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她去哪裏了嗎?”劉隊長問。
“不知道。這年頭,這麼大的女兒了,誰還管得住?”梁母抱怨道,接著又歎氣說,“唉,瑩瑩這二向心情不好,她的好友白壓被人害死了,興許她出去散心了。”
當聽說劉隊長就是公安局負責偵破白壓命案的人時,梁母的眼淚突然間如斷線之珠,撲簌簌直往下掉。劉隊長感到意外,忙問原因,梁母在嗚咽之中斷斷續續說出了一個故事。
梁母名叫徐玉娟,雖然已40多歲,但相貌仍然漂亮。22年前,從醫科大學畢業的她和畢業於美術學院油畫係的龍誌相識,很快墮人愛河。不久,她便有了身孕。她未婚先孕,不敢聲張,即偷偷潛回了農村老家,想把孩子先生下來。然而,有一天晚上當她腆著大肚子偷偷返回市裏,返回他們的“家”,想見見心上人時,發現龍誌正摟著另一個女人,那親熱勁當場令她昏厥過去。她恨,她不解,龍誌為什麼要這樣待她?她哭,她絕望,但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她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他。幾個月後,她生下一個女兒。女兒後頸上有一塊圓圓的胎記。她望著自己的骨肉,淚流滿麵:“孩子,不是我不要你。是你那狠心的父親不要我們娘倆。”她連夜把女兒用一方破棉絮包了,丟在路旁,又連夜趕回城裏。在外人看來,她似乎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不久,她便和一個姓梁的幹部結婚了,生下梁瑩。
再後來,梁瑩長大了,人了紅杏模特隊,在模特隊,她最好的朋友是白壓。所以她常帶小白來家裏玩。有一次,徐玉娟無意間發現白壓的後頸上有一塊圓圓的胎記,心裏不禁一怔:“難道她就是自己22年前丟下的女兒?”從此,徐玉娟開始觀察,越觀察越覺得白壓的談吐舉止、長相氣質乃至一些生活習慣,都存有自己和龍誌的影子。問年齡,吻合;問家庭住址,也相近。後來經打聽才漸漸了解到,那天晚上”有一個姓白的過路農民聽見嬰兒啼聲,將她抱回收養。養父母對她視若掌上明珠。讀完高中後,白壓閑散在家。此時,她已像一朵出水芙蓉,嬌豔美麗。
一日,她去河邊洗衣服,見一個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站在不遠處支起畫架對著她描描畫畫。等她洗完衣服,正準備回家,那男子走上前來,說:“姑娘,你長得好美。”一句話說得她含羞感眉,紅雲密布。那男子又說:“你想上城裏去嗎?我是市裏紅杏模特隊的經理,很難找到你這樣身段和氣質的姑娘呢。”
那男子就是吳浩。
就這樣,白壓人了模特隊,且日漸輝煌。自白汪上梁家,特別是徐玉娟知道白壓就是自己的女兒後,對白壓體貼入微,關心備至,勝過梁瑩。因為在她的心裏,龍誌是第一個她為之動心的戀人,龍誌的才華和儀表至今仍深深地留在她心中。她覺得欠白壓的太多,應該補償。
然而,白壓卻被人害死了。
劉隊長聽完敘述,稍稍平靜了一下,便問了幾個問題。
“龍誌現在什麼單位?”
“市瀟湘畫館。
“你和龍誌聯係過嗎?”
“沒有,20來年沒見過麵了。”
“那就是說龍誌還不知道白壓是她的女兒?”
“是的。白遷至今都不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誰。我沒和任何人說過,梁瑩也不知道白壓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
“白壓和龍誌認識嗎?”
“他們認識。我聽白壓說過,龍誌還以她為模特兒畫過畫,得過獎呢。白壓還說,龍誌前不久離婚了。”
“唔。”劉隊長一聽,似乎想起了什麼。
六
瀟湘畫館的同誌告訴劉隊長,龍誌去廈門參加全國油畫界的一個年會,今天晚上才能回來。
晚上,劉隊長再次造訪時,龍誌剛進家門。龍誌雖然40多歲了,但給人的第一印象仍是英俊瀟灑,頗有魅力:長長的頭發自然卷曲,眉毛黑而濃,眼睛大而深,鼻梁高挺,嘴唇棱角分明。給人一個藝術家的印象。
聽說是公安局的,龍誌笑笑:“哎喲,警察上門了,我犯了什麼事?”接著就去泡茶。
劉隊長說:“你知道白壓死了嗎?”
龍誌手中的杯子嘔當摔到了地下,“什麼?白壓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霎時臉色都變了。
“初步斷定是4月20日晚上11時左右,被人投毒致死的。”劉隊長說。
"4月20日?我那天晚上9點半還去了她的宿舍,挺好的啊!”龍誌自言自語道。
99點半是你去敲的門?”劉隊長想起了吳浩提的那個神秘敲門人,原來竟是龍誌,但是,龍誌是凶手嗎?
劉隊長間:“你和白壓是怎麼認識的?”
龍誌長長歎了口氣:“唉,說來話長。”
早在1991年,白好剛剛加盟紅杏隊的時候,因租住在瀟湘畫館附近,龍誌在上班時便常常與白壓相遇。’作為一個畫家,他的眼光犀利而深湛。他首先驚羨的是白壓的背景,那發型,那曲線,甚至騎車的姿態,都使他著迷了許久。在那一段時間,龍誌總是騎車在白壓的後麵,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賞著,白壓慢他也慢,白壓快他也快。因而在很長的時間裏沒有仔細看過白壓的正麵。有一天,在一個十字路口碰上紅燈。白壓下了車站在那等候。龍誌就站在她的後麵盯著。突然,白壓回頭向後瞥了一下,又迅速轉過頭去。雖然隻一瞬間,龍誌卻被她那高傲的表情、優雅的氣質和靚麗的臉龐深深地震住了。綠燈亮了,他緊緊追了上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在與白壓並排行進時,忘情地說了句:“小姐,你真美!”白壓望了他一眼,竟微微一笑。這一笑使龍誌差點暈過去。然後就是互相介紹,就是互相往來……
說到這裏,龍誌深情地拿出一疊畫稿,對刑警們說:
“我驚異於她的美麗,我因她而產生靈感,產生激情。去年我以她為模特創作的大型係列油畫《湘女瀟瀟》就獲得了全國評比一等獎。說句老實話,我從心底裏愛上了她。如今她竟……”
劉隊長一聽到這,不等他說完,怒火中燒,拍案而起:“夠了,龍誌!你知道白壓是誰嗎?”
“是誰?一個優秀的模特!”龍誌也怒眼圓睜。
“她是你拋棄的親生女兒!”劉隊長說。
“啊!我的女兒。哈哈,我有什麼女兒?”龍誌首先是詫異,繼而是疑惑。
劉隊長又說:“你還記得徐玉娟吧?”
“玉娟?你是說玉娟?她怎麼啦?”
"22年前,她和你戀愛,就懷上了你的孩子。可你卻在外麵又尋歡作樂。你忍心拋棄了她們母女。白壓被一個農家收養,徐玉娟不得不改嫁他人。如今你卻又迷上了自己的女兒?你像什麼藝術家,純粹一個畜牲!”劉隊長罵道。
“白壓,我的女兒,怪不得我在你的身上總感到玉娟的存在!”龍誌捶胸頓足,“我,我,我不該拋棄她們!啊啊,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劉隊長此時正色道:“龍誌,你別再演戲了。你是不是因為白壓不答應你的非分要求而害死了她?”
龍誌這才安靜下來,臉色卻已變得蒼白,那張英俊的臉已扭曲得醜陋不堪。
“不,白壓不是我害死的。那天晚上,我是去向她辭行的,因為我第二天就要去廈門。一來我是去索要她的照片,以激發我的創作靈感,二來我也是去問她是否要帶點什麼。剛坐了半個來小時,我就聽見有人敲門……”
七
又出現了一個神秘的敲門人!
劉隊長不等龍誌說完,問道:“是誰?”
龍誌說:“是個女人的聲音,我不認識的。我開的門。那姑娘大概20來歲,長得相當漂亮,看樣子和白i關係親密。我見她進來,就告辭了。”
“那是什麼時間?”
“約摸10點左右吧?”
“那姑娘有什麼橄點?”
“穿粉紅色旗袍,披發,高挑。”
“這些你都沒記錯?”
“不會的,我是畫家,對顏色、形象、畫麵的記憶力是很強的。至於時間,當時我抬腕看了一下表,還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才走的。”
劉隊長點了點頭,便收了記錄本,安排一下後,回到車上,幾個人商議開來。
“如果龍誌沒有撒謊,那麼,那個神秘女郎必是凶手無疑了。”大夥兒一致這樣認為,可那個女郎是誰呢?
夜,溫柔靜謐,路旁的華燈和一幢幢建築裏發出的光亮,將市區照得通明如晝。梁瑩的同事告訴劉隊長,梁瑩的歌唱得好,她晚上一般都在“富豪夜總會”獻藝賺錢,算是第二職業吧。
車子直駛“富豪”。梁瑩著一襲粉紅色旗袍,撒一頭爆布披發,正在唱著。快散場時,劉隊長才叫出梁瑩。車子風馳電掣趕回分局。
梁瑩起先還很自然,說:“劉隊長,又找我了解情況是嗎?”劉隊長一聲未吭,臉色嚴峻。她又轉身看其他人,都一臉的莊嚴沉重。‘她開始不自然起來。燈光下,她的那張粉臉微微有些潮濕,繼而流下汗水。
劉隊長問:“梁瑩,我想問你一下,4月20日晚,也就是你的好朋友白壓死的那個晚上,你在哪裏?”
梁瑩古怪地笑笑:“我能在哪?肯定在夜總會啦!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富豪’的老板。”
“沒去過別的地方?”
“我唱完歌就回家了。”
劉隊長說:“但是有人看見你在10點左右去了白9-1宿舍。”
“這……不可能。”梁瑩有點口吃了。
“那天晚上你去白壓宿舍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件旗袍,留的就是這個發型。你還有什麼說的?”劉隊長開始了攻勢。 “‘你,你們懷疑我是凶手?”
劉隊長見狀,便不再言語,雙方都冷對著。劉隊長悄悄喚來司機,耳語了一陣,司機便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劉隊長打破了沉默,輕輕問:“梁瑩,你知道白壓是誰嗎?”
“我們隊長。”
“你知道她和你是什麼關係嗎?”
“我們是好朋友。”
“不,她不僅僅是你的朋友,還是你同母異父的姐姐!”
.“啊!不,不可能!笑話!”
這時門開了,梁瑩的母親徐玉娟進來了。梁瑩跑過去,眼淚喇喇地湧出,一把抱住母親,說:“媽,他們說白壓是我的姐姐,是您生的,是不是?”
徐玉娟的眼淚也直往下流。她邊擦眼淚,邊點頭:“瑩瑩,壓壓是我生的,是你的姐姐呀!”
“可您怎麼不早說?啊,為什麼不早說?”梁瑩狠命地搖著母親。
“我怎麼說呢?瑩瑩,你也這麼大了,難道不理解我的苦處嗎?如果說了,我們的家還會完整嗎?如今壓壓死了,我還有什麼怕的呢?我要親眼看到那個毒死壓壓的凶手得到報應!”
梁瑩一下跪倒在地,“砰”地將額頭重重磕在地板上:“媽,姐是我害死的,我是凶手啊!”
“啊!你?是你——瑩瑩?”徐玉娟癱軟在地上,“真的是你——瑩瑩——毒死了壓壓——你姐姐?”
梁瑩淚流滿麵:“是我下的毒。都是那個吳浩,那個偽君子,害死了我們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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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陽晚報》追殊報道:白狂命案今天終於揭開謎底。毒死白狂的凶手係紅杏模特隊隊員梁瑩。原因是情殺。出乎意料的是,梁瑩竟是白狂同母異父的妹妹。這起案子就是妹妹為了爭 奪一個男人而毒死姐姐。個中之味,引人深思。
梁瑩道出了她為什麼要毒死白壓的真相。
原來在白壓來紅杏隊之前,吳浩便與梁瑩關係暖昧,兩人暗 中往來,進而秘密同居。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因為在公開場合,吳浩與他妻子端木惠玲總是卿卿我我,恩愛有加,給人天造一雙地設一對的感覺。而同時梁瑩也配合默契,從不在公開的場合與吳浩眉來眼去,哪怕就在一塊,也不講話,一副高傲難近的神態。所以沒有人會懷疑甚至注意上他們。
可當他們在一起幽會時,卻變了個人似的,兩人愛得死去活來,常常整晚整晚折騰。吳浩迷戀梁瑩妓好的外表、白嫩的肌膚。和作為一個少女的那種天真純潔羞澀和浪漫。梁瑩則愛慕吳浩 的英俊瀟灑、才氣和成就。
有一次,梁瑩問吳浩:“你會娶我嗎?”吳浩說:“現在還不能急,你知道,我妻子好愛我,還有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這事隻能慢慢來,你理解我嗎?”
然而,自從白壓加盟紅杏隊後,吳浩對梁瑩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他不再理會梁瑩,有時當梁瑩追得太緊時,他就草草應付一下。
梁瑩發現,每次表演完後,吳浩總是手捧鮮花站在後台恭候 白汪,然後又總是用車送白壓回宿舍,梁瑩則偷偷地躲在幕角暗 自哭泣,有一種被拋棄被冷落的感覺。去年,白壓居然還被吳浩指定為隊長,出席各種場合,這一切使梁瑩更加氣憤。
這是誰造成的呢?是誰搶走了她的愛?梁瑩把仇恨的矛頭對準了白壓,也對準了吳浩。
她知道,要弄掉白壓,首先要接近白壓。於是,她開始關心 白壓,奉承白汪。兩人慢慢竟成了“好友”。在外人看來,她們都一樣的漂亮,似乎長得還有相像的地方,便有人稱之為“雙胞胎”。
對吳浩,她也並不哭鬧和死纏,而是一如過去那樣,使吳浩放下包袱,也放鬆警惕。
有一次,白壓羞澀地告訴梁瑩:“吳經理追我,你說怎麼辦?”梁瑩笑笑:“吳老板年輕英俊,才華橫溢,你答應不就成了嗎?”
“可他有妻有兒的,能成嗎?”
“啊呀,這有什麼呢?如今離婚的多呢。吳浩能看上你,是你的福份呢。”
4月20日上午,白玨在表演完後悄悄把梁瑩叫到一邊,說:“瑩瑩,告訴你一個消息,吳浩剛剛對我說,今晚去我宿舍商量和他妻子離婚,和我結婚的事。如果能成,你可要當我的伴娘噢。’協梁瑩一聽,眼淚差點湧出,心也緊揪了一下。但她馬上控製住自己的表情,微笑說:“壓壓,這還用說嗎!”
梁瑩回到家裏,把門一關,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想起過去與吳浩在一起的情景,頓覺萬分酸楚。決不能讓他們得逞!她在心裏憤憤地暗罵。她感到機會來了,決定當晚就下手,那樣可以一箭雙雕:毒死白壓,也可嫁禍吳浩。
她當即跑到母親的醫學實驗室,偷偷用紙捏了點砒霜藏於口袋,然後匆匆去富豪夜總會唱歌。9點多,她見沒人注意,便出門招了輛“的士”迅速趕到白壓的宿舍,遠遠看見有個男人在敲白壓的門。她不認識。她便躲於暗處,等了約摸半小時,那人還沒出來。她即上去敲門。進入屋內,那男人就告辭了。
“怎麼樣?談好了嗎?”梁瑩問。
白壓一臉的興奮:“都談好了,吳浩準備過幾天就與他妻子協商離婚的事。等那邊的事一辦妥,我們就結婚。”
梁瑩上前輕輕吻了一下白汪紅潤嬌嫩的臉頰,說:“祝賀你。”
又小坐了一會兒,梁瑩站起身,說:“男人碰到喜事總喜歡喝酒。我們姐妹就喝點飲料以代酒吧。”
“對,我們喝杯牛奶吧。”白壓忙起身到櫃裏拿出一袋奶粉。
梁瑩接過,說:“我來,你去坐。”
事後的情節,讀者想必從本文開頭就已知道,筆者不必贅述。
值得一提的是,當警方找梁瑩以了解有關情況時,她首先推出的就是吳浩。她想吳浩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而吳浩也絕沒有想到梁瑩會是凶手。因為在他與白壓交往的時間裏,梁瑩是那麼的溫良恭讓。
尾 聲
臨刑前,當法警問梁瑩還有什麼要求時,她說:“我想見我媽一麵。”
徐玉娟來了,形容枯稿。
梁瑩隔窗相望,眼窩已經深陷。她低低說:“媽,到了這步田地,我也沒好說的了。是我害了姐姐,害了我自己,也害了您。我現在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把我和姐姐埋在一起,我要到陰間去見她,去向她請罪,去伺候她。”
聽執行武警說,梁瑩被子彈擊中時,她沒有叫喊,隻大聲說了句:“姐姐,我來了!”
(出於尊重他人陷私權的考慮,本文均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