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十
為了掙錢養家,薑子開著夏利四處找活兒幹。車頂上沒了出租車公司的牌子,就成了拉黑活兒。掙了錢,除去油錢,全是自己的,比給出租車公司玩命合適。因為薑子幹過出租,輕車熟路,眼裏總能看見活兒。有時候他到火車站,有時候到旅遊景點兒,有時候幫朋友接送點兒東西。後來,被我們這片兒有頭有麵的大老板金爺包下來跑業務。金爺歲數不大,叫他爺,是京味兒尊稱。薑子個兒又高人又帥,金爺很是喜歡。他給薑子備了幾套衣服,一水兒的名牌,走到哪兒都帶上薑子,站他身邊撐門麵。金爺跟薑子說,等菊兒把孩子生下來,家裏穩定了,就跟著我幹,再別拉黑活兒了。
一天,金爺那兒沒事兒,薑子在家閑不住,說出去掙點兒是點兒。我問你去哪兒啊。他說去北京火車站趴活兒。我說,差不多就行了,別幹得挺晚的,讓我惦記。他說行。
趴活兒,是幹出租的行話,就是停在路邊等客人。甭管是正規幹出租的,還是開私車拉黑活的,都這麼說。
薑子開車來到北京火車站,剛在路邊趴了一會兒,就來了活兒。
從新疆來了四個人,說是到北京來取藥的。下了火車,正趕上薑子在等活兒。薑子一聽,要去的地方很清楚,要找的人叫王森。薑子隱約記得,這個王森以前也坐過他的車,就說上車吧。四個人上了車,薑子加大油門兒,嗚!直接給拉到王森家去了。
王森一見薑子,也說坐過他的車,兩人簡單聊了幾句。新疆來人取的藥,王森早已準備好,說是平穀的哥們兒從藥房買出來的,一共十箱,保真。新疆人很高興,雙方當時一手錢,一手貨,兩滿意。薑子收了車錢,還給王森留了電話,說以後要用車說話。
可是,新疆人回到旅館一看,藥是廣西產的,而事先說好要成都產的,就要退貨。晚上,王森給薑子打來電話,要租他的車把藥退回平穀。
我不讓薑子去。說黑天半夜的跑平穀,我不放心。
薑子說出不了事,雙方都是正經人。
我還是不同意。
薑子說不過我,就回了王森。說我媳女於懷孕了,我得陪她,去不了。
想不到,第二天早上,趁我出去買菜,他還是去了。臨走前,給我留了一紙條:
菊兒,我去平穀幫王森把藥退了,退完就回來。中午自
己先吃吧,別等我。
看著紙條,想到薑子為這個家奔波勞累,我很難過。
我做好飯,燉好肉,等他回來。
中午過了,他沒回來。
下午過了,他還沒回來。
眼看天黑了,還是聽不見他的車響。
我急了,也不知道去哪兒找。
天黑透了,仍舊沒有他的音信。我簡直要瘋了,大把的頭發往下抓。
夜裏十二點多,家裏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就跟警報似的,嚇出我一身汗。
我急忙抓起電話來一聽,是薑子!我的眼淚喇地就下來了。
薑子,薑子,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薑子說,我在他媽派出所呢!
啊?我愣了,派出所?
我們讓警察給截了,說王森賣的藥是二類毒品。
天啊!我兩眼一迷糊,就坐地上了。
薑子說,你別著急!我不認識買方,也不認識賣方。我不知道他們的事,就是幫著拉拉,掙點兒油錢。
我哭起來,這可怎麼辦啊!
你別哭,給我送個牛斜形榔巴。明天你去找找金爺,求他救我出去……
話沒說完,電話就被人搶過去。
搶電話的咆哮如雷,跟你說沒說?就讓你家裏送衣服,別說案情。啊?你找抽啊!
緊跟著,啪!啪!啪!電話裏傳出抽大嘴巴的聲音。
我叫起來,別打……
哢!電話給掛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像被繩子勒住,跳得喘不上氣。
想起薑子要棉襖的話,我流著淚,趕緊給他準備棉襖棉褲。一邊準備,一邊想,他被抓,被打,他太可憐了,又趴在床上哭起來。
哭了一陣,猛然想起,薑子還在等我呢。不行,我得趕緊走!
夜半三更,出了門。迎著寒風,抱著棉襖,挺著大肚子。一瘸一拐,像個鬼。
派出所門衝哪邊開,我都不知道。半路上,碰到一個騎車的人,我攔住問路,嚇得這人差點兒從車上掉下來。黑天半夜的,嚇死誰!有你這樣的嘛!他叫起來。叫完了,聽我一說。覺得我挺可憐,說,我送你一程吧,你把包袱放我車後麵。路黑,你腳底下當心。
派出所的門沒關.像獅子嘴大張著。門前亮一盞小燈,昏黃昏黃,比不亮的燈還嚇人。
我站在門口不敢進。
看門的警察叫起來,幹嗎的?
我哆嗦著說,送……衣服……
他探出頭來,一看我挺著大肚子,口氣軟下來,進來登記吧。又說,到裏邊別亂說話啊。
我登記完了,跟著他往裏走。走著走著,下了地下室。
薑子被關在了地下室。黑洞洞,陰森森,寒氣逼人。一個屋子,六七個人,全都用手銬銬在鐵管子上。一動不動,跟死人一樣。
我腿一軟,坐地上了。
過來一個警察,把我扶起來,帶到一問小屋。他收下棉襖棉褲,還挨兜搜了搜。
我說,叔叔,求求你,讓我老公回家吧。我都快生孩子了。說著,就哭了。
警察瞅我一眼,你說什麼呢?他明天就轉分局,你再給送雙鞋來吧。
我說,求求你,讓我跟他說句話吧。
你想說什麼呀?
我說……就說我來了……
得了,你快回去吧。他看見東西就知道你來了。
說著,他站起來,送我走。還說,出去別亂說話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磕磕碰碰,哭哭啼啼。
到家後,連夜給薑子找鞋。一雙皮鞋,一雙棉鞋。看到鞋,像看到他。我叫了聲薑子,癱軟在地上。
還差一個月,我就要生了。老天爺,你可憐可憐我吧!
第二天,我找到金爺,告訴他薑子的事。金爺聽了,沉著臉,沒吭聲。
我一下子掉進冰窖裏。
想不到,傍晚的時候,有兩個人來家裏找我。一進門,就塞給我一個大信封,裏麵裝了三萬塊錢,說是金爺給的。其中一個我見過,叫虎子。
虎子說,嫂子,你買點兒想吃的東西吧。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是掉淚。
虎子勸我別哭了,又壓低聲音說,嫂子,薑子已經被轉到分局了。金爺托了人。你可以去找這個人,讓他親眼看看你,真的是要生了。
金爺托的人叫楊路,很年輕,是搞預審的,具體承辦這個案子。我去分局跑了三次才見到他,真像見到大救星,話還沒說,淚就下來,攔都攔不住。
他看我挺個大肚子,表情很複雜。姐,你也別跑了,身子要緊。你先回家吧,好好生孩子。
我問,我老公有事嗎?
楊路想了想,皺皺眉頭,從現在看,你老公沒大事,可以把他擇出來。誰知道往下呢。
楊路說著,把夏利車裏的零碎物品還給我。又說,這車還不能還給你。如果你老公有事,這車就是販毒工具,法院要沒收。你老公沒事呢,這車就好辦了。
我跟上去說,你把我老公放出來,這車就送給你了。
楊路笑了笑,要那麼簡單就好了。這個……再說吧。
見了楊路,我心裏踏實多了。說起給他車來,楊路也沒一口拒絕。沒拒絕,就有戲。
我感到薑子能回來,心氣一下子恢複了。
薑子突然被抓,他們家也亂成一鍋粥。
他爸氣得拍桌子打板凳,就差點火燒了房。這兔患子怎麼了?
氣夠了,罵完了。他爸又靜下來,對家裏人說,你們者遊聽我的,誰也別去亂啊。我去找人問問,我就不信薑子會幹這種事,給我上眼藥。
薑子他姐嘴上答應不去亂,心裏卻有主意。她領著薑子媽找到我,非鬧著跟我要人。
薑子媽沒鼻子沒眼地指著我亂罵,我當初就不同意你們,就知道薑子跟你這個爛貨準好不了!你肚裏懷的還說不準是誰的呢!
薑子他姐說,你有丈夫有孩子還勾引我弟。現在我弟不在了,你正好去跟野男人浪!
她們罵得很難聽,完全是往我頭上拉稀屎。我火冒三丈,說欺人不能太甚,往我頭上拉幹屎,我撥拉下去就算了。往我頭上拉稀屎,我非堵他屁眼子不可!
我豁出去了,想撒開了跟她們大吵一場。就在這時候,孩子在肚子裏柞了我一下,提醒我別忘了他,別忘了他爸。我軟下來,心疼孩子,心疼薑子。
我說,你們娘倆也別罵了,薑子是你們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他受罪,誰心裏都不好受。要吵架,等我把薑子救出來再吵。
他姐叫起來,等你救他,黃花菜早涼了!你要是年輕點兒還可以,可以賣去呀!現在這德行,白給人家都不要,你還想救薑子,救救你自己吧!
我沉住氣,不回她嘴。可是,為了表示我有能力,我能救薑子,我又忍不住逞能,把本來不該講的話也掏了出來,想到她們再怎麼惡也是自家人,就把我見楊路的事說了。
我說,楊路說薑子沒大事,能擇出來。他要是能把薑子放了,我就把夏利車給他。
沒想到他姐說,薑子買車還跟我借了兩萬呢,別都當成你自己的人情!
我說,兩萬塊我會還你。
兩個人鬧夠了,走了。小屋裏剩下我跟沒出世的孩子,靜如死。牆上的表滴答滴答,我的淚也跟著滴答滴答。想媽,想薑子,兩個最親的人,轉眼全沒了。以前我是一個多麼快樂的人哪,沒有愁事,沒有欲望。我要的很簡單,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隻要他對我好,吃糠咽菜都高興。可是,現在,媽走了,薑子進去了。我內外交困,這日子往下可怎麼過啊?
我又想起楊路,覺得這事托他靠譜。一是,他是經辦人,金爺有托;二是,我說事成之後把夏利送他,他說再說。這是一個活話兒。
隻要薑子能回來,砸鍋賣鐵都幹。有人就行,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過了幾天,分局突然通知我去領車。我很高興,這說明車不是販毒工具了,那薑子出來就有戲。我挺著大肚子,興衝衝來到分局。沒想到接待我的不是楊路,而是一個叫劉七的。聽名字都不像警察,可他卻是個警察。
劉七冷著臉對我說,楊路不管這個案子了。你先把車開回家去,聽候通知。
我的心當時就涼了。我問,我老公呢?
他說,還關在這兒呢,要動地方會通知你。
我再問什麼,他者阿;說了,催我把車開走。你要不要?要就決開走。
我不會開車,薑子他姐會開。盡管我心裏不願意,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她來了,把車發動起來,對我說,上車吧,我拉你回去。到了我家,她不下車,說還要順便拉點兒東西,再給我開回來。結果她沒開回來,開他們家去了。
有這樣欺負人的嗎?我很生氣。
過了幾天,看她沒開回來的意思,我就去找她。我想把車拿過來,以後還可以當禮物,打點人幫著撈薑子。
他姐說,憑什麼給你呀?這是我弟的車!
我說,你弟的車跟你有關係嗎?那是我們夫妻倆的。
你臭不要臉!你勾引我弟弟,現在把他弄成這樣。你他媽臭妖精!
我說,你嘴幹淨點兒,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真吵起來,十個你也不行!這車我不要了。公安要是來問,我就讓他們找你。
說完,我就打車回家了。
她聽我這麼說,又害怕了,悄悄把車放到我家門口。但是,沒給我鑰匙。
我也不跟她要。我的心已經不在這兒了,總覺得薑子的事好像有了麻煩。
果然,金爺叫虎子來找我。虎子一見到我就說,嫂子,出岔了!
啊?是薑子嗎?
虎子點點頭。
你快說,是怎麼回事?
他姐沒聽他爸的話,到處瞎找人,後來也上托了一個警察。托就托吧,她跟這個警察說,薑子的老婆托了楊路,楊路跟她要夏利車。這個警察扭臉就報告局領導了,局領導當下就撤了楊路。說為了不再發生類似的事,局領導讓把夏利車先還了,以後法院要追問起來再說。
啊?!
他姐害了楊路,也害了我薑哥。薑哥本來沒事,也成有事了。薑哥他爸本來想托托人,老爺子性子輩,思來想去到底也沒托人。這下案子已經送到檢察院,金爺說讓你有個準備,八成要判啊。
我像被人砍了一刀,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三十一
等我再睜開眼時,看到一張張驚恐變形的臉。
爸爸和弟弟妹妹都圍在我的床前。
我這才知道,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爸問,薑子呢,薑子呢?
我不敢說。
爸還問。
我說,出差了。
出差了?媳婦生孩子也該回來呀。
妹妹不信,說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我說,沒有。
不信!
真的沒有。
說著,淚就往外滾。爸,你們,你們帶我回家吧。
爸搖搖頭,大夫說了,你不能回家了,可能要早產。
真的?
我回不了家了,在醫院住下等著生產。在這樣急人的時候,事兒都趕一塊兒了。
等待生產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家家都有老公陪著,就我挺著大肚子在屋裏溜達。看到爸來為我送吃的,今天雞湯,明天排骨,跑得一頭老汗,心裏更加難過。有話也不能跟他說,再苦再難都要自己擔下。後悔當初錯走一步,我應該聽爸媽的,不該跟薑子結婚。可是,轉念又一想,薑子怎麼了?他一沒偷,二沒搶,三沒耍流氓,他有什麼錯?苦等我八年,誰能做得到?為了照顧我丟了工作,誰又能做到?他開夏利掙辛苦錢,還不是為了我?如果他不跟我結婚,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那麼強硬的漢子,被嗬斥,被打罵,被銬在地下室。唉,他真可憐,我真對不起他。
大夫說我要早產,可孩子躲在肚子裏就是不出來。難道他在等他爸爸回來?
薑子,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和孩子都在等你。
老天爺,可憐可憐我們,讓薑子快回來吧!
我哭起來。哭著,哭著,突然肚子疼得受不住了。我慘叫一聲,汗如雨下。
大夫趕來,說你要生了。
推進產房,打上催產針。我掙紮著,把牆都撓破了。
在天崩地裂中,在死去活來中,猛然聽到驚心動魄的哭聲,哇!——
是男孩兒!大夫快樂地說。
真漂亮啊!護士快樂地說。
快樂是別人的,不是我的。
——要是男孩兒,就放他的馬。他將來愛幹嘛幹嘛,大不了違法了一個槍子給崩了!
我想起薑子說的話,沒有快樂,隻有悲傷。
孩子出生後,三天不吃不喝。
我天天看著他,邊看邊掉淚。
薑子說過,不管是男是女,都叫石頭。
小石頭啊,我這樣叫著孩子。你怎麼不吃不喝,光閉著眼呀。
大夫勸我,沒事,早產兒都這樣。
小石頭不吃不喝,我的奶脹得疼痛難忍。還好舅媽來了,她帶來吸奶器,幫著我吸。
第三天,小石頭的眼睛睜開了。他呆呆地看著我,看著,看著,眼裏也流出了淚。
委屈的,無聲的,幹淨的。
我抱著他就哭,孩子啊,可憐的孩子,是媽害了你,你不該來到世上啊!
舅媽摟著我說,菊兒,別哭了。月子裏哭,眼睛會瞎。
我說,舅媽啊,你給找個好人家,把這孩子送人吧。
舅媽叫起來,啊?菊兒,這可不像你說的話。你是一個多要強的人啊!這麼好看的兒子,燒香磕頭都求不來。你看看,小偏分,大腦門兒,高鼻梁兒,小紅嘴兒,天生就一個美男子。你四十多歲生的孩子,比別人生的孩子從骨子裏就好看。你怎麼能說送人呢?你不要,我要!拿來,我養著!
我說,舅媽,我不想活了。
舅媽拍拍我,你難,我知道。菊兒,記住,咱沒死罪,咱要活著,再難也要活著!想想你爸你媽,“文革”的時候多難啊,批鬥,挨打,遊街。墨汁倒一臉,頭發剃半邊,人不人鬼不鬼的。多少人自殺呀,上吊,跳樓。你爸你媽從來都沒動搖過,到底挺過來了。
舅媽的話喚回我生的勇氣。我沒死罪,我要活著,再難也要活著!
一個禮拜後,我出院了,抱著小石頭回家了。薑子不在,我就跟小石頭相依為命。
小石頭吃了我的奶。小石頭看見我就笑。我跟小石頭有了感情。現在,就別說送人了,誰敢碰他一下,我都不答應。小石頭是我的命。
薑子他們的事情,我東打聽西打聽,也打聽出一點兒眉目。那天,他拉著王森去平穀退藥,車上還跟了兩個新疆買藥的。到了平穀,賣藥的沒出麵,叫另外一個人出來談,說藥可以留下,但沒有錢,等以後有了再給。買方不幹,王森也不幹。雙方就吵起來。薑子為人仗義,覺得賣方無理,上去就要打人家。那人一害怕,就報了警。警察來了,把雙方都帶派出所問話。買的賣的這才感到事情嚴重了,後悔莫及,爭搶著跟警察說沒事了,是自己兄弟誤會了。警察說你們吃飽撐的!滾!就放了他們。眼看車要開了,一關車門,一盒藥掉了下來,警察撿起來,覺得有問題,就給緝毒處打電話。緝毒處說這個藥屬於二類毒品。警察一聽,臉當時就變了。都他媽給我下車,手放頭上蹲下!就這樣,現場所有人都被扣住了。緊跟著,又把其餘的人也抓了。一個販毒團夥就這樣自投羅網。本來沒薑子的事,他要動手打人家,結果被卷了進去。冤冤枉枉。
明戲的人說,薑子沒大事,最多判個半年。好的話能判緩,宣判當天就可以回家。
這句話,成了我的飯。我不吃不喝,就靠這話活著。
我天天盼開庭,盼薑子能當庭釋放,跟我一起回家。
想不到,一盼,就盼了一年!
淒風苦雨中,淚水汗水中,苦命的小石頭一歲了。
孩子生日這天,破家冷清如冰。
沒人記住這個日子,我也不想告訴任何人。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摸進了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