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別的護衛措施下,刑車開上了一個土坡,執刑地點就在這裏,周圍武警和幹警拉開了兩道警戒線。元凶李尚昆從刑車上被押下來,他拖著28斤重的重鐐,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站在這土坡上,可以遙望河那邊的縣城。城東那一片全是私人新建的樓房。他睜開渾濁的眼睛,妄圖從那片樓房中認出自己的那一棟樓。那是用別人的屍骨壘起來的。早在1986年底,當他看到城裏私人樓房一棟棟拔地而起,不少人“發”了時,他望著自己風雨飄搖的破房急紅了眼,絞盡腦汁也想“發”,然而他卻選擇了謀財害命的“捷徑”。他利用一些人想賺大錢的心理,煞有介事地聲稱自己可以弄到鋼材、白糖、化肥、水泥等緊俏商品,欺騙被害人出資合夥做“生意”。把錢騙到手後,他以見貨主為由,於晚上把被害人騙到城外大橋下殺害,就地掩埋屍體,而後使用種種手法製造被害人外出賺錢的假象。這個奸詐狡猾的惡魔幾年中,不可思議地在此河灘上製造了一起又一起殺人案,從26個被害人手中,謀得錢財20多萬元。他蓋起了一棟漂亮的樓房,添置了高檔家電家具,他靠血腥的手段“發”起來了。
李犯把目光從縣城那邊收回,他不想再看,他已一無所有。那棟用別人屍骨壘起來的樓房已被依法沒收,聽說老婆帶著兩個孩子已遠嫁他方不知去向,包括他自己這條命,一切都沒了。
他突然自言自語地說:“我真傻……”“傻”什麼呢,是不該幹這種“賠老本”的勾當,繼而他又仰天長歎:“完了,什麼都完了。”無可奈何地悲鳴。那副充滿殺氣的眼睛此時想哭,但哭不出。
他被石頭絆了一跤,在法警拽扯下艱難地爬起來,半邊臉都是泥,接著又摔了幾跤。是沉重的腳鐐使然,或是兩腳發抖所致,還是土地公揍他的一個個沉重的耳光·,他把那麼多冤魂埋於地下,罪孽太深。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魔王,此時如此頹喪。
到了執刑位置,李犯跪下。法官最後過來問了他一句:“你還有什麼話要留下?”因為剛才在看守所裏驗明正身時,依照法律他有留下遺言的權利,但當時沒說,隻是叫人買來兩袋蛋糕,拚命撐個飽,飽死鬼要比餓死鬼好。現在法官仍把這一法律權利在最後一刻留給他,在法官再三催問下,他才抬起木然的臉說:“我什麼都沒有了,還說什麼呢?”
沉默良久,他還是說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是應這句話了。我自以為幹得天衣無縫,到頭來還是逃不脫法網。唉,不義之財發不得。我罪孽太重,多射我幾槍。”
書記官記下了他“最後的話”,他在上麵捺了手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這個惡魔臨死前終於有了句“人話”。
槍響了,正應驗了他的要求,整整射了5槍他才斃命。過後法醫解剖,是其心髒偏離了正常位置,數槍斃命的死犯都是這個原因。執刑槍手戲謔地說:“這類毫無人性的畜牲,連心髒長的都不是地方。”
“視死如歸”
公判大會,人山人海。
台上坐著一排威嚴的審判官,台下前麵一溜十餘名被五花大綁的罪犯。他們當中有殺人犯、搶劫犯、強奸犯,他們勾著頭,臉色慘白,表情麻木。
然而,其中一犯盡管雙手被反剪,但卻站得筆直,昂著頭,一副傲氣,麵對大眾,表情輕鬆自然。千萬雙眼睛的焦點對準了他,他感到一種自豪、驕傲。也許就在這如海的人群中,還有他的親戚、朋友、鄰居、同學,他絕不能在他們眼裏“掉份”。
他胸前那塊牌子上寫著:故意殺人犯,胡杭。他才23歲,他殺人是為了她。前年的一天晚上,他在舞場裏認識了一個比他大5歲的美麗少婦。兩人一見如故,天天晚上粘在舞場。他從她口中得知,她的丈夫因傳播淫穢錄像罪被判刑兩年。耐不住寂寞的她到舞場泡,泡上了英俊瀟灑的他,從此兩人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兩年後,其夫刑滿釋放,她被迫離開他回到丈夫身邊。他愛她太深,要把她奪回來,各種手段無效,最後隻有“一殺永逸”。殺了她丈夫,但他沒有得到她,卻進了看守所。
她探望過他幾次,每次都淚水漣漣。他卻很平靜地對她說:“我即使死了,但為你而死,永無遺憾。”見他如此深情,她更為他悲痛。今天,他相信她一定在這人群中為他“送行”,他不能失掉昔日瀟灑的形象。
法官開始宣判了,嘈雜的會場突然安靜下來。法官宣讀了一個個罪犯的判決書,胡杭與其他三個罪犯被判處死刑。這是終審判決,那三個死刑犯聽到最後的一線希望破滅了,兩眼發黑,兩腿發抖,要癱下去,全靠法警左右挾扶。而胡杭無動於衷,仍然是挺立身子,輕鬆微笑。
宣判結束,4名死刑犯被押上刑車開赴刑場,立即槍決。胡杭在刑車上頻頻向人們微笑點頭,與其他三個勾頭木然的死刑犯形成強烈反差,最後他竟石破天驚地高呼:“父老兄弟姐妹們,永別了。”好一派“視死如歸”的氣概。人們愕然者有之,鄙視者有之,“讚美”者有之。一些青年人為他的“氣概”所折服,紛紛騎著摩托或自行車,跟在緩緩而行的刑車後麵,繼續目睹他的“風采”。
刑車駛出郊外,駛上一條土崗路,這裏設了警戒線,尾隨而來的人們不能越雷池一步。刑車開到一片小樹林旁停住了,這就是刑場。警戒線外的人們翹首以望,但看不清這邊刑場上的情景,未能目睹胡杭受刑時的“風采”,遺憾不已。
每兩個法警押著一名死刑犯下了刑車。胡杭環顧四周,這裏是荒僻的野外,圍觀的人們已沒了影兒,寒風吹著枯草,發出“嗦嗦”的淒涼聲。這就是他的葬身地!此時的他,完全喪失了剛才的“風度”,走沒幾步,兩腳一軟就倒了下去。法警開始還以為他絆了什麼東西,扶他起來,又癱下去,原來他已沒有移動步子的力氣,兩個法警隻好把他連扶帶拖到執刑位置。那三個早已木然的罪犯完全機械似地聽從指揮,胡杭雙膝跪下時,兩法警一鬆手,他便整個兒頹下去,再扶起,再倒下,跪也無力了,兩法警隻好一邊一人扶持跪著的他執刑,那三個木然的罪犯反而不需扶持。
他臉慘白像張紙,兩唇灰色,兩眼流露恐懼。精神已完全崩潰,與先前“視死如歸”的形象判若兩人。我趁著執刑號令還未發之時,上前問他:“你剛才的‘勇氣’哪去了?”問了幾次,他才斷斷續續地說:“剛才……我是硬撐著的,反正要死的,何必窩囊給人看,不如留下一個‘美好’形象給人間,給我心愛的人。”
“那你為什麼不硬撐到底,使形象更‘完美’?”我譏諷地進一步問。
“我……完全沒有了力氣,隻感到無比虛脫,也沒有必要再硬撐了,反正這裏沒有了圍觀的人,人總是戀生的……”兩眼盡是淚水。
他,終於現出了“視死如歸”的原形,我不禁為他先前的表演感到可悲可笑。
執刑槍手已作好準備,執刑號令一下,他驚恐地回過頭來,槍手的子彈已經射出。兩個法警一放手,他便倒在亂草叢中。
假如再能複生一次
寒風從濃黑的夜空中卷下來,撞在高牆的電網上,發出“世噬”的顫抖聲。“嗚……”是風聲?不像!分明是有人在哭。
覃祖義、覃祖強兄弟倆在緊挨著的兩間死囚牢裏嗚咽,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與罪大惡極的死刑犯劃上等號。前不久,在河池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威嚴的法庭上,法官以特大輪奸團夥首犯判處他倆死刑,其他11名同案犯被判處有期徒刑。
兄弟倆一聽死刑宣判,猶如五雷轟頂,當即“哇”地大哭起來。“你們判案要講事實,她是自願的呀,我們不服!”最後聽到法官宣布,不服判決可在十天內向廣西高級法院上訴時,兄弟倆像在死亡的大海中抓到了一條救命索,條件反射般地連哭帶叫起來:“我們要上訴,我們受了冤枉。”
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兄弟倆在嗚咽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夜。覃祖義每晚都要數著牆上用指甲劃下的道道,計算著高級法院判決下達的日子。他們沒有使用暴力,那姑娘也沒絲毫反抗,完全構不上強奸罪。他相信高級法院會作出無罪的判決。
“覃祖義,出來!”朦朧中他被看守喊醒了。他睜開眼,天已亮了,陽光從鐵窗口射進來,格外刺眼。他跟著看守穿過長長的通道,來到前院的審訊室。
室內已坐了3名法官,4名法警分站兩邊。他一進來立即被法警五花大綁,他有一種不祥的兆頭。一會兒弟弟押進來也立即被綁,兩人四目相對,驚恐不已。
這時,為首的一名法官站起來,向他倆宣布:“你們的上訴,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的終審判決已經下達。”兄弟倆立即豎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他倆盼望下文,又害怕聽到下文。
法官宣布,自治區高級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完了,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地獄之門已經打開,兄弟倆絕望地嚎陶大哭起來。
眼淚不能洗刷罪惡,法官威嚴之聲迭起:“根據高級法院下達的執刑命令,對你們的死刑立即執行。”按法律程序,接著便是驗明正身、留遺言。
刑車載著因哀號而扭曲了麵孔的兄弟倆駛出看守所,在廣闊的原野上緩緩而行。早上的太陽把天邊染得血紅,啊,也是那個血紅的傍晚,覃祖義導演了一場彌天大罪的序幕。
他犁完地,牽牛回家,在路上遇到一個胡亂出走的呆癡姑娘。他逗她,她嘻嘻地笑,他越發有興趣,越逗越出格,呆癡姑娘還是嘻嘻笑。從未接觸過姑娘的他渾身燥熱,終於控製不住,把姑娘牽人路邊小樹林。姑娘很順從,完事後,他舍不得放她走,他想起了弟弟,兩人平時誰有好處都互相忘不了。於是趁著天黑,他把姑娘帶到村外一間破倉庫。
弟弟被他叫來了,幹這種事弟弟有點害怕,他卻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說:“犯法的事我不幹,也不會叫你幹,姑娘是自願的。”弟弟進去試探,姑娘果然不反抗,他放心幹了。如此“便宜貨”不能忘了朋友,朋友來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也都來了。從這天傍晚到第三天淩晨的36個小時內,先後有26人到現場,其中13人直接奸汙,而覃家兄弟多次奸汙。直到姑娘下身出血不止,痛苦呻吟,他們才罷手,把姑娘抬到公路上一放了之。
刑車駛過清清的澄江,兄弟倆遙望那遠遠的山腳,那是他們的村莊。那天,兩輛警車進村抓人,十幾個後生戴上手銬,村人們都恐慌了,覃祖義扶起悲痛欲絕的老母,安慰父老鄉親:“不用怕,我們沒有強蠻,等我們到公安局把問題講清就回來。大不了我吃點虧,要那姑娘做老婆就沒事了。”村人似信非信。
大難已經臨頭,他們卻愚昧無知。他們根本不懂強奸罪的實質是違背婦女意誌而與之發生性關係,呆癡婦女不能正確表達自己的意誌,所以凡是與呆癡婦女發生非婚性關係的,都定為強奸犯罪。他們那麼多人長時間摧殘一個隻有19歲的呆癡姑娘,而且造成其嚴重生理損傷,構成嚴重輪奸犯罪,必須依法嚴懲。
刑車到達刑場,一直哀號的兄弟倆被押了下來。從一審判決死刑至今,他倆就一直悲哀哭泣。哭有何用?他們留給人間的罪惡,隻能用自己的血去洗刷。
兄弟倆並排跪在一起,兩名執刑槍手把步槍上的刺刀尖輕輕地定在他倆背後心髒位置時,他倆抬起頭來環顧四周,表現出對人生的巨大依戀,他們畢竟太年輕,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假如我們能再複生一次,我們一定規規矩矩過日子。”
人不可能再複生,一切後悔也無用,兄弟倆發出了最後絕望的哀號,哀號在清脆的槍聲下驟然中止。
親屬篇
無論是槍手親屬,被害人親屬,還.是死刑犯親屬,雖不為刑場主體,但是刑場卻也觸動她(他)的心。她(他)們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構成了刑場色彩斑斕的另一麵。
一
由於職業的特殊性,執刑槍手的身份一般是不公開的,但其父母妻子未必就不知。
五年前,執刑槍手小郭與妻子小張戀愛時,小張隻知他是法院法警。結婚後,小張經常發現丈夫的警服上有迸射狀血點,問丈夫,丈夫笑而不答。她從側麵了解,才知這是丈夫槍決犯人時迸上的血跡。原來槍決犯人時,並不是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槍手在一段距離外瞄準射擊,而是站在跪著的犯人身後,使用上了刺刀的步槍,把刺刀尖輕輕地定在犯人背後心髒位置,這樣就準確無誤,在通常情況下可以做到一槍斃命,減少犯人痛苦。因此槍手與犯人之間莫過兩三尺距離,槍一響,犯人的血汙有時會從槍眼迸射而出,飛濺到槍手警服上。
當小張知道丈夫警服上的血跡竟是死刑犯的血汙時,惡心得想嘔吐,嚇得不敢再洗,而且以後凡是打聽到丈夫執行了死刑任務後,不管警服有無血汙,也不準丈夫把警服帶進家。丈夫也不吭聲,自己打水在屋外洗,後來小張過意不去,也幫丈夫在屋外洗,再後來幹脆拿進家裏洗了。談到這個問題時,小張笑著說:“其實這沒什麼,開始主要是心理不適應,現在則無所謂了。”
當然也有的槍手的妻子很難適應,筆者采訪到一個執刑槍手新婚一年的妻子,她一直勸丈夫改行。丈夫不改初衷,忠於本職,結果妻子諷刺地說:“我不願與一個‘職業殺手’生活在一起。”這位年輕的槍手聽了憤憤地回答:“你要離婚可以,但不允許你侮辱我們槍手。”她真的離他而去,他卻瀟灑地送她一句:“沒有我們這樣的‘職業殺手’,你睡覺都不會安穩。”
現在一些人講究忌諱,有的槍手妻子亦然,認為處決犯人畢竟是“晦氣”的,如果家中及直係親屬有做壽、進新房、結婚等喜事,就不願意丈夫去執行死刑任務。小曾母親六十大壽到了,她吩咐丈夫這段時間內不要去執刑。可偏偏在其母大壽的前一天,有死刑任務下達,其丈夫被任命為正射手。當然他如要回避這次執刑任務,隨便找個借口就行,讓別人去。可他怎能為照顧妻子的迷信思想而推脫神聖的執刑任務呢?
小曾得知丈夫去執刑了,認為他傷了自己和母親的心,氣憤地回到娘家住,並留下字條,不希望丈夫明天去參加母親的祝壽,以免讓“晦氣”衝了母親的壽。丈夫尊重她的這一感情,第二天果真沒有去祝壽。
過了一段時間,丈夫到嶽母家,見妻子和嶽母仍生自己的氣,他冷靜地對妻子說:“我帶你去看一戶人家,看完了你繼續生氣好不好?”他連哄帶拉,把妻子帶到啤酒廠宿舍區。進了一家,隻見女主人蓬頭垢麵,坐在客廳沙發上目光呆滯,見了人來,喃喃自語,看得出她精神已錯亂,她的丈夫滿臉悲傷,才30歲就顯得很蒼老,這是被人販子摧毀了的一家’。小曾看到台桌上夫婦倆和他們的兒子幸福合影照,對比眼前慘景,她傷心落淚了。在回來的路上,丈夫告訴小曾,他前些夭槍決的罪犯,就是拐賣他們兒子的人販子,這個罪犯一共拐賣了8個兒童,有的至今杳無著落。這樣的罪犯不除,天下母親如何安心?小曾諒解了丈夫。
我在采訪中了解到,絕大多數槍手的妻子都理解支持丈夫的事業,因為她們懂得丈夫的事業是神聖的。正如一個槍手妻子所說的:“每次丈夫穿上威武的警服上刑場執刑,我總仿佛聽到丈夫那清脆的槍聲,世界上又少了一個罪大惡極的壞人,心裏無比輕鬆。甚至我走在大街上,看到幸福樂融融的人們,心裏也在默默地說,知道嗎,我的丈夫是你們的保護神呀。心裏總有一種自豪感。”
死刑罪犯對他人的侵害,手段殘忍,後果嚴重,因此被害人親屬對罪犯必然憤恨難忍,有的則做出過激甚至違法犯罪的行為,幹擾執刑。
今年三月的一天,廣西某縣城廣場召開公判大會,13個罪犯中將有3個被判處死刑,刑車已在會場外等候,俊宣判之後,立即押往刑場槍決。法官開始宣判了,宣讀到強奸殺人犯江一超死刑時,執刑人員剛往五花大綁的江犯背上插執行死刑的令牌,突然從前排的觀眾中衝出一個中年漢子,他像一隻怒不可遏的雄獅,拿著一把牛耳尖刀,直衝到台前的江犯麵前,一刀捅過去,江犯一聲慘叫立即倒地。群眾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驚呆了。執刑人員迅速反應過來,擒住了行凶的中年漢子。
行凶者淚流滿麵,悲傷至極,昂頭呼喊:“女兒呀,阿爸為你報了仇!”原來他的女兒是被江犯強奸殺害的。女兒才16歲,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鄰村的江犯拖進玉米地裏強奸,怕她告發就殺害了她,分屍十餘塊分散拋棄。案發後,姑娘父親看到女兒屍體慘狀當場昏厥。
江犯被一審判決死刑後,他那鮮血淋淋破碎了的心得到了一點安慰,但他仍憤恨難忍。今天公判大會是終審判決,江犯自然逃不脫死刑的命運,與其讓法院的人執刑死刑,不如自己幹掉他,以泄心頭之恨,以慰女兒之靈。反正江犯已被法律剝奪了生存的權利,殺他不犯法,所以當終審死刑宣判後,暗藏尖刀的他便衝過來對江犯“執刑”了。他理所當然地犯了罪,因為隻有法律才有權剝奪犯人生命,而且他的行為擾亂了執刑的正常進行。
元凶李尚昆謀財殺害的26人,都是縣城裏的人,他們的親屬對凶殘的罪犯無不恨之人骨。當聽說李尚昆被執刑槍決時,不約而同地有一個願望,到刑場去,把處決後的李犯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有關部門了解到這一情況後,趕緊做思想工作,告訴他們法律給予罪犯公正的懲罰,任何人都無權再法外施罰,而且碎他人之屍是犯罪行為。那天對李犯執刑時,不得不加強了特別警戒,這個罪大惡極的罪犯就是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被處決的。處決後,李犯屍體又是在警戒下被拉到火葬場。如果百餘人的被害親屬同時發難,事情就糟了。
有一個有幾十萬元資財的個體戶,他十一歲的獨生子被罪犯綁架勒索而殺害,夫婦倆悲痛欲絕。罪犯被處決那天,夫婦倆坐著小車跟到刑場,在警戒線外哀求警戒人員,告知法官他願意讚助這輛座車,隻要讓他過去代替槍手,親自“宰”了罪犯。這個荒唐的要求當然遭到拒絕,於是他退而求之,隻要求過去親眼看著槍手處決罪犯就滿足了。執刑禁地,怎容外人在側,於是他再退而求之,處決罪犯後,拍幾張罪犯下場的照片,拿到他兒子墳頭祭奠,但非執刑人員絕對不能拍刑場照片。法律是至高的,刑場是威嚴的,怎容市儈般地討價還價?個體戶夫婦隻好在刑場警戒線外為被殘害的兒子悲痛哭泣,那清脆的槍聲使痛苦的心靈得到了慰藉。
三 1991年12月10日,百色地區某縣法院執行自治區高級法院下達的死刑命令,在縣城北郊荒野處決因抗稅而故意殺人的罪犯韋照周。
當天下午,由50餘輛手扶拖拉機組成的“葬禮”車隊,載著花圈、挽聯,燃著鞭炮,錄音機播著“哀樂”,浩浩蕩蕩,故意穿過縣城,開向韋犯“就義”處。
韋犯是手扶拖拉機專業運輸戶,長期抗稅不繳,稅務幹部多次找他征稅,他惱羞成怒,竟喪心病狂地用手拖故意撞死稅務幹部。韋犯被以抗稅罪、故意殺人罪並罰處以死刑。他的兩個弟弟對其兄被處決心懷不滿,聯絡附近所有手拖運輸專業戶為其兄舉行“葬禮”。
參加“葬禮”的車隊一路燃放鞭炮,慢悠悠爬到了韋犯“執刑”處。韋犯的骨灰、遺像擺放中央,在韋犯弟弟主持下,“葬禮”開始。“哀樂”聲聲,像野狼臨死前的悲鳴。接著群愚“默哀”三分鍾,而後三鞠躬,最後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韋犯骨灰就掩埋在這裏,壘起的墳包擺滿了花圈、挽聯。墳前是韋犯弟弟寫的挽聯:“兄臥九泉含笑眠,弟在人間把仇報。”真是烏煙瘴氣,醜態百出令人作嘔。
刑場警戒線外,停著一輛大卡車,車上放著一副大棺木,鄒老板親自帶著幾個人,等著為立即被處決的兒子收屍。鄒老板開了三家私營工廠,很有錢。可已滿18歲的兒子不爭氣,吃喝縹賭樣樣精通,有一次在舞廳為爭一名舞伴,拔刀刺死對方。
在執行死刑的頭天晚上,法院通知親屬次日刑場收屍(親屬不收的法院處理)。鄒老板認為兒子雖是死犯,但畢竟是自己骨肉,仗著有錢,要收屍厚葬。
槍聲響過之後,警戒線撤了,鄒老板的卡車開進刑場,看見兒子的屍體,不覺掉了幾滴眼淚。他吩咐雇來的人為屍體鬆綁,換衣、擦血,用名牌西裝裹著的屍體裝進了大棺木,抬上汽車,拉到經風水先生選好的墳地安葬。而後又運來水泥、磚石等材料,把墳墓修得很氣派,花去一萬多元。人們對此嗤之以鼻。
廣西某地區有一老幹部,對兩個孫兒溺愛無比。20歲的大孫兒是流氓團夥頭兒,奸汙女性,流氓鬥毆,瘋狂無比。大孫兒被判死刑處決後,這位老幹部傷心至極,在家裏為大孫兒立了靈位,天天靈前思戀。18歲的小孫子從爺爺的舉動中,看不出一絲一毫對兄長所做所為的否定,於是他照樣膽大妄為。然而現實竟是如此殘酷,最後小孫子竟落了與大孫子同樣的罪名被判處死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