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今天沒有裁判在場,加上孔雀的花容月貌《她生氣的模樣最可愛》使我眼睛看得一麻一麻的,我便換了一套戰略:一個勁地躲避她的鋒芒,一個勁地向她求和(求和是求愛的初級階段),就差賠禮道歉了。她原以為又有一場唇槍舌劍的惡戰呢,我笑臉相迎的姿態使她很納悶,有找不到對手而孤掌難鳴的遺憾:“我說你這人怎麼跟變色龍似的,一夜之間怎麼就換了副模樣一一是膽怯了吧?”
我隻好如實交待:“昨天我如不激怒你,你今天能約我出來嗎?”雖甘居下風,言語之間仍不無得意。孔雀終於摸清敵情了,低頭呢喃一句:“上當了。”我笑眯眯的:“還是頭發長見識短吧。”後半場聊些什麼,記不清了隻記得孔雀用丹鳳眼斜視著我:“你這人還挺鬼的”我聽不出是批評還是欣賞。但已心花怒放了。我起身買單,孔雀堅持要求AA製結帳——她說即使跟男士約會,也習慣這樣。我隻好成全她了。總得給我們社會中的女權主義者一點小小的自由嘛!我覺得兩人邊掏腰包邊看看帳單做除法帶有遊戲的性質,她卻是無比認真的。
真應驗了“不打不成交”的古話,一來一往,我和孔雀有了許多次的見麵,每次都以她衝我鬥嘴開始,我衝她陪;笑告終。我們之間的唇槍舌劍比甜言蜜語要多得多——幸好倆人都有不錯的口才,能勉強打個平手。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戀愛的,反正我和孔雀就是這樣開始的——我跟孔雀指明彼此已進入戀愛的狀態時,她則堅決地予以否認。她說:“談戀愛多浪漫呀——哪像我們,總在吵架似的。”
我趕緊聲明嚴肅而認真的學術討論跟所謂的吵架存在著本質區別。她嘲笑我:“可你也不可能把學術討論跟談戀愛劃等號呀。我要找一個寵著我、順著我的人——哪幣兩饈隔甄我當即反對她這不科怕我是錯的,在他眼中都是對的。我當即反科學的態度:“在原則問題上,我可不會含糊。大丈夫‘司殺不可辱。’孔雀便一副識破了我偽裝的樣子:“還自告奮勇做我男朋友呢。我還沒給你這種權利,你就開始霸道了。”
我回敬一句:“你不見得想招募一個奴隸吧。”孔雀則表現出有言在先的樣子:“我早就跟你說過,做我的男朋友,要做好挨打受罵的準備。你是這塊料嗎?”我生怕談崩了,趕緊妥協:“——時刻準備著。”孔雀被逗笑得差點在馬路當中蹲下來,我趕緊拉她:“到人行道上再接著笑吧。”有時就這麼吵著吵著,孔雀突然會含情脈脈地用那雙丹風眼凝視我(頗像個淑女):“我問你呀,一個大男人主義者跟一個女權主義者談戀愛,會有什麼結果?”我沉思良久:“不是我改變你,便是你改變我。”孔雀抓住了話柄:“既然,這跟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似的,幹嘛要談戀愛呢,咱們連一個戰壕裏的戰友都不算,怎麼能誌同道合呢?”我死勁搜刮著理由:“我主要想看看,誰改變了誰。”孔雀當即強調(像捍衛自己的尊嚴):“你不可改變我——連我爸爸媽媽都改不掉我的脾氣,何況你呢。不信就試試。”我知道她又中計了:“試就試吧。”心裏想的是——隻要你給我試的機會孔雀最欣賞波伏娃——那是個偉大的女性。“全世界的女人要能有萬分之一都像她那樣就好了,你們男人就不敢小瞧了。”
我未加評價,心想:要是那樣,世界該顛倒了。相反,薩特在孔雀眼中都是個“醜陋的法國小男人”,其言下之意是我也不比薩特好到哪裏去,都屬於心胸狹隘卻又妄自尊大的“小男人”之列。所以“女人不是第二性”成了她的口頭禪,她也老想幹出一番事業給我看看一一”氣氣你!”她覺得最好的給我點顏色看看莫過於此了。她“幹事業”的目的已不單純為自己,好歹也跟我有關——我隻好從反麵來理解,不管怎麼說,畢竟也是“愛情的力量”嘛。
她惟一的一次要求打破AA製——是在自己的幾幅畫被法國大使館文化參讚收購之後,口口聲聲請我吃西餐,其實跟衝我示威遊行似的。她手曆夏藩蠢誣麗覆麗兩潺若驚的樣子——我手中的叉子至少掉地上兩次,她不認為是我用不慣,認定是我慚愧了。“從此,該對女權主義者刮目相看了吧?”她諄諄教誨。我也隻好一個勁地點頭稱是,做出痛改前非的洗心革麵狀。這就是我為吃一頓西餐付出的代價。從此她便更有理由指使我幫她把畫布釘在畫框上了——在她的工作室,我鞍前馬後地侍候著,服帖得像個助手或小工。她眉開眼笑地表揚我:“這段時間,你表現不錯嘛。想通了吧?”她似乎更為幫助落後青年進步了,而自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