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就算天可憐見,鳳姐真的死在她頭裏,她真的被扶作正室,年輕貌美不過就這麼幾年,等人老珠黃了,還想著賈璉跟自己恩恩愛愛?到那時候,恐怕賈璉盼著死的就不是鳳姐,而是她了。再說了,她成了當家奶奶,怎麼趕得上鳳姐在賈府上層階級中的人望?拙口笨腮,不會機變,公婆不喜,她哪裏紅得起來?下人們沒一個省油的燈,探春這個堂堂的公侯小姐都壓製不住,她一個不是正根正苗出身的奶奶,又沒有本事,怎麼能受他們擁戴?上下一擠兌,這個花為腸肚,雪作肌膚的美女,仍舊沒好果子吃。

那麼,要是鳳姐沒死,尤二生下一個男丁來,被堂堂正正迎進賈府,老太太也高興,老爺、太太也高興,鳳姐高不高興?她自己又生不出兒子,看你生出兒子,本來已經奪去夫君的寵愛,現在又隨時奪占她的地位,她要和你善罷幹休,她就不叫鳳姐!

所以,尤二姐的結局隻有一死,不過是隻爭來早與來遲。

很快,鳳姐就來了。帶著她的笑,帶著她的刀。

(二)對決

很奇怪。

鳳姐最怕的事兒發生了,賈璉金屋藏嬌了,她為什麼不帶一大幫子人,氣勢洶洶來找尤二,喝命:"給我打!把這個小娼婦的臉,給我撕爛了!"

她為什麼不像抓住鮑二家的一樣,和賈璉大吵大鬧?

她為什麼不跑到太婆婆和婆婆跟前,哭得梨花帶雨:"唉呀老祖宗啊,太太啊,替我作主啊,璉二爺在外邊養小老婆啊……"

她為什麼要把尤二接到府裏,擺在眼前,給自己添堵?

說到底,鮑二家的不過是一個仆婦加娼婦,抓住揍一頓就能解決問題。人家尤二姐並不是私通賈璉,而是被偷娶為妾,拜過天地祖宗的人,有自己的身份。抓住她,吵一頓,鬧一頓,打得爛羊頭似的,除了和老公離心離德,屁用不頂。

和賈璉鬧呢?賈璉一句話就能堵得她啞口無言:誰讓你生不出兒子!

要是先捅到上頭去呢?老太太和太太正因為她名聲不好,不叫賈璉納妾,自己又生不出兒子來,這一枝兒無後著急呢,這一下子不是正對了她們的心思?趕緊迎進來,鳳丫頭你要好好待她!完了,這給自己嗓子裏種下根咽不下吐不出的魚刺了。

所以,她要另辟蹊徑,另想辦法。

她的辦法就是把尤二姐弄到自己跟前,貓逮耗子慢慢玩,擺布不死她!要是尤二不肯進來怎麼辦?不怕,有那話寨她!

所以,王熙鳳此來的目的,就是舌燦蓮花,把尤二哄進府去。

鳳姐是個天生的政治家,你看她做思想工作何其高明:

第一步:我好冤啊。我是不叫老公眠花臥柳,不是不叫他娶二房啊--鳳姐聰明,她再厲害,也不肯和當時的妻妾製度作對,所以要先在理論上搶占陣地。

第二步:娶也娶了,咱們親姐熱妹,同侍一人,你就該隨我回家啊。你要是不肯回去,別人還以為我是妒婦呢。而且,人家還會以為二爺做事濫淫,對他的名節不好--兩下一逼,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

第三步:我沒別人說的那麼壞啊。若是我不好,上頭三層公婆,中間無數姊妹妯娌,且賈府世代名家,怎麼能容我到今日--她是明欺尤二姐老實,想像不到她的聰明、心機和一萬個心眼子,先用忠厚老實的粉底把自己妝扮起來。

第四步:求你跟我進去吧,你要不進去,我也不回去了!這既是請求,又是威脅,話說得要多動聽,有多動聽:"同居同處,同分同例, 同侍公婆,同諫丈夫.喜則同喜,悲則同悲,情似親妹,和比骨肉。"

然後,再灑下幾滴鱷魚淚來,二姐也滴下淚來--你哭個啥子!

這裏又有一個懸念。要是尤二姐死也不肯隨她進府呢?其實她也沒轍。她又不是官差辦案,可以強拘嫌犯,又不是強盜土匪,可以強搶民女。主要原因還在二姐自己,"心中早已要進去同住方好",瞌睡碰著枕頭來,一拍即合,同去同去,於是一同去。

她也進去,箱籠細軟也進去,那裏麵哪有她什麼東西,都是賈璉瞞著鳳姐偷攢的私房錢,瞞來瞞去,還是叫鳳姐來個一鍋燴。

四 豪門不是你的家

(一)計逐尤二

鳳姐是天生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深諳兵法,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是以她先穩住尤二,把尤二身邊的人都變著法趕跑,再把自己的丫頭送一個給她使,這哪裏是丫頭,分明是間諜。然後再吩咐所有的下人:第一,不許走了風聲,讓上邊知道。第二不許走失逃亡--她跑了,這後患可就大了,從今以後,哪怕璉二爺再小小的出一趟門,都有可能是奔著尤二去的。

尤二缺心眼兒,什麼都不想,你讓她跑她也沒地方跑。鳳姐是殺雞用了牛刀。不過,隻要能夠清君側,用鍘刀也無所謂。

然後前腳派人挑唆張華告狀,後腳就拿三百兩銀子打點,所有這些鋪墊都是為的大鬧寧國府。抄著底兒地鬧,抓住賈珍、賈蓉、尤氏調唆賈璉"違旨背親"大作文章:國孝一層罪,家孝一層罪,背著父母私娶一層罪,停妻再娶一層罪,嚎天動地,大放悲聲。賈珍滑頭,嚇跑了,賈蓉磕頭不迭,尤氏被她揉搓得不像人樣。鬧夠了再扮好人,給尤氏陪禮:"我是年輕不知事的人,一聽見有人告訴了,把我嚇昏了,不知方才怎樣得罪了嫂子。"

這就算完了?那就不叫鳳姐了。她明明已經拿三百兩銀子把官司給了了,如今卻"還要嫂子轉替哥哥說了,先把這官司按下去才好。"尤氏拿出五百兩銀子來給鳳姐,這下子她不但不賠,反幹賺二百兩。

戰役第一階段結束。

鳳姐大鬧寧府可不是為賺這二百兩銀子,這不過是摟草打兔子,捎帶腳兒,她的目的是把尤二徹徹底底趕出去。當然了,措詞要謹慎,怎麼能說"趕"呢?是她自己要"走",我留也留不住。

當然,在你走之前,得給我做成一件好事兒。咱們一塊兒到賈母跟前去,請賈母允許你做妾,好讓太婆婆和婆婆以及府裏上下人等都知道,我王熙鳳不是醋缸、醋甕,我賢良著呢!

這個作用起到了,底下又該鳳姐唆使張華告狀了,一定要抖尤二的底,拆尤二的台,口口聲聲隻要原妻,叫尤二在賈府最高統治者麵前沒法混。這時候賈母一聲令下:給我把她退掉。這事兒就算成了。

結果賈母果然上當了,馬上就要人把她送出去。其實這倒是尤二的一個機會。她已經陷進人家的千軍陣裏,想跑都沒地方跑,有人義務送自己出火坑,還不緊著拾掇拾掇,挾著小包袱走人?誰知她竟然不肯。古人常說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條狗叼住一根骨頭,就算上頭沒有二兩肉,也不肯輕易撒嘴。所以她回明賈母,已經退婚。賈母這個耳軟心活的,不再堅持送人了,反而叫鳳姐幫著料理料理。那意思是把官司平了,把尤二留下。

這不是給鳳姐添堵?她回頭就找賈蓉,要是賈蓉是個聰明的,就該把他二姨送出去,離了這個虎狼窩。沒想到他也不肯,因此也給鳳姐來個釜底抽薪,暗暗遣人去說張華:"你如今既有許多銀子,何必定要原人……"張華父子聽勸,鳳姐願望落空。

計逐尤二,屢屢不成,王熙鳳心裏才真正起了殺機:既然趕你不走,下麵的事,套用一句電影裏常用的台詞:"可就怨不得我了!"

(二)四麵楚歌

林黛玉作詩:"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用在尤二身上絕對合適。

高手殺人,片紙粒石都是武器。更何況賈璉新得一妾名秋桐者,更可以拿來當活兵器,使一個"借劍殺人"的法子。

鳳姐這麼聰明的人,忙活半天,好容易掙個賢良的名兒,當然要先抽身而退,不然的話,讓人家說自己治死了夫妾怎麼辦?所以她要裝病,裝病之前先給二姐的腳底下撒釘子:"妹妹的聲名很不好聽,連老太太,太太們都知道了,說妹妹在家做女孩兒就不幹淨,又和姐夫有些首尾……"

這下子,尤二就是被人欺負死,都不敢哼一聲--虧理。

秋桐可能是從罵人學校拿了碩士畢業證出來的,罵起人來絕對夠勁,直接揭尤二的臉皮:"先奸後娶沒漢子要的娼婦";這還不算,又向賈母進讒:"背地裏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爺一心一計的過。"賈母一聽,也不喜。賈母就是個風向標,她都不喜歡了,眾人就像聽到傳令槍,你一腳我一腳,生怕下腳晚了,尤二給踩死了,自己輪不上份兒。破鼓亂人捶,牆倒眾人推,中國人這德性實在叫人沒法說,好像誰都和尤二有殺妻奪夫之仇,滅子喪門之恨。

就這樣,上上下下,人人都成了棗核釘,一身刺,惹不起。雖說當初是平兒告的密,但是平兒真不是壞人,隻有她肯可憐尤二,自己出錢弄菜給她吃。還挨鳳姐的罵:"人家養貓拿耗子,我的貓倒隻咬雞。"

難道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看出鳳姐壞嗎?明眼人並不少,寶玉、寶釵、黛玉,甚至加上探春,都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可是,沒結婚的小叔子和小姑子,哪個能管得著人家屋裏的事?想插手也插不下去,並不像現在的荒誕武俠片,憑空冒出一個俠客來,雄壯地怒吼著,指南打北,指東打西,救上二姐絕塵而去。

所以二姐就徹底陷入四麵楚歌、孤立無援的境地。正好騰出地兒來,讓鳳姐那把殺人劍劍劍砍向尤二姐。等秋桐殺了二姐,自己再殺秋桐不遲。這"隔岸觀火"、"借劍殺人"的本事,與曹操袖手除二袁、借刀殺彌衡絕對一個段位。鳳姐若是男子,天下不過她的一盤菜。

(三)吞金自逝

"死"是一股急勁,被逼無奈,或投繯,或跳湖,或餐刀,或飲藥,都是感覺自己實在活不下去,於是把死當成解脫。要是有一點點想頭,人也不肯輕易就死。

尤二被人逼到這個地步,她也沒有下定決心要去死。已經自殺的妹子尤三姐給她托夢,讓她劍斬鳳姐,然後自殺,徹底作個了斷,身懷有孕的她還是不肯:"隨我去忍耐,若天見憐,使我好了,豈不兩全。"

她太單純,根本不知道王熙鳳絕不允許她活下去,更不會允許她有兒有女地活下去。《金瓶梅》裏,李瓶兒產子,潘金蓮故意使雪獅子驚嚇致死。鳳姐是何等樣人,怎麼肯白放著這麼一個眼中釘在眼前熙熙然地得意。所以說她的病還在一個"癡"字。

很快她的幻想就破滅了。王熙鳳的劍不光是秋桐,必要的時候,還要再加上一個胡庸醫。不知道這個家夥是不是當初給晴雯看病,亂開虎狼藥的那個,反正是沒見識,沒本事,混飯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鳳姐請來,安心要打下二姐的胎來,這是一個千古迷案,既不能說其必有,也不能論其必無,反正王熙鳳有這方麵的主觀故意。

這家夥觀二姐氣色這一段,招出我的大笑來:

"尤二姐露出臉來.胡君榮一見, 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

就算把從前那些寫二姐的美貌處全部勾銷,隻此一句,就能寫出她的天仙之美。因了一個"美"字,先失腳姐夫,再失腳外甥,再被賈璉娶來,再落入鳳姐手裏,再把胡君榮迷得半死,打下成形的男胎。看來,對一個心性單純善良,沒有本事保護自己的女人來說,"美"絕對不是好事,隻能招災。

就算庸醫不是鳳姐請的,但是挑撥秋桐大罵一個病人,卻是她的陰損毒壞。到最後鳳姐也睡了,賈璉也在秋桐的房中歇了,丫環婆子沒有一個靠得上的,尤老娘是進不了內院的,光曉得女兒在府裏享福,卻不知道她在府裏受罪,隻剩一下平兒過來勸她看開些。

隻是,怎麼個看開法?原指望生個兒子,給自己長長氣勢,從此以後長長遠遠在賈家門上盛起來,結果兒子也打掉了。原指望自己好好的,身體能夠健壯起來,到時候未必就不能再有身孕。可是,秋桐明欺,鳳姐暗壞,賈母不喜,丫環婆子個個蹬鼻子上臉,花柳繁花地,溫柔富貴鄉,也看是對誰。對自己而言,就是冰山,劍樹,老虎張著海口,等著吞人噬血。哪裏還能等到那一天?不必鳳姐把自己治死,自己先就灰心喪氣,活不下去。

這樣一個人,偏偏有潔癖,自殺還要講究一個幹淨,"紮掙起來,打開箱子,找出一塊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淚便吞入口中,幾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尤老娘啊,這時候正做夢夢見自己成了賈府的老丈母娘,穿金戴銀,榮華富貴哩。看看你的女兒,她要死了!

一個想死的人死去不稀奇,一個不想死的人被逼死才是真正的悲哀。可憐一枝紅杏出牆來,牆外卻不是自己的世界。二姐,美是你的通行證,俏是你的墓誌銘。黑夜給了你黑色的眼睛,你用它卻找不到你想要的光明。

死去的人不論後事,可是也叫人傷心,所有箱籠細軟,被掠一空,隻剩下些拆簪爛花。如同她死後聲名,已是不堪,嫁一回人,居然連祖墳也不能入,就在郊外做了野鬼孤魂。

說實話,她真是生錯了時代。盡管她姐妹倆把本身遭遇都歸咎到自己"淫奔不才,使人家喪倫敗行,故有此報。"但是,若是按現在的倫理標準,若是生就二姐三姐的美貌,而能安守深閨,非禮勿動,非禮勿言,非禮勿行,非禮勿視,那才真叫人笑掉大牙。你看現在多少女子美貌不及二姐三分之一,卻爭著要往金絲鳥籠裏麵飛。若逢上千萬富翁征婚,更是趨之若鶩,手段用盡,眼巴巴要當富家少奶奶。實在不行,當人家的二奶也行。再不然,三奶四奶五奶六奶,都行。她如果生在現代,不光不用死,而且穿金戴銀,富貴傍身,想怎麼地怎麼地。

五 佛也救不了尤二姐

二姐為人,進不能抗淫威,退不足以自保,一輩子最好也就是隻金絲鳥兒,自己當人家的天堂,人家是自己的地獄。

從古及今,不論何等樣人,倘要在這社會上生存,那就得有謀生的本事,否則注定了是要被淘汰,這也許就是所謂叢林法則:有本事的大樹長出去,沒本事的細草趴下來。女人本來就是弱勢,尤二姐更是弱勢中的弱勢。倘憑她自己去勞作耕織,很讓人懷疑她能不能養活自己。她天生就是個"花為腸肚雪作肌膚"的人,既美且嬌,必得靠人養起來。那麼,她獲取謀生材料的資本就是年輕貌美,對像就是富家大爺。

在《歪批水滸》這本書裏便有一句極好的題目,佛也救不了金翠蓮。意思是在鄭屠手下做不成二奶的金翠蓮,做了趙員外的小老婆便感覺良好,以為從地上一直躥到了天堂。甚至連為其打傷了人命的魯提轄也覺得她得到了真正的解放。懷有這樣心理的人還有許多,比如尤二姐。她以為隻要退了張華,嫁給賈璉,入了賈府,就是天堂,於是千種委屈,萬般忍耐,要守得雲開處,明月升上來。殊不知豪門不是儂的家,佛也救不了你尤二姐。

尤三姐:血樣羅裙為誰裁

明星小檔案

姓名:尤三姐

性別:美女

漂亮指數:五星級

脾氣:暴烈

結局:自殺

教訓:人生如棋局,一步錯步步錯

命運判詞:無(也許有,寶玉沒看見)

引子

看京劇《紅樓二尤》,戲裏給三姐定的調子不合適,忒陽光,忒高雅,忒純潔,不像她,倒像個別的什麼人家的好閨女,比如杜麗娘什麼的--都是讓臉譜化給害的--戲劇是有局限性的。

她其實很狂、很浪、很輕薄、很豔乍。尤三姐這樣的女孩子現代社會很多,有個性,喜張揚,愛虛榮,求刺激,蹦迪、泡吧、把眼影抹紅抹綠,把頭發吹卷拉直,染黃染黑,嚼著口香糖,翹著二郎腿。家境不是太好,除貪圖銀錢吃穿之外,心情又躁動不安。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裏有什麼成熟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媽媽默許,姐姐暗示,姐夫引誘,沉淪成為必然。

不過她跟姐夫偷情未必是一味地像尤二那樣貪圖銀子,倒有一大半是因為新鮮、刺激、過癮。越是有違倫理的事兒,她幹起來越有勁兒,這就叫叛逆。多少女孩子都是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過,胡鬧歸胡鬧,她的心裏始終藏著一個妙人兒。就像戲裏,尤三姐開場便唱:

"替人家守門戶百無聊賴,整日裏坐香閨愁上心來。那一日看戲文把人戀愛,你看他雄赳赳一表人才。"

那意思是,在和賈珍偷情的同時,小辣椒的心裏還愛著一個人,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起初,她也許並沒有意識到柳湘蓮是她心口的朱砂痣,不過她卻本能地覺得真正的愛情應該是美的,好的,熱烈的,潔淨的。不像自己現在的生活,髒、亂、差,豆腐掉進灰堆裏,吹不能吹,拍不能拍,一根麻繩提豆腐,又提不起來。是以二姐發嫁,賈珍再來騷擾她,一下子讓她的羞惡之心感發,看見心靈深處那座島嶼。此後的所有時間,她都用在泅渡上,要從一個肮髒不堪的舊世界,泅渡到一個光明的新未來。

眼看就要到了,十米,八米,五米,三米,兩米,一米,勝利在望,結果到最後,還是沉進萬劫不複的海底。說到底,她先犯了一個字"淫"字,後又犯了一個"癡"字,如同剪刀兩隻腳,狠狠合在一起,哢嚓!揉碎桃花紅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