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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張冠李戴端倪初露 順藤摸瓜河中撈針

兵貴神速。

3月19日,我帶著小楊照著孫彩風提供的住址,前往漢中紫峪二道梁村追蹤薑莉。山路崎嶇難行,趕到時已是次日下午了。

小楊向幾個正玩耍的孩子打間村裏有沒有人叫薑莉,孩子們回答說有。問薑莉在不在家,有一小男孩回答說在家,剛才他還碰見過,並指認了薑莉的家門。

“屋裏有人嗎?”小楊高聲喊道。

話剛落音,一位端莊漂亮的姑娘從屋內走出來,見是兩位陌生人,癡愣愣地站在門口打量我倆。

“你叫薑莉嗎?”我問。

“就是的。”

我掏出土作證遞給薑莉,說明我們是因公事而來。

薑莉滿臉疑惑,說:“我犯了啥事?”

我笑著說:“咱們坐下說話好嗎?我們遠道而來,有理不打上·門客嘛。”

緩和了氣氛,薑莉將我們倆讓進屋。我發現薑莉的腿有點輕微殘疾。

“家裏就你一個人嗎?”我平緩地問道。

“我媽上我姨家去了,我爹和弟弟出山了。”薑莉回答說。

“你最近出過遠門沒有?”

“山裏窮,沒錢花,我一年多都沒出家門了。”

我和小楊麵麵相覷。

“把你的身份證拿給我們看看,行嗎?”

“身份證丟在西安了。”

“你咋知道丟在了西安?”

“唉,都怨我。”薑莉講說了她丟身份證的經過:前年秋天,她家賣了山貨,父親領她去西安醫院治療腿疾。看完病父女倆遊覽大雁塔時,見街上有許多擺卦攤的算命先生。薑莉纏著父親非要算一卦。這個六十多歲的算卦老頭說,你倆是父女關係,從山裏來,算卦是為的了問病情。開口幾句話說到了薑莉的心坎上:“對著哩,我們是從陝南來的。”說罷掏出身份證給老頭看。算卦老頭說她腿病不出三個月就會好,而且以後婚姻美滿,家庭幸福等等,說得薑莉心花怒放,付給那老頭二十塊錢,喜滋滋地離開了,連身份證也忘了要。等到想起後折身找來時,算卦老頭已經沒影了。

此薑莉非彼薑莉,許所長料事如神。臨行前他告訴我說,陝南的薑莉未必就是作案出逃的新娘子,果然如此。

然而,孫彩風說,騙婚的女人和身份證上的照片一模一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直覺和經驗告訴我,眼麵前的薑莉說的是實話。

“薑莉,你知道不?現在有人拿著你的身份證冒名到處騙婚呢。”小楊說。

“啊!”姑娘吃驚非小。

“那算卦老頭長得啥樣?”我間薑莉。

“中等個子,瘦瘦的,額頭上有幾穎麻子。”

“還有什麼特征嗎?”

“對下,好像右手哪個指頭少一截兒。”

薑莉提供的情況很重要。我安慰她說,案子與她無關,等抓到騙婚的女人後,把身份證寄還給她。薑莉很感激,再三挽留我們吃飯。

“下一步咱們咋辦呢?”小楊請示我。

“直奔西安,尋找缺指頭的算卦老頭。”

往西安途中,汽車拋錨了,足足等了兩個小時才修好。趕到西安時,已經萬家燈火了。我倆找了個旅館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匆匆忙忙地趕到大雁塔。

走遍雁塔路附近大街,沒有發現一個算卦攤。詢問打掃街道的老太太才知道,前一陣子當地公安部門已經把算卦攤取締了。憑經驗,我斷定算卦攤不會滅絕。果不其然,東轉西拐了一番,在條背街巷中終於見到了幾個算卦人。

我和小楊裝著要算卦的樣子,選擇了一個胖老頭的攤位,徑直走了過去。胖老頭見我倆走來,滿臉堆笑,吹噓說,仕途官運,事業前程,情場得失,財運如何,婚姻家庭,無事不知,無卦不靈。編好的詞兒,一套一套的。

我笑著說:“你的卦再靈,還能靈過缺半截手指頭那位老先生的卦?半年前他給我算過卦,可靈哩。.他算我要發大財,現在真的發財了,今日找他道謝來了。”常言同行是冤家,我用的是激將法。

胖老頭不以為然,說:“晦,你說的不就是劉麻子嗎?要說他在察顏觀色、揣摸人心方麵倒是有些招兒,可要論占卜知識他差遠了。揣摸人算什麼能耐?”

我說:“管人家有沒有能耐,反正我就算應了卦。你若能替我找到劉老先生,我重重謝你就是了。”說罷,故意拍拍手提包。其實,包裏除了一副手銬、牙缸毛巾和幾本筆錄紙,狗屁都沒有。

胖老頭來了精神:“劉麻子是武功人,具體啥地方說不準。”

“你咋知道劉先生是武功人?”

“一塊兒擺攤,咋不知道?”胖老頭還說,劉麻子無兒無女,和他一個外甥在一起生活。去年公安局清理卦攤,劉麻子因為沒有證件,公安局把他當作盲流帶走了。後來他外甥帶來了證明,這才把他放了出來。

“你知道他現在什麼地方擺卦攤嗎?”

“好久沒見人了,誰知道他死在了哪兒?”

我想,既然劉麻子被處理過,公安機關肯定有記載筆錄。我問胖老頭:“是哪個公安局處理的?”

胖老頭不耐煩了:“你是求卦的還是調查戶口的,問那麼詳細幹啥?除了管這片的公安局,別人吃飽了撐的管這事?”

“你這老頭咋這麼說話?本來還想讓你算一卦,弄得人心情不好,不算了!”說完遞給小楊一個眼色,裝著氣乎乎地樣子走開了。

同行好辦事,說明了事由,雁塔路派出所的同誌熱情地接待了我倆。管違紀處理的同誌抱來了案卷,很快查到了劉麻子的情況。他叫劉仁合,時年六十二歲,住武功縣集普車站工區家屬大院14號平房。

真案犯蹤影再現 假薑莉故伎重演

我將去陝南和西安查到的情況,向許所長作了詳細彙報。所長說,現在可以肯定,假薑莉的所謂舅舅就是劉仁合,他說這樁案子有些怪名堂。許所長沒有點透,我一時琢磨不透究竟怪在哪裏?

稍後,許所長通報了個情況:長武縣公安局電話通報,有個青年女子代落個老頭在該縣奉河村騙婚後出逃,請各地協查通緝。從所述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征及說話口音分析,正是在南柳西村騙婚作案的假薑莉和劉仁合。

’許所長召集了全所警員大會,他強調說,壞蛋屢屢作惡,抓緊破案已經刻不容緩。要求從現在起取消休假日。他說,壞人不清除,好人難安寧。群眾的日子還不寬裕,經不起意外折騰,案子不能及時偵破,對不起老百姓……

大夥的心情很沉重,恨不能立馬就把騙子抓回來。會上我建議兵分兩路:一路由老閻、韓曉虎和小崔去集普車站劉仁合家守株待兔;另一路由我帶著小楊和王淑琴去長武發案村莊了解情況,然後在陝甘交界的平涼一帶尋訪追蹤;許所長和老範在所裏坐陣,三方隨時電話聯係。

許所長沉思了片刻,同意了。

我和小楊、王淑琴三人,自從在長武下車後,便開始了徒步查訪,不走城鎮,專往鄉村,而且專打聽誰家最近娶媳婦的消息。

我們一行三人表麵上有說有笑,其實心事重重。連著幾天過去了,一條有用的線索也未摸到。我給許所長掛電話彙報了情況,他說盲目追尋不是辦法,要我們立即返回。

就在我們返回的途中,劉仁合和他外甥女那兩個魔鬼,像幽靈一樣,又出現在旬邑縣辛家寨一戶於姓人的家中。

這家人父母雙亡,隻有哥兒倆,哥叫於林海,三十一歲;弟叫於林清,二十七歲。於林海承包了村上的磚瓦窯,很有錢。弟弟於林清因給鄰居蓋房時從腳手架上跌下來摔折了左腿,所以沒有女人願意嫁他,至今打著光棍。

劉仁合二人竄到該村,巧舌如簧,又一番如此這般表演,最後以六千元的“彩禮”把外甥女“嫁”給了於林清。劉仁合在於家住了三天,於林海貴賓般地招待著“親家叔”。

於林海的婆娘長得又黑又醜,他見弟弟找了迄祠年輕漂亮的媳婦,心猿意馬,立時產生了不安分的想法。他趁婆娘上集買菜的當兒,把弟媳婦謳進他的房間,一把按倒在床上。弟媳婦沒有生氣,甜甜地說:“哥呀,說心裏話,我看上的是你,跟個殘廢人有啥過頭呢?但今日不行,我舅還沒走,知道了多丟人呀?後天他老人家走了,我還不是你的人嗎?”一番話說得於林海心裏熱乎乎的,同時也冷靜了許多,便放開了她。誰知一眨眼的工夫,弟媳婦不見,親家叔也沒了人影……

當然,這些情況是劉仁合和假薑莉歸案後交待的。

孫彩鳳捎信薑莉複返 許所長布網誘魚上鉤

各路人馬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通報了各自的情況。

去劉仁合家守株待兔的三個人,雖空守了幾日,但他們卻了解到了劉仁合的有關情況:劉仁合原係鐵路工人,1963年因策劃反動會道門被判刑二十年。劉仁合服刑期間,其妻帶著孩子離婚改嫁,刑滿釋放後,劉仁合成了無業遊民。車站工區家屬大院14號平房是他原來居住的宿舍,現在這座房子早已拆遷了。原單位出於同情心給他上了戶口,雖有住址,卻有名無實。據工人們說,前年劉仁合曾領著他外甥到原來他住過的房址看過。現在做什麼營生,住在哪兒.,沒有人能說清。

劉仁合這隻惡鬼,有影無形,飄忽不定,滅不了也逮不著,警員們氣得直罵娘。

許所長見大家情緒不好,安慰說:“都靜靜心,平平氣,生氣不頂用,捉鬼得想招兒。”

老閻他們未撤回以前,許所長電話指示他們,買些紙張書寫若幹份“求卦啟事”分處張貼,並授意了“啟事”內容:本人近日心神不安,不曉是凶是吉?企盼遠近占卜先生指點迷津,靈驗者重金酬謝。本人在橙水鎮南什字79號靜候先生光臨……”

許所長安排韓曉虎和小楊隨他一起去79號接待各位“先生”(79號是原街道治安聯防辦公的地方,後來撤銷了)。剩下的人由我領著留在派出所待命。

顛簸了數日,難得一陣清閑。於是,甩撲克牌的,下棋的,鬧嚷嚷地幹了起來。一盤棋還沒下完,有位青年村民走進來打間誰是所長,大夥指了指我,青年人塞給我一張字條。上寫:薑莉又回來了,趕緊來。小夥子說,字條是彩鳳寫的,村主任也在她家。我心中暗喜,女鬼露麵,料她插翅難逃!

“有情況!”我高喊一聲。

所有警員一陣風似的直撲南柳西村……

智擒劉仁合 追捕新娘子

新媳婦“薑莉”二次回到孫彩鳳家,整個南柳西村頓時熱鬧了起來。彩鳳的爹娘高興得老淚縱橫,村上那些認為新媳婦是好人,預言遲早還會回來的那些人,逢人便嚷:“看怎麼樣,人家是不是回來了?”

孫家屋裏屋外擠滿了人,晌午頭了,人們還不願意散去,好像生怕新娘子再跑了似的。“薑莉”端茶倒水,熱情地招呼著鄉親。

突然,新娘子著了魔般地像頭瘋牛竄向後院,翻牆逃跑了。事情發生在一瞬間,碎不及防,一個個都愣在了那兒。我和警員們走進屋裏,人們似乎才醒過神來。如驚弓之鳥的“薑莉”,一定是聽到了警車奔馳的聲音,這才聞風而逃。

緊急中我疏忽了派人把守孫家後牆,竟然讓這女騙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一次逃跑了。

騙子激怒了村民們,人們呼喊著從四路八方追趕作惡多端的“新娘子”。

南柳西村村北不遠處是一道土源,半源上有條東西流向的河流。騙子自知身臨天羅地網,東村已難以藏身,翻牆後抄小道拚命向北源跑去,速度之快令人吃驚!

跑上土源後,目標消失了。待警員和村民們追上土源,騙子無影無蹤。

我察看了地形:源上十分空曠,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難道她會鑽地上天?嘩嘩流淌的河水聲提醒了我,她一定是跳河遊水逃走了。我發出命令:“沿河岸朝下遊搜尋,注意各橋墩底下!”

果不其然,騙子在約三百米遠的一座橋下驚恐地蜷縮著,在一片憤怒的呼喊聲中無奈地爬上岸來。她瑟瑟發抖,形如一隻失魄丟魂的落湯雞。女警員王淑琴給她上了手銬,開車押回到派出所。

許所長他們也打了一個漂亮仗。

按“求卦啟事”所規定的時間,蒼蠅聞臭,各路占卜算命“先生”相繼而來,甚至連神漢巫婆也都來想碰碰運氣,搞得韓曉虎和小楊應接不暇。

約摸下午一點鍾的時候,一位穿著整潔、留一將稀疏胡子的老頭走了進來。來人口氣不小,間道:“你說卦靈重金酬謝,重金是多少?”

小楊打量來人,啊!額頭上有麻子,六十多歲,莫非就是他?小楊沉住氣,遞給來人一支香煙,隨意答道:“兩萬塊怎麼樣?”趁來人低頭點火抽煙時,小楊看清楚了:他的右手食指少一截!劉仁合上鉤了。

小楊讓他坐下,謊稱給他倒茶,給坐在另間房子的許所長和韓曉虎發出了信號。小楊返回坐定,未及對方開門,一隻程亮的手銬戴在了來人的手腕上。來人強行掙紮,背後四隻手將他按了個結結實實。

“你們要幹什麼?”

“劉仁合,此間等你多時了!”

老奸巨滑的劉仁合打了個寒戰……

新娘子原形畢露 劉仁合認罪低頭

派出所裏,警員們對劉仁合和假薑莉的審訊緊張地進行著。劉仁合態度頑劣,對合謀騙婚的事實百般抵賴,拒不招認。許所長指示暫停對他的審訊,讓韓曉虎把他銬在房間裏,然後來到假薑莉的審訊室。

“新娘子”押回後,王淑琴見她衣服褲子已經濕透,回房找了幾件便裝讓她穿,不料她死活不換。

許所長進來時,假薑莉抬頭看了看,嘴張了幾張想說什麼。許所長繞著女騙子踱著小步,在她的頭發上摸了幾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審訊時圍著犯罪嫌疑人轉圈子,是許老頭多年刑偵生涯養成的一大怪癖。

“我憋尿了,要上廁所。”

王淑琴欲帶她去,被許所長喝住了。他讓王淑琴回自己的房間。王淑琴離開後,許所長厲聲說道:“憋尿了?就在這兒撒!”

警員們一愣:這老頭怎麼說起了瘋話?

假薑莉坐著不動。許所長要大家動手給她換衣服,替員們誰也不敢近前。

許所長說:“你們別怕,他是男人。”

“啊!她是男人?”大夥驚呆了。亭亭玉立的少婦,怎麼會是男人?驚疑中,小楊解開了他的衣服,一付特製的胸罩露了出來,小楊一把扯了下來……

驗明正身,假薑莉確實是男人。他蒙蔽了多少人的眼睛,怎麼就蒙不住許老頭呢?

換了男裝的“新娘子”那張稚氣的臉龐滲出了汗珠……

審訊開始了。

“姓名?”

“方小明。”

“年齡?”

“二十一。”

“籍貫?”

“安徽。”

方小明交待說:“我自小長得就像女娃,性格內向。皮膚白淨,說話聲音細,無論在村裏還是在學校,人家都叫我‘假女子’。”

“十二歲那年,我母親生病癱在了床上。從那時起我便逐漸學會了做飯、縫補、織毛衣、納鞋底等女人幹的活兒。家中困難多,父親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初中沒畢業就退學了。父親下地幹活,我在家裏伺候生病的母親,操持家務,做裁縫活,供我弟方小峰念書。”

“大前年我們那兒發了大水,我父母和弟弟被洪水卷走了,隻有我撿了一條命。沒了親人,沒了房子,我決定去投靠蒲陽的舅父母。扒火車來到蒲陽,不料舅父舅母都已去世了。表哥表嫂沒有收留我的意思,塞給我一百塊錢,把我打發了。”

“舉目無親,我往哪兒去呢?我的心亂極了,毫無目的地轉悠到了西安,在大雁塔碰到了算卦的劉仁合……”

方小明正往下交待,忽聽院子東頭屋裏傳來喊叫聲,劉仁合大呼“冤枉”。劉仁合顯然不知道方小明已經歸案。

許所長讓小楊把劉仁合押進來,見方小明也在這兒,先是一愣,隨後癱了下去……

“我有罪,我有罪!我全說,說完了槍斃心裏也痛快……”頃刻間劉仁合的精神防線崩潰了。

許所長遞給他一杯水,劉仁合顫抖著接在手裏,喝了一口,開始交待:

“我這一輩子,作了大孽。早前被判了大刑,勞改釋放時已經五十歲了。單位把我開除了,老婆離了婚,孩子也不認我,沒親沒眷,孤單一人。單位雖接收了我的戶口,但一沒工作,二沒房子。沒辦法,我選擇了算卦騙人這門營生,在鄉下租了一間民房住了下來。我懂點心理學,從求卦人的舉止言行中能琢磨出點道道,一天下來能弄個一、二十塊錢,就這麼糊裏糊塗地打發日子。”

“記的是大前年吧。我在西安大雁塔見一個長得很秀氣的小夥子瞎轉悠,我對他說,你一定有什麼心事,我給你算個卦,不要錢。我說,你家肯定遭了什麼禍事,才流落他鄉。幾句話說得小夥淚流滿麵,對我述說了他的遭遇。他說他叫方小明,他家裏人叫大水淹死了,他來陝西找他舅,他舅也死了……”

“說來你們不信,那時我的心腸並不壞。小夥落到這步天地,也夠淒惶的。我心想,小明舉目無親,我也孤寡一人,不如收留了他,從此相依為命,晚年好歹也有個人照應。我對小明談了想法,他同意了。我說你舅如今不在了,權當我就是你舅,隻要有我吃的飯,就不會餓著你。”

“我把小明帶回鄉下租住的房子裏,不管咋說也算是個家。小明在家看門,我仍舊擺攤算卦。小明是個乖孩子,啥都會幹,把我從頭到腳打扮得利利索索,遲早回來,飯菜做得香甜可口。我很疼愛他。感情上我知足了,但是我們沒房住。所以我還得算卦,還得騙錢。”

“去年秋天,漢中一個女娃和她爹來西安看病,找我算卦時把身份證忘在了我這兒,那女娃剛走,我便收了卦攤。琢磨著幹起了昧良心的事:那女娃叫薑莉,我看了她身份證上的照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和小明長得太像了,小明的頭發再長些,簡直就是一個人。我想,現在弄啥事都要身份證,帶回去給小明,或許有個用場,但那時我還沒想用它幹什麼壞事。”

“有天小明對我說:‘舅,房主催著讓咱搬家呢。’此前房主對我說過房租太低,要我另找房子的話。到哪兒找房呢?我給房主每月加了十五塊錢的房租,又在他家住了下來。”

“打這兒以後,我滿腦子裝的都是房子。要自己蓋房又從哪兒弄錢呢?想來想去,最後才想出了要小明男扮女裝騙婚這缺德的主意。鄉下人實在,懂法律的人不太多,憑我這張騙人的嘴保準成。我把心思對小明說了。經我勸說小明應允了。”

“剛才我交待了,我懂得點心理學,知道見什麼人該說什麼話,事情如何辦。我叮呼小明,幹這種事時刻得多長個心眼兒,少說話,多幹活,裝得越像越好。遇上老實巴交的主兒,可以多住幾天,碰到粗魯難纏的人,當天就得設法離開,要學會隨機應變。始初小明有些害怕,幹了幾次以後,膽子慢慢大了。”

“從前年秋天到現在,我們共騙了十幾家,最後一次是在旬邑縣辛家寨於林海家。具體時間地址,小明在他的本子上記著,我讓他記的。在南柳西村老孫家騙婚時,小明把身份證忘在了他家。我對小明說,這下可要惹麻煩了。後來又想,露了餡頂多找到陝南,鬼知道是我們幹的?”

“我和小明共騙了四萬多塊錢,這些錢都在銀行裏存著。我對小明說,如果咱們蓋房以前栽了跟頭,說明舅的命裏沒有房。你到銀行把錢取出來,照著本子上記的地址姓名,讓政府把騙來的錢還給人家。”

“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了你們常說的‘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句話,壞事做得多了,再精明的人都要栽跟頭。”

“我知道我犯了大罪。我已是土埋脖子的人了,政府怎麼處置都行,隻是苦了小明這孩子,是我害了他。他還年輕,請求政府寬大處理。我真作孽啊,作孽啊……”

劉仁合一口氣交待完,我訊問方小明劉仁合所供是否屬實,他點頭說:“是這樣。”

人是世界上最為複雜的動物。譬如劉仁合,他善中有惡,惡中有善,很難幾句話能夠說清。法律注重的隻是行為、事實以及後果,從而作出有罪或非罪的結論!

“方小明,你第二次到孫彩風家是什麼動機?”我間。

“取身份證。”

“取了嗎?”

“家裏人太多,沒有機會。”

“身份證放在什麼地方?”

“孫彩鳳她母親的炕蔗底下。”

“你把你和劉仁合騙婚的所有人家的住址、姓名和經過寫成書麵交待,爭取寬大處理,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