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半下午,她準備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忽然看見那個頭發又粗又黑的小夥子在樓梯口的自來水池子邊,張大嘴巴喝龍頭上噴出來的冷水,他手裏還拿著半個燒餅。顯然,這小夥子是帶著兩個燒餅到圖書館來看書,餓極了才吃燒餅就著自來水充饑的。

她思索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小夥子的?

她踱出圖書館樓門,順著花圃中間彎彎曲曲的甬道來到紅牆腳下的水邊,觀賞一下北海公園的山光水色,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清爽一下頭腦。

忽然後邊傳來腳步聲,她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頭發又粗又黑的小夥子。看來,他也是跑出圖書館來換換空氣的,無意地跟了上來。當他一發現站在水邊漢白玉欄杆跟前的這個身穿黑旗袍的年青俊俏的姑娘的時候,就連忙止步。

她顯得溫柔而莊重。嗬,她忽然記起這個小夥子來了,他也曾經在大學旁聽過,是的,他也曾經是一個旁聽生。她對小夥子的印象現在又加深了一層。她掠了掠落到額前的發絲,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膽怯。

小夥子終於站到水邊漢白玉欄杆跟前,但卻離姑娘遠遠的。

與其說小夥子是在用眼光觀察姑娘,不如說他是用感覺在猜測姑娘。

姑娘溫柔嫻靜、端莊持重。他發現她衣襟上的那枚校徽在陽光下閃爍。

她看出小夥子忽然變得淡漠疏遠的眼光,知道他是一個自學青年。她自己也流浪過街頭,也走過自學的道路,她十分同情小夥子的境遇。於是微笑著先開了口:

“我也看過你剛看的《夏伯陽》那本書,那幾瓣花兒就是我放的……”

說著,她的眼光忽然落到漢白玉欄杆外的一叢還在盛開著的榴花上。

那榴花在翠綠的柳樹枝條的飄拂中顯得格外火紅。

其實,在大學旁聽的時候,小夥子早就認識姑娘了,隻是隔了這麼長的時間,姑娘卻是女子文理學院的學生了。

小夥子還是有點野的。他雙手一撐,跳過漢白玉欄杆,折回來一枝榴花,輕輕地放到姑娘身邊的欄杆上……

這一天星期六下午,被小夥子們用南國方言渾喊做“三嫂”的晏英又來到了會館裏。她穿著黑綢旗袍,步態輕盈地走過槐樹枝葉投影的沽淨的大院。這五月裏的北平,氣候不冷不熱,天空晴朗,滿地陽光,就象她的美好的心情一樣。她每星期六下午來到這陶然亭附近深幽僻靜的環境裏,總是帶著一種奇異的感情,而且她的心總是在突突地跳。

特別是小夥子們同聲歡喊:“三嫂來了!”雖然她聽不懂,但一種微妙的感覺總使她流露出一種含羞的情態。

當然,先跑出來迎接她的是老三。

老三把她領到一間打掃得非常潔淨的房子裏。顯然,她的到來,事先作好了安排,每次,她都被老三領到一間跟上次不同的房子裏去。與其說兄弟們對他們老三“山豬”逗樂,不如說他們都喜歡他們的“三嫂”。他們輪流把自己的房間裝扮一新,打掃抹洗,擺上花瓶,又潔淨又漂亮,讓給他們的老三和“三嫂”會麵。這樣一來,住這個房間的小夥子就有權保留瓶花,聞一個星期的花香,以歡樂的心情想到“三嫂”曾經來過他的房子裏。

這是距離他們在圖書館相識時又一年的五月。她一走進這間房子,迎麵投入她的眼簾的是青瓷花瓶裏插滿了火紅的榴花,她眼睛喜悅地一亮。

從西單石駙馬大街的石宮,出宣武門到外城這陶然亭附近的會館,有六、七裏路遠。她頭靠椅背,嘴唇微微張開,眼睛深情地望著老三,好象有很多話想靜悄悄地向他吐露,但千言萬語都深藏在她的溫柔的眼光裏和紅潤的嘴唇中。

老三心潮起伏,偷偷地斜睨了一下窗欞,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窗紙上出現了一小片濕痕,有一個剛剛被舐破了的小窟窿,出現一隻黃色瞳孔的微微閃亮的眼睛在輕輕地轉動。

他一看就知道這是猴眼。“猴子”在賊頭賊腦地往房子裏偷看。

好象姑娘也機靈地發現了“猴子”在調皮地弄手弄腳。但是她隻當沒有看見,眼睛定定地望著放在她麵前的那個青瓷花瓶上的盛開的火紅榴花。

姑娘帶來一篇文章讓老三看。這是一篇非常優美的散文,熱情如火,意境深遠。題目是《母親的夢》,寫的是一個母親夢中在海灘上遙望海島,海島上有她的兒子和一群年輕囚徒在做苦工。母親在海灘上撿起一根樹枝,挖出她的紅心插在樹枝上做成箭頭,然後掏出她丈夫在刑場上交給她的一塊血布,纏在樹枝的末端當成箭尾,遠遠地射向海島上去。隻見這支奇異的箭,在大海抖蕩的波濤和浪花之間穿飛飄曳而去……

她的這篇充滿了浪漫氣息的文章,感動了老三的心。他的手在紙頁上忽然碰著了她的手,她戰慄了一下,輕輕地把手縮了回去……

老三領悟到姑娘的《母親的夢》這篇文章的寓意。在這茫茫人海中,這批年青人就象囚徒們生活在海島上。母親用一顆紅心在召喚著他們……

從這以後,“三嫂”照例到會館裏來,所不同的是,這十幾二十個小夥子經常能夠得到一些小冊子,悄悄地傳閱。小夥子們在逐漸地成長和成熟。

在這一批青年人裏邊,有不少是窮學生,一年到頭,沒有分文的收入,全靠大夥在一起才能生活下去。這些小夥子自學步之日起,所走的道路就十分坎坷,可是他們得到了鍛煉,勇氣十足,不怕艱難。而另外的是華僑青年,他們懷著美好的憧憬,萬裏迢迢從海外回到祖國來。他們愛自己的祖國,愛父母的出生地,愛自己美麗的故鄉。盡管祖國貧窮落後,百孔千瘡,但一種慈母赤於的親情緊緊聯係著他們的身心,他們反而更同情更熱愛自己的祖國,他們願把自己的青春獻給祖國,願為祖國獻身。

雖然這十幾二十個小夥子都不是在校的青年,但在這風起雲湧的時代,他們個個是迎接暴風雨的海燕。祖國垂危,國家多難,日帝侵略,漢奸出賣。北平的大中學生群起救國,發起了“一二?九”學生運動。在這激蕩的洪流中,立即彙入了這來自南國亞熱帶的細流——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成立的第一天,同住在會館裏的這群青年,就是所屬的“街頭隊”。

在落葉紛紛的深秋的一天,學生救亡隊伍彙集在宣武門內外。古老的宣武門碧色琉璃瓦城樓和磚石高壘的灰色城牆上,那生長在瓦隙磚縫間的野草,霜後已經枯萎,在深秋的寒風中抖抖索索。

今天,學聯決定在天安門前集會。西郊的清華大學和燕京大學的學生隊伍,進不了被軍警封鎖的西直門,就轉到廣安門,直奔南城的宣武門來。但宣武門同樣被軍警封鎖了。宣武門城門上了鐵鏈,軍警守在城門內,全副武裝麵對另一支學生隊伍,嚴加防守。這城門內的學生隊伍是北京大學、北平大學、中國大學和女子文理學院的青年學生。城外的學生隊伍非進城不可,城裏的學生隊伍想把城外的同學迎進來,於是裏外和軍警對峙。

老三“山豬”和“猴子”、“水手”、“大鑼”等這十幾二十個一夥參加了宣武門外的學生隊伍。在寒風中大家又饑又渴,但群情激昂,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從清早出發到這夕陽西下,學生和軍警已經整整僵持了一天。城裏城外的店家夥計,不管軍瞀的幹涉,紛紛地給學生隊伍送來了茶水和饅頭。

學生們用歌聲回答了這許許多多熱情支援的店家夥計。

而女學生們感動得嚶嚶地哭泣。

姑娘晏英穿著黑絨旗袍,圍著白紗巾,和同學們從早到晚一直站在寒風中。她的臉頰由緋紅變成蒼白,嘴唇由紅潤變成紫黑,眼睛由明亮變成昏暗,饑渴、疲倦、寒冷,使她有點支持不住了。幸好這個時候,宣武門裏的許多店家夥計冒著軍蝥的大刀和警棒,給學生們送來了茶水和饅頭。在鬧鬧紛紛中,晏英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蒼老的人影,她定睛一看,原來是扶持過她的老教授。他兩手牽著他的孫女和孫兒,不知道是怎樣從軍警中間鑽了進來的。隻見這姊弟倆,一個手裏拿著一個麵包,一個手裏拿著一個梨子,眼睛裏閃動著淚光,把麵包和梨子送給曾經是他們的家庭教師的晏英阿姨充饑解渴。

老教授和兩小姊弟冒著大刀警棒的危險,跑到這個年青姑娘跟前來,使她從饑寒的昏迷中清醒過來。她聽覺很靈,忽然聽見城門洞裏傳來了低聲的呼喊。她影影綽綽地看見有一個女同學在拉城門的鐵鏈,隻要拉開鐵鏈,城門就開了,城裏城外兩大股人的洪流就能夠彙合在一起了。可是拴城門的鐵鏈很重,那個女同學身子瘦小,她是從城門底下的門縫裏鑽進來的,拚全力也拉不動鐵鏈,所以發出了低聲求援的呼喊。

城門關得嚴嚴的,無須後顧,軍警隻麵向城裏防守著。這時,有兩個警察掄著警棍驅趕老教授和兩小姊弟,把孩子拿的麵包和梨子扔在地上,用腳踩。姊弟倆嚎哭著。就趁這一陣子亂,晏英繞過軍警,悄悄地溜進了城門洞……

晏英正在幫同那個瘦小的女同學拉城門的鐵鏈,那粗大鏈條的碰擊聲忽然驚動了軍警,隻聽見一陣狼嗥似的,幾個軍警立即向她撲了上來,呼呼地棍打刀砍。那瘦小的女同學肩膀上被砍了一刀,流著血躺倒了,而晏英頭上也被打了幾警棍,暈倒了。

這兩個年輕姑娘同時被捕了。宣武門裏人潮洶湧,喊聲震天;宣武門外的學生隊伍也知道發生了捕人事件,立即衝擊城門,和把守在宣武門外的軍警猛烈地衝突起來。

夕陽西下,那血一般的落照染紅了高大的城樓。突然,在凜冽的秋風中傳來了一陣陣淒厲的警笛和—聲聲驚心的警鍾。反動政府派來了許多救火車,在宣武門外團團地圍住了學生隊伍,用救火的水龍頭噴射這成千上萬手無寸鐵的愛國青年。水柱迎麵噴射,水花滿天灑落,很多年青人衣服濕透了,在寒風中咬著牙齒跟水龍頭搏鬥。“大鑼”、“山豬”、“猴子”、“水手”都十分勇猛,他們被水龍頭噴射跌倒了,爬起來,手挽著手上前,向水龍頭直衝。力大無窮的“大鑼”奮勇當先奪得了一支水龍頭,“山豬”、“猴子”、“水手”相繼衝上去,一同轉過水龍頭,向軍警猛力噴射!

入夜,水冷風寒,學生隊伍終於被驅散了。老三“山豬”和十幾二十個兄弟,在秋夜的寒風中,帶著渾身泥水,疲乏地從宣武門回到會館裏來。

宣武門搏鬥後的第一個星期六,“大鑼”還是把會館三進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水手還是把青瓷花瓶洗得油光滑亮的;深秋百花凋殘,“猴子”卻從陶然亭周圍的野地裏采來了野菊插滿花瓶。

可是會館裏再也看不見“三嫂”的足跡。

老三“山豬”癡癡地等待了一個星期六又一個星期六,最後,有一個大學裏的民先隊員告訴他說,晏英已被關進了監獄。

每逢星期六下午,老三坐在枯枝橫斜的會館大院裏,低聲地唱著當時在愛國青年中間流行的一支歌曲:

坐監牢——

實在難受!

一天兩餐——

窩窩頭!

老鹹菜

沒有一點油!

在兄弟們聽來,這蔑視反動勢力的詼諧、樂觀的歌聲,卻寄托著老三對“三嫂”的深深懷念。

“猴子”聰明、淘氣,他還能畫幾筆。他把原先貼在老三床頭牆上的那幅“山豬睡眠圖”的滑稽漫畫,很認真地換上了一幅色彩紅豔豔盛開的榴花……

嚴冬到來,華北平原一片蕭殺,衰草覆蓋了濃霜,枯枝掛上了冰珠。遠處的太行山冰封雪壓,白皚皚的。一支象長蛇似的隊伍在衰草荒煙的平原上蜿蜒行進,這是北平學生的南下宣傳隊。他們已經沿著太行山邊的琉璃河到了冀中平原的任丘,還在繼續往南前進。

沿途有反動軍警攔截和尾追,宣傳隊分成三個團分頭南下,有時化整為零,有時化零為整。早晚集體行軍,有時夜裏也在行進,巧妙地在黑夜裏搖響駝鈴,用丁冬的駝鈴聲去迷惑軍警,讓他們誤認是路過的駝隊,同時,也用駝鈴聲來引導夜行軍,使隊伍不會在黑夜裏迷失方向。

白天,他們三三兩兩分散走進村子,對冬閑的農家進行愛國宣傳。男學生對著吸旱煙袋曬太陽的農民們拉呱,女學生對著搖著紡車咿呀的婆婆媳婦們嘮嗑。北平學生南下宣傳隊就象火炬點燃了烽火似的,使華北平原升起了滾滾的烽煙。他們把民族的危亡、祖國的災難告訴了千家萬戶,激發千百萬農民兄弟姊妹的愛國心。北平學生南下宣傳隊,雖隻三個團,人數不過三千,但卻給抗日戰爭播下了火種。

這一天夜裏,冷月高懸。南下宣傳隊經過幾天的跋涉,已經來到滹沱河邊,暫作休整。

夜裏,屬於民先街頭隊一個分隊的“山豬”、“猴子”、“大鑼”、“水手”他們在滹沱河邊站崗放哨。他們藏在河邊的農民看守瓜田的篷寮裏,監視著四處田野的動靜。如果發現什麼情況,立即派人跑進村子裏去向指揮部報告。隻見遠處閃動著強烈的燈光,那是軍警開著汽車在搜索南下宣傳隊。華北平原遼闊無邊,千村萬落,宣傳隊就象魚群潛入海底一樣,無處尋找。

“猴子”望著忽近忽遠、忽明忽暗的汽車燈光,調皮地嘲笑道:

“嘻嘻,瞎子摸路。我們就跟他們捉迷藏!”

“水手”叉開大八字腳,望著在月下閃著粼粼波光的滹沱河輕蔑地說:

“讓他們來吧,我一個一個把他們抱進河裏去喝水!”

“大鑼”也不甘示弱,憑他搶奪童子軍棍橫掃敵手的武藝,憑他搶奪水龍頭噴射軍警的勇猛氣概,他掄動手裏的一支桑叉,怒氣衝衝地說:

“看我戳他幾個窟窿!”

隻有老三“山豬”抬頭凝望著夜空的冷月,悲憤地歎了口氣。

老三在思念“三嫂”。“三嫂”在獄中,不知她受了多少折磨!於是大家都沉默下來了。冷月在空中照,滹沱河在靜靜地流,華北平原籠罩在朦朧的月色中,每個人的心頭都泛起了無限思念之情……

紅軍北上抗日到達陝甘寧,給全國人民帶來了光明和希望;西安雙十二事變激起了全國人民的抗戰決心。愛國學生運動象怒潮激蕩似的,從北平擴展到全國各地,在蓬蓬勃勃地發展。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是在黨領導下的一支突擊力量,為了鍛煉這支年青的隊伍,通過北平新學聯,在香山舉行規模宏大的夏令營。

香山在北平西北遠郊,林木蓊蔥,泉流淙淙。成千上萬的青年男女學生的到來,笑聲、喊聲、歌聲,打破了它的寂靜清幽。

年青人一到來,就舉行爬山比賽。這給將來他們在西山打遊擊打下了基礎。作為街頭隊的一支小分隊的老三“山豬”他們,自小就在南方亞熱帶的山林裏跑慣了的。身輕如燕,再密的亂樹椏,再雜的野藤,也阻擋不了他們靈活的身子。尤其是他們當中的“猴子”,迅捷攀登,他是第一個把一麵小紅旗插到山巔的。

這麵小小的紅旗圍攏著“猴子”、“山豬”、“大鑼”、“水手”他們十幾二十個年青人,發出了勝利的歡呼。好象這歡呼聲從四麵八方的山穀回蕩過來似的,整座香山都響起了海潮似的呼嘯,那是從各處山坡上、山腰裏,看見了山巔出現的小紅旗和聽見了“猴子”他們的喊叫,傳來的成千上萬年青人的歡呼聲。

年青人追求新事物,他們喜愛這饒有風趣的野營生活。新學聯能找來的帳篷沒有幾頂,小夥子和姑娘們差不多都是露宿山林的。他們和衣躺在泉石上或樹蔭下和草堆裏。經過了一天的行軍和爬山活動,他們也不覺得累,從枝葉間望著星星在說笑談天。附近傳來泉流的淙淙,遠處傳來貓頭鷹的笑聲。

老三“山豬”躺在泉流中間的一塊大石上,手托著後腦勺,眼睛從疏枝闊葉間定定地望著深遠夜空甩的一顆亮燦燦的星。那星星就象是晏英的沉思閃亮的眼睛。這個姑娘和他認識已經兩年了,她嫻靜中帶著火熱的感情。到現在,晏英被捕半年了,毫無訊息。她在獄中受了刑吧?反動政府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的,她會不會被秘密殺害了呢?……是一陣微風還是一聲歎息從泉流邊送到“猴子”他們耳邊來的?在夜色中,隻見有幾個腦袋從草叢裏抬起來,他們是“猴子”、“水手”、“大鑼”一起睡在一棵大樹下,在低聲地談論他們的老三和“三嫂”。在白天比賽爬山得勝以後,他們就看見老三坐在一叢野石榴花跟前,在默默地凝視著榴花……

“什麼時候‘三嫂’再到會館裏去,我一定采一大把榴花給她擺上!”“猴子”深情地低聲說。

“榴花鐵骨紅妝,就象我們‘三嫂’的人品一樣。我一定把花瓶洗得能映出她的笑臉和花枝來!”“水手”感情真摯地低聲說。

“為了歡迎我們的‘三嫂’,我把大小三進院子都打掃得象鏡子一般明亮!““大鑼”盡量壓低他的大嗓門熱情地說。

忽然,夜風送來了歌聲。這是一個女聲獨唱。歌聲從山巔順著夜風吹來,好象是從天而降,歌喉嘹亮深沉、婉轉動人。這是青年們十分熟悉和喜愛的一支流行歌曲,給千萬顆年青的心增添了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