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她很感激,但提到住到他家裏去她又有些猶豫了。她是出來掙錢的,不完全是為了搞碗飯吃。

劉老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連忙解釋說:“我不是讓你為我白幹,包吃包住,還每月付給你800元工資。你如果要回家,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她放心了。對於一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女人來說,每月800元的固定收人不算少。因此,她欣然跟著劉潤琪上了路。

一個畸形的“家”

劉老頭領回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自以為豔福不淺。淩春梅扮演的角色將是情婦加保姆,因此,他心裏喜滋滋的,覺得自己一下子年輕了許多歲,也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很劃得來的絕頂聰明的事。

劉潤琪的兒子、兒媳對父親的舉動有些不太樂意,這個女人在家裏繼母不像繼母,兄嫂不像兄嫂,覺得有些別扭。但他們明白父親心中自有他的“小九九”,也不好橫加幹預。

淩春梅既然成了這個家庭的臨時成員,也就隻好暫時把遠在湘中山裏的那個家擱下,把自己融進這個臨時的“家”。事實上,她已把自己“租”給了人家作妻子。

為了那個每月800元,白天,她主動挑起了全部家務,將家裏收拾得井並有條;晚上,她就陪著比她大二十多歲的劉老頭睡覺。

不久,劉潤琪的兒媳生下了一個女孩。一家人喜不自禁,劉潤琪更是視為掌上明珠,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劉雯。

淩春梅自然又成了劉家孩子的保姆。好在淩春梅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帶小孩、照顧產婦是輕車熟路。那段日子,她真的忙得夠嗆。

淩春梅的表現使劉潤琪非常滿意,對她的身世更深信不疑。既然是離婚的女人,家裏大都沒有什麼牽掛。因此,他暗地裏盤算著要把春梅長期留在家裏,留在自己的身邊。

說來也怪,自從有了小劉雯以來,淩春梅感覺到日子比以前好打發得多。

小劉雯的圓圓臉蛋就像春天的花那樣妓媚,小手小腳就像風吹柳枝那樣撩人。盡管春梅與她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可日子長了,春梅對她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家務事情很多,有時她甚至感到有點累,但一抱起小劉雯,疲勞就立即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小劉雯很乖,也很聽她的話,與她關係很融洽。

這個原本十分複雜的畸形家庭居然和和睦睦地過著日子。

這年的春節到了,“每逢佳節倍思親”,看到人家熱熱鬧鬧地準備過大年,淩春梅開始想家了,有時做夢也夢到自己的親人。

她向劉潤琪提出要結清這幾個月的賬,回家看看父母,但她仍然沒有向他講自己家裏的秘密。

像是遇到了一道難以解答的難題,劉潤琪半天沒有作聲。

她要回去看看父母,理由是充足的,如果不放她走,說明自己一點也不通情理。如果放她走,他擔心她一去不返。_

他在房裏踱著步,好一會他才開口說:“我真舍不得你走,更擔心你走後不會再來,我想……”

“我會來的,你不必擔心。你們一家待我很好,我不會無情無義的。”她生怕他不放自己走。。

“行是行,不過,你既然肯定來,那麼我想,你先拿一個月工資,其餘的我替你存著,明年你來的時候我再一次給你。”他終於亮出了他的想法。

“你就全部給了我吧,我父母年老體衰,身體不好,盼我掙點錢給他們治病呢。”她幾乎在哀求他。

他沒有理會她的哀求,而是靜下心來勸她:“錢我替你保管,沒錯。雯雯還很小,她很喜歡你,你一定要來,要把她帶大。”

淩春梅回家心切,一時又沒有別的辦法,隻好帶上那一個月的工資忿忿地上了路。

一顆破碎的心

對於淩春梅的歸來,一家人先是高興了一陣子,但聽說她沒有帶回多少錢時,楊家和如墮冰窟。

她當然不能對楊家和如實相告,隻是說外出時間短,外麵開銷大,所以積累的錢不多。如果再次去廣東,一定能夠掙上大錢。

麵對妻子的解釋,他有些聽不進去。.對妻子要再次去廣東,他說什麼也不同意。

春節本來是愉快的,但淩春梅的家裏卻籠罩著一層陰影。

幾百元錢對於一個負債累累的農家來說,當然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多大問題。

淩春梅自然想到那一筆屬於自己但尚未到手而且不能向丈夫公開的錢。楊家和卻認為她掙不到錢就沒有必要再次外出。

兩人圍繞著去與不去問題鬧得不可開交。最後楊家和還是拗不過淩春梅「,讓她去了,隻是叮囑她掙不到錢就盡快回來。

在淩春梅回湘中的那段時間裏,劉潤琪沒睡過一個好覺,沒吃過一頓香飯。

淩春梅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使得他高興異常,他暗暗為自己的計謀成功而慶幸。他生怕她再次從自己身邊飛走,要想辦法牢牢地控製住她。

淩春梅當然不想長期呆下去。住下沒幾天,就向他問起那筆錢。

他笑嘻嘻地拿出一本存折朝她麵前一晃:“我替你存的是定期,今年的工資我也替你按月存著,到了年底一並給你。”

她漂了一眼那本存折,上麵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和上年足額的工資數,心底倏地得到一絲安慰,優鬱的情緒也似乎舒暢了些。

她粗略地算了一下,到了年底,兩年加在一起可以拿到一萬多元,這是一個多麼具有誘惑力的數字啊!

於是,她留下來了。

春去冬來,淩春梅在無奈中又度過了一年。1997年春節到了,她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住自己對家的強烈思念,便向劉潤琪提出,她在他家已經快兩年了,雯雯也已經差不多兩歲了,她該回去了。

劉潤琪說什麼也不讓她走,苦苦地留她:“你反正又沒有一個固定的家,在這裏不是一樣過日子嗎?”

事到如今,她覺得不能再隱瞞自己的實情了,於是,她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向他吐了真情:“老劉,我不該瞞著你。其實,我與我的前夫沒有離婚,我有一個家,隻是由於生活所迫,才來到外麵闖蕩。我請求你高抬貴手,付給我工資,放我回去,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聽完淩春梅的敘述,他先是眉頭微皺,眼神暗淡,一種鬱鬱不樂的神情出現在他那黝黑的臉上。緊接著,臉色漲紅,漸而發青,吼了起來:“你、你是個騙子,你欺騙了我的感情!”

淩春梅滿肚子委屈,但是有口難辯,急得大哭起來:“你就行行好吧,看在我是個苦命人的麵上,看在這兩年為你服務的麵上,打發我走算了。”

“世上有那麼容易的事嗎?你要走就走,要錢沒有!”他把臉扭向一邊,沒好氣地說。

淩春梅望了一眼他那張扭曲的臉,腦袋漲得像要爆炸,哭聲也提高了八度:“你這個天殺的,不給錢,我死在你麵前!”說著,一頭朝劉潤琪撞了過去。

劉潤琪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一把扯住她,吼道:“要死就死,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吃官司嗎?你家裏的人會千裏迢迢來打架嗎?我告訴你,你搭上一條命也是白搭!”

淩春梅止住了哭,想了一下劉潤琪的話,覺得有些道理,來硬的看來不行,弄不好錢未拿到還搭上一條命,真不值得,對付這樣的人,還得慢慢想辦法。於是,她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天,氣氛有些緩和。她強忍著心中的痛苦和憤怒,再次向劉潤琪哀求:“讓我先回去過了年,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劉潤琪見她情緒好轉,也就欣然同意,給了她路費和一個月工資,一再囑咐她:“過了年再來,來了後什麼都好說。”

就這樣,淩春梅走了,帶著一顆破碎的心。

一次無奈的報複

淩春梅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進家門的。

她覺得對不起丈夫,也對不起孩子,一路上,她走路都打不起精神。

丈夫本來不允許她再次外出,但她不聽,去了,而且幾乎再次是兩手空空回家。現在向丈夫怎麼交待?

也許,她麵臨的將是一個破碎的家。

果然,她前腳剛剛踏進家門,楊家和就怪聲怪氣地問:“發財回來啦?”

她麵容憔悴,無言以對。

“你怎麼不死在外麵!錢沒掙到,臉讓你丟盡。”楊家和破口大罵。

她兩眼淚汪汪地望著丈夫,聲音硬咽著:“你聽我解釋一下好嗎?”

“解釋有屁用,我要的是錢,錢呢?”楊家和越說越氣,走上前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光,扇得她眼冒金花。

她捂著火辣辣的臉,心裏就像插進了一把刀,淚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你給我滾,免得在我眼前刺眼!”楊家和連推帶操,將她趕了出來。

她如一隻跑進了風箱的老鼠,弄得兩頭受氣。她想自己的命真苦,便嚎陶大哭起來。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跑回了自己的娘家。

她恨,恨楊家和沒有一點兒夫妻情份;但他更恨劉潤琪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是他害得自己有家回不得。

她的心裏充滿了仇恨,時時想到報複,有時甚至想到殺人,要泄泄這股心頭之恨。

春節過去,人們又陸續開始了新的忙碌。淩春梅在家裏呆了一段時間,心裏實在悶得慌。她要再次南下廣東,去要回那筆自己已經付出了代價的錢,要不回錢也要出出心頭那口惡氣。

劉潤琪正為她的離去充滿了惆悵。她的到來又給他增添了無限的喜悅之情。

他要設法將她留下來與自己長期過日子。但她卻有著另外一番打算,隻是沒有表露出來。

她不冷不熱地住了下來,問他去年年底對她說的話兌不兌現。

他沒有立即回答,沉思了好一會,然後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勸道:“你呀,就不必死心眼了,難道這地方就不比你那個窮山溝裏強?回去離了婚,在這裏與我一道好好過日子,我會使你永遠一幸福的。”

她推開他的手,起身走到窗前,兩眼凝視著窗外,久久沒有說話。

她想到過殺人,但女人畢竟缺乏那份膽量。

她想到過放火,但她知道那樣做除了損壞他一點財產之外,自己又能撈到什麼好處呢?

她心裏沉悶,不想做事,十分煩惱時就逗逗雯雯。

一天,在雯雯那充滿稚氣的臉上,她似乎發現了希望:雯雯是他們全家的心尖兒,將雯雯控製在手中,就不愁劉潤琪這老鬼不給錢。

機會終於來了。1998年3月14日,劉潤琪的兒子、兒媳上班去了,劉潤琪也一早進了城。

她清理了一下自己簡單的行李,然後將雯雯抱在手中,親昵地問道:“你喜歡我嗎?”

“喜歡。”

“我帶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玩好嗎?”

她懂事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她急匆匆地抱起雯雯出了門,在公路上攔住了一輛開往廣州的中巴車……

廣東警方在湖南安化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配合下,在縣城將淩春梅抓獲,並將小劉雯解救出來。目前,此案已移交廣東司法機關處理。

淩春梅是可憐的,但她的行為又確實觸犯了刑律,應當受到法律的製裁。

劉潤琪的行為可鄙可惡,他除了受到輿論、道德、良心的譴責之外,法律對他能有什麼說法呢?

百悔萬恨千滴淚

馬貴民

萬裏無雲,又是一個熱的晴朗天。

晉南大地持續幹旱,剛出土的瓜秧兒打了蔫,待收的小麥也青幹了。淘井抗早,迫在眉睫。丙城縣南衛鄉下夭村民去崖西地淘井,力圖緩解早情。

膽大的王躍軍被放到黑洞洞的深井下,忽然驚呼道:“哎呀!這井裏咋漂著一團白乎乎的東西?”

井上有人搭話說:“聽說棗溝夜兒格丟了隻羊,該是落咱井裏了。”

有個小子嘴兒饞,急得衝井下喊:“井咱不淘了,快吊上來美餐一頓!”

“好哩!”王躍軍也來了精神,他用井繩拴住泡軟了的羊蹄兒,衝井上喊:“起吊羅!”

然而,井上的村民們萬沒料到,吊上來的卻是一隻高度腐爛的人手。

於是,神經一下子繃緊了的淘井村民,立即奔赴10公裏外的公安局報了案。

此案,被芮城公安局列為——"5.27”無名屍案。 一 接待村民報案的唐世亮,是一位不足30歲的刑偵隊長。當他在二樓局長辦公室彙報了案情後,公安局局長李俊英說:“通知南衛派出所保護現場,集中警力奔赴下夭村勘查!我隨後就到。”

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王引群和唐世亮率領的十多名幹警,一刻鍾後趕到了下夭村崖西地發案現場。正在南衛下鄉工作的副局長張玉旺率領的南衛派出所的幹警,也前後腳跟他們彙合了。

初步勘查過現場,王、張二位副局長交換過意見,便給幹警們布置了工作:一是腐屍要盡快打撈上來,為偵技鑒定提供全屍;二是以井為圓心輻射周圍村鎮,盡快排查失蹤人員·。

三個小時之後,腐爛的裸屍打撈上來,終於拚湊成了一具全屍。經地、縣兩級法醫初步鑒定:屍體為男性,年輕人,身高I米70左右,顱骨鈍器傷,從屍體腐爛程度看,死於三個月前。

這時候,縣委政法委書記孫勤學、公安局長李俊英和副政委何委政,也同車趕到了崖西現場。聽取現場勘查彙報後,李俊英沉思片刻,說:“從裸體人井和鈍器傷這一重要特征分析,要排除跳井自殺的可能。我們應毫不遲疑地將偵查思路,放在他殺上。我認為,一是先找到屍源,確認死者為何人;二是在附近村鎮排查重點作案對象,對有作案嫌疑人概不放過。”

各路人馬如離弦之箭四散開來。

兩個小時之後,兩路調查人馬陸續返回了井邊現場,惟有最後回來的幹警張偉,帶回來個重要線索。他在村西永樂酒廠調查中獲悉:安徽籍臨時工梁新葉,現年28歲。今年2月4日不辭而別,至今三個多月未歸。

李俊英聽罷,兩道淡眉凝成了個“一”字。從年齡到失蹤時間,此人跟‘`5.27”無名屍何等巧合!不過,考慮到三個月前臨近春節,又不能排除他回鄉探親的可能。因此,他問張偉:“梁新葉走前,結算過工資沒有?”

張偉說:“兩個月工資未領取分文,行李鋪蓋也沒動。”

李俊英與幹警們分析後認為:一個千裏迢迢在外謀生的打工仔,工資不領,不辭而別,他圖個啥呢?應把他定為“5.27”的重點屍源人之一。他要求張玉旺和唐世亮,負責對這一重點線索進行調查,從知情人中了解梁新葉的去向。

下午三時許,調查有了結果:1989年招贅到下夭村的江蘇省豐縣範樓鄉十姓莊村民黃其軍,是鄰近安徽省蕭縣梁新葉的姑舅表兄。梁去年2月來丙城打工,就投奔在他家裏。據村民反映:因表弟梁新葉與表嫂衛亞芳有染,常為此事跟表哥黃其軍吵架幹仗。但在調查中卻發現,黃已於兩個月前,攜妻兒回老家省親去了。

如果死者真是梁新葉,李俊英推斷:仇殺有極大可能!

為了認定死者是不是梁新葉,李俊英責成唐世亮用電話與梁所在安徽省蕭縣新莊派出所取得了聯係。對方說,一年前梁新葉負案在逃,從未回來過。

驗屍結果也進一步證實,無名屍年齡、身高及外部特征,跟梁新葉完全吻合。屍體,確係梁新葉無疑。

那麼,是誰殺害了梁新葉呢?

黃其軍,自然被列人了重點懷疑對象。

南下追捕在即,鄰村黃其軍的大哥黃其誌,卻引起了幹警們的重視。據當地群眾講,早年落戶在南衛鄉東張村的黃其誌,原本老實厚道,近幾個月卻心事重重,惶惶不可終日。

李俊英果斷地決定由張玉旺負責訊問黃其誌。

張玉旺驅車來到黃家,撲了個空。據村民講,近幾個月他很少沽家,聽說躲在附近的哪個磚窯打工呢。

張玉旺掉轉車頭尋思:你黃其誌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今天也要把你找回來!

他們從東張村出發,蓖梳子似地驅車跑了五村八個磚窯,終於在澗東村找到了黃其誌。

黃其誌四十掛零,粗眉大眼,壯得像頭牛。可一看到身著警服的公安人員,卻嚇得要拉稀了。他抱著肚子語無倫次:“先別……帶我走……我得上茅房……”

張玉旺斷想他必然與梁新葉被害有關,便使眼色示意隨同幹警跟上去。

黃其誌蹲在茅坑雙腿篩糠,還真在拉稀呢。時辰不大,他就提起褲子說:“我和弟弟沒犯法偷過人。”

張玉旺一臉嚴肅道:“難道隻有偷人才算犯法?”

黃其誌一臉煞白,被噎了回去。

張玉旺一看多人圍觀的窯場非詢問之地,便帶人驅車來到黃家。臨下車時,張玉旺盯著黃其誌說:“你在窯上不老實,到家要徹底交待你弟黃其軍的問題!”

黃其誌到家後眼睛躲躲閃閃,回避著幹警們的正麵提問。

張玉旺問:“最近老家有來信嗎?”

“我是個文盲,看不了信。”

“你看不了信,就能說明沒有來信嗎?我再說一遍,這幾個月老家有信來嗎?”

黃其誌承認有一封老家來信,找到的卻是幾封無關緊要的別處來信。當張玉旺幫他找出一封江蘇老家來信後,黃其誌嚇得一下癱坐在炕沿上。

他父親在來信中,要他勸黃其軍趕快離開多事的茵城,以防事情敗露……

張玉旺抬手舉著信,目光炯炯地厲聲逼問:“為什麼要勸你弟弟離開丙城?”

黃其誌捂著臉哭了:“因為他殺了人。”

張玉旺問:“殺了誰?”

黃其誌流著淚說:“殺了我老表梁新葉。”

張玉旺又問:“屍體拋在哪裏?”

黃其誌說:“下夭村崖西地井裏。”

張玉旺又問:“怎樣拋到井裏的?”

黃其誌說:“我跟他一塊抬去的。”

張玉旺眼前一亮,進一步詢間:“那你交待一下殺人經過吧。”

這句發問如五雷轟頂,嚇得黃其誌要跪下了。他賭咒發誓道:“蒼天在上,他殺人時我真不在跟前呀!人死後,他才連夜招呼我幫他丟井裏的。”

看來,黃其誌交待的基本屬實。他沒有參與殺人,隻參與了匿屍勾當。不過,他的交待進一步證實,其弟黃其軍屬“5.27”殺人凶手無疑了。

追捕人員如何選定?

這時候,安徽籍的刑偵隊長唐世亮主動請戰說:“讓我帶隊吧!當確認黃其軍係‘5.27’凶手嫌疑人時,我已電告黃的老家江蘇豐縣範樓鄉派出所,協助控製黃其軍了。”

早就有意選擇唐率隊南征的李俊英聽後,伸出手跟唐世亮重握了一下說:“好!南征人選由你確定。我的要求隻有兩點:一要注意安全,二要完成任務!”於是,唐世亮等人略作準備便啟程南下了。

心急如焚,車輪飛轉。嗬!13個小時行程近千公裏,5月29日淩晨5時,他們就趕到安徽省蕭縣新莊派出所了。

犯罪嫌疑人黃其軍住在20公裏外的江蘇豐縣範樓鄉十姓莊,南征追捕隊為何舍近求遠來到鄰省安徽呢?應該交待的是,這是足智多謀的指導員郭長有所定之計。按他的思路,先通過新莊派出所找到鐵樹村梁新葉家,利用梁、黃姑舅兩家殺人之仇的矛盾,讓梁家人協助抓捕黃其軍夫婦。因為利用親戚關係替代偵查,不會引起黃家懷疑。

上午8時許,當唐世亮一行驅車來到村委會後,梁家人還以為要抓負案在逃的梁新葉,梁家一個人也不敢露麵了。後經過村幹部做工作,死者梁新葉的大哥梁新根來了。當他得知其弟已被黃其軍殺害時,不由得痛哭失聲,他表示一定協助政府抓捕殺人凶手。

梁新根騎車來到5公裏外的鐵樹村,在黃家打聽到老表黃其軍這幾天沒有出遠門,隻是今天早上開蹦蹦車到鄰村賣石棉瓦了,晚飯時就能趕回來。

唐世亮了解到這一情況後,立即與郭長有和李副隊長研究了作戰方案:一是今晚仍由梁新根出麵,謊稱其母病重,要黃開蹦蹦車送醫院。這樣,便可在黃開車出村時密捕;二是請鐵樹村轄區範樓派出所作為二梯隊配合,以增加緝捕的保險係數。

5月29日夜8時許,警車停在了鐵樹村外。唐世亮、郭長有、李四全和當地的一名幹警,尾隨著梁新根摸進了村,隱在黃家門外,以防發生意外。原來一切都很順利,誰料梁新根進了黃家一慌神,誤說成他媽跳河,到黃家報喪來了。一聽說親人跳河死了,黃家人上下哭成了一團,驚動得左鄰右舍趕來瞧熱鬧。

唐世亮一看情況不妙,忙拔出手槍一招手:“跟我來,衝進去!”

他們衝進裏屋,先抓獲了黃妻衛亞芳。唐世亮厲聲詢問:“你丈夫呢?”

衛亞芳向屋外廁所漂了一眼,怯怯地說:“他沒在家。”

她的這個不為人注意的眼神兒,沒有逃脫郭長有的眼睛。他帶人衝進廁所,梁新根立馬指認說:“就是他!”話剛落音,就被李四全壓翻銬了起來。

這時候,在黃其軍父親的煽動下,原來在大門外圍觀的三、二百名不明真相的群眾,高喊”不許帶人”,潮水般地湧進了黃家。有的撕打幹警,有的要搶犯罪嫌疑人。

在這緊急關頭,幹警們一邊朝天鳴槍,一邊架著黃、衛兩人往外衝:“鄉親們!我們公安局是執行公務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請讓開!請讓開!”

槍聲,也招來.了留在村外的警車司機管少強。他開足馬力,瞬間將車開至黃家大門外。幹警們眼疾手快,硬撥拉開眾人,強行將黃、衛兩人塞進了車。

經過10多個小時的顛簸,他們終於在5月30日下午3時許抵達A城縣公安局。這次千裏追捕,隻用了48小時!

‘千裏押解歸來兩小時後,預審科長閏大江和幹警劉自強,先後突審了黃、衛二人。經過政策攻心,他們終於交待了殺人經過與動機。經技術勘查,凶器等物證均與所供吻合。

追蹤凶手人生軌跡的些許片斷,不難看出“5.27”殺人案偶發中的必然了。

衛亞芳與黃其軍夫婦共同生活了六年,雖說家境並不富裕,但夫唱婦隨,也稱得上一對恩愛夫妻。誰料一年前引狼人室,招來了梁新葉這個負案在逃老表,打亂了他們平靜的夫妻生活。1995年8月的一天中午,丈夫黃其軍不在家,梁新葉將衛的兩個孩子轟出大門外,提出要跟表嫂玩一玩。在無人救助的情況下,衛亞芳含淚就範了。不過,她在發生關係時提出了一個條件:隻能幹一次,日後要規矩點。誰料第一次得手,梁新葉色膽包天,從此長期霸占了衛亞芳。隻要丈夫黃其軍有事不在家,梁新葉便態意蹂瑙她。偶有不從,梁新葉便會掏出匕首逼她就範。當梁新葉提出兩人私奔時,她也隻是借故一拖再拖。一年來,衛亞芳既無意拿起法律武器,更羞於告訴丈夫,隻能以淚洗麵打發著日子。

2月4日黃昏,衛亞芳到中莊磨麵回來,梁新葉在崖頭攔住了她:“老家有人知道我躲在這裏了。我要離開丙城,你得跟我一塊兒走!”

衛亞芳難舍兩個孩子,一屁股蹲在地上說:“要走你走,我不去!”

梁新葉撲上去抽了一巴掌,又當胸搗了一拳說:“你等著,老子有辦法治服你!”

衛亞芳捂著胸口回到家,丈夫黃其軍見她臉腫了,就問是怎麼回事,衛亞芳落淚了,忙囑咐丈夫插死窯門,然後將一年來所吞咽的苦水全倒了出來。丈夫膽小怕事,就勸她說,惹不起,咱躲得起。然而,當妻子說到梁要逼她私奔時,綿羊似的丈夫勃然大怒:“他姓梁的不想活了吧!”夫妻倆正說著話,梁新葉“咚咚”敲著窯門喊:“亞芳,我最後問你一句:你今晚是跟我走不走?”

有丈夫護著,衛亞芳壯著膽子說:“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跟你走!”

“那好。”梁新葉惡狠狠撂下一句話,“半個小時後到南院為你媽收屍去!”約莫10分鍾之後,梁新葉又V回來敲著窯門喊:“老表,你快開門,我要帶亞芳走!”

窯內沒有舟絲兒回聲。

梁新葉見敲不開門,一腳瑞開緊閉的窗戶,伸過頭就要跳進來。就在這一刹那,黃其軍呼地拿著把撅頭一躍而起,照準梁新葉的頭砸去。梁新葉“撲通”一聲摔倒在窗外。黃其軍仍不解恨,又躍過破窗補了兩撅頭……

“我把狗日的打死了。”黃其軍楚進窯說。

衛亞芳嚇得連聲問:“哎呀,這可怎麼辦呀?怎麼辦呀?咱投案吧!”

“讓我想想吧。”黃其軍說罷出了窯門。

時辰不大,嶽母孫當玉來了,大哥黃其誌也來了。黃其軍指著屍體,先問嶽母:“媽,你看怎麼辦?”

嶽母想了想說:“你去投案吧。一人做事一人當。”

黃其軍又問大哥:“你說呢?”

“不能投案。這事等回老家告訴了姑父(死者梁新葉之父)再說。他犯法外逃,是姑父把他交給咱哥倆的。”黃其誌想了想又問,“這村有井嗎?”

衛亞芳想了想說:“西崖地有眼井。”

黃其誌又問:“井用著嗎?”

衛亞芳回答:“好些年不用了。”

大哥黃其誌頭一擺,黃其軍就找來了繩子、棍,綁住屍體的兩腿和腰部,跟大哥將死者抬到崖西,頭朝下插到井裏了。

"5.27”殺人案於6月上旬預審終結,刑拘並報捕了4個人。

黃其軍在押時痛心疾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說:老表梁新葉負案在逃,是我姑父親自送到我家的。我當初如果舉報將他緝拿歸案,今天也不會犯下故意殺人罪了。

黃其誌刑拘後也後悔不迭地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家規不能替代國法。如果我當初不攔住兄弟其軍私了,而是鼓動他依法投案自首,那樣的話,兄弟會減罪,也不用連累這麼多人了。

孫當玉收監後,抹著眼淚說:女婿黃其軍殺人後,最先討教我怎麼辦?咱有點文化,也懂法,開始就叫他投案自首,爭取從寬處理。可經不住人家親哥攔擋,也就收回了自己的意見。想到這裏,我真後悔死了。活了半輩子,沒個主心骨!

衛亞芳的說法是:殺人是由我引起的,判我什麼罪也不冤。我後悔的是,自己不自尊自愛,一步邁錯,造成了千古恨!

法律是無情的。任你百悔萬恨千滴淚,法律的天平能傾斜嗎!

9月6日運城地區中級法院判處故意殺人犯黃其軍無期徒刑,判處包庇犯黃其誌有期徒刑二年,孫當玉、衛亞芳在審訊期間主動交待問題,依法免予追究刑事責任。

“強奸者”上訪

——現代洗冤錄

李 萍,亢立國

他從地獄門口生還

霧鎖沱江,煙籠蒼山。三峽神女峰腳下的河水村被霏霏夏雨和漫漫霧靄濡潤得混沌一片·。

掌燈時分,劉明禮對堂客說,他大嫂子幹啥子去了,一天也沒照麵,鐮刀和蓑衣都沒動。劉明禮的堂客羅玉碧,對剛進門的赤足荷笠的二兒子劉世文說,你去喊一聲,宵夜哆。劉世文隔牆衝鄰居的大哥劉世嚴的屋吼了兩嗓子,沒有應答聲,便從自家陽台翻過隔牆,爬人大嫂家陽台,隻見房門緊閉,院門落鎖,正覺蹊蹺,忽聽小妹劉燕芬喊撿到一串鑰匙,就匆忙翻回去,用鑰匙開鎖進門。從窗外瞅見室內黑暗,便用手電一照,臥室裏衣物淩亂,蚊帳密掩,裏麵的人似久睡未起。劉世文恐大嫂、侄女有虞就破門而人。撩開蚊帳,一股血腥味嗆了他一個翅起:“媽,快來!”羅玉碧急奔過屋,掀開被蓋,見兒媳仰臥在血泊中,怒目圓睜,全身赤裸:,下陰凝血,身邊的女兒蜷曲似熟睡未醒。聞聲趕來的劉明禮不由疾呼:“快救人呐!”眾人這才七手八腳地床上地下折騰起來,並喚來鄉衛生院大夫急救。

當夜,縣公安局刑警隊急赴現場。因屍體易位,原狀破壞,刑警們隻能在家屬恢複的現場上勘驗。勘驗表明:均係他殺,都是被扼頸窒息死亡。鄧雲英身下血汙是因為外陰被撕裂,從血凝狀態判斷,作案時間不超過二十小時。因現場遭到破壞,沒有收集到有價值的痕跡,隻提取了死者破損的內褲。死者生前有過搏鬥跡象,右手食指指甲縫兒裏嵌留有皮膚物質和血跡,還從床頭橫板下沿提取了一枚指紋。因死者外陰撕裂大出血,已無法提取精液,但刑偵人員仍從死者小腹部發現並提取了微量的精液物質。這樣便初步認定,鄧雲英及女兒之死,係一起人室強奸殺人案。作案時間大致在1990年7月8日深夜零點至兩點之間。作案人對死者家庭情況熟悉,知曉死者丈夫在外打工、母女獨居情況。作案人並不是破門入室,而是從門以外的通道偷潛人室,鄧雲英向來是院門內鎖、屋門緊門,而這兩道門均未遭破壞。作案人行暴殺人後,開啟院門內鎖,然後從外邊鎖上並丟棄鑰匙而逃。罪犯知曉女主人將院門鑰匙置於窗台這一秘密,與劉家絕不是一般關係。

偵查工作迅疾展開,偵查方向和範圍確定於河水村及相鄰的沱水渡、戟門口的三個自然村中的男性青壯年,重點查找發案當夜去向不明者和身上帶傷者。三個嫌疑人即刻出現:一是沱口渡躺公魏有貴,魏有貴四十歲,單身一人,食宿都在船上。十年前曾因在渡口強奸婦女,被判刑七年。發案當夜無人能證實他的去向,身上並有三處外傷。刑警緊急傳訊魏有貴,魏辯稱當夜自己飲酒後醉睡在艙裏,身上的傷是撐篙時,擦破浸水感染所致。刑警查看,確是右胸、左腹、大腿連貫的三處,與撐篙失手動作相吻合,魏有貴被排除。第二涉嫌人是浙江來的蔑匠,在發案次日突然離去,刑警分水早兩路追趕未獲。蔑匠獨居一室,離去倉皇,不排除犯罪後潛逃的可能,刑警已派人到蔑匠.原籍覓蹤。最後一個嫌疑人是劉明禮的侄兒劉世成,是個啞巴,父母雙亡,曾因房基地和祖父遺產與劉明禮吵翻,雖是至親,但怨仇極深。劉世成也是獨居,平日在村裏磚窯幫工,有作案時間,‘身上有明顯的外傷。刑警找來懂啞語的人詢問,但他的啞語都是自創的,無法交談。最後找到劉的妹妹,才得知劉世成當晚在家睡覺,胸口的傷是出窯搬磚時摔倒造成。劉世成對叔家慘案表示歡喜,做雀躍狀。經法醫驗證及綜合分析,劉世成雖與叔家有仇,但人室強奸、殺人的可能性不大。

鄉派出所的燈光徹夜通明,偵破組的房間煙霧彌漫。一條重要信息使刑警異常興奮:劉明禮的身上有新鮮抓痕。當日,刑警迅疾傳訊了劉明禮,扯開劉明禮的布衫,前胸和右臂左腕均有抓痕。問及致傷原因的時間,劉明禮說是前日夜想與妻子同床,妻子不幹,被撕抓而成的。找劉妻羅玉碧核實時被斷然否定,羅玉碧還提供了劉明禮在發案當夜離房外出一段時間的情況。劉明禮的嫌疑增大。據反映,劉明禮生性淫蕩,愛與女人調笑,並與村裏的一寡婦有染。劉明禮符合熟悉兒媳居住環境和生活細節等特征。偵破組對劉明禮進行了檢查,發現劉穿的短褲和指甲上沾附有血跡,經提取化驗與死者血型相同百身體抓痕特征與指甲抓摳相吻,血型檢驗也與死者指甲縫兒殘留血型相同。經提取劉明禮指紋檢驗,右手食指指紋與現場床頭橫板遺留的指紋有六個細節特征相同。上述證據,證實劉明禮確係奸殺案元凶無疑。當夜,劉明禮被刑事拘留。經一夜突審,在晨曦初透時,劉明禮供認了全部犯罪經過:6日深夜,劉明禮想與妻子行歡未成。外出大便時,偶見兒媳後窗開敞,便翻窗人室,上床想與兒媳同眠,被鄧雲英拒絕。劉明禮便施暴強成,鄧雲英拚命抵抗,抓傷了劉的胸、臂,並大聲呼救。_劉明禮驚恐中扼死了鄧雲英。此時,孫女驚醒狂哭,劉明禮又扼住了孫女的脖子……麵對兩具死屍,劉明禮怒惡雙生,撕摳兒媳的陰部後逃離。劉明禮還供認了鄧雲英生女不養兒,要斷劉家香火早已懷恨在心。刑偵人員立即勘驗了鄧雲英居室的後窗,提取了有效痕跡。二十日後,全案偵審終結,移送地區檢察院審查起訴。

鄧雲英母女被害案偵破後,群情激憤,怒震四鄉。地區檢察院受案後,火速派員複核。經審理認定,基本事實清楚,基本證據確鑿,被告人也供認不諱。1990年10月13日,刑事檢察官向檢察委員會報案後取得一致意見:依法提起公訴。提前介人案件、列席旁聽案情彙報的主審法官,對證據和事實均未提出異議,並告之此案主凶定判處死刑無疑。主審檢察官在結束最後一次提訊前,問已打人死牢的劉明禮還有啥話要說?劉明禮突然慘淡一笑,提鐐拎銬站起身說,事到如今,隻得將錯就錯了。次日,主審檢察官收到一封匿名短信:事情不是劉明禮幹的。主審檢察官將情況迅速報告檢察長。檢察長問,全案是否還有疑點?主審檢察官說,全案證據中未發現疑點或破綻,隻是劉明禮的殺人心理尚有排解不開的障礙,主要是劉明禮縱然求歡不成、惟恐事露,但扼殺鄧雲英後沒有必要撕扯兒媳陰部,這種手段一般多見於變態殘害者,而劉明禮不像心理失衡,他扼殺孫女,是想阻止孩子哭鬧似也解釋不通,虎毒尚不食子,何況孫女是他的隔輩骨血。檢察長通知主審檢察官:暫緩起訴。

主審檢察官攜卷帶員,住進河水村對案件進行全麵複審。經過對發案前後的現場時空恢複,主審檢察官發現了主要證據的惑然性。因劉明禮是最先進入現場的人,而且參與了對鄧雲英母女的急救,身上和手上都有可能沾附已流溢滿床的被害人的血。床頭橫板指紋,雖確定是劉無疑,但劉和鄧畢竟是一家人,遺留指紋的機會很多,無法絕對認定就是作案後所留。隨著血跡證據的動搖,主審檢察官決定對現場全麵複勘。在複勘到作案人進人通道的後窗時,主審檢察官發現了問題:鄧雲英居室後窗高1.7米,從牆外壁看無攀援登踏痕跡,據案卷記載,當夜有雨,攀援必留下痕跡。在案卷中記載的審理全過程,劉明禮也從未交待過使用攀援工具。主審檢察官一麵火速派員回去急審劉明禮人窗經過,一麵進行偵查實驗。劉明禮隻有1.62米高,如無攀登工具,空手人窗基本上不可能。急審劉明禮的助理檢察官報告,劉說不清是否用過攀援工具。主審檢察官又著重調查了匿名信來源和劉明禮當夜去向,但無大收獲。在離開河水村時,在複審報告最後注明了複審認定意見: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鄧雲英被害案,一時雲遮霧障。當地政法機關聯席會議決定全案重新偵查,主審檢察官參與協助,縣公安局正、副局長掛帥,圍繞原案證據又進行了第三次複查,進展仍甚微。時光倏忽而逝。長江邊上,鄧雲英母女的墳頭都萌發了綠草,羈押年餘的劉明禮也熬得白發蓋頂……

一年多之後,偵破組對河水村再次排出嫌疑人。一條重要線索顯現:在發案當日中午,外出的村民譚華貴一直未歸。譚在村磚廣做工的工錢都沒領。譚出走當日長衫長褲,不顧炎熱甚是可疑。譚係獨居。有作案時間,偵破組將譚列為首嫌之列,組織大量警力搜尋協查。終於在深圳福田皇崗酒家發現譚的蹤跡。那天,譚剛落坐,屏風後閃出兩個漢子,左右擒住了譚華貴的臂膀。譚厲呼,“幹啥!”漢子撩開譚的T恤衫,見胸脯上三道疤痕依稀可辨,就說,該算賬了。鄉音震耳,譚立時癱軟在地。

三番突審,譚華貴供認了犯罪事實:那天淩晨兩點,譚在江邊沙灘練功夫,望見鄧雲英的屋,知道她丈夫外出,便心生邪念。前去推門不開,轉到屋後,見窗太高,隻好離去。路經楊明鋒家,偶見一梯子,便移梯搭窗人室。譚扯開蚊帳,見鄧已熟睡,便上床求歡。夢中驚醒的鄧雲英,拚死抵抗、呼叫。身邊女孩也醒來哭嚎。譚一手掐住女孩脖頸,一手神下紅腰帶纏勒鄧的脖子,雙手一使勁,母女倆都被扼死。譚下床後暗罵,不讓搞,還害我賠人命,遂抓起床頭衣架,猛戳鄧的陰道。出屋門尋得鑰匙,開門潛逃,半路又楚回將梯子放回楊家。

經法醫檢驗鑒定,譚華貴血型與死者指甲縫兒殘留血型相同。死者指甲縫兒的皮膚物質、腹部精液與提取譚華貴的皮、精作TNC物質對比時作絕對認定。至此,此案大白,真凶落網。

1993年2月3日,江南春早,紅霞滿天。劉明禮7踱出看守所鐵門,手裏緊緊握住一紙無罪釋放的通知書。’

在奔馳於沱江江畔的汽車上,主審檢察官問劉明禮為啥要承認殺媳滅孫?

“頭堂沒認,後來他們見我手、胸有抓痕,身上有血,我說不清就認了。後來就不改口了,想弄個好態度寬大處理。”

主審檢察官又問:“從後牆翻窗入室你咋知道的?”

“大門、房門落鎖我清楚,鄧的娘家人來後懷疑是從窗戶進去的,我就照著說了。”

主審檢察官再問:“鄧雲英陰道被撕你咋知道的?”

“鄉衛生院醫生急救時,我在邊上照亮,說下身遭摳了,我就照說了。我抬屍體時,把手捺在床橫板上’,留下了手印。”

車至河水村。劉宅門口羅玉碧嚎陶大哭,給檢察官伏地叩頭三個,又給丈夫叩頭三個,說:“我感謝檢察官,我對不起老頭子。那晚,老頭子要和我辦事,我不幹,就抓摳了他。他一生氣走了。後來公安問我,我怕這把年紀遭人恥笑就沒說。另一方麵,老頭子有相好的,我想趁機讓政府教育教育他,差點要了老頭子的命。”

主審檢察官問劉明禮:“當夜你出去了近三個小時,幹啥去了?這是定你有作案時間的主要根據。”劉明禮支吾半天,說:“去她家了……”“為啥早不說?”劉明禮搖搖頭。主審檢察官說:.“為她,你差點丟了命,她為你寫過一封信,是你案子翻過來的關鍵,我們始終沒找到她。”劉明禮抬起頭來:“是有情義的人嘛。”

冤枉的二十二年大獄

秋風勁吹,陰拉滿天。千頃蘆葦中的泥濘小路上,蹄珊走來一個滿臉皺紋,脊背拘樓的老人。他今天出獄,在渤海灣的監獄鹽場,已足足呆了二十二年。

傍晚,他終於回到生養他的山村。在坍塌頹敗的老屋前,他撥開沒膝的篙草,見窗權盡朽,似一對無珠的瞎眼,衝他淒慘地對視。妻、女已有二十年無音訊了,他隻是恍然記得,三歲嬌女在他被綁走時的那驚悸的眼神,就是記著這雙眼,他才能支撐到今天。他走出敗宅,見鄰屋有亮,便悄然推開門,坐在案前秉燭夜書的女子側身而視,猛然間,女子撲上來跪在老人膝下嚎陶痛哭。老人見家徒四壁,惟破案上麵整整齊齊探著信紙和信封,還有成聯的郵票。老人也緩緩給女子跪下,幾滴渾濁的淚溢上臉·頰。女子突然站起,從懸掛的破籃子裏,拿出一個紅包遞給老人,說:“這是您閨女結婚時的喜糖、喜煙,沒敢捎給您。”老人把紅包置於胸脯處。女子說:“伯父,俺沒能給你和俺爹洗清冤屈,對不住啊。”

次日晨,市公安局大門口橫躺一老人,滿臉抹白,手撐白蟠,上書十個濃墨大字:“沉冤二十載,昭雪待何日。”老人前胸後背綴一白麻布,有用血寫成的紅字:再死一回。他就是昨日剛剛出獄、二十二年前因殺人罪被判死刑的周樟平。

時光倒轉,舊案拂塵。中級人民法院檔案庫裏的周樟平、周樟安殺人案的卷宗,已泛出漬黃。案卷記載著二十二年前的一樁罪惡:1970年7月9日,西古彙村村民邸洪德的女兒邸玉珠高高興興地放學回家,母親應紅梅讓女兒回家削土豆,小玉珠沒答應,和幾個女同學一塊出去玩耍。吃午飯時,天降暴雨,小玉珠仍沒回家。邸氏夫妻在學校、村裏找了個遍也沒尋到,一直到晚上,仍是沒有女兒的影子。後半夜,電閃雷鳴、暴雨傾盆,大雨一直下到黎明。清晨,西古彙雲霧繚繞,一個采菇的村民,在林密樹茂的山洞裏,突然看見土坑裏躺著一個女孩兒,土坑裏積滿了鮮紅的血,采菇村民便驚呼著朝山下喊人去了。

邸氏夫妻最先趕到山澗,一看現場,當媽的就昏厥過去。縣公安局的刑警現場勘查,小玉珠的屍體橫臥土坑,頭發蓬亂,衣衫檻樓.,從胸到下腹有一道長達二十九厘米刀口,裂口寬十四厘米,肝髒被刺五刀,內髒外露。小玉珠已死亡八個小時以上,經一夜暴雨衝刷,屍體和現場均無法采集到其他罪證。西古彙地理閉塞,深山僻壤,外人罕至,選擇在山澗裏作案定是本地人無疑。凶手殺人手段殘忍,似有深仇大恨。當日,邸洪德便向專案組控告指認凶手是本村村民周樟平、周樟安兩兄弟。原因有三:一是周、邸兩家有三輩夙怨,兩家新近有過毆鬥;二是在發案前,周家兄弟與邸玉珠有過接觸;三是周家兄弟說不清發案時的去向。當日,由村黨支書湯其賢與四十多名群眾簽字的控告狀,就送到專案組,要求專政機關嚴辦周氏兄弟。此後,縣革委會主任在《情況反映》上批示定性:“這是一起謀殺害命的反革命案件。”專派了五十人組成的工作組,進駐西彙口辦案。七天後,周樟平被撤掉村貧協主任職務,同時被開除黨籍。周氏兄弟被分別關押到外地隔離審查。半年後,周樟平、周樟安被分別判處死刑和死緩。周樟平在綁赴刑場時,怒吼喊冤,被押回暫押。此時,周樟安在獄中,用筷子戳瞎雙眼,絕食死亡。此案始終未取得周樟平的口供,而供認與兄殺人的周樟安又自虐身亡,複審中,改判周樟平死緩,監押在渤海勞改鹽場。周樟平在獄中三獲減刑,押滿二十二年後獲釋。

市委政法委書記的案頭上,放著周樟平、周樟安殺人案的案卷,隻有薄薄的三本,而旁邊卻探著二十年來的兩千多封寄給中央、省、地、縣有關部門的申訴信。還有二十年來八次對周氏兄弟殺人案的複查案卷,年代不一,辦案人不同,但結論都是一致的: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申訴無理,予以駁回。二十年的漫漫長夜,數百萬字的書寫過程,數千裏的鳴冤之路,還有那鮮血凝就的“再死一回竺。政法委書記佇立案頭,毅然提筆批示:調集公檢法辦案專家組成專案組,再查一回!

七名資深法官、檢察官和警官組成的複查專案組,正式帶著法律的使命走人周氏兄弟殺人案那倒敘的曆史中。時光流逝近四分之一世紀.,物是人非,證人作古,案犯自戮,案情擴散,旁證流失,要想準確無誤地複查,甚至改寫這段曆史,談何容易!專案組將複查材料梳理成三方麵:一是被告方的申訴部分,包括久審不供、不在現場、有人誣告三部分申辯,但又提不出否定犯罪的直接證據;二是群眾反映,包括案發後二十年來,西彙口的鄉黨委談案色變,都覺得周氏兄弟冤屈,但提不出證實無罪的證據;三是原地區公安處派往西彙口督辦此案的刑替王遂昌,提供的對周案始終抱有的疑惑,包括邸洪德對女兒之死不悲傷,未到現場就大哭女兒被殺害剖腹的諸多疑點,但也無證據洗清周氏兄弟的幹係。專案組又重新詳閱了二十年前的案卷,因當時曆史特征和混亂條件,致使辦案草率,證據粗糙,鑒定模糊,處理急躁,給全案從證據鏈條上又留下了連環相套的疑點。雜亂無章、證據紊亂的案卷使七位刑案專家束手無策。專案組決定全組進駐西彙口,一色便裝,輕車簡從,進人農家,真正從時空心態上走回二十年前。

在西彙口村委會紅漆駁斑的打土豪年代的大立櫃裏,居然翻到了保存得相當完好的1970年7月9日的出工表,注明周樟平當天的活計,是上山砍柴,周樟安是進城買農藥。恰好這兩宗活計都獨往獨來。可能在山上遇見周樟平的護林老人已過世,能在進城路上碰見周樟安的人沒有,便仍無法證實周氏兄弟不在現場。專案組在村長的帶領下,查看了當年的現場,令人驚異的是,二十年前照片上的現場,與今天的山澗別無二致,林木依舊,土坑依舊,它們仍舊沉默著道不出破疑解惑的契機。

專案組當然沒放過訪問被害人家屬,邸洪德已是花甲老人,談起二十年前女兒遭害還是雙目噴火,老伴應紅梅自女兒死後萬念俱滅,阪依佛門,誦經吃素,堅拒與“政府”照麵。他們沒能提供比案卷更多的情況。·

專案組在西彙口苦苦尋覓著二十年前血案的蛛絲馬跡。終於收集到一些有價值的情況:一是與案件有枝蔓關係的原村黨支書湯其賢,集眾聯名控告周氏兄弟有個人恩怨,周樟平當時是農協主席、黨支部委員,在選舉黨支書時投了湯的反對票,而且因湯有劣跡,公社當時想讓周取代湯。更重要的是,湯、邸兩家在案發前結為姻親,有俱榮俱損之意,湯對周案的熱衷顯屬有私;二是自女兒被害後,應紅梅極為反常,足不出戶、精神恍惚,久病不起,而且在每年女兒遇難日,必與丈夫爭吵,外人曾多次聽到應紅梅咒邸洪德缺德,要遭雷霹;三是原案卷的屍檢報告中,提到屍體腔腹內有積水是水漫屍身所致,但檢驗報告中沒提有紅色泥沙,法醫提示剖腹之屍臥於土坑一宿,山洪漫過腹腔內必留下山澗特有的紅沙土。

專案組移師回市,分析密查到的情況,另派兩人仍呆在西彙口收集情況。‘專案組首先找到了二十年前地區公安處屍檢法醫,證實屍體無紅色沙土的確不合邏輯,是本案一大疑點。經專案組綜合分析,死者母親應紅梅二十年的反常表現,似有隱情,應該是本案的突破口。在西彙口留守的專案人員,也收集到重:要信息:發案當夜,邸洪德與湯其賢及另一人,在邸家相聚一夜,沒有急著找人,似與情理不合。

專案組長率員重返西彙口,兩次上門拜訪應紅梅被拒,無奈:依法在鄉派出所傳喚了四次,應紅梅緊閉雙目,口中誦經,傳喚;無效。

春日豔陽。距西彙口三十裏的洛恨山普雲寺裏,應紅梅又準時到廟裏拜佛。法德主持專備素齋請女施主到禪房論經。突然,從禪房暗處轉出專案組長,與長老一同開導應紅梅。這個已 近五十歲的憔悴女人,突然蒙麵大坳,說:“你們去找徐欽時吧。”專案組長知徐欽時便是當夜宿於邸家的神秘人物。

徐欽時已移居江山縣,當他被傳喚到縣公安局時,一看桌前端坐著七名法官,頓時露出大難臨頭的惶懼。專案組長坦誠引導,最終使徐欽時撕開衣襟,抓破胸脯大哭道:“這事埋在心裏二十年,也折磨了我二十年哪。因我與湯其賢有點沾親,那天晚上下雨就與湯宿在了邸家。躺下後,聽到一板之隔的裏間邸洪德正與湯其賢說女兒淹死在西彙口,湯其賢和邸洪德就商量把這事給周家兄弟栽贓。湯其賢說周家要篡他的權擴聽著聽著,徐就睡著了。徐欽時提供當時有個走山的木匠住在邸家,還幫著找人,說把屍體運回什麼的,以後這人就不見了。木匠叫劉德,是邱山縣人。至此,周氏兄弟殺人案有重大突破,據邸家鄰居反映,發案當日,在邸家窗下趕豬時,聽見應紅梅向邸洪德哭求,人已死埋掉算了,不要七搞八搞的。邸洪德說,反正是死了,剖一刀算啥。接著,應紅梅就哭鬧著要上吊。

專案組又在全地區查找劉德其人,從邱山縣飯依寨原籍了解到,二十年前,劉德到西彙口一帶幫工就沒回來,家人曾多次尋找未果,都料定凶多吉少。劉德失蹤在周案複查之中,似乎又添了一層神秘色彩。

周案冤情初見端倪,但要案情大白,必須讓釀造假案的始作俑者開口,才能昭雪這二十年的似海深冤。專案組的突破口選在邸洪德身上。邸洪德幼年上過私塾,少年時學過經濟,青年時當過土匪,在西彙口算是有文化,見過世麵的人物。專案組利用邸不知其妻已道破玄機故作了解周樟平殺人經過的樣子接觸邸洪德,讓邸洪德反複敘述找女兒的路線和經過,並自書了滿滿八頁紙的證言。邸稱在山澗繞樹林尋女一圈兒用二十分鍾,每次回到澗崖又呼喚三次。專案組長實地走一圈兒快則六十分鍾、慢到八十分鍾,回到澗崖佇立,浮屍的土坑距崖僅三米遠,根本不可能對屍體視而不見。抓住破綻,全麵猛攻,致使邸低頭悲歎,但仍不肯束手就擒,專案組又轉向湯其賢,旁敲側擊專攻發案後兩日,湯其賢與劉德一同外出,致使劉德失蹤二十載的問題,直逼得湯其賢大汗淋漓,不得不交待了與邸洪德密謀夜剖屍身,加害周氏兄弟的全過程。掌握鐵證後,再審邸洪德,也是一攻即破,終於使全案大白。

時空再次拉回二十年前。上午11時,邸玉珠放學後,想邀小夥伴去林間采梅,小夥伴們不去,邸玉珠便提籃獨往。午後,突降暴雨,形成山洪,小玉珠躲避不及,被山洪卷人山澗致死。當天下午,邸洪德在尋找中發現了女兒屍體,邸洪德返村時恰遇湯其賢。湯拽過邸密謀如何加害周家兄弟。因邸與周有夙怨舊仇,湯與周有前隙新恨,便一拍即合。當天深夜,兩人竄至山澗扒開邸玉珠的衣服,邸洪德用刀割開女兒腹腔,湯其賢又在肝部猛戳數刀,偽造了殺人現場。回村後,又故意山前莊後地呼喚尋找,製造尋女未歸的假象。邸、湯在家靜候,當聽到有人說林中發現屍體時,便一同撲出,血口噴人把贓栽到了周氏兄弟身上。湯其賢連夜偽造了聯名控告信,並私刻印鑒,對誣告周氏兄弟殺人一案推波助瀾。

蒼天有眼,沉冤昭雪。專案組將萬言複查報告上呈。專案組長對精神崩潰的湯其賢連攻三日,迫其交待了怕走漏風聲,而將木匠劉德騙至洛很山,殺害掩埋的罪行。

1992年3月12日,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公開審理這一陳年冤案。一審判處邸洪德犯誣告陷害罪,有期徒刑十年,賠償經濟損失一千元。一審判處湯其賢殺人罪誣告陷害罪並罰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同時宣判周樟平、周樟安無罪,支付國家刑事賠償金一萬元。

4月16日,周樟平、周樟安平反大會召開。縣委副書記親自將恢複黨籍的決定遞給周樟平。老人熱淚橫溢,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灰色布包呈給書記,打開一看,盡是分幣和角票,裏邊附有一張揉搓汙漬的字條,記載著周樟平每月存人的數額,這是二十年的黨費,按農村黨員的交納額一分不差。頓時,縣委書記淚流滿麵,全場黨員啼噓暗泣。周樟平向全場群眾深鞠一躬:“我總算活到了今天。”言畢,蹲在地上大哭。

六天後,周樟平在故土那間破陋的小屋裏,走完了人生最後一刻,他死於急性心髒病發作。他走得安詳寧靜、無怨無憾。故鄉的綠水青山,葬下的是一副凜凜清骨。

周家老母在乞討途中病故,周樟平的五歲侄女,在乞討途中夭折;周樟安的小女兒,在乞討中患病,落下終身殘疾;周樟平的妻女哭逃異鄉,杳無音訊;自戮而死的周樟安,在審訊中鐐銬加身、香煙灼燙、敲骨拔牙、口灌大便,人間酷刑盡絕,終於違心招供。知兄被判死刑後,自感愧對天地,有負手足之情,故一死自解。

月餘,周家老屋坍塌。為替伯父、父親申冤,矢誌不嫁,荒拋青春、年屆四十的侄女,遠走他鄉。

被收審的不是凶手

秋天的一個上午,警笛呼嘯、紅燈閃爍的警車,疾速拐人江都市人民醫院。與醫院一牆之隔的職工宿舍,發生了一起凶殺案。

死者黃蓓,是醫院病理檢驗科化驗員,三十二歲,已婚。黃蓓被扼死於床上,著睡袍,下身赤裸。現場是同科化驗員小方發現的,後又有多人出人現場,原始狀態被破壞。現場勘查發現,罪犯是從屋門而人,而且鎖未破壞,顯見是用鑰匙開啟人內的或屋內人開啟。屍檢表明,死者是因扼頸窒息死亡,死者外陰有被撞抵的痕血痕,體內未發現精液。根據現場勘查和屍檢,基本上能斷定這是一樁人室強奸殺人案。惟一提取到的遺留物,是黃蓓床上的一根陰毛,和半個解放鞋的鞋印。

這起奸殺案的偵查方向,是與黃蓓熟悉的人,即能夠有條件掌握房門鑰匙的人,也不排除是黃蓓信任的人。黃蓓是夜間一至三時這個時段內被害的。經摸查,有三個人有嫌疑,一是黃蓓在衛校時的同學,叫傅成彬,在學校時曾與黃談過戀愛,後被黃蓓甩了,傅成彬受了刺激,一直未婚,曾揚言要毀了黃蓓,案發前曾到黃蓓家鬧過一次;二是黃蓓的同事李信光,李是印尼華僑,與黃蓓私交甚深,化驗室工作人員提供了李信光與黃蓓諸多暖昧交往的例證,有一天李信光曾醉臥黃蓓睡床;第三個自然是黃蓓的丈夫郭景濤,他是能用鑰匙開啟房門的人,而且據化驗室反映,黃蓓與丈夫似有感情不睦征象,最重要的是,發案當夜郭景濤不在家。

通過偵查,郭景濤第一個被解除嫌疑。郭景濤在當夜和本單位的同誌到二百公裏之外的龍盧市去洽談一項業務,晚上到戰友李廷芳處呆了半宿,有不在現場的證人。對傅成彬的調查取得一些進展,傅成彬稱當晚獨居一室,而且深夜獨自一人到市邊的泯江邊去聽江水流淌聲去了。從醫院保衛科得知,傅成彬失戀後,即不修邊幅,總是穿一雙舊解放鞋。傅成彬夜聽江流已與情理有悖,又常年穿解放鞋,這兩點嫌疑都是可以好好調查一下的根據。對李信光偵查的力度、廠一度和細致程度是最大的,黃蓓私人日記的第七頁,記有若幹神秘數碼和日期,後邊均注有李信光的名字。在一組數碼後,用紅筆標明:“與民同樂”四字重重地打3個驚歎號。看來黃、李間有非同尋常的聯係。李信光與黃蓓住的樓隻相隔一幢,作案後能及時逃離,而且對黃蓓丈夫不在家的情況,也能打探得一清二楚,他毫不吝惜地為黃蓓花錢,曾許諾邀黃蓓一家出國遊覽。

在偵查過程中,密取李信光血型資料,與在黃蓓床上獲取的陰毛血型比對,都是A型。黃蓓是0型,黃的丈夫郭景濤是B型。刑警正麵接觸了李信光,李信光稱當晚在家,但據李信光的妻子證實,李信光有獨睡的習慣,子夜一至三時,李信光悄然外出是有條件的,作案後迅速返回也是極便捷的。刑警進一步傳訊李信光搞清了黃蓓日記中,神秘數碼的出處,那是黃蓓存在李信光處的美元和港幣,有的是李信光幫助兌換的,說是出國後和辦護照用。看來李與黃已有密約出走勞燕雙飛的約定。刑警決定對李信光監視居住,並對他的住宅密搜。密搜獲取了黃蓓交與李信光收藏的筆記本和個人隱私書信。筆記本裏記載了三筆大額存單的數額和存人銀行的存單沒搜到。個人書信中,黃蓓與友人談及與丈夫的惡劣關係,離異之心已萌,並提到移居國外的事。最重要的發現,是破譯了“與民同樂”之謎。這是一幅民主革命先驅廖仲愷先生的墨寶,其文物價值和史料價值都是萬金難求。黃蓓的母親是一個同盟會元老的嫡親。這幅字的發現,陡然增大了李信光圖財害命的嫌疑,這幅字在港澳及歐美市場價值連城,足以使人挺而走險。李信光遂被收審。

審訊李信光收效甚微,李承認與黃關係甚密,也動過邪念、作過試探,但均遭黃拒絕而罷手。李信光還說家裏有的是錢,黃的美元、港幣都是幫她兌換,讓她占便宜,不可能圖財害命,至於字畫,他不懂,也無興趣。其間,李信光妻子來哭鬧過一次,提供了當夜與李有過夫妻生活,丈夫不會梅開二度。李信光也承認這點。李信光的供證雖有些道理,但諸多現場證據仍不排除他的涉嫌。

死者黃蓓的丈夫郭景濤,出差回來便料理了後事。郭是科委辦公室主任,主抓三產開發,要求到家裏取一些東西,因現場封閉,便由刑警陪同前往,郭景濤收拾了一些小孩和自己的衣物,還有一個高級羊皮手提密碼箱。刑警把郭景濤帶到局裏辦手續,上車時,想幫郭拎皮箱,郭景濤觸電般驚惶,很是反常。於是,刑警托辭扣留了皮箱,讓他次日來取。開箱檢查後沒發現什麼超常物品,但仍對郭的驚惶表示懷疑。在無意擺弄中,觸及暗鈕,發現了皮箱暗層,從中搜出三張大額存單及一封恐嚇信,還有數張郭與丫女人在海濱拍的合影。恐嚇信是未署名男子寫的,說郭與該男子之妻有染要報複。刑警對此很重視,因對郭有仇,可能移禍其妻入室奸殺。刑警找到這個女人,才知她的丈夫已到海南去了,刑警隊立即派人覓查,結果證實不是此人所為。但因箱裏發現女人照片,刑警懷疑郭景濤有外遇,如黃蓓發現告發,便可能殺妻。這個女人的地址又恰好是發案當夜郭出差去的龍盧市,刑警認為有必要走一趟。到龍盧市查到與郭合影的女人叫田瑞英,在龍盧大酒店工作,是郭幫助安排的。田瑞英很暢快地承認了與郭景濤的暖昧關係,並證實了郭於11月7日晚在她這兒住過。並說證明人還有郭的戰友、龍盧市水泥廠的李廷芳,郭當晚去找過他。刑警判定郭當晚肯定在龍盧,不在作案現場,但與田瑞英分別後,這段時間有可能回去嗎?不太可能,因兩地相距二百公裏。需要弄清郭在戰友家呆了多長時間,刑警通過龍盧市公安局刑警隊找李廷芳,龍盧市刑偵處的小崔說,別找了,他家出了大事,老婆讓人殺了。刑警便返回江都。

此期間,羈押待審的李信光,多次要求提審,刑警諒其沒有新的交待而沒提審。從收審站突然傳來報告,李信光碰壁自殺未遂而致傷。刑警急忙將李信光送醫院治療,全案陷人窘境。

刑警在整理全案材料時,突然發現一個疑惑點:郭景濤11月7日晚上在龍盧市,據他自己說是與戰友李廷芳暢談了半宿,按龍盧刑警提供李廷芳的家裏出了凶殺案,郭在交待中隻字未提,而且根本不可能在一塊暢談半宿,這段時間田瑞英也證實郭不在她處。顯然郭的交待有破綻,刑警決定二下龍盧。

龍盧市公安局刑偵處小崔,提供李廷芳家的凶殺案也發生在11月7日深夜。開始懷疑李廷芳,他當晚到江都市找一個姓郭的戰友去了,而且在火車上有同行的熟人,經查屬實,有不在現場的證據,就沒再找郭姓戰友核實。江都刑警聞知詳情後大驚,原來他們都說了假話。李廷芳11月7日夜找不到郭景濤,因郭在龍盧,而且郭提供李廷芳在龍盧與他暢談半宿的證據。龍盧市公安局小崔也驚詫不已,立即找李廷芳核對,李廷芳拒不開口。江都刑警問龍盧市局李廷芳,家凶殺案的性質,小崔說是人室強奸殺人。小崔找來案卷,江都刑警一查,死者體內遺有B型血型的精液。江都刑警立即要求提取季廷芳的鞋印,攜鞋印返回江都鑒定。

次日淩晨,江都市公安局局長率一彪人馬急抵龍盧,拿出了鞋印鑒定材料,郭景濤妻子黃蓓被殺現場遺留鞋印是李廷芳留下的。李有重大殺人嫌疑,要求即刻控製,並拿出郭景濤的血型化驗報告和對郭景濤采集的血樣。龍盧市公安局立即將李廷芳妻子體內采獲的精液與郭景濤的血樣作TNC物質對比,結果是絕對性認定,郭景濤對李廷芳妻子奸殺案有重大嫌疑。兩市局立即召開並案聯席偵破會,決定立即控製郭景濤。

江都和龍盧兩市的兩起人室奸殺案,並案偵查顯現出這樣一個思維輪廓:居住在兩市的相識男子在.同一天晚上,分別到對方城市殺死了對方的妻子,而且互為不在現場證人,真是罕見奇案。

審訊郭景濤和李廷芳,兩人自知死罪難赦,閉口不供。刑警選擇李廷芳為突破口,切人點極其奇巧。刑警對李廷芳說,你和郭景濤在相約互殺妻的交易中不公平。郭景濤在這樣生死存亡的大事上糟踐了你。刑警出示了李廷芳妻子被殺的現場材料,證明被殺時確被強奸,而郭妻黃蓓隻殺未奸,隻是造了奸殺現場。李廷芳恍然大悟,痛恨不已,全盤供出與郭共謀相互殺妻的過程。11月7日夜,李乘火車至江都住下,深夜1時用[> Y預先錄好的聲音叫開了門,將黃蓓殺死,偽造了奸殺現場,離去時將錄音機和鞋投人水坑,於次日返回。並揭發,11月7日夜,郭景濤用李廷芳事先配好的鑰匙進人李廷芳家,殺人後離去。兩人相約殺妻的背景,是黃蓓得知郭景濤受賄行為曾以舉報相要挾;李廷芳妻子有外遇被發現便對李刻骨痛恨。兩人酒後吐真情,郭要李幫忙,.也答應幫李殺妻。因郭、李同在海軍服役時,郭曾冒死救過落水的李廷芳,李無以為報,隻得同意,兩人曾三次密謀策劃,特別對不在現場作了過細的安排。

郭景濤至死不供,但證據足以送他上斷頭台。李信光顯係冤枉,即刻被無罪開釋。李信光的致冤是案件本身撲朔迷離,洗冤契機則是刑警的神智大勇。

上訪的“強奸者”

也是秋天的一個下午。湘西鄂景鄉政府門口,久久徘徊著一個妹仔。幾次跨進鄉政府的大門,又把腳縮了回去,看門的老漢衝妹仔說:“有啥子事嘛,螂格哆嗦哆嗦的嘛。”妹仔撲簌簌掉下幾顆淚珠,衝老漢道:“我要告狀。”老漢把妹仔一引人一間辦公室。

管信訪的是一個五十歲開外的戴眼鏡的幹部,衝著妹仔問:“叫啥子名字,有啥子事?”妹仔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支吾:“石……糟蹋了我。”信訪幹部連聲說:“莫哭,莫哭,哪個糟蹋你了?”妹仔擦把眼淚,哭訴道:“吃了晌飯,家裏人都上坡幹活去了,我一個人在院裏曬穀,隔壁的石青山從門口往屋裏望、嘴裏咕咕地喚雞,問我看到他家的雞沒有?我說沒有。石青山就進我家天井來找雞,我沒搭理他,隻顧自己的活。石青山在屋裏轉了一圈兒,走到我麵r前,眼勾勾地盯著我看,我橫了他一眼,想走開。他湊上來拉我的手,一隻手猛捺在我的奶子上。我使勁甩開他,罵他不是人,就往屋裏走,想不到他追進屋把門掩上,一把抱住我拖到灶房,我使勁喊,他就用手捂我的嘴,還用手掐我的脖子說,再喊整死你。他用灶房的蒸布,堵住我的嘴,扯開我的衣服,糟蹋了我……”說完,妹仔又哭了起來。

信訪幹部把簡要事實記下後,說:“妹仔,這事挺大,我找鄉派出所的人去。呢,你叫啥名?哪個村的?多大啦?”妹仔說:“潘秀玲,十九歲,是雞公欄的。”信訪幹部記錄後,趕忙到派出所去找人。一會兒回來了,對潘秀玲說:“妹仔,派出所沒人,串村去了。這樣吧,明天你再來。”潘秀玲點點頭要走。信訪幹部叮囑道:“有啥子證據要保留下來,明天帶來。”潘秀玲點點頭,信訪幹部又說:“告這種事的我也見過‘要實實在在的,不要亂告。”

當日下晚,潘秀玲被石青山強奸的事就傳遍了雞公欄村。潘氏宗家像炸了窩。潘秀玲的麼舅葛長清,在潘氏宗祠邀集了二十多個潘族漢子,議定要找石青山“擺理”,就持捧挾械蜂擁到石家,把院子團團圍定。石青山見勢不妙,緊門大門,在門內與葛長清及眾人對話,激怒的播氏家族的人聽不得石青山的辯解,猛烈地撞擊大門。石青山惟恐破門後全家遭殃,便手持鋼釺從門縫兒中向外捅,想恫嚇對方,驚亂中,一釺刺中一個潘氏家族人的大腿,血流如注,這更加激怒了潘氏家族的人,十幾個大漢用木樁撞門,石青山抓起火銑朝天轟了一槍。槍聲使潘氏家族的漢子就跟瘋了般叫喊:“開槍了,打死他!”幾個漢子翻上院牆,隻聽轟隆一聲,大門·坍塌。石青山持鏡想從後院逃走,被葛長清堵個正著,瘋狂的人群一擁而上,棍捧拳腳如雨點般撒下,把石青山打得血肉模糊,昏死過去。怒火仍盛的播家人仍不解恨,又進屋上房,連打帶砸。

房毀人傷,狼藉一片。葛長清正待率人離開時,突然聞得一聲厲呼:“站住,都別走!”眾人一看,是村黨支書安堂叔氣琳琳地奔來。眾人七嘴八舌地指述著事情的經過。安堂叔聽完後,說:“不論秀玲的事咋樣,你們打人、砸屋是犯法的。眼前先把受傷的人送鄉衛生院。葛長清把秀玲帶到村公所,我們研究一下咋辦。”即刻差人把石青山送到鄉衛生院。到村公所後,聽完秀玲的哭訴,安堂叔為防止事態惡化,決定由秀玲寫出控訴狀,再附上村黨支部的意見,連夜到鄉派出所報案。

鄉派出所值班人員受理了控告,並讓秀玲明天送些證據來,就讓葛長清陪潘秀玲回去了。葛長清.隨後又到衛生院看了一下石青山,奄奄一息的石青山,對民警連連搖了三下頭,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我沒有……’,

次日,潘秀玲給派出所送了物證,一條襯褲、一條被撕扯開大口子的花褲權,上麵都有明顯的精斑汙跡。石青山強奸案及潘氏家族聚眾鬧事引起縣裏的重視,派縣公安局刑偵隊辦此案。待石青山稍有恢複,就提取了血液和唾液檢驗,將潘秀玲送來的物證一並送地區公安處技術處化驗。檢驗結果很快證實:襯褲上遺有精斑,褲權上檢出大量形態完整的精蟲,並確定均為A型血型物質。對石青山的血液、唾液的化驗結果是:A型物質同一。據此認定石青山有強奸潘秀玲的重大嫌疑。為了慎重起見,刑偵隊又通知潘秀玲由法醫和專科醫生共同進行處女膜檢查。開始潘秀玲極力拒絕,後經做工作才同意。經檢查,潘秀玲處女膜呈新鮮型破裂,成鋸口狀,尚伴有輕度紅腫,是強暴性行為所致。至此,潘秀玲被強奸的基本事實和基本證據已清楚。一有被害人的控告;二有被害人被強暴性行為傷害的處女膜破裂證據;三有破告人作案時遺留的精液與被告人血液唾液相同的檢驗報告。刑偵隊決定對石青山刑事拘留,在執行前,在鄉派出所審出被告人口供。

在鄉派出所整整審了石青山一天一宿,石青山鐵嘴鋼牙,堅不招供,先因舊傷未愈,兩次暈厥,後因理屈辭窮,兩次辱罵刑警,半夜,石青山突然要撞牆自盡,_經控製規勸,平息了情緒,灌下一壺冷水後,他要解手,值班的聯防人員,帶石青山上廁所。進人夜幕時,石青山突然蹲身發拳,猛擊看押人的小腹處,使看押人翻滾在地。石青山竄進男廁、翻人女廁,越牆逃出鄉政府大院,隱入黑茫茫一片的湘山中。久等不歸的刑警。出門看到在地上翻滾的聯防人員,石青山早就沒影兒了。’當晚,縣公安局組織警力對石青山進行了緊急追捕。次日,報地區公安處對石青山進行通緝。石青山畏罪潛逃的消息,傳到雞公欄,使潘氏家族立時炸了窩。播氏族人在葛長清率領下,浩浩蕩蕩到縣政府請願上訪,圍在縣公安局大門外斥責怒罵,說公安私放罪犯,貪贓枉法。縣裏一麵規勸、疏導群眾,一麵嚴令公安局組織追捕。潘秀玲的親屬,不斷向最高檢察院、最高法院、公安部、全國婦聯及省、地、縣各部門發出控告信,要求懲辦罪犯、追究讀職。時任全國婦聯主席的康克清大姐,十分關注此案,要有關部門查清事實,懲辦罪犯,平息民怨。

石青山脫逃後,在西鄂深山避了幾天,就晝伏夜行,逃避著警察的天羅地網。後來就沿途乞討,徒步進京,他進人京城後,看見懸掛國徽的部門就進,申訴冤情。翻來覆去就三句話:我冤枉,沒強奸,哪個青天給我做主……因石青山無材料,又沒法訴清事實,他的申訴又一級級轉下來。冬去春來,桃花初綻。天涯浪跡一年多的石青山,一身風塵,持一紙公文興衝衝地闖了回來,他撲進地區信訪處,將蓋有中央辦公廳大紅印鑒的信過頂跪呈,信訪人員接過一看,也就四個官樣文字:依法查處。細辨呈信人是負案在逃的石青山,便立時通報了公安部門,石青山被押進了收審站。懸案重審,新罪再加。石青山以強奸罪和脫逃罪被移送地區檢察院審理。

此時,石青山強奸案再一次震動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石青山人獄後,傳遞一信給妻子徐鳳芝,隻一個字:冤。徐鳳芝接信後,辭去教職,變買家產,攜嬰進京,在新華門、人民大會堂、毛主席紀念堂前,跪地泣冤,引起了黨中央、國務院及最高司法當局的重視,急令有關部門派人急速複查此案。

複審全案的結論,還是事實清楚、證據確鑿。隻是始終沒取得被告人口供仍感缺憾。另外,雖對石青山血液、唾液采檢化驗為A型,技術材料中應有對石青山精液的采檢比對鑒定。此項檢驗,因石青山脫逃未作,在抓回後未能及時補上,使整個技術證據不絕對完善。上述兩條,辦案單位認為必要性不大,但還是例行公事地照辦。口供當然沒有,旁證也不會再有,這在預料之中。石青山的精液化驗卻石破天驚。石青山精液呈A型反應與原證無誤,但石的精液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精蟲,而現場物證的襯褲、褲權上,卻有大量完整精蟲。辦案人員疑檢驗有誤,又三次采檢,在石青山精液中還無一精蟲。辦案人員恐石在逃年餘中有過傷病,經審查被否定。急與法醫聯係,送醫院全麵檢查。石青山小腹部的結紮刀口霍然在目,急查鄉計劃生育記載,石青山作過絕育結紮術。.眾人全驚呆了。

關鍵證據有誤,全案峰回路轉。焦點集聚在潘秀玲身上。潘秀玲哪裏經得住這種陣勢,三句嚴辭潔問,就語無倫次了,她說:“那襯褲和褲權是我舅媽的……”

潘秀玲顛三倒四地敘述著:“頭一天,石青山家的雞被我爸打死,說偷吃糧食了,石青山當眾宰雞,無一粒米,我們感到理虧了。第二天,石青山又丟了雞,懷疑我們搗鬼,.就要進屋查我。我挺害怕,堵在屋門口,我倆就撕扯起來,他使勁掐我的奶子,我就哭了……我把事情告訴了爸和麼舅,他們火冒三丈,讓我去告石青山強奸,我就去了。頭一會,我告他糟踐我,他摸我那就是糟蹋我。回來後,我麼舅說要告強奸,我說啥叫強奸嘛?麼舅才告訴我明白。說完後,麼舅就帶人衝石家去了。”

辦案人問:“強奸了嗎?”潘秀玲哭著點頭,又抬起臉搖搖頭。辦案人問:“褲權是咋回事?老實說!”

潘秀玲說:“鄉幹部要證據。麼舅說把你舅媽的拿去。等毀了石家後,麼舅說,光這褲權不行,就推著舅媽進屋了,隔了一會兒出來,遞給我褲權,說可以,晚上,我就拿起沽了髒物的褲權,和村支書的控告材料,送到鄉裏去了。那麼肥的褲權我嘟格穿得嘛,那個口子也是他撕的。”

辦案人員立即傳訊葛長一清夫妻,葛對潘的交待一言不供。在突破他妻子後再審,葛長清才被迫交待了製造假證事實。

沽有精液的物征有假,但潘秀玲的處女膜檢查是幾位大夫在場一起檢驗的,而且都一致認定是新近發生的暴力性侵害所致,這個重要情節如何解釋?

辦案人員又傳喚潘秀玲詢問。潘秀玲一聽是問這事,羞愧交加,捂著臉貓在門後哭著不出來。女警幾經勸導,才哆哆嗦嗦地道出原委:“我把舅媽的髒褲權交出後,公安局通知讓我去作婦科檢查,我不去,他們說這種案子必須做。我不知啥叫婦科檢查就找麼舅問,麼舅不在家,我就找到支書安堂叔。安堂叔一聽嚇了一跳,說,這事鬧大了,搞不好你和你麼舅要坐大牢啊。我嚇哭了。安堂叔安慰我說,莫哭嘛,我想法讓你過關,聽話啊。他帶我到沒人的屋子給我檢查後說,妹仔,你身子沒見過紅,一查就曉得石青山沒沾過你身子,你可就是誣告嫁禍啊,罪過大羅。我嚇哭了,拽著他手說、螂格辦嘛。安堂叔說,唉,我也都快六十歲的人了,拚老命幫你一把吧。‘我說要得。安堂叔就扒我的褲子,壓在我身上。我才曉得是幹這種事,我跟溪口的德平都訂婚了,就堅決不幹,把安堂叔的手和胸都抓破了,安堂叔把我的手腳捆起來,我隻覺得刺心的疼,就啥子也不知道了。我醒過來時,安堂叔說,行了,保你沒事了。妹仔,人嘛,就這麼回事,莫哭啊。石青山這狗日的前幾年害苦我了,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今天咱們讓他下大獄。我沒得法子,就去作了婦科檢查,過了幾天,就聽說石青山逃走了。”

安堂叔失蹤了。說到縣裏開三幹會,一去好幾天沒回來。臨了,家裏接到一紙公安局的通知,知道安堂叔押在縣看守所。安堂叔女待了給播秀玲破身的事,目的是要幫秀玲告死石青山。是啥原因使安堂叔如此加害石青山?這要追溯到十年前:那年,雞公欄的山場一千多棵楊樹被人砍伐,安堂叔左查右訪不見頭緒。恰巧村裏請了一個神婆,教安堂叔油鍋破案。·安堂叔便支起大鍋倒人桐油,用幹柴猛燒。逼村裏四十多個嫌疑人赤手撈物,手傷便是盜賊,不傷便是清白,結果無一不傷。’一時村裏鬼哭狼嚎,年齡最大的六十四歲,最小的剛剛十二歲。當時年少氣盛的石青山,凜然痛斥這種迷信手段,越級上書中央,當時的中央領導作了批示,中紀委發了通報,安堂叔受了處分。因此,對石青山一直懷恨在心,奸潘事件發生後,安堂叔一直煽風點火,在潘秀玲找他問婦科檢查時,又一石兩鳥,既占了便宜,又偽製了最重要的強奸人證,要置石青山於死地。

麼舅葛長清自知難逃法網,畏罪潛逃被緝回判刑6年,安堂叔誘哄強奸播秀玲被判刑7年。播秀玲害人害己構成誣陷罪,諒她愚昧無知,遭人操縱又身心俱傷,從輕發落,免予起訴,石青山無罪開釋。

湘江東去‘,桃花依舊。石青山和妻子開始收拾坍塌年餘的房屋。每夜,都有一個黑影悄悄地從十裏外的溪口河灘,背來一塊塊青石碼在石家院外。修屋開工後,秀玲找到未婚夫德平說,你幫我個忙,給石家把大梁上好。德平答應了。並對秀玲說,莫把事壓在心頭”我不嫌你。秀玲笑了。石家新屋上梁。爆竹響,燒酒滿,梁正柱實。

情欲、貪欲製造魔鬼

劉 悅

傳呼機一響引出一樁特大貪汙案

1996年6月24日下午3點30分,天氣出奇的熱,鄭州市中原區檢察院主持反貪局工作的副局長劉越的汽車剛剛從河南省檢察院大門駛出來,身上的傳呼機就響了起來……

下午5點,劉越向中原區檢察院檢察長胡誌忠彙報案情:

6月18日,一位儲戶在中原區三官廟營業所存人定期一年50萬元人民幣,6月20日怕存單丟失,想在存單上加上密碼,就來到儲蓄所要求增加密碼。可當班的營業員在查底單時,竟發現沒有這張存款的底單。經過核對,儲戶所拿的單據確實是從本所開出去的。

檢察長胡誌忠憑著在檢察係統工作多年的經驗,敏銳地感到,在這張單據後麵有點“學問”,很可能隱藏著一隻碩鼠,要把它挖出來。“最近金融部門出事比較多,很可能這是個重大案件,反貪局立刻安排查一查,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是!”劉越飛快地跑回辦公室,立即召集反貪局副局長朱廣義,偵查員李革建、張成林、劉輝等同誌開會,安排布置偵破方案。

6月30日上午,劉越在辦公室主持會議,經過幾天的偵查,犯罪嫌疑人已經確定,她就是營業所負責人李會琴。

為什麼?

這個營業所共有四位工作人員,除李會琴外,其他三人從事金融工作時間不長,不具備大數額犯罪的能力。而李會琴任負責人一職已達兩年多,並且兼會計、出納兩職;

據傳,李會琴辦有公司或者是某公司的幕後老板;

李會琴與其丈夫分居多年,在外與人嬌居,她與拚夫之間還有特殊關係;

在生活上出手大方,似乎有雄厚的經濟實力和基礎,但來源不明;

她辦公地點和居住地點相距很近,但她上下班常有小車接送或自己開車;

對待她丈夫,她曾說·,在生活上對不起他,我肯定從經濟上進行補償,會對得起他;

在營業所她說一不二,不允許別人有不同意見。在工作期間常不在崗,去向不明。

“同誌們,對嫌疑人李會琴的偵查一要絕對保密,以防止同案人或與本案有關人員逃匿,防止贓款流失和證據被毀;第二,三官廟營業所從事的是金融業務,有大量的儲戶,嚴防形成社會不安定因素;第三,對於這個案件思想上要有破大案的準備;第四,要采取有力措施,嚴防罪犯嫌疑人逃跑或自殺事件發生。”劉越一邊說,一邊問大家,“怎麼樣.,大家有信心嗎?”

李革建說:“我們一定能成功!”

秘密傳訊四小時之後,她終於開口,

“我拿了營業所一百萬辦公司……”

7月1日清晨6點30分,大街上已經有不少的行人和車輛,人們誰也役注意,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內,坐著三男一女,正緊張地盯著三官廟營業所門口的動靜。

三官廟營業所的全稱是鄭州市中原區城市信用社中原分社三官廟儲蓄所。

車裏的人正是劉越、李革建、張成林、鄭琳,他們準備采取行動,秘密傳訊李會琴。

8點零3分,李會琴出現在營業所門口,她手裏端著洗臉盆往大街上潑水,看樣子是打掃衛生。

李革建身著便衣很輕鬆地走到她的身旁:“李所長忙著呢?”

她有點茫然的看著李革建,心想這人是誰呀,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他既然知道我,就不會是陌生人:“找我有啥事?”

“我們有點事想和所長說說,到我們車上吧,比較方便。”

李會琴大大方方地坐上車以後,才發現車上幾個人的表情都很嚴肅,完全不像以往找她貸款、借錢、托她辦事時所見到的那些堆著笑容的麵孔:“你們是……”

“我們是中原區檢察院反貪局的,有件事想請你去談談。”鄭琳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為的是讓她聽清楚,“請在傳喚證上簽字。”

“啊!”李會琴聽完吃驚了,一路無話,但她的大腦飛快地旋轉,考慮對策,是福還是禍,是禍躲不過,但有一點她心裏清楚,大禍即將臨頭。車在檢察院小停片刻,隨即換上幾個人又到了某招待所,在反貪局臨時租用的房子前停住。

這是一個普通的招待所,李會琴一進屋就坐到了床上。

“說吧,叫我來有啥事?”

“叫你來談談你自己的事!”

“我有啥事跟你們談?一不偷,二不搶,不犯法,沒啥可說的!”李會琴的態度十分強硬。

“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李會琴斜著眼一瞥,就不再吭氣了。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李會琴一言不發,幹警們也一言不發,用銳利的眼光逼視著她,屋內靜極了,讓她感到靜得可怕,兩隻手在席子上不停地劃來劃去。

反貪局副局長朱廣義和幾位幹警交流了一下目光,耐心地等待著。

寂靜和沉悶的氣氛,使李會琴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要打破這該死的沉寂,“你們叫我來有啥事就直接說吧。”

“‘叫你來,就是讓你談談你自己的問題。”

“我沒間題,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有問題,憑什麼讓我來這裏。”

“讓你來自然有讓你來的道理。”朱廣義說。

“有道理就把我抓起來呀?”李會琴有些想翻臉,孤注一擲地大聲喊了起來。不料朱廣義並不被她的氣勢所觸動,輕輕一笑。

“會對你起訴的!你不要糊塗,這是反貪局、檢察院!不是集貿市場,讓你來隨便地逛圈,幾個人一大早把你請到這兒陪你玩,告訴你,不掌握你的材料,是不會把你請來的!”

“我沒問題。”李會琴說。可她的大腦在飛快地思考,琢磨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

鄭琳將一疊紙和一隻圓珠筆放到了她的麵前,“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寫出來。”

李會琴翻著白眼膘了漂麵前的紙和筆,眼角抽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告訴你,不要存在什麼幻想。有些問題在賬麵上是一時查不到的,但就我們掌握的,按照國家的法律就足可以對你進行起訴,治你的.罪。”

李會琴一聽到賬麵上出了問題,腦子嗡的一下,心想完了,露餡了,她下意識地拿起筆看了看,大腦一片空白。圓珠筆在她兩手之間不停地旋轉,不時地還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看得出來,李會琴的心情很複雜,情緒很緊張。

朱廣義向負責情緒調控的鄭琳使了個眼色,鄭琳站起來倒了一杯水走到她的跟前,“李所長,像你這年紀小孩該上學了吧?”

這看似很平常的一句話,閑聊中的閑聊,可為穩定李會琴的情緒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孩子!我的孩子!這是她最敏感的神經,是啊,往常這會兒,孩子該放學了,現在她會幹什麼呢?……她不敢再往下想,雙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手指縫流了出來,她懇求地說:“能讓我見女兒嗎?”而後一仰躺倒在床上,哭出聲來。她心裏的防線快要崩潰了,嚎陶大哭化解了她的怒氣。

李革建說:“你李會琴會做活兒,做得很細,這一點我們從以往的偵查中已有感覺,但你的活兒隻做到了營業所的內部,外部的事你即便再有能力,也難以做絕吧!我們還是先談談外部吧!”

李會琴又坐了起來,一邊抽泣著,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我要見我的女兒。”她喊了起來。

朱廣義緊緊盯著她顫抖的身體:“你想見女兒,可以答應你,但要在適當的時候,檢察機關傳訊人是從來不講條件的,你隻有如實交待問題才有出路。”

“你這時提這要求,讓你女兒來這裏合適嗎?女兒還不大,看見你這個樣子,會給她的心靈造成多大的創傷呀?”鄭琳說得很得體,李會琴的哭聲更大了,片刻,她抽泣著,“反正已經這樣了,我,我就交待了吧!”說著她就想在紙上寫,但拿筆的手哆哆嗦嗦寫不出字來。

“你還是先說吧!”朱廣義對她說。

“今年初,我背著單位私自給一個朋友蓋章擔保,開證明,信用社不知道,後來出了點事,鬧到法院。”

朱廣義一眼就識破了她的詭計,嚴辭告訴她:“你別想耍滑頭,你說的這個案子已經結了,你們的官司輸了,是因為汽車的質量引起的。”

李會琴吃驚地望著他。

“告訴你,不掌握你的情況,能隨便讓你來嗎?擺在你麵前的出路隻有一條,這就是老實坦白。”

如果說她剛才還尚存一絲僥幸,想避實就虛、蒙混過關,那麼此時朱廣義的一番話徹底將她心裏用恐懼、僥幸·狡猾、頑抗;等諸多因素編織成的防線炸開了一個缺口。

她抽泣著說:“我完了,我完了,我肯定完了……我坦白,我如實地坦白。”

電話鈴聲打破了劉越辦公室內的安靜,正在焦急等待音訊的幾位幹警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了電話機上,劉越拿起電話,話筒裏傳來了李革建的聲音:“李會琴開始坦白了,一張口就是一百萬……”

劉越習慣地看了看表,現在是中午1點,“抓緊時間讓她把問題說清楚,我立即向張翔副檢察長彙報,你們要注意方法,注意身體……”

幹警們端來午飯,李會琴沒有吃。

2點30分,李會琴陸續交待了500多萬元儲蓄款被她侵吞的罪行。

她從‘,欲”的起點,走向深淵……

李會琴是河南輝縣人,高中畢業時和家鄉的一位青年談戀愛,在遭到父親的強烈反對後,一氣之下從家裏跑了出來,在鄭州打工,平時省吃儉用存了點錢,慢慢地結識了一些朋友,東湊西借弄了些錢,與人合作買了台中巴車,跑鄭州到上街的長途,結婚後成為三官廟營業所的工作人員。

說不清哪一天,她覺得眼前這個當普通工人的丈夫,越來越渺小,她幾乎不想看見他,下班回到家裏也沒什麼活,好像想不起來跟他說些什麼,平常寧肯下班後在辦公室裏多待一會兒,也不願早一點回去。

94年4月,一個高大的男子到營業所裏來,說一口略帶南方音的普通話,氣質不錯,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一天,一個朋友說有人請她吃飯,順便想談談貸款的事‘,約好了下午下班後在“溫莎寶”飯店見麵。等下班後她走進飯店時一眼就看見了他,旁邊站著她的朋友。她既感到吃驚,又覺得驚喜。不用說這頓飯是吃得很開心,他說話很得體,很能博得女人的歡心。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渴望著經常見到這個使她產生好感的男人,交談的多了,她了解他還是獨身一人。她為他的獨身一陣陣竊喜,曾經有人告訴她,他有老婆孩子,可她全當作一陣風,沒有在意。

吃飯的時間畢竟是短暫的,從內心講她願意和他多待一會兒。這是個夏夜,舞廳內涼風陣陣,旋轉的彩燈,優美的舞曲,使她陶醉,她被他緊緊地擁在懷裏,隨著舞曲緩緩的節奏輕輕地搖晃著,一曲又一曲,她不想讓舞曲停下來,就這麼永遠地轉著,臉貼在他的胸前,享受著,品味著這種無邊的幸福,她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立宇,”他沒有吭聲,但他握著她的那隻手,在暗暗地用勁,她感到了他的力量,他的熾熱,而她也覺得他的手在發燙。他低下頭膘了一眼,發現這個癡情的女人,正一動不動地用含著溫潤、綿軟、甜蜜的眼神朦朦朧朧地盯著他,這是一種呼喚,他懂,為了這時刻的到來,他努力了,馬上就要實現的喜悅,像一股暖流流遍了他的全身。她說:“我聽見你心跳得很厲害,我也是。”

他們開始隔三差五地見麵,後來幹脆明目張膽地拚居了。

她忘不了,他真棒,她告訴他,自己做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女人是做了,她沒有料到這隻是她走向深淵邁出的第一步。

唉,愛情,這個古老而又新鮮的主題,從人類誕生的那一天起,它就同穿衣吃飯一樣,是每一個正常的人不能缺少的。她曾是愛情的不幸者,為了愛情而離家出走,但這一次,突然到來的愛,使她瘋狂,那些曾日夜纏繞心靈的孤獨、疑慮、鬱悶、羞恥完全被排除了,那道製約自己的道德防線被另一個自我摧毀了。

這種畸形的愛使她離不開他,接著,他又使她介人了他的生意,但生意場上的風雲變幻,常常令他資金短缺,於是就開始了借錢。起先打個借條,還錢的時候還能提前或按期歸還,同時還給她高額利息,但漸漸地拖期、少還就成了家常便飯。

如果這時李會琴大腦清醒還不晚,可是女人啊,讓愛和欲望衝昏了頭,她認為自己曾經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想成為人上人這就需要錢,朱立宇是可以滿足她的,但她不知有些人因為貪婪,想得到更多的東西,卻把現在所有的也失掉了。

老謀深算的朱立宇為了徹底掌握李會琴,邀她一同飛往廣州,讓她見識見識自己的事業,看看自己的公司和實力,她所見到的,聽到的,當然也是她所希望得到的。一兩人像夫妻一樣花天酒地地生活了幾天之後,她完全被俘虜了。

經過商量兩人合夥做生意,李會琴負責籌款,朱立宇負責經營管理,在鄭州、廣州成立公司跑運輸。於是黑手開始伸向了營業所中的單位和個人的存款。

審訊在繼續。

中原區檢察院負責反貪工作的領導聽完劉越的彙報後,立即成立指揮中心,案件進人封閉式偵破,無關人員不得介人,案件代號‘701',指揮中心下設突審組、追捕組、搜查取證組、追贓組、材料組和後勤保障組。

下午3點,近40人的隊伍開始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