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鮮花掩蓋著誌士的鮮血……

“猴子”、“大鑼”和“水手”他們側耳傾聽歌聲,那女聲獨唱聽起來有點熟悉,他們正驚喜間,看見老三“山豬”突然從泉流間的水石上一躍而起。

老三比大夥感觸更深,隻有他能心領神會這“五月的鮮花”的歌聲裏,含蓄地表達出五月的榴花的纏綿情意。他聽出那就是晏英的歌聲。晏英外表象春山、秋水一般嫻靜,內心卻象烈火、洪波一樣熱情。

他一躍而起,跳離水石,順著歌聲傳來的方向奔跑。

香山上樹枝碰頭,藤蔓絆腳。老三怕歌聲停止,怕晏英走掉,拚命地往傳來歌聲的山巔攀登。一路上他摔了好幾跤,顧不得衣服被荊棘掛破,顧不得膝蓋碰傷,顧不得頭青臉腫,他爬崖跳澗,徑直地往山巔攀登。

正在老三快爬上山巔的時候,忽然歌聲停止了。他心裏一急,失腳從一片巉岩上摔下來,幸好有小樹叢把他托住了。他急急地摸上山巔,卻不見一個人影。晏英走掉了!他仔細傾聽有沒有走遠了的腳步聲,睜大眼睛借著微弱的星光尋覓,但除了夜風吹動草葉的沙沙聲之外,什麼動靜也沒有。

老三失望地跺了一下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附近傳來了輕輕的清晰的聲音:

“是三嗎?”

原來有一個人影背靠著岩石坐在野草叢中。

嗬,是晏英!老三又心酸又驚喜地撲了上去。

他緊緊地握住晏英的手。在星光下,老三看出晏英消瘦了,兩頰瘦削,下巴尖尖,隻有她的兩隻眼睛在星光的映照中顯得明亮。不用問,這半年多時間裏,從晏英瘦弱的身體看來,她在獄中一定是受了千般折磨。從晏英即使在微弱的星光下仍然那麼閃亮的眼睛看來,她在嚴峻的考驗中卻磨煉得非常堅強。

晏英的出獄,是經過艱苦的鬥爭的。學聯交涉,社會聲援,最後由女子文理學院院長和那位老教授力保,才獲得了自由的。她象大雁歸了群,一走出監牢,還來不及告訴老三,逛天她就跑到香山來,參加夏令營,投身於愛國學生運動的洪流。

參加香山夏令營的青年成千上萬。晏英知道老三他們一夥一定也來參加夏令營活動的。可是,香山範圍很大,山前山後,山左山右,高峰深穀都住滿了小夥子們,哪裏去找老三他們呢?

於是,晏英用歌聲來招引老三。

現在,老三和她肩並肩坐在一塊岩石上。夏夜的星空在他倆頭頂閃爍,香山的崗巒在他倆腳下起伏。在迷蒙的夜色中,山林裏有燈光在閃動,那是夏令營的遊動哨在放哨。他倆的身子從來沒有這樣緊挨在一起過,互相感到呼吸的氣息,聽見彼此的心跳。青春幸福之感象暖流似的灌注到他倆的身上,晏英的身子微微地在戰栗。

晏英稍稍地把老三推開了一些,聲音低沉地說:

“三,國難當頭,我們要以救亡工作為重……”

老三完全能夠理解晏英最後沒有說出來的話,這隱含的語意比說出來更深。

即使是在這夏天的夜裏,香山的野花仍然在吐放芬芳。

在草叢中,星光照出一族微紅。盡管是在夜色中,老三也能認出那是晏英最心愛的榴花。他手指花叢,高興地低聲叫道:

“榴花!”晏英帶著歉意輕聲地說:

“你要知道,榴花是沒有香味的……”

老三提高了聲音說:

“可是榴花是火紅的!”

老三“山豬”發揮他的野性,每天傍晚,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在北平的大街、小胡同裏轉遊。他穿著一條燈籠褲,褲腳被自行車鏈條咬破了,他索性把它撕下來,當做帽子戴在頭上,顯得這個窮小夥子又滑稽又粗野。他的自行車橫梁上掛著裝滿報紙的布袋,高聲叫賣《世界晚報》和《北平晚報》。

每到十字街頭,他的車子騎得很慢,叫賣聲也拉得特別長、特別亮。他除了賣報之外,還在物色滿意的讀者對象,譬如說,模樣象是一個店員、一個識字工人、一個窮教員、一個小職員之類的人物,他就把放在報袋另一邊的報紙賣給他們。他先取報費,報紙一出手,蹬起自行車就跑,一秒也不停留。

老三放在報袋另一邊的晚報裏是夾著有《學聯報》的。這《學聯報》遭到反動政府的禁止,是不許發行的。老三作為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的街頭隊員,充當了年輕的報販子,在偷偷地賣《學聯報》。

他騎車的技術很高明,破舊的自行車在他跨下就象一匹戰馬似的,奔馳如飛。北平的泥土的街道上在他的飛輪下揚起一溜塵煙。即使是保安隊和警察騎車追他,也是望塵莫及的。

夜色來臨,北平的街燈亮了。整天飛揚在土路上的塵埃未落,夜霧初升,電力又不足,街燈一點一點地渾濁發黃,象害了病似的。

在迷離的夜色中,老三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在昏黃的街燈的燈影下,轉街頭、鑽胡同,繞了幾個圈圈,看看沒有尾隨釘梢的可疑的人和車輛,然後急忙闖進一條彎彎曲曲的胡同,到了一家小小的公寓裏。

晏英就住在這個小公寓的一角裏,房間很小,隻能擺一張單人床、一張小桌子和一個発子。這房間漏雨,頂棚破爛,浸滿水潰,月租便宜。晏英租下這間偏僻的小公寓房子,為的是可以躲過警憲的耳目,在這裏編輯《學聯報》。

這個年青姑娘是北平《學聯報》的主編。白天,她在女子文理學院的“石宮”聽課,夜裏,她就在這裏編輯《學聯報》。

老三不僅從印刷所裏秘密取《學聯報》,把它一張張夾在晚報裏賣給讀者們,而且還把晏英編好的《學聯報》稿子送到印刷所裏去。晏英不能不經常搬家,好在隨身的東西很少,一手提個小皮箱,一手夾個小鋪蓋卷,就走路。

這次,她搬到這個小公寓裏來住,離那位喜歡她的教授家不遠。為了迷惑警憲和特務,她讓那可愛的姊弟倆背著小書包到她的住處來,既是窮大學生,又是家庭教師。有時,她讓姊弟倆睡在她的床上,她卻用黑紗遮住燈光,通宵地進行編輯工作。

這一天,在夜色茫茫和街燈朦朧中,老三推著破舊的自行車來到小公寓。晏英穿著一件黑綢旗袍,腳踏一雙帶袢的新布鞋。她雙眉彎彎,睫毛長長,眼睛水靈靈,兩頰白晳而紅潤,鬢角微卷,發絲輕輕飄動,薄薄的嘴唇含笑。她素雅、清淡,顯得非常美。

老三從報袋裏拿出幾枝用白紙仔細包裹的榴花,插在桌角的青瓷花瓶裏。晏英好象慢慢聽懂了“猴子”、“水手”他們用南方話叫她“三嫂”的戲言謔語,有點不好意思;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隨著學生運動的開展和深入,她工作忙,不再有功夫到會館去了。

今天是晏英的生日。老三想起晏英的當丫頭的母親早年在官僚地主家裏生下她,以後母親被虐待自殺,而她卻被淩辱出走,這苦難的歲月在晏英的生命上刻下了二十度春秋。

晏英看見老三把幾枝開得很紅豔的榴花插進清水花瓶裏,就高高興興地摘下一朵別在黑綢旗袍的領口上,然後向她的知心朋友感激地一笑。

教授家的保姆陪著教授的孫兒孫女跑到小公寓來了。慈祥的老教授叫他們送來了一個朱漆食盒,食盒裏一格格裝滿了鹵雞、熏魚、香腸、烤鴨,還有什錦飯和壽麵。老教授也沒有忘記他的得意門生的生日,特地讓師母做了這許多好吃的送來向姑娘祝壽。

二十歲,是青春的旺季,是生命的花期。沒祝壽酒,老三倒了兩碗白開水當酒,向晏英舉碗祝賀道:

“晏英,我認識你以後,北海邊的榴花已經兩度開放了。隨著榴花的開放,你一年一次過生日。年年花開年年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石榴?”

晏英把頭低了下去,一綹頭發象黑緞似的披垂下來,在燈下閃著光。她看著自己從領口倒掛到胸前的那朵紅豔豔的榴花,細聲細氣地說:

“傻小子,你不知道有的榴花是不結石榴的?”保姆把食盒送來,說了幾句道喜的話,然後,就把兩個孩子留下來陪晏英玩。姊弟倆聽爺爺說今天是他們的老師的生日,就爭著用清脆的小嗓子給晏英唱了幾支兒歌,表示祝賀。

晏英並沒有吃多少東西,老三卻狼吞虎咽。這麼豐盛的生日喜宴,老三毫不保留地一掃光。

老三難得吃到這樣的好菜飯,這是一;他傍晚賣報,騎車滿處跑,餓得很,這是二。但這都不是主要的,隻有晏英看出來,她的那一句“有的榴花不結石榴”的話刺傷了他的心。老三平日裏雖然有點粗野,但感情細膩,特別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不願意在她麵前流露出半點不愉快的情緒,因此,他隻顧用食物來填塞他胸中的鬱悶。

這天晚上,老三走得比較遲。他臨離開小公寓的時候,晏英交給他一疊傳單和一張標語底稿。趁這夏夜街上行人多的時分,晏英催他快走。

北平夏天的夜裏還是很悶熱的,蚊子又多,人們睡得很晚。

在會館的一間大房子裏,唯一掛在牆上的裝飾品,就是一張克裏姆林宮畫片。這是“水手”住的房子,好象他在漂洋過海似的,闊水連天,海空茫茫,這房子沒有什麼家具,空蕩蕩的,顯得特別大,足以使“水手”遊弋。

格子的薄紗窗和大玻璃窗上,投落了庭院裏的槐樹和海棠枝的蔭影,夜空上掛著一鉤新月。房子裏沒有扭亮電燈,隻讓淡淡的月光照到牆上那張克裏姆林宮的畫片上,然後從那上麵反映月色,房子裏朦朦朧朧的。

“水手”、“山豬”、“猴子”、“大鑼”這十幾二十個小夥子在月色朦朧的房子裏做遊戲,笑聲和拍手聲傳滿了會館的大院。他們在學哪個電影裏的跳哥薩克舞,大家圍著圈圈,一隻腳落地,翹起另一隻腳,一臂向前平伸,一臂高舉揮動手絹,亂舞亂跳,嘻嘻哈哈。

跳累了,他們就坐下來做“碰球”遊戲。

“我的紅球碰綠球!”

“我的綠球碰花球!”

“我的花球碰黃球!”

忽然“大鑼”胡亂喊起來:“我的黃球碰‘水手’!”

“我的‘水手’碰‘猴子’!”

“我的‘猴子’碰‘山豬’!”

於是大夥又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房子裏已經暗了下來,老三“山豬”探頭往窗外一看,一鉤彎月落到西邊的屋脊上,隻照得大院的槐樹尖上微閃綠光。上弦月落得早,但也到半夜時分了。

老三“山豬”低聲對大夥說:

“到時候了!”

小夥子們立即忙碌起來,有的拿起刷子,有的提起漿糊桶,有的卷起標語,有的抱起傳單,悄悄地出了後門。

胡同裏的路燈隔得遠遠的發出昏黃的光,隻有那警察派出所和憲兵駐地的血紅的燈光象猛獸的眼睛在眈視著這北平之夜。

老三“山豬”、“猴子”、“水手”和“大鑼”他們一夥繞過警憲的門前,往遠處的街口走去。他們有的在前邊探路,有的在後邊警衛。月落人靜,夜深沉。小夥子們來到十字街頭。“猴子”動作快,一下子就刷上了幾條標語。另外,除了放哨的以外,都沿著長街兩旁的店鋪門前象雪片似的撒傳單。

遠遠地出現了幾點流星似的燈光,直往這十字街頭飛來。

警戒哨拍了兩聲巴掌。警憲巡邏隊來了,小夥子們立即分散閃進附近幾條黑暗的小胡同裏去了。

夜黑,巡邏隊的幾輛自行車從十字街頭過去了。

小夥子們就順著巡邏隊來的方間悄悄地前進,到了另一個十字街頭。“猴子”又刷上了幾條標語,大夥又沿著街兩旁的店鋪撒傳單。

胡同裏已經傳來了二遍雞啼,東方微泛淡青的晨曦,城門顯出了層樓飛簷的輪廓。他們這才三三兩兩分頭繞道回到會館,扯著被單蒙頭大睡。

老三“山豬”和“猴子”、“水手”、“大鑼”他們幾個,卻繞道經過陶然亭。“猴子”精靈清醒,“山豬”野性難馴,“水手”喜歡遊逛,“大鑼”精力飽滿,都想在陶然亭流連一番。

陶然亭這個“城市山林”,年久失修,一片荒涼。荒湖裏生長著密密的蘆葦,他們幾個就在葦湖裏鑽來鑽去,手臉被蘆葦葉子割痛了,愈加覺得好玩。他們在星光下走過鸚鵡塚,走過賽金花墓,然後圍在一塊墳碑跟前。他們平日裏經常來陶然亭玩,對這碑文很感興趣:“我是寶劍,我是火花……”這是一位革命者死後,由他的女友立碑紀念的。

他們站在荒墳跟前,默念著這長眠的英雄革命先行者。世途艱辛,民族危亡,國家多難,這年青的一代是有抱負的。他們懷著一個共同的理想和願望,為光明的未來,舍生忘死;為祖國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在所不辭。

高坡上的陶然亭在曙光中已經映現出清晰的亭影。附近的“南下窪子”傳來了一聲聲嘹亮的嗓音。那是唱京戲的演員們晨起在吊嗓子。

北平在歌舞升平中,但一夜之間,大街上、胡同裏卻出現了許多紅軍北上抗日的標語和愛國救亡的傳單。

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在北平的內城、外城展開了活動。

從夏到秋,從秋到冬,先鋒隊不停地在北平城和周圍活動。老三得到街頭隊的通知,這天夜裏舉行小組會。朔風呼呼,他從外城到內城,剛走進宣武門城門洞,就被一陣強勁的冷風逼得喘不過氣,邁不開步,靠牆站了一會兒。

老三經常到各大學旁聽,對每一所大學的地形都了如指掌。他來到國會街的北平大學法商學院,一直往學院的一角學生宿舍走去。他按記號輕輕地敲了門,門一開,在燈光下立即映現幾個年青的臉孔。其中有一對放光的大眼睛喜悅地望著他,是晏英!

主人也是一個窮學生,隻準備了一盤洗得水亮的胡蘿卜待客。水果店裏不是沒有梨子賣,但太貴;也不是沒有冰凍柿子,雖然價錢不高,但也不是一般窮小夥子能吃得起的。隻有胡蘿卜最便宜,這是北平窮學生的最普遍的冬季水果。

晏英靠著老三坐在一起,另外幾個青年,老三有的認識。其中有一個是大學生,經常在報刊上寫些短詩的;又有一個是替人家抄抄寫寫的窮青年,一碗鹽水煮黃豆,是一個星期的菜。

這是他們新編的先鋒隊小組。小組長就是晏英。

晏英思路縝密,聲音清晰。她告訴大家紅軍北上抗日已經到達陝北。這消息使人十分振奮,大家立即騷動起來。中華民族得救,中國大有希望!

緊接著,晏英悲憤地告訴大家,繼冀東漢奸政府成立之後,平津又成立了賣國的冀察委員會。大家憤怒地跺腳。

最後,晏英聲音沉痛地告訴大家:平津危急!沽河漂起許多浮屍,是日本帝國主義拉中國勞工築完炮台後,殺人滅口的;有一群日本兵走到中國崗哨麵前,用紅頭火柴在中國衛兵的刺刀上擦火吸煙!

“怎麼不捅他一刺刀!”老三氣憤地低聲叫道。

“還不是蔣光頭‘先安內、後攘外’嗎!”晏英聲音低沉,滿腔仇恨地說。

“要救國,非打倒賣國政府不可!”幾個人同時在磨拳擦掌。

大夥眼前好象逼真地浮現出沽河浪濤滾滾,那被浪濤打得一沉一浮的中國勞苦大眾的屍體,在往大海漂去……而那群日本兵竟敢在中國士兵的刺刀上擦火柴!好象在那火柴光中,大夥看見日本兵嘴角上掛著嘲笑,而中國士兵卻氣得臉青,他緊緊捶槍的手在發抖,他的刺刀在顫動中閃光……

先鋒隊的這幾個小夥子和姑娘的心在怒火中燃燒。

一盤胡蘿卜被大夥狠狠地啃完了。夜已深,大家帶著仇恨的種子,陸陸續續地走掉了。

老三陪著晏英走出法商學院的大門,來到大街上。

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天在下著大雪,在紛飛的大雪中,街燈顯得更加朦朧、昏黃。

這是北國的一場大雪,朔風絞著鵝毛似的雪片,紛紛揚揚。宣武門一帶的高大城牆都粘滿了雪花,象一道銀色屏風似的。雪花迎麵撲來,打在臉頰上象針刺似的痛。

晏英缺少寒衣,在這嚴寒的冬季,她仍然穿著入冬以來就上了身的那件舊黑絨旗袍。她把一條白圍巾包頭,在街燈和雪光下,隻露出兩隻閃動的眼睛,她的長睫毛很快就結上了一些小冰珠。

老三感覺到靠著他走的晏英冷得渾身哆嗦。他知道晏英一心撲在救亡工作上,沒有顧得個人的生活,不象其他的姑娘那麼注意打扮,況且她隻靠一點助學金過日子,十分貧窮,也無力購置寒衣。老三外粗內秀,想到這些,他的一聲歎息被風雪淹沒。他立即脫下自己的破舊毛衣,給晏英披上。

在宣武門內,老三把晏英送到有軌電車的起點站。在這深夜裏,這是最後的一班車,車上乘客寥寥。當有軌電車連同晏英被裹入茫茫的風雪夜的時候,老三猛然想起去年深秋,晏英就是在這裏被捕的。

北國嚴寒的雪夜,老三目送在風雪中遠去的朦曨的車燈,默祝晏英平安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