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李治華興奮得跳了起來,高興地說:“我這就去查。”

李治華來到當年傳說李道武、李道炳“畏罪自殺”的地點荊州市江陵區秦市鎮,調查當年兩具屍體的真實情況。在當地派出所的協助下,很快找到了當年死了兒子的陳大爹。陳大爹見有人提及兒子之死,不禁老淚縱橫。

陳大爹之子陳克林,是一個學業優秀、性格內向的孩子。1989年高考以一分之差名落孫山,而平時比他成績差的同學卻不少榜上有名,他受不了這種刺激,羞於見人,整天神情憂鬱,精神恍惚,終於在一個月光皎潔的晚上,從橋頭縱身跳水自殺身亡。

陳大爹悲痛之極。當他找到兒子的屍體前去認領時,卻被八甲村的李道奎搶先一步將屍體運走了。陳大爹幾次上門要兒子的遺體,李道奎蠻橫地說:“明明是我的弟弟,怎麼會變成了你的兒子?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再不走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就這樣,幾次上門都被轟了出來。

令陳大爹至今不明白的是,李道奎為什麼要將克林的屍體當作他的弟弟來安葬,害得老人生不能見人,死不能見屍,讓死者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

那麼,另一具屍體又從何而來呢?李治華繼續調查。有人說,當時秦市橋頭有一個精神病人,一天,他看見遊泳的人往水裏跳,他也跟著往水裏跳。打這以後,這個精神病人失蹤了。後來屍體在下遊浮出來了。

兩具屍的來源找到了,但李道武和李道炳現在又在何處藏身呢?

湛南安化裝私訪八甲村,通過調查,獲得一條信息:三年前八甲村鬧過鬼。據說有一農婦在村長家附近的樹林裏看到過鬼,因此還大病了一場。

為了搞清“鬼”的情況,湛南安馬上趕到那個農婦家裏。

那個農婦最怕別人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矢口否認自己根本沒有見到過什麼鬼,她的病是那天回家被雨淋濕感冒所致。湛南安笑著說:“大嫂,您別怕,我是一個公安民警,這件事您告訴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連累你的。”於是,那個農婦詳細講了那天的情況。

那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天氣異常悶熱,令人喘不過氣來,池塘裏的魚也熱得直吐泡泡。天空的烏雲黑壓壓的滾動,眼看一場暴雨就要來臨了。這時,那個農婦氣喘噓噓汗流俠背地從娘家往回趕。眼看就要到家了,前麵是村長家的一片樹林。那個農婦最怕晚上走這條路,因為村長的弟弟死後就埋在這裏,今天不巧又遇到這種倒黴的天氣。她越想越害怕,不由自主地放開腳步,飛也似地跑起來。突然間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緊接著“轟”一聲炸雷,像山崩地裂一般。借著電光,那個農婦清清楚楚地看到在村長家的樹林裏站著一個鬼,這個鬼像是李道炳。那個農婦嚇得魂都沒了,慘叫:“鬼!鬼!”她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到家後大病了一場,昏迷中還不斷驚叫“鬼!鬼!”農婦痊愈後,她的丈夫囑咐她不要再說遇上鬼的事了,“要是讓村長知道了可不得了。”

與此同時,派去鄒集村調查的民警傅澤勇回來報告說:“前不久該村有一個青年到湖南華容去出差,看到一個開三輪車的人,和死去的李道武長得一模一樣。當時那個青年還感慨萬分地說:“世界上真是無奇不有,竟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

湛南安立即將這一情況和八甲村鬧鬼的情況向正在汪橋蹲點的監利縣公安局政委孫華清作了彙報。孫華清指示立即到華容查詢那個很像李道武的三輪車夫。

湛南安帶領李治華、趙勇、傅澤勇一幹人,火速趕到了華容縣城關,在當地公安機關的配合下,查遍了所有外來人口的登記卡,沒有發現李道武這個名字。交警那裏的機動三輪車車主登記表中也沒有李道武這個人。

民警們認為:李道武哪會那麼傻,用原名潛伏下來豈不是容易暴露,他肯定早已改名換姓了。於是,每人拿一張李道武的照片,到街頭巷尾去尋找。

整整一天過去了,看著戰友們疲憊的樣子,湛南安心如火焚,耐心地對戰友們說:“華容縣不過芝麻大的地方,隻要李道武在華容開三輪車,就不會不在街上跑,隻要我們再耐心點,再細心點,抓獲李道武是沒有問題的。”

午夜2時,街上人煙稀少,路燈暗淡,勞累了一天的民警們仍然奔走在街頭巷尾。突然,“突突突”傳來了機動車的響聲,一輛三輪車由遠而近,湛南安借著慘淡的燈光,仔細地辨認著開三輪車人的麵孔。真是無巧不成書,果然像是李道武。

“喂,小李,你看他像不像李道武?”湛南安用手碰了碰李治華小聲地說。

“像,很像,是李道武。”李治華說。

兩人不約而同地招手喊道:“喂!麻木!”(湖南一帶對載客的三輪車叫“慢慢遊”,而監利縣叫此車為“麻木”)那個開三輪車的人一聽是家鄉口音的人要坐車,便愣了一下,然後加大油門把車開跑。

“追!”湛南安一聲令下,與李治華等飛快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迅速朝那輛三輪車追去。在出租車與三輪車並行時,三輪車還不停下。湛南安瞅準機會一躍,飛身跳上了三輪車,這時三輪車才不得不停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湛南安間。

“我叫‘李曉華’。”此人一口地道的湖南話。

“請出示身份證。”

“我把身份證放在家裏了。”

“那好,我們跟你一起去你家裏拿。”

盡管“李曉華”極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隻得將湛南安一行人帶到了他的住所——城西富民巷36號。

“李曉華”的妻子見幾個人押著他的丈夫回家,不知出了什麼事。“李曉華”強裝鎮定說:“沒事,他們可能是搞錯了,把我的身份證給他們看看。”其妻按照吩咐很快找出了身份證。

身份證上確實是“李曉華”的名字,照片也跟眼前這個人很像,但,湛南安還是認定照片上的人不是李道武,而是李道武的親哥哥李道鈕。

“李道武!”湛南安大喝一聲。

“李曉華”聞聽一愣,突然像觸了電似的,身子顫抖起來,一下子癱倒在地……

原來,李道武、李道炳等人那次作案以後,心裏非常恐慌,朝公路跑去,此時,天已漆黑。突然,公路上有車燈射過,是一輛摩托車開過來了,也許是做賊心虛,不知是誰說了聲“警察來抓我們了!”他們嚇得大氣不敢出,緊貼著田埂趴下,直到路上沒有什麼動靜了,他們才鬆了一口氣,小心翼冀地爬了起來,離開了村子,乘車逃往沙市。在沙市剛下車,就發現不遠處有不少警察,幾個人嚇得來不及約定見麵的地點,從此走散。

當時李道武不知該怎麼辦,身上隻有20元錢,到哪去呢?還是先回家弄點錢再作打算,於是他又偷偷地返回了八甲村,還沒進屋,就聽到乘涼的村民們紛紛議論說:“李道武這幫家夥也太狠心,竟將隔壁村的人活活打死了,現在公安局正在派人到處抓他們呢。”李道武一聽撒腿就跑,重新乘車到了沙市。此時他已身無分文,隻得沿途乞討,最後到了湖南的華容縣城關,昏倒在一家裁縫店門前。等李道武醒過來時,他已躺在一家好心人的床上了。

這是一個姓黃的裁縫家,老父親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兒過日子,為人厚道。為了有個安身之處,李道武信口編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博得了黃家父女的同情,收留了他。以後,他又積極討好黃家,做了黃家的上門女婿,一年後又生了個女兒。從此他在華容開上了“慢慢遊”,日子過得也算平靜。 ,

在此期間,李道炳還來到華容找到李道武,並告訴李道武,他也在華容磚瓦廠找到了工作。當時,李道武感慨萬千地對李道炳說:“道炳,這樣整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真憋死了,不如死了好受。”提到“死”字,李道炳來勁了,興高采烈地說:“你不提我還忘了告訴你,我哥李道奎給我們找了兩個替死鬼,他要我倆永遠也不要回去,從此,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打那以後,李道武和李道炳再也沒有聯係過,但李道炳一直和哥哥李道奎保持聯係。

“審問李道奎!”監利縣公安局局長徐新華,在報請檢察院批準後發布命令,並對李道鈕、李昌濤、李昌桐發出拘捕令。

李道奎被“請”進了派出所。他對民警的詢問顯得從容鎮定,不愧為一村之長。

“李道奎,你為什麼要冒名辦身份證?”

“我隻是想辦兩個,用時方便一點,沒其他意思。”

“是為了方便你的弟弟李道炳吧?”

“笑話,我弟弟早在八年前就死了,他要身份證有什麼用?難道在陰間也用身份證?”李道奎狡詐地笑著答辯道。

“李道奎,你最好放老實點!”審訊民警大喝一聲接著說,“你已經導演了一場八年之久的假戲,不要再演下去了,趕快交待你是怎樣冒領屍體的。”

“什麼意思?我冒領了誰的屍體?你們不要栽贓,說話要有證據。”李道奎雖然口硬,但心裏卻發虛。

“好,帶李道武。”湛南安大聲命令說。

當李道武突然站在李道奎的麵前時,李道奎不禁大吃一驚,身上直冒虛汗,臉紅一陣白一陣,嘴巴艱難地張了幾下,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說什麼呢?鐵的證據擺在了麵前。

“我交待……”李道奎沒有了剛才的神氣,腦袋聾拉下來。

原來,李道炳出逃後,給做哥哥的李道奎留下了一塊心病,每天食睡不安,坐立不寧,整日都在冥思苦想,如何才能“拯救”小弟弟。最後他終於想到隻有讓小弟“死”去才能了卻此案。於是,他開始留心尋找機會。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秦市河裏果真冒出了兩具男屍,李道奎趕快跑去偵查了一番,發現屍體已高度腐爛,模樣無法辨認,他欣喜若狂,連忙找來了李道武的哥哥李道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

李道任一聽喜出望外,拍案叫好。於是,便導演了一場李道武與李道炳“畏罪自殺”的鬧劇。

為了使假戲變“真”,具有可信性,兩家的人一路哭嚎著將兩具屍體領回村。當地派出所也曾派法醫來驗屍,由於屍體已高度腐爛,無法作出鑒定。

李道奎與李道任大辦喪事讓村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李道武、李道炳確死無疑。

事後,李道奎又設法通知李道炳和李道武,要他們永遠不要回家。隻是李道炳因思家心切,曾偷偷地回來過兩次,於是便有了八甲村鬧鬼的傳說。

李道奎也曾去長沙看望過李道炳。李道炳一直催李道奎給他辦理個身份證,李道奎隻得想出個冒名辦身份證的辦法,沒想到這一招沒有逃過細心的民警李治華的眼睛。

李道武已被生擒,同夥李昌濤、李昌桐也一一歸案,當務之急是抓捕李道炳。根據李道奎的交待,湛南安火速趕往長沙,李道炳已不知去向。

今年“嚴打”,監利縣公安機關已將李道炳列為追緝的重點對象。

狼子殺心

韓東嶺 張壯誌

安陽市鐵西公安分局值班指揮室裏,一切似乎很平靜。

突然,闖進一個年輕人,渾身顫抖,嘴唇哆嗦,吃吃地說:

“梅東路統建樓南樓三單元二樓26號發生了一起凶殺案……”

報案人高輝聲稱:今晚9時許,一個歹徒闖人他家,開槍打死了他的父親——原安陽市鐵西區檢察院舉報中心副主任高尚卿和他的哥哥高傑(原安鋼運輸部工人)。

檢察官被殺,為什麼?

時針已指向21時55分。五分鍾後,鐵西公安分局局長、副政委所帶領的警車趕到了案發現場。

22時20分。市公安局兩位副局長、刑警大隊長和偵技人員、防暴大隊幹警也火速趕到,立刻勘查現場。

這裏四周高樓矗立,死者的住室是一套兩室一廳單元。屋內燈光依然亮著。

死者高尚卿,男,52歲,體長1.76米,腳南頭北倒在南屋的血泊裏,側身曲體,瘦削的麵頰緊貼著冰冷的地板,右臂稍曲而緊貼頭部,左臂曲屈於麵前,自然姿態。屍體四周撥滿了水,死者麵部與地麵上流有大量血漿,水、血攙和著,散發著血腥味。經勘查,高尚卿因顱腦受傷出血性休克死亡。高的左顴骨部距左眉弓上3.5厘米處被歹徒的槍彈擊中,有一3.3厘米寬的創口,軟組織液外溢,鮮血滿麵,麵孔痛苦而扭曲。從頭部的傷形看,這是偏中麵部的致命傷,創口大而邊緣不齊。由此斷定:歹徒是在很近的距離內,乘他毫無戒備的情況下開槍的,子彈穿過頭顱從右耳部飛出而撞在對麵牆上。牆上麵留一明顯的彈坑,並從彈坑距地麵1.61厘米下方的地板上找到了那粒彈頭。經彈道專家鑒定:歹徒使用的是7.62mm口徑的“五四”式手槍。

另一死者是高尚卿的長子高傑,23歲,他被歹徒槍殺於北屋的床上,腳北頭南,子彈從太陽穴穿人,鮮血四濺,距地麵60-70厘米處的牆壁上有噴濺形血跡,血浸濕了枕頭、被角。幹警趕到時,他還有微弱呼吸,在送往安鋼醫院途中死亡。

經勘查,現場沒有發現彈殼和搏鬥痕跡,屋內物品、家具沒有翻動。惟獨裏屋的縫紉機上放著一塊綠色綢子,一支“五四”式手槍,槍號:30083925。外屋茶幾上有一食品袋,內裝四樣罐頭。廚房的地板上扔有五根火柴和一根長1.26米的鞋帶,案板上放著一盒火柴,一塊抹布。

令人休目驚心的凶殺案一時間成為市民關注點,對於高家父子突然被歹徒槍殺紛紛議論、猜測、歎息……

2月17日晨,市黨政領導趙玉賢、王秀章、高福生和市公安局局長、政委等聽取了案情彙報,並親自查看了案發現場,迅速下達了指示:

“要不惜一切代價,集中優勢兵力,迅速破案!”

17日8時,市公安局兩位副局長和分局局長任正副指揮長,由市刑警支隊和分局調集精兵強將180多名幹警組成專案組。專案組兵分四路:一路繼續進行現場物證的采集、鑒定和製作完整的現場勘查記錄;二路進駐鐵西區檢察院開展內查外調;三路深人現場居民中,發動群眾議案件、提疑人疑事、排查線索;四路由公安各分局做全麵社會排查。

市公安局初步斷定:此案屬於特大持槍凶殺案。高尚卿長期從事檢察工作,是因工作慘遭報複殺害,還是其他原因?

凶手似幽靈一樣,闖人房間,殺害高家父子竟未驚動其他人,使人不可思議。

市公安局局長張成元認真翻閱著報案登記:

2月16日,21時55分,報案人高輝(男,20歲,安鋼中型分廠工人,係被害人高尚卿次子)聲稱:2月16日晚飯後,他和母親到三樓鄰居家打麻將,大約21時15分,便下樓步行去1.5公裏遠的戚家莊師傅家玩,當行至安鋼醫院門口時,想到今晚師傅上夜班,怕師傅喝酒出事就返回了家。走到家門口,用自己的鑰匙打開家門,待轉身關門時,猛然被一個歹徒用手槍頂住頭部,將他逼人廚房內,命令他解下左腳鞋帶將他手心對手心地反綁在水管上,並用抹布塞住嘴,歹徒用一鋁盆在地上潑了五、六盆水後逃走。自己在歹徒逃走後,用力磨鞋帶未斷,又強扭過身子,從褲兜裏掏出火柴,燒斷鞋帶,遂到分局報案。高輝對蒙麵歹徒的服飾、舉止動作作了如下描述:歹徒白毛巾蒙麵,個子約1.74米到1.75米高,年齡三十歲左右,三七分頭,上穿黑獵裝,下著蘿卜褲,脖上圍咖啡色帶白道圍巾,腳穿黑色皮鞋,操不熟練的普通話(夾雜著安陽口音),右手上有一明顯的黑痣。

淩晨I時了,市公安局局長仍在主持指揮部會議,反複分析、研究案情和由法醫簽署的屍體檢驗報告。通過細心梳理,條分縷析,疑點漸漸地集中到現場的惟一目擊者高輝身上:

首先,犯罪分子進屋後,一不拿錢,二不拿物,連殺二人,為啥不殺掉進人現場的惟一目擊者高輝滅口,反把他反綁在水管上,而無絲毫傷害。

其次,既是凶殺,為什麼案發現場沒有搏鬥痕跡,更令人費解的是罪犯作案後,不留下彈殼,反把“五四”式手槍留在縫紉機上?

其三,高輝知道父兄在屋內,當遭到罪犯威脅、捆綁時,為什麼不反抗、不呼救?

其四,高輝被罪犯手心對手心地反綁在水管上,無論身子怎麼扭動,被綁的雙手也不可能從褲兜裏掏出火柴而燒斷綁在手腕上的鞋帶。

這一連串的謎團縈繞在指揮部成員的腦際。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一向細心觀察的鐵西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偵查員秦文東,在高輝的口袋裏搜出了一個彈殼。經技術鑒定:係作案現場“五四”式手槍射出的彈殼。當即詢問高輝,他一見搜出彈殼,大吃一驚,立刻麵色蠟黃,臉頰抽搐了幾下,支吾其詞地說,是他父親春節前打靶撿回來的。偵查員秦文東向領導作了彙報,刑警大隊立即派幹警作出調查:1993年以來,鐵西區檢察院從未組織過訓練打靶,也沒有人見到過高尚卿打過靶……

指揮部成員認真地分析案情,一致認為:高輝有重大殺人嫌疑。市公安局長果斷決定:“立足證據,政策攻心,拿下高輝,迅速破案!”

2月19日夜,安謐、朦朧,黎明前的薄霧仍籠罩著安陽古城。

從鐵西公安分局駛出的警車,載著高輝進人市局大院,兩名幹警從車上將高輝押進了審訊室。

審訊室內,高輝木呆呆地坐著,麵色蒼白,雙唇緊閉。他交待報案時的經過後,預審員問:

“吃完晚飯,你到底幹什麼去啦?”

“去朋友家啦。”

“第一次交待為什麼說去戚家莊師傅家?”

“這……”高輝無言可答,聾拉下頭。

“回家開門後,歹徒將你反綁在水管上,為什麼不呼叫?”

“這是因為……”高輝想了想說:“我害怕!”

“你的雙手被反綁在水管上,你能從褲兜裏掏出火柴嗎?”

“唔!”高輝恍然大悟,驚駭地瞪著一雙大眼,含含糊糊地說:“我……我不是說燒斷的,是說……是說……”

“報案時,明明說是手心對手心反綁在水管上、從褲兜掏出火柴而燒斷綁手的鞋帶,現在又反悔,這是為什麼?”

高輝捉襟見肘,眼看要露了馬腳,心慌意亂,恐懼不安。

“高輝,你看這是什麼?”幹警把一個從他口袋裏搜出的彈殼扔在桌子上,嚴加盤問:“這顆彈殼是從哪裏來的?”

“這是我父親春節前打靶撿回來的。”

“純屬謊言!”幹警充滿了威嚴,大聲問:“老實交待,彈殼是從哪裏來的?”

“我……我……”高輝噎了聲。

“說,是從哪裏來的?”幹警緊迫不舍。

“我……我,我說!”

高輝精神崩潰了,終於在淩晨3時35分,交待了殺人的全部經過。

高輝,男,20歲,高中文化程度,安鋼中型分廠工人,是高尚卿次子。從表麵上看,他少言寡語,性情溫和。其實,性格內向。幾年來,高尚卿望子成龍,對他管教很嚴。可是他心裏暗暗地記仇、記恨,甚至要伺機報複。

兩年前,高輝發現其母親有一存款折,上麵以哥哥高傑的名字存了兩萬元。他認為父母有偏心,父親不讓他繼承這筆巨款,居然生出殺害父兄、獨吞家產的惡念。

高輝曾準備用毒藥殺死父兄,但沒有搞到毒藥。2月16日下午,高尚卿下班回家後,照例把一支“五四”式手槍,鎖人寫字台的抽屜裏。但是,他竟把鑰匙放在桌麵上。高輝見了,覺得有機可乘,便趁飯後父母在廚房裏洗碗刷鍋之際,偷拿鑰匙,打開抽屜,將手槍盜出,又照原樣鎖好,將鑰匙放回原處。

高輝獨自一人,走到郊外一堆垃圾旁,見四周無人,便掏出手槍,壓上子彈,朝著天空“砰砰”兩槍,子彈掠空而過。試槍順利,高輝又返回家中。當晚,他開槍打死了哥哥和生他養他的父親。

法網難逃。公安幹警迅速破案,並且根據高輝的交待,鐵西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指導員在郊外垃圾堆旁找到了高犯作案前試槍的彈殼;又在高家廁所的下水道回水彎處,掏出了高犯作案後為隱匿罪證:投人裏麵的三個彈殼、兩發子彈。經彈道專家鑒定:彈殼、彈頭和子彈均屬案發現場留下的“五四”式手槍上的,與高犯交待完全吻合。2月19日淩晨35分,破案指揮部宣布:"2.16”特大槍殺案曆時70個小時的偵查,勝利破獲。

已是初春季節,風和日麗,鐵西區人民政府大院裏的垂柳已吐出鵝黃色的嫩芽。今天,要在這裏開庭審理前一時街談巷議、眾說紛紜,但誰也悟不出其中真諦。一大早兒,聽眾就彙集在大門口,想通過旁聽,來解開心中的種種疑團。

8時50分,審判長、審判員、國家公訴人、辯護人先後依次就座,審判長宣布開庭。

聽眾席上鴉雀無聲,傳出了審判長威嚴的聲音:“傳被告人高輝到庭!’

公訴人宣讀了起訴書,指控高輝為獨自繼承家產、遂生殺人惡念及盜槍經過,並對高輝拭父殺兄的犯罪事實逐條詳細地作了陳述。公訴人請求法庭依法予以判處。

審判長:國家公訴人起訴說,高輝你殺了你父親高尚卿、哥哥高傑,對不對?

高輝:對!

審判長:高輝,你殺死父親和哥哥使用的凶器?

高輝:用的凶器是“五四”式手槍。

審判長:交待殺死父親和哥哥的經過。

高輝:2月16日晚飯後,乘父母在廚房裏刷鍋洗碗,我拿上父親放在寫字台上的鑰匙,開了抽屜,盜出“五四”式手槍。然後,到城建局路東段垃圾堆旁試放兩槍。回家後,把手槍放在衣箱裏就到三樓打麻將。再回到家中,拿出手槍,見高傑躺在床上看書,就朝他頭上開了一槍。父親問我:“咋在屋裏放炮?”我回答說:“是外麵陽台上放的。”他就沒再說什麼,回屋繼續做氣功。我用槍瞄準父親開槍,槍沒響。我就到陽台上又試放兩槍,回到南屋門口對父親開了槍,一槍就打倒了。這時,我用一塊綠色綢子擦了擦槍上的指紋。擦完後,聽哥哥還有氣兒,想補一槍,槍沒響,從父親放手槍的抽屜裏又拿了子彈。槍彈壓上膛,又向哥哥開了兩槍都沒響。我又擦了擦,放在內屋的縫紉機上。走到外屋,從廚櫃裏拿出幾瓶罐頭放在茶幾上,我又從外屋和北屋的地板上及陽台上撿起子彈和彈殼裝人兜裏,又從兜裏掏出來,扔人廁所下水道,從廚房裏端出幾盆水潑在我走過的地方,把盆放回原處。為了造成外麵來人的假象,我就解開左腳鞋帶綁手,在水管上擦了擦,掏出火柴燒了燒,就慌慌張張地跑上三樓,告訴母親說:“家裏殺了人啦!”又跑下二樓,到鐵西公安分局報案。

審判長:你為什麼到郊外試槍?

高輝:過去沒有放過槍,沒把握。

審判長:從樓上打麻將下來是幾點鍾?

高輝:大約是8:30——

8:45這段時間內。

審判長:你父親、哥哥都在幹什麼?

高輝:哥哥在看書,父親在南麵屋內一邊看電視,一邊做氣功。

審判長:在房間裏放了幾槍?

高輝:記不清了。

審判長:你父親、哥哥被打倒躺的位置?

高輝:隻記得從槍裏退出兩發瞎子彈,其他的記不清。

審判長:當時知道不知道兜裏有彈殼?

高輝:不知道。

審判長:你打父兄的部位?

高輝:打父親的左側,打哥哥不是左側,就是右側。

審判長:作案時戴的啥手套?

高輝:白色線手套。

審判長:為啥要戴白色線手套?

高輝:試槍時沒有戴手套,怕留在槍上指紋。

審判夜:握槍姿勢?

高輝:我是兩手握槍的。

審判長:大約多遠?

高輝:距父親I米左右,距哥哥I米多。

審判長:使用的手槍顏色、槍號?

高輝:“五四”式手槍,黑色的,槍號沒有看。

審判長:是這支手槍嗎?

審判長邊間邊拿出一支給他看。由於距離遠,法警接過手槍,捧在高輝麵前,讓他仔細辨認。他看了片刻,點了一下頭,回答了一個“是”。

法庭宣讀了公安局的《屍體檢驗報告》和《彈痕技術鑒定書》:

"2.16”槍殺案受害人高尚卿被“五四”式手槍槍彈擊中左顴骨部,高傑被擊中頭左部太陽穴。從現場撿到兩枚彈頭,經彈道專家鑒定:兩枚彈頭同出自一槍膛,即出自留在現場的“五四”式手槍。槍號:30083925。經驗證:係高尚卿生前所佩帶的槍支,並在手槍的套筒上提取了左手拇指指紋一枚。經鑒定:係高輝左手拇指所致。

法庭宣讀了公安部公安卷24刑號94年鑒字305號關於高輝作案時所穿衣服的技術鑒定:在高輝左手袖口底部有一處火藥味,同現場槍彈裏火藥味相同。

審判長:你和父親的關係如何,有沒有矛盾?

高輝:父親和哥哥關係好,父親對我和哥哥的看法不一樣。

審判長:殺人的事給別人講過沒有?

高輝:沒有。

審判長:交待作案的目的。

高輝:我想自由掌握自己家裏的財產。

審判長:什麼時候產生殺人動機的?

高輝:作案前十分猶豫,下不了決心。

審判長:為什麼2月16日晚就下了決心呢?

高輝:可能是當天晚上喝了酒有關。同時,也看到了父親丟在寫字台上鎖槍抽屜上的鑰匙,很容易偷出了手槍,覺得是個機會。

審判長:作案後,為什麼說歹徒把自己綁在水管上?

高輝:目的是造成一種外人來我家把我綁在水管上的假象。

審判長:試完槍後,去三樓同鄰居、母親打麻將大約多長時間?

高輝:大約30分鍾左右。

審判長:打罷麻將,你幹什麼去了?

高輝:我回家作案殺人了。

法庭調查結束後,審判長宣布進人法庭辯論階段。

國家公訴人先對高輝作案事實證據作了簡明扼要的說明。公訴人認為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程序合法。

最後,公訴人就被害人之一的高尚卿的一生作了簡介:高尚卿原籍河南省蹼陽縣人,六十年代由農村入伍,在部隊裏曾多次立功受獎,是具有28年黨齡的老黨員,1982年轉業到政法戰線,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曾兩度赴越南戰場,他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滲死在孽子高輝的槍口下。高輝,錢迷心竅,為獨霸家產,盜用“五四”式手槍殺死其父高尚卿、其兄高傑。手段惡劣,性質嚴重,罪該當誅。請法庭依照國法予以嚴懲。

在公訴人和辯護人結束辯護後,法庭依法給予了被告人高輝最後陳述機會。站在被告席上的高輝默默地站著,蒼白的顏‘麵上顯出慘淡的神色。好久好久,他才說:“我殺了我的父親和哥哥,破壞了一個幸福的家庭,我十分後悔……·高輝說著,潛然淚下,一再重複說:“我對不起我的父親和哥哥,我對不起……”

合議後,審判長宣判:被告人高輝,無視國法,膽大妄為,為獨霸家產,連殺二位親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且手段殘忍,情節特別嚴重。安陽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高輝犯故意殺人罪,事實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第五十三條第吮款之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高輝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