼氣,定睛再看,站立在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杜巴老爹。

杜巴老爹一把抱住了紮格利,顫抖的雙手,連連搖著他的肩頭。

他把賽果犧牲的一切,都告訴了紮格利。

說到最後,眼裏撲簌簌淌出老淚……

紮格利馬上明白,自己麵臨新的考驗。

他忍住悲痛,攙扶著杜巴老爹,趕到客店。

空蕩的客店,讓人感到淒涼。

紮格利剛剛從火塘裏取出一塊木炭,果龍就上氣不接下氣地撲了進來:

“……快,快,槍!槍!有叫喬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