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有一次周末恰好是情人節。那天的晚餐我們準備得比往日更豐盛一些。見這樣的節日她們姐妹倆也沒有其他安排,我有點掩飾不住內心暗自的驚喜,加上酒喝多了,就開了一個誇張的玩笑。玩笑是這樣引起的。我說:“你們大哥長大哥短地叫著,我心裏既甜又苦——因為你們總有一天要出嫁的。”

“那我們就一輩子不嫁人唄。”果果被我滿臉的苦惱逗樂了,“可你也不準娶媳婦,否則太不平等了。”

“我不是反對你們嫁人。我是擔心,你們嫁人的話,各自的老公若分不清你們姐妹倆該怎麼辦?那不亂了套了?”

花花似乎反應很快:“沒準遠處也有一對孿生兄弟,“那不更容易亂了套了?你們也分不清他們了。”我假設的局麵把她們誘引進一個幽默的圈套。她們捧腹大笑:.‘快別說了。

我們都不敢往那方麵聯想了。”

“與其那樣,還不如嫁給同一個人呢。要是在舊社會就好了,我就把你們姐妹倆都娶了,一個做妻,一個做妾。”我對花花做個鬼臉,“《大阪城的姑娘》不是唱過嗎:帶著你的妹妹,帶著你的嫁妝,趕著那馬車來。”

“那不太便宜你了?”姐妹倆一致反對,“別想得美了,腳踏兩隻船,你連一個也撈不到。”

“可怎麼辦呢?無論失去哪一個,都讓老哥心疼呀。”這隻是一個為烘托氣氛而開的玩笑。但確實隱喻著命運的刁難。我可以把這對姐妹當作同一個人來愛——好多時候我確實產

生過她們是一個共同體的錯覺。然而在社會意義上,她們明確無誤地是兩個人,兩個女人。

所以我對她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麵臨著選擇。隨著感情走向明朗,這種選擇也必須明朗化。

在開這個玩笑之前,我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需要好好想一想了。這確實是艱難的選擇。她們就像一塊金幣兩麵一樣,讓人難以取舍——更何況她們是孿生姐妹,這一塊金幣之所以完美無缺,因為兩麵都擁有同樣的花紋。她們的質地、圖案乃至價值都是相同的。在任何一架審美的天平上,她們都是等價的砝碼。我隻能從更微觀的部分去比較。譬如說。她們的氣質還是有區別的——一個人對她們性格的了解隻有達到我這樣深刻的程度,才可能有這樣的發言權。她們確實是兩個女人——我開始承認。

花花是一塊含蓄的冰,果果是一團豔麗的火——對不同的評判者各有其魅力。關鍵是要弄明白自己:更願意向哪一種美投降——雖然兩種美都達到了極致。更關鍵的是你要辨別清楚:自己在一開始跟這對姐妹交往的時候,潛意識裏把誰當作實體。誰當作投影——既然你感覺過她們就像同一個人和她在鏡中的影子。誰在給予你更多的真實感與親切感,萌瓦該躉曆活瓣對象。要想獲得其中一個,就必須忍痛放:棄另一個我用一整夜的時間折磨著自己。抽絲剝繭地剖析著記憶中零碎的思緒。花花的形象變得清晰起來。她像一張底片從顯影液裏浮現出來——作為代價,我必須把果果的影子沉入水底。

花花更吸引我之處在於:她眉宇間那一絲淡淡的憂鬱——這是果果身上沒有的。果果更透明一些,因而更像是鏡中的影像。我不得不承認:花花氣質中的憂鬱感從一開始就悄悄地征服了我。雖然我自己未曾察覺。那隻是因為我未加以判斷罷了。在這一年多密切而融洽的交往中,我實際上已無意識地把姐姐當作理想的情人,而把妹妹當作自己的妹妹——真正的妹妹。我稍為清醒了一些,也頓時輕鬆了許多。

愛情本身是殘酷的。這種選擇已演變成一次冒險。我當時尚處於偏愛憂鬱的女孩的階段,花花自然兌現了我心目中偶像的輪廓——但我怎麼能肯定這不是人生中幼稚的階段,怎麼能肯定自己成熟後不會改變這種觀念?沒準我今天更欣賞果果那類明亮的女孩呢。我會覺得,明媚才是陽光下的實體,而憂鬱不過是一縷詩化的陰影罷了——一與其那樣的話,我會改變自己的選擇嗎?生活會重新給我選擇的機會嗎?當然,這一切僅僅是假設。我當時麵臨的冒險性還不止這些。最危險的是:她們中間誰可能愛我?甚至,就像我無法肯定她們都愛我一樣,也不能否定姐妹倆都不愛我的可能。這樣的愛情,已不是捉迷藏了,而嚴峻如賭博——選擇本身就是攤牌。當然,這些都是我多年之後站在徹底的局外人的角度,:對年輕時的一次愛情抉擇所做的理性分析。

我當時可不是像押寶一樣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花花身上。我根本想不到這麼多,也根本不會這麼去想。我的心靈像汽油桶般燃燒起來——當我意識到花花是我愛情的對象。在我給她們姐妹倆寫生的過程中,當凝視著花花,我的眼睛除了像凝視果果一樣充滿對美的敬意,還額外多了一朵暗戀一降滅瞢疆琢灰首灰麵釃兩兩隔啊釃嗣麗麗形藜研筆下會多了一重激情——它是克製住心與手的顫抖勾勒出的每一根線條。隻是我們當時的交往一直是三人同行,我沒有單獨向花花試探的機會。這種無法表達的愛情演變為痛苦。我想象著自己偽裝成一麵無言的鏡子,在一具美侖美奐的肉體麵前暗自驚顫——這使我關於《姐妹>這幅畫的構思圓滿了。

或者說,我相信自己有力量完成了。我已抓住了鏡子的感掌。

我興奮地跟姐妹倆講述了這一構思,得到了她們的讚賞。花花凝視我時仿佛從我臉上看到遙遠的未來:“這幅畫會使你成功的。”

果果若有所思,猶豫一番後問我:“大哥,認識這麼久了,你為什麼從沒提出過函我們的人體?”

“不好意思唄。”我眨眨眼睛,果果的詢問還是觸動了我,“這幅《姐妹》若是表現女性的人體,可能會更有生命力。”

“那你就嘶唄——不會覺得我們不夠格吧?”果果勇!敢地說。花花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流露的是讚同。“不過,畫人體,你從我們中選一個作模特兒。姐妹倆,有一個為藝術而‘獻身’就可以了。犧牲一個,讓另一個保留‘清白’吧。”倡儀者果果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出附加條件。

我選擇了花花。我希望這幅畫裏的女性有一種貴族的憂鬱。我解釋道。其實用不著解釋,她們姐妹倆都能理解的。

我和花花有了較多單獨接觸的機會。因為是畫人體,怕在場會影響花花的表現和我的創作,那段時間果果便主動回避了。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也許,果果預料到我終將從她們中選擇一個——不管是藝術上還是感情上。我的選擇一點沒使她吃驚。甚至,是她的主動建議,給了我選擇的機會。莫非她已從我平日的表現看出了點什麼珀殳者,她也焦急地等待我選擇的結果——不管結果如何,對於她都是解脫?

在花花單獨留下來給我做人體模特兒的時候,她多次說:“其實你應該選擇果果。”她避開我的目光,“果果的形體比我完美。”有一次把我惹火了。我把畫筆拋在地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