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青蟹上來了,還附帶有一套小巧玲瓏的工具。她首先用鉗子敲裂一隻豐碩的蟹螯,擱在我麵前的盤子裏。然後才專心致誌地對付自己的那一隻。

小女孩,還挺懂禮貌的。

剝基圍蝦時,她的動爵麗麗砸酉西二麵麗有人這樣請她吃飯吧?這作也很熟練。我心弦一顫:經常有人這樣請她吃,馭”巴,趙也難怪,誰讓她長得如花似玉、引人注目呢。在燈火通明的酒樓裏,她像《羅馬假日》裏的公主——微服私訪。她羞答答地衝我一笑:“我遇到自己愛吃的東西,就變得忘乎所以了。請原諒。”我也樂了:“我就喜歡你這副旁若無人的架式。”結賬的時候,賬單上的數字令她咂舌,像犯了錯誤的孩子般疚愧:“都怪我,讓你至少有幾千字白寫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讓你寫成小說,彌補彌補損失。可好?”“你坐在我麵前,就是故事了。”話題旋即轉移到海鮮的價格上。她說北京的海鮮咋這麼貴呀,要是在沿海城市吃,肯定便宜不少。我說這價錢不隻是海鮮的價值,還代付了空運海鮮的機票錢。她作異想天開狀:“那還不如我們自己買張機票去海邊,大吃特吃,過足了癮再回來。那會更劃算一些。”

我把她的玩笑當真了:“可以呀。青島就離北京挺近的。”

她考慮了一下:“那我們還是坐火車去吧,把機票錢省下來,多吃點海鮮。”

不知屬於一時衝動還是期待已久,第二天我們就出發去青島了。住在靠近棧橋的一家叫海灣風的旅館裏,門前就有叫賣新捕撈上來的海鮮的大排檔。她告訴我,其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大海。她之所以爽快地同意了我旅行的方案,與其說是海鮮的誘惑,莫如說是大海的誘惑。她不會忘記一生中是誰最先陪伴她見到大海的,誰促成了一個女孩與大海的約會。凡是第一次見到大海的人,都會像初戀一樣激動——我是她的證人。凡是初戀的人,都會像涓涓細流融人大海一樣激動——大海是我們的證人。我和大海,使她體會到雙重的激動。

遊泳的人,終將從海水裏回到陸地上。像一個短促的夢境——我們很快就遠離了大海,恢複了平靜。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因為什麼原因,我們又彼此遠離了對方。一再衙麗藩孺藏麗否蠆夏藏溺麗隔開了。這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今年我又出差去過青島,發現我們共住過的那家海灣風旅館,已裝修一新,變作歌舞廳了——店名也改叫金芙蓉了。這使我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在門前賣海鮮的大排檔仍在。我點了一盤炒牡蠣,不知為什麼,吃不出當年的滋味。是我的味覺失靈了,還是海鮮已不鮮了?赫赫有名的青島啤酒,也變得有點苦了,有點澀了。

這或許就是五年前在北京的一家海鮮酒樓裏,她跟我講述的故事——我們並未真的結伴去過青島。她那時已經見過大海了,是由另一個男人陪伴的。她給我回憶的是一個男人帶領她第一次見到大海的往事。自始至終我僅僅是個聽眾而已。這並不是什麼驚險的小說素材——我當時聽完也就忘了。今天忽然想起來了。還是把這個內陸城市長大的女孩的故事寫出來吧——以不辜負她的一片好心。

都是寂寞惹硇禍

星期天的下午永遠是慵懶且閑散的。夢露接到女友蔣薇的一個電話,說生活很寂寞:“老公又去深圳做生意了。這段時間他總是特別忙。每逢他外出,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寡婦。”

“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夢露差點被蔣薇那古典式的哀怨逗樂了,聯想到自身,也不禁附合著:“我也很寂寞。好久都沒遇見能使精神稍為振作一點的事情了。”“我已好幾天沒出門了。隻要冰箱裏的東西沒吃完,我就懶得一個人去逛街。這樣吧,你趕緊打車到我這兒來,我請你去馬路對麵的鳳凰娛樂城吃“日本料理。”

夢露知道蔣薇的老公不常在家,但給錢還算大方。蔣薇自從辭職做家庭主婦後,個人生活中最大的樂趣便是不時請自己的朋友們吃飯了——仿佛這已是她與社會保持聯係的惟一渠道,不如此便會窒息的。好在今天兩個女人都很寂寞,夢露並未遲疑就答應了蔣薇的邀約。

當她走進蔣薇在恭王府附近買下的那座四合院時,看見蔣薇正坐在梳妝台前化妝,而且化的是濃妝。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蔣薇化濃妝的模樣。

“來,來,快坐下。讓姐姐給你也化個妝。咱們漂漂亮亮地出去吃飯。”蔣薇不容分說地按住夢露,像職業美容師一樣專注地給她打上腮紅、唇膏以及閃爍著綠色熒光的HB影持霞了鋸蕊藕的性格.無奈地笑著任她擺布。“今天咱們的回頭率肯定全城第一。”蔣薇仿佛想起什麼,拭去已給夢露塗上的口紅,換上一種黑色的唇膏:“這種色調是今年巴黎最流行的。我買了好久,可今天有你作伴,就無所畏懼了。”於是兩個人的嘴唇全像吃多了紫黑的桑椹似的,變成烏鴉的顏色。

事畢,望著梳妝鏡裏兩個陌生的女人,她們不禁啞然失笑。鏡中的女人,冷豔、妖冶且性感,一點不像往的自己。“薇姐,瞧你弄的,我怎麼看怎麼像兩隻‘雞’呀!我可不敢這樣出門去,全城的男人見了可別瘋了。”夢露伸手就要去擦夜色般的嘴唇,蔣薇一把攔住她:“憑什麼要為別人而活著?咱們是美給自己看的。今天就當喬裝打扮,微服私訪巴!”

她們蹬著踢踏作響的高跟鞋像兩匹驕傲的小母馬似地招搖過市,在路人各種內容的眼神中體會到某些既緊張又放縱的隱秘的激情。好在彼此作伴,也就有一種表演般的快感。夢露不再羞澀,心裏想就當配合蔣薇演一出煽情的都市喜劇吧,沒準躲在戲妝後兩即使熟人也認不出我是誰——更不用在乎陌生人了。

她們坐在鳳凰娛樂城的日本料理餐廳,邊吃飯邊聊天邊隔著落地玻璃窗打量著街上的行人。漸漸地,剛才被驅逐走的寂寞又回到各自的內心。窗外的風景也開始被暮色籠罩著——仿佛隻眨了一下眼,天就黑了。蔣薇抬起塗著猩紅指甲油的玉手招呼侍者:“來一盒綠摩爾,再上幾聽藍帶啤酒。”又把臉轉向夢露,“咱們別喝果汁了,改喝啤酒吧。”夢露想了想,沒有表示反對。

這兩位沒有男人陪伴、坐在豪華餐廳裏又抽煙喝酒的摩登女郎沒法不引起周圍人的注意。旁邊有幾桌生意人一邊小聲議論著,不時把貪婪的視線投向她們這一桌。“這兩個娘們真夠棒,都他媽像瑪麗蓮?夢露轉世的,”一個胖胖的大款噴噴有聲,“使今天的這桌海鮮全沒卜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