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北大荒的開發史,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一部軍墾史。1945年8月15日,日本侵略者宣布無條件投降。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反動派為了搶奪抗戰勝利果實,擴大地盤,積極集結部隊搶占東北。針對這種形勢,黨中央毛主席發出了“建立鞏固的東北根據地”的號召,要求“除負有作戰任務的野戰兵團外,一切部隊和機關,必須在戰鬥的工作之暇,從事生產。”遂派出大批部隊官兵和地方幹部開赴北大荒,創辦農場,生產糧食,以備戰爭之需。從此點燃了開發北大荒的第一顆火種。

此後50年來,在黨和國家的號令和部署下,中國人民解放軍各軍兵種先後共有7批集體複員轉業到北大荒,他們是:1948 年至1949年,在解放戰爭中負傷致殘的榮譽軍人3100人;管領國民黨部隊起義投誠的解放團幹部和警衛戰士4千餘人;1954年中國人民解放軍農業建設第二師幹部戰士8300 人;1955年鐵道兵部隊1.74萬人;1958年10萬複轉官兵;1966年3月通稱“六六·三”複轉官兵1.07萬人;1968年生產建設兵團現役及複轉官兵4831人,再加上各個時期零散複員轉業官兵,共計14.1萬人。

這場開發始終是在黨和國家的關懷部署下進行的。新中國成立後,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進一步做出了一係列關於開發建設北大荒的戰略決策和部署。除複轉官兵外,進一步動員了5萬大專院校畢業生、20萬支邊青年、54萬城市知青,以及大批地方幹部,組成一批又一批墾荒大軍,從祖國四麵八方開赴北大荒。

這是一場大規模的、集團式的開發。以複轉官兵為核心的廣大拓荒者,發揚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依靠“邊開荒、邊生產、邊積累、邊建設、邊擴大”的五邊方針,在人跡罕至,氣候惡劣、極其艱苦的條件下,克服了各種難以想象的困難,經過半個世紀的拚搏,終於在昔日的亙古荒原上,建成了現代化的國有農場群。

北大荒的開發,是世界軍墾史上的偉大壯舉和奇跡,具有開創性的影響和意義。

在北大荒的軍墾史上,八五○農場的建立無疑是重要的篇章。因為王震將軍帶領他的鐵道兵的將士們,為改變這片土地的命運所進行的戰鬥,具有“破天荒”的意義;他們在這場非典型戰鬥中所付出的犧牲,驚天地泣鬼神;他們在這場人與惡劣自然環境的拚搏中,所展示的偉大精神,光照千秋;他們所創造的物質和精神的財富,值得一代人又一代人繼承。

筆者作為一個和北大荒共命運的老知青、作為一個對北大荒情有獨鍾的作家,在2014年末開始了一次“任性”的遠征。冒著大風雪從哈爾濱出發,我沿著當年老鐵兵最早進軍虎林的路線,來到八五○農場這片印滿創業者光榮足跡的土地,在這個叫“紅星”的農墾小城開始尋找和傾聽。

當然,我是來尋找年輕時的一個夢,是來還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的願,也是來傾聽古老的傳說和新時代的故事,要為這個時逢一個甲子的軍墾農場唱一首我心中的歌。

我和八五○農場結緣於1966年的那個夏天。文革乍起,社會動蕩,學校已無一張平靜的課桌了。正在哈爾濱讀高中的我,如激流中的浮萍,想尋找拴住靈魂的根。一部記錄新疆建設兵團的電影《軍墾戰歌》,讓我激情燃燒。聽說一個叫“紅星”的北大荒農場,就有我向往的如新疆建設兵團一樣的生活。於是我和幾位同學高唱著這首歌,踏上了通向虎林的火車,在一個叫衛星的小站下了車,走進這個既像軍隊又像農莊的神奇世界。如當年奔赴延安的熱血青年一樣,尋找革命聖地。我們向往這裏富有詩意的軍墾生活。

迎著晨風迎著陽光,

跨山過水到邊疆。

偉大祖國天高地廣,

中華兒女誌在四方……

我們眼含熱淚的歌聲感動了農場的老戰士們,他們給予我們接待“大串聯”的紅衛兵的熱情,但還是沒有政策依據接收想“參軍入伍”的我們。帶著王震將軍和八五〇的故事和對這片山河的真誠熱愛,我們揮淚而別。

兩年後的5月,還沒等來八五○的召喚,我卻踏上北去的列車,提早開始我的“上山下鄉”之旅。因為黑龍江畔戰事已緊,邊境農場急需青年去屯墾戍邊,一個月後農場改編成建設兵團,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一手拿鎬一手拿槍”的兵團戰士。幾十年來,我經常夢到我又回到我青春時代的“伊甸園”——“紅星”八五○。而實現這個夢想是2010夏天,為了完成人民日報社的約稿,采寫報告文學《仰視你,北大荒》,我又一次走進了八五○。農場難尋舊模樣,展現在我麵前是現代化大農業的宏偉畫卷。當年的創業者已經老邁蒼蒼。在八五○農場曆史展覽館,我看到一張王震將軍和一個青年人一起抬土筐的照片,他們汗流滿麵,意氣風發。我到雲山水庫尋找當年那位和將軍同抬一筐的青年。人們告訴我,那個轉業的年青軍官,在北大荒幹了一輩子,去年去世了,就埋在雲山水庫旁的大山中。我心裏一陣難過,悔恨自己怎麼不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