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可我不是的士。”我邊審視她邊回答。“事情是這樣的——”她費勁地解釋,“我跟幾位外賓約好了七點整在建國飯店簽合同,接電話出來晚沒成想今天打車這麼難;外國人是最反感定了時間又遲到的,我抬起手腕看表,已經六點半了。與其說被她講述的情節感化了,莫如說被她臉上的那種羞澀打動了,“那還傻愣著幹嘛?快上車唄!”我粗暴地打斷她的話。

她打開車門,提起裙裾坐進來,不失時機地接上我前麵說的話:“好先生,您不是的士,卻是紳士”。女人巧妙的讚美讓我覺得很受用。再說她身上的巴黎香水味頓時使我的車廂春意盎然。我一邊盡可能地抄近路,一邊斜她一眼:“別盡挑好聽的說,下了車誰還認得誰?”

“反正我會記住你的。”她說得很認真。“那我叫什麼名字呀?”我信口問道。“活雷鋒!”她脫:而出的回答把我和她自己都逗樂了。

在這北京塞車最嚴重的鍾點,由於我選擇了最簡捷的途徑(包括中間還穿了幾次胡同),終於在差三分七點時將車停在了建國飯店門前。她起身時將一張百元鈔票塞給我。我有點生氣,再次重複道:“我不是的士。”接著緩和語氣:“就當搭的是順風車吧——我的小姐。”

她尷尬地收回錢,接著飛快地遞一張名片給我。我收下了:“這還差不多。”

她走後我才來得及舒口氣,回味一下今天邂逅的這位白領麗人的美貌——這應該叫邂逅吧,邂逅是人海茫茫的都市裏發生得最多的情節。我們本應該擦肩而過的,前靜岔魯旨一釉鈾裏橢桎手了.我刹車了。於是就共演了一出和平年代裏英雄救美的小小戲劇。我石石。元再量那灑香水的名片,上麵寫著:“顏華,(香港)杜邦集團北京分公司總經理”。嘿,我今天邂逅的既不是女秘書。又不是女翻譯,更不是什麼公關小姐,居然還是個小小的女老板——難怪她為了趕簽合同那麼著急呢。我做了一回護花使者,但願真的有益於促成她的那筆生意。

星期後我又去亞運村的雅迪寫字樓給那個電視劇組送樣報,辦完事後突然想到顏華,便想打個試探的電話——司人家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何從想起你?於是我把剛剛掏出的名片又塞回農袋裏。乘電梯時在五層停了一—來一位鵝蛋臉的白領麗人——嘿,真是鬼使神差,又像做夢一樣,居然就是她。我下意識地叫出聲:“顏華。”她愣愣地端詳我片刻(我的信心快要崩潰了),想起來了:“你是那個、那個”—一她不知該如何表達,“那天晚上的那個——活雷鋒。”我們再次同時被這個符號式的稱謂逗樂了。“你是來找我的吧?我的公司就在這一層.去坐坐她不無欣喜地說,“我還沒來及感謝你呢。”“我是去十六層的影視公司辦點事。”我連忙解釋。覺得這第二次的邂逅太像一個精心設計的情節。可我小時候就受過傳統的教育:好人做了好事要不留名姓、不求回報,要做無名英雄。

“辦完事了嗎?”

“辦完了。正準備打道回府呢。”我老老實實地回答。“太好了,我又可以搭你的順風車了。送我去京廣中心取一份材料吧,紳士。”顏華得意洋洋,“取到後我會請際吃飯的,兩次的恩情我一換將簽”

“別叫我紳士,叫我車夫得了。”我嘟囔著,可還是喜滋滋地。

那天晚上吃元飯,在停華物她有見一刪燕飫召戳。的車停放的白色大林肯(裏麵亮著頂

燈,好像有人),臉色唰地變白了。在我送她回家的路上,顏華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下車時甚至都忘了像往常一樣吻別。——事後我才猜測到,那輛大林肯裏可能正坐著顏華的老板杜邦,他謊稱已離京,實際上是為了更好地跟蹤顏華的行跡c,他甚至可能已對我和顏華的秘密交往有所察覺——估計是那位河南口音的總經理助理(他為顏華雇的料理日常生活的小保姆)告密的,賞金不會少吧。

接著幾天給顏華的公司打電話,總沒人接。打顏華的手機,是一位男人接的,說沒有這個人。一星期後我去雅迪寫字樓,顏華的辦公室大門緊鎖。問管理人員,回答說:“杜邦公司已退房了”。剩下的時間裏我便沉浸在對這位新時代美人命運的擔心裏。她已是一位被舒適的生活不知不覺剪除了羽翼的鳥兒,無法憑借自身的生存力量脫離那豪華的牢籠。即使有勇氣掙脫,也會遭遇更多的世俗風雨折磨。我不知道該為自己曾經瞬間地打破過她生活的慣性而驕傲呢,還是遺憾?我估計她已被杜邦挾持了,力圖將其扭轉回原先的生活軌道——而這恰恰是顏華一類女性無力抗拒的。在充滿競爭的世界上,她們必須以青春為代價,獲得物質的滿足;以自由為代價,獲得一份畫地為牢的安全感新時代的麗人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