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房間一看,裏麵還有許多侍女圍在床前,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柳宜走上前去分開眾人,這才見到妻子懷中的嬰孩,但是這一來他卻是大大吃一驚,完全傻了眼。
妻子林氏看到丈夫走進來,紅著臉細聲道:“老……老爺,妾身為老爺生了個兒子……隻是、隻是這個孩子也太不要臉……生下來就是這樣……”她看著懷裏那個嬌嬌嫩嫩的嬰孩,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再看柳宜,整張臉都已經黑了。他從妻子懷裏將嬰兒抱起來,反反複複看了幾遍……長長歎息,心想:“是吉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凡大吉大貴之人托生,必然天生異像……也罷,老父親托夢囑我少管這個第七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不理會就是了!”
原來這個嬰孩剛剛生下來,身上肌膚便紋烙著一幅妖異豔圖:一朵大大的鮮豔紅花覆在孩子的胸口,花瓣兒層層疊疊,直延伸至腹部。而那花瓣褶紋之間,刻紋有許許多多的細小人兒,這些細小人兒與紛雜的花朵脈絡交混在一起,不仔細分辨的話完全看不出來。而一看出來後,卻是讓人臉紅心跳。原來那上麵的小人兒,卻是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行那歡喜之事,刻畫精細神態逼真,活脫脫一幅天然春宮圖!
一個初出生的孩子身上竟然刻著如此淫穢汙濁的圖案,又怎能不讓柳宜氣急,他仔細檢查過孩子的身體,發現這圖完完全全是天然生成,並不是人工造跡,這時他知道生氣也無濟於事,便以父親之托來安慰自己。
柳宜將嬰兒交回林氏手上,厲聲叮囑旁邊圍觀的丫鬟:“這事你們就當沒有看見,少在外麵嚼嘴角。”那些丫鬟見老爺麵色不好,紛紛點頭答應。
柳宜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心裏清楚知道,天下間最難防的就是女人的嘴,要想她們不說出去是根本不現實的。他在官場上打滾了幾十年,也不怕街頭婦孺的謠言閑話,唯一擔心的隻是孩子日後心生負擔不能像尋常人一般快樂長大……
正失神間,聽得林氏在呼喊他:“老爺,老爺?現在已經知道這一胎是個男丁,不知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沒有?”
柳宜早早就為孩子想妥名字,若是男丁就叫柳三揚,女丁就叫柳七七,現在既然是個男丁,按說該叫柳三揚……但是見到兒子的出生異狀之後,柳宜猶豫了會,背手踱了幾步,才意味深長道:“《論語?子張》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觀其言也厲。此子就取名三變吧,不求他日後文章絕彩、達聞天下,隻求他安安分分、正正經經做人,不要做出辱及我柳家門楣的事情來。”
林氏有點不悅道:“既叫三變,也還不錯,隻是老爺口口聲聲將兒子當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若是孩子現在有知有覺,這不讓他寒心!”
看到夫人生氣,柳宜連忙陪笑道:“夫人哪裏話,我哪有口口聲聲說這孩子是個壞人啦?我隻是希望孩子將來成為一名正人君子,這沒有錯吧?夫人是誤會我意思了!”
林氏低下頭看著懷中正在睡覺的兒子,愛撫著他的小腦袋,溫聲道:“老爺,這些年來實在是辛苦你了。妾身知道你在朝中事務越來越多,實在沒有管教孩子的時間,所以才會如此擔心。妾身願意為老爺擔起責任來,在家督學教子,絕不讓他們做出辱我柳家聲望的事情來,老爺盡可放心。”
這林氏年輕時候就是一名才女,識大體懂禮法,在柳宜赴京做官期間就靠她打點家中的一切,平時也多督促兒子勤學發奮,是鄉裏鄉外婦女的典範。她曾寫下一首勸學文:“父母養其子而不教,是不愛其子也;雖教而不嚴,是亦不愛其子也。父母教而不學,是子不愛其身也;雖學而不勤,是亦不愛其身也。是故養子必教,教必嚴,嚴則必勤,勤則必成。學,剛庶人之子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子為庶人。”其才情文貌可見一斑。
柳宜沉默了半響,心裏思索:父親囑我少管製這第七子,我少點理會就是了,這事就全交給夫人,讓夫人來嚴加看管總可以吧?這樣也不怕孩子日後缺了家教變得無法無天。
想明白後,他深深望了林氏一眼,道:“夫人出馬我還有什麼擔心的,隻是……又得辛苦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