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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尋呼機響了。那幾個哥們在校門口的酒館等我呢。我試探地問丁爽:“我等的朋友辦完事了,在校門口吃夜宵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坐坐?”

“我去了他們不會覺得突然吧?”

“不會。他們見了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最高興的自然還是我,總算不至於在哥們匿前很丟麵子地空手而歸了。

丁爽跟我在後麵走進酒館,我像皇帝一樣自豪。那哥幾個吃驚得全站起來了。他們原本準備了一大堆安慰我的話,全派不上用場了。老大說:“這不是丁爽嗎?表演係的一枝花。”

老二對我偷偷翹起大拇指:“你小子不聲不響的,反倒釣了一條大魚!”丁爽也認識他們:“原來他跟你們是一夥的。不能算他釣上的,是我往他槍口上撞的。該我倒黴。”哥幾個厚著臉皮盤問丁爽為什麼拒絕他們挺果斷的,對我卻手下留情了。丁爽無奈地攤開雙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唄。誰叫他是一員福將的。”我信以為真,被誇得嘴都合不攏了,笑眯眯地看丁爽頗具巾幗英雄風範地跟哥幾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快關校門了,我很騎士地送丁爽回宿舍。她恨恨地說:“瞧把你給美的。你可別忘了,不隻你一人會演戲,我可是班生呢。剛才當大家的麵,給你點麵子罷了。”這畢竟是一場不錯的序幕。戲就此演下來了。第二幕是我夾著絞盡腦汁趕寫的幾首詩(我哪會寫詩喲,可從此卻學會了),興衝衝地去再敲丁爽的宿舍門,請她欣賞;她非逼我朗誦給她聽(她說普希金喜歡這樣),我隻好當著她幾個同屋的麵,像蹩腳的話劇演員那樣出了一回醜。第三幕是我給她送花(有點俗),她留我在學校食堂吃晚飯,有人指指戳戳——大多是些敢怒不敢言的男生當戲演到第二十幕時,我們接吻了。當然,隻有一秒鍾。她忘掉了演技,幸福得哭了。

因為丁爽的緣故,我也快成中戲的插班生了,每個周末都會準時去“聽課”——我把這位披肩發丹鳳眼的東北女孩當成課本來讀了想放也放不下了。直至演到這一幕,我才有了最初的成功的感覺:考試通過了。而同去的那幾個哥們在中戲播下的情種,要麼半途而廢,要麼無疾而終。隻有我把這門功課給堅持下來了。我無法追憶那一幕幕情景(時間順序在記憶中經常被顛倒,像一副洗亂了的撲克牌),卻能記住一段段精彩的對話:“如果第一天你跟我借凳子時,我不借,你會怎麼樣?”

“我也不會悻悻地離開的。我會盤腿坐在地上,像老農坐在田埂守望。”

“不會是盤腿坐著吧,沒準你會屈膝跪下呢。”

“說實話,見到你的第一麵,我的膝蓋果真有點發軟。坐在跟你借的凳子上,就跟坐在炸藥包上似的。”“知道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嗎?告訴你,你當時像是乞丐,一個愛情的乞丐。我一眼就把你看穿了。正因為看到你荒涼的內心,我才有點心軟。”

“可我隻乞討一次,就成了富翁。”我說,“你幹嘛盡跟我說這些?回首往事挺讓我汗顏的。”

“因為,因為剛才,你吻過我了。”

這是一個物質的時代,馬路求愛者已不時髦了——我周圍深諳此道的朋友們也屢屢碰壁,感歎女人的變質與浪漫的絕跡。馬路求愛者都是愛情的乞丐——可他們手捧的飯碗也都空空的。我卻以類似於馬路求愛者的方式,獲得了愛情,人生,有一次“豔遇”足夠了。

都市麗人行皿運村是北京的富人區(相當於紐約的曼哈頓),林立的高層寫字樓雲集了眾多大名鼎鼎的外資或合資企業。因而也造就了一道特殊的風景:這裏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尤其是冬季的傍晚(下班時分),穿著單薄的職業套裝的女秘書、女翻譯、公關小姐們會一連串地走出帶暖氣的房間,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般地在路邊頂著蕭瑟的寒流打出租車。你會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因為個個都是回頭率極高的麗人,不禁令人聯想到杜甫寫於一千多年前的《麗人行》:“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隻不過古典的仕女全變成了白領的麗人。即使是冬天,美女也像雨後春筍般地湧現。這些剛剛邁著端莊的步子走下社會舞台,未及卸裝的露天裏的模特兒喲,既美又神秘,亭亭玉立,會讓每一位過客心驚肉跳我就是在這種微醺般的氛圍裏結識顏華的。

那天我去亞運村采訪一個電視劇組,然後駕著車離開,駛過五洲大酒店時,下意識地減慢了速度:我又看見了那麼多向偶爾駛過的出租車頻頻招手的“資產階級小姐們”哦,我愛你們!我真希望自己的車頂上也掛有“出租”字樣的燈標,那麼她們招手的對象就是我了。

我帶著淡淡的遺憾緩緩駛過這條美女如雲的街道(像國家元首檢閱陸海空儀仗隊),正準備提速,在紅粉軍團的末尾有叫一隻搌著花手絹的手衝我揮動著。我定睛一看:沒錯,是啊兩再薩麗了話幣莉曙茬躉孺爵手邁甭沛。身後有一雙高跟鞋踢踏作響地追跑過來。一張明眸皓齒的鵝蛋臉略有點羞澀地湊近我搖開的車窗:“打擾您了!請問您是否去建國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