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民間的、邊緣的文化本來就是一種隱性的、被壓抑的、被遮蔽的文化,難道徹底湮滅是它們難以擺脫的宿命?事實上,這些脆弱的、原生態的文化就像深藏的地下水一樣,滋養著一方土地上的一方人群,這種集體無意識的潛移致化擾如遺傳基目一樣,塑造了濡染其中的民眾的獨特氣質。那些中心的、主流的文化經過理性化的修飾和改造,就像奔湧在運河與水庫中的流水一樣,是一種具有表演色彩的文化象征。而且,主流文化與邊緣文化唇齒相依,一旦地下水係枯揭,地表水係就水落石出。為了避免使自己成為平均化的全球公民,以外來文化作為鏡子,開掘沉睡於腳下的土地之中的民族文化記憶,抗拒遺忘,才能將厚重的傳統資源轉化成社會發展的動力,打破封閉的心理定勢,激活曾經長期被抑製的邊緣文化的創新能量,優勢互補,形成互動共生的良性循環格局。在生態學的視野當中,文化的等級關係應該被深刻質疑,我們不能用單一標準來判斷複雜而多樣的文化的價值,我們必須把共同曆史時空中的所有文化存在當成有機的生命係統,平等地看待它們的存在價值,而不是唯這樣,我們才能看清每一種文化形態在功能係統中的獨特位置,才能維持文化的結構平衡。就自然生態而言,生物的多樣性增強了環境的穩定性,生物多樣性的喪失是環境惡化的重要表征,比利時科學家P,迪維諾在《生態學概論》中說:“在退化的情況下,一個具有多樣性的生態係統轉變成單調的生態係統時,伴隨出現的將足由穩定變成不穩定。”與此相應,在文化的發展過程中,某種性質、功能單一的文化形態一元獨大時,文化環境也呈現出惡化的趨向,文化應該在連續性的、 自由競爭的、多元共存的、正常新陳代謝的、平穩過渡的環境中走向繁榮。在文化的精神生態中,各種力量必須在相互製約中相互依存,如果某種力量成為絕時強勢的權力,霸權意誌都必然使文化自身的規律遭到破壞,文化形態將變得單一、僵化,被納入森嚴的等級體係。哈佛大學杜維明教授認為要在全球化時代保持文化的多樣性,必須開展積極的文明時依“我們希望通過文明對話來鼓勵各種積極的全球化力量,從而增進物質的、道德的、審美的和精神的愉悅,並特別關注那些在當前經濟發展潮流中陷入困境的、受到損害的、淪為邊緣的和孤立沉默的人群。我們還希望通過文明對話促成對個尹又知識、群體凝聚力、自我理解以及個體和群體認同意識的有益探索。”
我們推出《邊緣中國》叢書,倡導以美文筆法,從文學、曆史學、社會學、文化人類學、民俗學、地理學等多學科交又的文化視野,時中國邊緣地區的風土人情和人文景觀進行審美化的描述,對其文化形態進行深層的、立體的散點透視。叢書邀請生長於這些地區或長期在這些地區生活、工作的著名作家與學者撰稿,他們以刻骨銘心的生命體驗,揭示這些地區的文化底蘊,向外部世界掀起其神秘麵紗的一角。這些地區地理形貌雄奇、壯麗,展示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社會民情保留著相村浮樸、本真的狀態,在人性層麵上也呈現出更為原始的野性與活力,同時這些地區的地理環境比較閉塞,經濟發展比較落後。值得注意的是,在尊重與包容差異性的前提下,經濟水平不能成為衡量一種文化的優劣的唯一標準。叢書以圖文並茂的形式,重點介紹這些地區的自然風貌、民居、民藝、民俗,進而以精煉的文字,言簡意賅地探問其背後的曆史源流與文化成因。
“邊緣”意味著多種可能性,意味著多元的文化融合,邊緣地帶與中心地區的交流互動,能夠激發社會、經濟、文化的多重活力。邊緣與中心的異質異趣的相互溝通,相互補充,相互激發,有利於形成健康的、豐富的、具有創造活力的經濟結構與文化生態。
黃發有
(《邊緣中國》叢書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