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我媽說,菊兒,你真要跟薑子結婚,家裏就不認你!

當初我要跟田民結婚的時候,我爸說過這話。現在,又輪到我媽說了。

他一個貨場開車的,實際上就是個社會青年,又愛打架,脾氣又那麼暴,以後再打你怎麼辦?已經有個田民了,你還不接受教訓!你也不想想,他小你五歲,你們能過得長嗎?女人說老就老,轉眼就是老太太樣兒,到時候他還能瞧得上你嗎?掐花弄朵打離婚是早晚的事。再說,你都快四十的人了,跟他結婚要不要孩子?要吧,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要?不要吧,他幹嗎?他們家幹嗎?這些你都不想想,腦瓜子一熱,離啊,結啊。這又不是樹上結果子,今年打了,明年還結。這是人,是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再也不能走瞎道兒了。

媽的話讓我沒法回答。難聽,但是有道理。

聽,還是不聽?

聽吧,就得跟薑子分手。對不起他,也舍不得他。

不聽吧,就得跟家人分手,再一次傷害爸媽。

都是毒藥!

一天,我到廠裏領了活兒,正準備跑銷售,突然,肚子疼起來。剛開始是絲絲拉拉的疼,緊跟著,像腸子斷了一樣,疼得說不出話來,耳鳴汗淌,眼看虛脫了。上來幾個人把我攙扶到醫務室,大夫給我灌了葡萄糖水,然後叫救護車送醫院。

疼痛中.聽著救護車發出死亡的尖叫。我想,死了也就解脫了。

偏偏沒死。救護車開到醫院,疼痛反而減輕了。但是,醫生說,那也不行,得開刀。

你的家人呢?趕快聯係,要動手術!

我聯係誰啊?老爸老媽知道了還不心疼死?不能告訴他們,隻能給薑子打電話。

薑子一聽,開著車就飛過來了。一進醫院,抱起我,樓上樓下,化驗檢查。

這幫大夫,跟跳大神兒的一樣,一點兒譜都沒有。一會兒說是盆腔炎,一會兒說是腹膜炎,一會兒又說是盲腸炎。這個炎,那個炎,就差鹹鹽了。

又一波疼痛襲來,我疼得直打滾。外科、內科、婦科,全來了。護士趕緊給我打止疼針。大夫們一會診,說要剖腹探查。

薑子沒聽明白,就問,什麼叫剖腹探查。

旁邊一個人說,就是開膛!

薑子說,怎麼他媽的聽著像宰豬呢。

要開膛,就得家屬簽字。護士拿來單子,拿來筆。

我說,薑子,你給我簽吧。

薑子說,哎喲,這行嗎?我算是你什麼人哪?

我說,那我自己簽。

醫生說,自己簽不行。

薑子就衝醫生叫起來,他媽的,我簽!不就是她死了我償命嗎?

說完,拿起筆就戳,把紙都捅破了。

醫生還追著問他,你是她什麼人呀?

薑子叫起來,什麼人?老公!我老婆要是死了,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叫完了,就要擰人家腦袋。

醫生也很幽默,說等我做完了手術行嗎?

護士把我推進了手術室,薑子被堵在門外還叫呢,那是人,你們下刀子輕點兒!

手術室裏站著五個人,個個戴著大口罩,瞪眼看著我。就跟要宰我似的。

哢!無影燈一開,麻醉師就上來給我打麻藥。你側身躺著。她說。

麻藥一打,我的舌頭就不聽使喚了。我說,哎喲,我怎麼不會說話了?耳朵也叫。

麻醉師說,你這是全麻啊!行,我慢點兒打。

一個大夫拿起刀,比畫我的肚子。哎喲,這是要宰了,選地方呢。我嚇得閉了眼。

過了一會兒,還沒哢嚓。我又睜開眼了。大夫說,你看著啊,我用刀子劃你,要疼了呢,你就說一聲。就說明你還有知覺,還不能動手術。要是不疼了呢,你也說一聲。

我點點頭,馬上就喊疼疼疼!

大夫笑了,我還沒劃呢。

說完,就開始劃了。

我又喊疼疼疼,疼疼疼!

麻醉師說,你真夠耐麻的啊,一管藥都下去了,是驢也不叫了。

我還是喊,疼疼疼。喊著喊著,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隻見護士們正給我包肚子呢,哢哢哢!包得緊緊的,還拿個沙袋壓上。我問,做完了?護士笑了,你以為呢,三個小時了!

我這才知道,在我的安睡中,手術整整做了三個小時。

就這樣,身上吊著引流袋,嘴上插著胃管,手上腳上打著點滴,護士把我推出了手術室。

一出門,就看見薑子站在門口等呢。脖子伸得老長,像老雁鵝。

來到他的麵前,護士有意放慢腳步。我跟薑子說,沒事。

薑子說,什麼沒事!都拿給我看見了,又是血又是膿,一大缸子,得有二斤多!

我忍著疼笑了,你上秤稱了?

薑子說,稱了!大夫說,再晚來一天,人就沒了!

我說,你還擰人家腦袋嗎?

沒工夫。

你還嘴硬。

我錯了還不行?毛主席還犯錯誤呢。

那你得給人家道歉。

道了。薑子說,大夫,不行您把我腦袋擰下來得了。大夫說,太費事了,改天再說吧。

我笑了,幹脆你自己擰下來給人家送去吧。

我的病最終確診是盆腔炎。

薑子跟我說,當時他真的不想簽字,怕手術出了問題失去我。後來實在看我不做手術不行了,才橫下,心簽了字。

姐,我做好了準備,萬一你下不來手術台了,我也不活了。跟你一塊兒進太平問!

我掉了淚,摟著他說,薑子,我們都不死。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二十六

手術後,薑子一直陪我住院。剛開始那幾天,我最難過了,嗓子裏插一根管,每天什麼都不能吃,不能喝。薑子坐在床邊上,手裏拿個梨,哢哢地吃。故意饞我。

我說,薑子你不能不吃啊,我這兒又渴又饞,看著你吃難受死了。

他說,一看你就不是黨員,當初你沒入就對了。真是入了黨,讓敵人抓住,不用上刑,拿個大梨饞饞你,你就全招了。來吧,哥們兒給你抹抹!

說完,拿他咬開的梨,哢哢哢地往我嘴上抹。

哎喲,別說,還真管事,真解饞。

打這往後,橘子、蘋果、香蕉,他吃什麼,就往我嘴上抹什麼。

薑子真可愛。

我一天天好起來,也能吃點兒飯了。薑子還叫來幾個兄弟幫忙,每天為我做飯,把好吃好喝的端到我的病床前。雞湯啊,骨頭湯啊,跟坐月子似的。

我說,以後,我真要是坐月子,給你生個胖兒子。

薑子說,你還能生嗎?

我說,隻要你想要,我拿命換也要給你生。

不料,薑子笑了,哎喲,姐,那是你的豪言壯語。你現在不是女人了,是騾子了。

我沒聽明白,我怎麼是騾子了?

薑子說,你子宮都給摘了,生不了孩子了。

我說,你別開玩笑了。

薑子說,這他媽還能開玩笑,我都看見了。

我一聽就急了,啊,真的。

薑子說,真的不當假的賣。

我嗽的一聲就哭起來。

護士趕緊跑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我哭著說,他說,我子宮給摘了,成騾子了……噢噢……

護士說,你別聽他瞎說,沒摘,他逗你呢。

我半信半疑,是嗎?

薑子說,誰拿這事逗她啊。

護士說,你看見了?

薑子說,怎麼沒看見?一大嘟嚕,二斤多呢。

噢噢……我又哭起來。

護士說,你再逗她哭,肚子發炎了,還得開刀。

薑子馬上說,姐,你別哭了,沒摘。你不是騾子,還是我姐。

我這才笑了。

出院後,我還不能工作,要在家休養。薑子就請了假,天天在家照顧我。

他說,姐,咱們結婚吧。石頭都變成煤了,你還等什麼呢?變金子還早著呢!

我說,說實話,我特別有壓力。你家不同意,我家也不同意。

咱倆又不是小孩子了,誰愛同意不同意。愛誰誰!你就說你同意不同意。

這還用說嗎?

那不就得了嗎?全體通過,散會!

我笑了。又說,薑子,甭管你家同不同意,你是獨兒子,老人肯定想抱孫子。我都快四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生孩子。

他大眼珠子一瞪,生不生孩子,好像是你說了算。沒有我,你自己生個給我看看?

我一掐他大腿,德行!

他說,虧你還喝過墨水,能不能生,還得聽醫生的,說不定我的槍還鏽了呢。

於是,我們倆就來到醫院。

醫生問,誰不舒服?

薑子叫起來,非他媽不舒服才來呀?婚前體檢!

他這麼一叫,滿屋子看病的人喇的一下都把眼睛轉過來,跟看妖精似的。真現眼。

醫生說,不用這麼叫。你們結婚,別人嚇昏。

薑子還要瞪眼,我擰他一下,他一咧嘴,改笑了。

哎喲,大夫,我是屬豬的,您多包涵。

醫生也笑了,早上還沒喂吧?

薑子說,酶.昨晚上就餓一頓了。

醫生說,跟我來吧,先稱稱……稱稱體重。

薑子說,得,您別客氣,您就說先稱稱毛重。

結果,從稱毛重開始,一圈兒檢查下來,薑子什麼毛病也沒有,全乎人。

醫生拿著單子一看,哎呀,好啊,什麼毛病也沒有,你讓我怎麼填呢?

薑子高興得大嘴咧到耳根子,您就填上,可以當種豬!

醫生笑得眼淚淌。連說,我祝賀你,祝賀你。

薑子拿著單子,霞光萬丈地跑到婦科門外來找我。

我做完檢查,正等結果呢,看見他樂得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就知道他彩票中獎。心想,他是多麼想要個孩子啊。我豁出命去,也要為他生一個。

這時,大夫叫我進去。

啊?我有問題嗎?

進來說。

我一進去,大夫就說,結果出來了,你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能懷孕。

我急了,啊?為什麼?

大夫說,輸卵管堵了。

我心急.聽不清,追著問,什麼?什麼?

大夫說,得,耳朵也堵了。

我說,我耳朵沒堵,您說慢點兒,說詳細點兒。

大夫提高了聲音,你輸卵管堵了。性交後,男方精子進不去!

哎喲,這也說得太詳細了。一屋子人都看我,跟看猴兒一樣。

我又羞又躁又難過,拿著單子走出來。

薑子問,大小姐,怎麼樣?結果出來沒有?

我半天沒敢吭聲。

薑子又問,是不是結果還沒出來?

我小聲說,出來了。

怎麼樣?

大夫說,我生不了孩子了。

又考驗我!

不,薑子,真的。

真成騾子了?

……真成騾子了。

這時,大夫走出來,勸我們別難過。

薑子問,她是少零件了還是怎麼的?

大夫說,零件沒少,就是輸卵管堵了,你的……

我連忙說,大夫,您別說了。

大夫說,這有什麼難為情的,不說清楚了,會影響你們感情。

薑子說,沒事,一個雞巴兩個蛋,誰不知道。

大夫說,就別說你那些零碎了。她是輸卵管堵了,性交後,男方精子進不去。

薑子說,晦,哪兒還有男方啊,太文明了,不就是我嗎?

大夫笑了,對,就是你。

薑子又問,這他媽的卵子管堵了,就不能通通嗎?我車上的油管堵了,通通就開了。

大夫說,我明白。可這不是車呀,通通就開了。不過,辦法是有的.就是……

我一聽有辦法,急忙問,什麼辦法,您快說,您快說!

大夫說,可以試試往輸卵管裏打針。好的話,能通。

我說,我打針,我打針!

大夫說,不過,話要說前邊,這針可疼啊,一般人受不了。一針下去,叫得跟殺豬一樣。

薑子一聽,大叫起來,別他媽操蛋了,不打!

說完,拽起我就走。

旁邊看熱鬧的說,得,還沒殺呢,就叫了。

薑子拽著我出了醫院,上了車。副駕的座位上堆著東西,我就坐後邊了。

車開了。我說,薑子,你就讓我打針吧。

薑子不吭聲。

我說,我都開過膛了,照樣活過來了。就不信打針比開膛還疼。

薑子還是不吭聲。

從後視鏡裏,我看到薑子的眼睛,憂鬱,沒神。

我心裏墜了一塊大石頭。他多想有個孩子啊,他等了我快十年,真可憐。

我不能害了他,還是跟他分手吧。

我說,薑子,對不起,口自們……還是分手吧……

薑子仍舊不吭聲。

車窗外閃過的樹,一棵又一棵,無助地挺立著。今天還在搖枝舞葉做著未來的夢,不知哪天,這裏要開發,它們就會被嘴裏叼著煙的工人粗暴地塗上白圈兒,哢哢哢!齊根砍倒,攔腰鋸斷。它們的求救,沒人可憐。它們的疼痛,也沒人心疼。

我的眼淚,無聲落下……

突然,車停了。

薑子說,到了!

我一愣,這不是我住的地方。

再一看,是街道辦事處。

我問,幹嗎到這兒呀?

薑子說,登記!結婚!

二十七

就這樣,我倆在街道辦事處登記結婚了。

領到結婚證那天,我高興得發瘋。

我擁抱著薑子,薑子,咱們開車去哪兒兜兜風吧!

薑子說,好啊,我早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了。

去哪兒呀?

甭問,去了你就知道。

長城、頤和園、北海、天壇,所有好玩的地方我都想過了,萬萬沒想到,薑子帶我來到了八寶山墓地。

夕陽西下,墓地悲涼。林立的墓碑籠罩在陰森的暮靄裏,仿佛一個個死人在打坐。

忽然,一個死人抬頭看了我一眼。蒼白的臉,深陷的眼。

哎喲,我驚叫著抓住薑子的胳膊,兩腿不住發抖。

一隻烏鴉冰冷地從頭上飛過,嘎的一聲慘叫,像錐子戳進我的心。

薑子拉我坐在土坎上,說,姐,你看到這些墳了嗎?珍借生活吧,人到最後都得到這兒來。跟誰都是一輩子,我反正想開了,這輩子就跟你了。哥們兒不會甜言蜜語,你讓我說我愛你,我絕對說不出來,別指望我說這個。但是哥們兒能拿生命保衛你,一命抵一命。哥們兒這命就是你的。誰欺負你,我打誰,替你出頭。你病了,你換肝、換腎,你要哪兒我都給你,隻要你好!我是個糙人,沒文化,但我說的是真話。我這輩子就喜歡兩樣,一個你,一輛奧迪。現在,你是我的了。有了你,也就有了奧迪。

說著,他拉起我的胳膊,在我的胳膊上一連咬了四個圈兒。

一個圈兒勾著一個圈兒,奧迪汽車的標誌。

聽著他的話,又讓我想起他寫的信,我叫了一聲薑子,就撲倒在他懷裏。

薑子吻著我。熱烈,深情,細致,濕潤。

墓地裏的吻,愛與死,讓我一輩子難忘。

我倒在薑子懷裏說,不指望天,不指望地,咱兩家都不同意,往後就指望咱自己。老人們不同意,歸根結底是怕咱倆過不長。就為這個,咱也要爭口氣。姐也有幾句心裏話……

薑子說,姐,你說。

我說,就算咱倆的約法三章吧。第一章,你不要出去萬胡卑賭錢。以前你愛玩牌,玩就玩了,都過去了。現在,咱們成了家要過日子,就不能再玩了,賭錢敗家。

薑子說,好。我答應姐。

第二章,有天大的事,你不能跟你爸媽或我爸媽吵架,也不能跟我打架。就是咱倆打了架,你也不許回爸媽家。你隻要回你爸媽那兒了,我絕對不去接你,等你自己回來。什麼時候你覺得錯了,自己回來了,我肯定會原諒你。

薑子說,我心疼還心疼不過來呢。這一篇兒,過!

第三章,你可以背叛我,但不許欺騙我。我歲數比你大,也許不能滿足你。如果有一天,你嫌棄我了,你就告訴我。跟看電視似的,你就跟我說,姐,這台我看膩了,什麼他媽的玩意兒啊,淨蒙傻子,我想換個台看看。我肯定會說,那你就換!隻要你提出分手,我再難過,也會離開你。因為我愛你。我已經得到了你,已經很滿足了……

薑子說,姐,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沒說話。

這時,一隻灰喜鵲飛過來。它沒有叫,無聲地鑽入樹叢。

一片被撞落的黃葉,鵝毛一樣,輕輕地,輕輕地,飄下來,落在我的頭上。

我感受落葉輕撫,想起在定陵放豬的那個黃昏,仿佛又聽到秀秀淒楚的聲音——

我爺說,皇上死後,齊貴妃的墳就叫人扒了。屍骨扔進荒山,成了孤魂野鬼。每到清明,天上下雨,就聽到山裏有叫聲,詡鈞,翔鈞!聲音特別淒慘。那是齊貴妃在叫皇上……

這樣說著,秀秀的嗓音變了。

她掉淚了。

我也掉淚了。

我們都不說話了。

過了好半天,還是秀秀先出了聲——

以後我要是能碰上皇上這麼好的人就好了。

想不到,秀秀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跟薑子結了婚。誰也沒告訴,誰也沒請。

薑子請假照顧我,時間長了.貨場就問他還回不回來了,不回來就辭職。薑子一賭氣,說我他媽辭就辭!他回來跟我一說,我說,都怪我,讓你丟了工作。薑子說,老子餓不死。

朋友聽說他丟了工作,就介紹他到出租車公司去開車。那會兒,有車本子的人不多,也算一技之長。於是,薑子就開上了出租。每天回家,都讓我擔心。問他怎麼樣?他燦爛一笑,峋,客人上車我安全行駛,客人下車我去向不明。明明他說得很幽默,我還傻傻地追問,你去哪兒啦?薑子說,哈哈,你真傻帽兒。我去哪兒啦,回家伺候老婆來啦!

薑子早出晚歸,除了拉散客,有時候還被人包車。包車的活兒不常有,但都比拉散客掙得多。一回到家,他就跟撿了大錢包似的,舉著錢對我說,哥們兒今兒個又發了!說完,就全交給我。我接過來,就放進床頭的紙盒裏。

這是辛苦錢,得存著,不能亂花。

薑子去拉活兒,我就在家做飯。我知道他愛吃紅燒肉,每天都給他燉。他不回來,我不下筷子,絕對等他回來。熱了涼,涼了又熱。把他盼回來了,看他吃得那麼香,我特別高興。那種感覺跟田民在一起時沒有。

後來,媽終於知道我跟薑子結婚了,一連哭了好幾天。差點兒哭瞎了眼。

一天。媽打電話給我,菊兒,你大了,我和你爸也老了,你聽不進我們的話了。

我說,媽,女兒對不起您。

她說,唉,既然你跟薑子已經結婚了,這個女婿我就得認啊。明天是禮拜天,家裏人齊,你倆回家來吃個團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