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我們就開始交房租,裝修,買東西。

我們隔壁,原本就有個美容美發店,麵積不大。老板姓金,也是個女的,跟我歲數差不多。但是人家的名字叫起來,聽著就比我有錢。叫什麼?金鑲玉。

為什麼隔壁有店了,我還開?兩家店紮堆,可以互借人氣。附近的人早就知道這兒有店,要理發就往這兒跑。來了以後一看,又新開一家,說不定就進來理一回試試。好了,就留住了.比單門獨店自個兒吃喝強。開美容美發店是這個理兒,開飯店也是這個理兒,就連開銀行的都紮堆。

既然兩家都開店,就有競爭。要留住客人,開局很重要。手藝好不好表麵看不出來。店麵的裝修呀,價格呀,就很重要。裝修前,我讓肖強假裝客人進旁邊店看看。我身份是明的,不太方便。

肖強回來了。我問,他們家裝修得好嗎?

不好,什麼玩意兒啊!

我一聽不好,加上我們又沒多少錢,就按普通的裝修了。四白落地,簡簡單單。

想不到裝修的時候,工人一敲牆,金老板就過來了,手裏搖著一把日本小紙扇,說你快過去看看,把我家的鏡子敲裂了。我就過去了。一看,哎喲,我都傻了。人家裝修得特好,完全按照日本家庭式美容美發院裝修的,很溫馨,很舒適。設備呢,也是一水的日本機器,煽油機,燙頭機。

我賠了人家鏡子錢,回來跟肖強說,你什麼眼神啊,怎麼沒把客人耳朵給剪掉了?

肖強說,怎麼了,他們剪掉客人耳朵了?

我說,得了吧,哪兒跟哪兒啊。人家裝得特有品位,咱們這兒裝得跟貧民窟似的。人家的設備全是日本貨,咱家的都是從珠市口淘的二手貨。

肖強說,沒關係,咱們拿技術跟他比試!

後來,我才知道,敢情這位金裏鑲著玉的,是在日本學的美容,日語說得倍兒溜,店名也很日本.叫櫻之花。她老公是白石橋學校的校長,附近的孩子基本都在白石橋上學,家長也都認識這位老板娘。這樣一來,孩子剪頭去她家,女老師燙頭也進櫻之花。很多家長也去她那兒消費。明裏是消費,暗裏巴結她老公。這些貓膩,是我原來想不到的。

怎麼辦,裝修不行,人脈不行,隻好打價格戰了。

她家剪頭二十塊。我說,肖強,她家二十,咱就收十塊。你貼出去!

開張那天,肖強把價格貼出去,十塊!

結果,開業大吉,開業大擠,客人呼呼地進。一是圖便宜,二是圖新鮮。

櫻之花那邊就顯得慘了點兒。花開著,蝴蝶少。金鑲玉急得把日本國旗都插上了,還把日本人發給她的證書放大了,擺到馬路中間。這也沒用,來我們這兒剪頭的人說,你就是把小日本的證書擺他媽天安門城樓子上,也沒人找她剪頭。

晚上下班後,肖強住在店裏石門,我趕著去老太太家看孩子。我前腳剛走,回頭就看見金鑲玉鑽進我們店了。我看完孩子,到家給肖強打一個電話。

金老板到咱們店幹嗎來了?

她說,你們家剪頭十塊,幹嗎不五塊呢!

我說,好,滿足她,馬上改。五塊!

幹嗎呀,菊兒姐,她是惡心人來了,咱跟小日本較什麼勁兒啊。

我說,就較這個勁兒了,五塊!你現在就寫好,明天一早就貼出去!

好家夥,五塊,全市最低價。第二天一貼出去,十裏八鄉的人都來了,差點兒把門給擠倒了。屋裏都站不下了,外麵的還自動發號排隊呢。

肖強剪一個。我洗一個,就跟洗大蘿卜似的,累得我胳膊都抬不起來了。肖強也剪得眼冒五朵金花,說這都是從哪兒鑽出來的人啊!

當天晚上,一數錢,好嘛,兩千多!尾數都是八十八。

我說,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又/又發!咱們要發呀。

好,好,發,發。

說完,都癱地上了。

就這樣,我倆每天忙得沒時間做飯吃,附近也沒送盒飯的,我就買了個電飯鍋,把雞翅膀、雞爪子什麼的往裏一放,一燉,再買點兒大餅,就著一吃,挺好。店後麵是個菜市場,雞翅膀、雞爪子到那兒就買,很方便。嗬,一到中午,屋裏燉得特香,等著剪頭的客人直咽口水。我就說,拿一個吃吧,嚐嚐。客人都熟了,也不客氣。等到我跟肖強吃的時候,連湯都讓人喝幹淨了。我倆就著屋裏的餘香,白嘴吃大餅,挺樂。

肖強剪頭好,燙頭更好。我呢,洗頭好,美容更好。終於顯示出我們的實力,客人越來越多。附近科學院的大學生,新東方學校的那些老師,都到我們這兒剪發燙頭。一進門兒,先跟我拍手,啪,小日本的店我們不去,我們愛國!我就說,兄弟姐妹們,你們來了我特別開心,有人捧個人場,有錢捧個錢場。沒帶錢的,姐也不要了,剪完你就走人。說是這樣說,可誰剪頭不給錢呀,都給!來的人說就喜歡我這性格,願意跟我聊天,願意進我的店。

說起來,人這東西真是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開了店、就想起當年在鄉下一起吃貼餅子的同學,想起當年京紡的好姐妹,我就給她們打電話,讓她們到我店裏來美容美發,一律大優惠。特別困難的姐妹,就免單。徐半老聽說了,也害羞地讓別人捎話,說她退休後過得很慘,也想到我店裏來燙頭。我知道她現在過得很慘,回話說,歡迎歡迎,肯定優惠。她聽了特感動。鄭老師也讓我請來了。她摟著我說,菊兒,看到你活得這麼要強,比給我美容美發還高興!我說,鄭老師,您快坐下,肖強給您燙發,我給您美容,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老公愛您一輩子!

店裏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就說,肖強,咱們價格回歸,剪頭十塊!

肖強瞪大眼睛,啊?要提價?

我說,對,提價,你貼出去吧。

金鑲玉一看我們提價了,她就降價,從二十塊一下子降到八塊,比我們還便宜兩塊。

我就說,肖強,她降,口自們還漲!剪頭一個十五!

不對吧?

你就漲!

為什麼?

你想想,現在不同剛開張,大家都認你的手藝了,找你剪頭的多還是燙頭的多?

當然是燙頭的多。

這就對了。燙一個頭,差不多要三百塊,我們就下功夫燙好每一個頭,吸引更多的人來燙頭。剪頭的人如果嫌貴了,少來幾個也沒關係。我們的盈利不會少,隻會更多。

果然,我們剪頭雖然提價了,盈利卻有增無減。而且,有不少慕名前來剪頭的,一看價錢多個五塊六塊的,也不在乎,照樣進我們的店。

漲也不行,降也沒戲,金鑲玉都糊塗了。

我們順勢而為,開始賣卡。包月,包年。於是,錢大把進賬。按照事先約定,我比肖強多拿的本錢先還我了。這樣,我們雙方投資各半,都成了老板,掙了錢就對半分。

肖強高興得大嘴咧成瓢,姐,我從來沒有拿過這麼多錢!

三十九

有一天,街道辦事處的女主任歐陽來了。

她一進門,我就迎上去,美女,您要做什麼?

她說,我想燙頭,可你們家店太小了。

我說,您放心,廟小和尚大,絕對給您燙好了,給您伺候舒服了。

她一聽就樂了。我又對肖強說,一定要給這位大姐燙好,把你看家的本事全使出來!

肖強就下功夫為她燙發。燙完了,她左照照,右照照,特別滿意。

她看到店裏還隔了一塊板,板後麵擺著美容床。她又說,你們這兒還美容哪。

我說,天下沒有不美麗的女人,隻有不會美麗的女人。把您交給我吧,我會讓您的臉蛋兒更配得上這漂亮的頭發。如果我做得好,您願意可以買張美容卡,方便又實惠。

她問,多少錢一張?

我說,八百,做十二次。今天做的這次,就贈送了,免單。

她一聽很高興,當時就同意了。

在那個年代,八百,是個錢,我也特高興。

躺下後,她問我,你們家剪頭多少錢哪?

我說,十五。

她說,我買了你的卡,我小孩兒來剪頭,能便宜點兒嗎?

我說,行,你小孩兒來了,優惠。十塊!

沒想到,她馬上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一會兒,她兒子來了。我一看,哎喲,一米八!

我說十塊的時候,肖強隔著擋板聽見了,也默認了。

可是,這大個兒的孩子一進來,問剪頭多少錢?

肖強就說,十五!

我在裏頭說,肖強,你收十塊。

肖強不高興了,為什麼?

我說,不為什麼,你就收十塊吧。

他拿小眼睛直瞪我。

為什麼,我剪頭就是十五。

我說,你今天剪的這個頭就值十塊,你聽我的。

歐陽說,算了吧,十五就十五。

我說,不,十塊就十塊。肖強你再說,我就免單,一分錢不收。

歐陽說,哎喲,你們別因為這個吵架呀!

我說,美女,您躺下,我給您美容。

肖強隻好收了十塊。

歐陽做完美容,二話沒說,八百,買了一張卡。

母子倆走了,肖強坐那兒賭氣。

我關上門說,肖強,就算咱們現在平起平坐了,都是老板了,也要分個對錯。誰對就要聽誰的,不能擰著幹,擰著幹就沒法幹了。要不,這店我給你,我走;要不,我退你錢,你走。你想想,如果這八百塊都是我的,你生氣有理,你可以跟我爭。可現在不是這麼回事,我掙錢也是為你掙錢,八百塊裏也有你四百。對不?你應該懂得經營之道,應該知道留住什麼樣的客人。別看就這麼一個小店,要想辦好,方方麵麵都有學問。你的品位,你的氣質,你的氣場,還有你的方式方法。答應人家十塊了,噢,來了一看,人家孩子個兒高,就要人家十五。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你缺這五塊嗎?缺,我給你。做人也好,做老板也好,都要以誠相待。你看看咱家門口貼的口號是什麼,精做細剪,以誠相待。那是我貼在門上的,我就信奉這個。既然答應人家十塊,就別管人家一米八還是一米九,就十塊。你說,這條街上美容美發店不止咱一家,客人為什麼上這兒來?第一是氛圍,一進來,噢,幹淨,溫馨,老板有親和力,進門就笑臉相迎。喲,您來啦,您請坐,拿衣服,倒水。人家覺得你看得起他;第二呢,價格平民化,人家花得起;第三,才是技術好,活兒漂亮。技術是一眼看不見的,所以排在最後一位,所以你別牛。今天,我為什麼要跟你嚷嚷?當時人家還沒有掏錢買卡呢,如果因為多收五塊錢她生氣了,卡就不會買了。她不是沒錢,是要個心情。少要五塊,她高興,孩子也高興。她不但會買卡,往後還會帶來客人,你明白嗎?

我這一頓說,嘴都說幹了。

肖強到底是個好孩子。姐,我錯了。今天這四百,我不要了,就當罰款吧。

這可是你說的。

是我說的,我心服口服。

行!

到了晚上,分錢的時候,我還是把四百塊給了他。

他不拿。

我說,拿著!

姐……

他差點兒掉了淚。

我要回家時,他又叫住我。我問,你還有什麼事?

他說,姐,她的頭,她的臉,她的好心情,就是活廣告。

哎喲,你全明白啦,你趕明兒可以講課啦!

這屋裏就咱倆,我就給你講吧。

打這以後,肖強跟我配合得特好,店裏生意越來越火。因為服務出色,還被當地工商評為先進個體戶。我注意到,當歐陽的兒子又來店裏剪頭時,肖強主動說,十塊!

店裏來的客人多了,地方就顯得小了。我很想再開一個分店,又苦於找不到好地方。一天,負責市場的老王頭找上門來,歐陽主任發話了,給你們擴大麵積,把後邊山牆打開,再往外接三十平米。肖強一聽,就衝我舉大拇指。

嗬,這一擴大可美了,店裏的麵積由三十平米變成六十平米,還給安上了暖氣。我心想,先這樣幹著吧,以後有了好地方再開分店。

地方大了,我就開始招員工。一招就是十個,一水兒漂亮的小姑娘,全穿上我自己設計自己縫製的洋紅色的工作服。有時候同時來十個洗頭的,一人分一個。一排鏡子明晃晃地照著,特別氣派,特別開心。

金鑲玉看見了,很眼饞,也找老王頭要求擴大。老王頭說,不行。金鑲玉問,為什麼她能擴大?老王頭說,人家是先進個體戶,領導特批的。有能耐你也先進一回!氣得金鑲玉把日本小扇子都搖散了。

有一天下午,她過來找碴兒,老板,我跟你說點兒事。

我說,什麼事,你說吧。

她說,你們家新來的員工,跟我們客人說,我家剪頭不好,吹頭也不好,不讓他們到我家來。你讓他閉上嘴,他再胡說八道,我就找人收拾他!

我說,金老板,你前半截兒話我接受,兩家開店,不能說別人不好,回去我要教育我的員工。後半截兒話你給我收回,哪兒涼快上哪兒涼快去!

金鑲玉說,哎,我好好跟你說話,你幹嗎罵人啊?

我說,我罵你什麼了?我帶一個髒字了嗎?你以為這是在日本哪,想收拾誰就收拾誰。這是在中國,知道嗎?我們家員工不對,我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可以教育他。但你要敢找人動他一根汗毛,我決不饒你!

這時候,她老公過來了,到底是個當校長的,過來先把她拽開,又對我說,大姐,你別生氣,都是同行,有話好好說。

我說,對,同行不應該是冤家,應該是朋友。咱們聚一起是緣分,應該互相切磋,取長補短。金老板,你是從日本學回來的,你的店裝修得很有品位,機器也先進,可你人素質不高,張口就威肋、我。我菊兒不是嚇大的。我既然敢到這兒開店,就不怕,就敢PK。我憑自己的實力,憑對客人的真誠,把我的小店做好。你天天琢磨我,琢磨別人,你分心了,妹妹!

一席話,說得她點了頭。

我說,你沒事過來吧,我給你做做美容。

她說,謝謝!

她嘴上說謝謝,心裏還是不服氣。

這天傍晚,一個胖男人晃悠著來到店裏,一進門就說,我要揉肚子。

我說,你好好的,揉什麼肚子呀?

胖子說,我想舒服呀。

我說,想舒服回家讓你老婆揉去,我們沒有這項服務。

胖子說,沒有這項服務就掙不了錢!你們隔壁家都有了。

我一看,金鑲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在窗戶上貼了一張紙,上麵寫著,全身按摩。

肖強說,怪不得她家半夜三更還有生意呢。

我說,哎喲,金鑲玉這麼搞,老頭兒磨刀,快了!

果然,沒過兩天,警車開來了,把人帶走,把店封了。

我看見永利也跟著在裏邊忙活,就問怎麼了。

永利說,你別打聽啊,兒童不宜!

四十

櫻之花從事色情服務被關了張,我們就成了獨此一家,忙得不亦樂乎。

一天晚上,都快十二點了,我剛說收拾收拾下班了,進來一個老太太。

閨女,她說,給我染染吧,燙燙吧!

我說,喲,阿姨,染染燙燙得兩個小時呢,明天行嗎?

她說,明天我兒子的對象,要帶她家老人到我家看看。我忙著收拾了一天屋子,要睡覺了,才發現這頭跟瘋子似的。

我一聽心就軟了,想起我媽。做老人的都這樣,一輩子為兒女著想。

我把毛巾往座位上一搭,肖強,咱倆先不下班了。染,燙!

肖強說,沒問題,我一看有客人來就興奮。

老太太又說,我出來得急,我……

我問,是不是沒帶錢。

是啊,真寒摻。

您快坐下吧!什麼錢不錢的,先讓您美了。

老太太怪不好意思的,這,這,我明兒就送來……

您快坐下吧!

又染又燙,我們幹到快兩點了,讓老太太換了個人。

她一照鏡子,笑成大菊花,哎喲,你們家燙得好,染得也好,服務更好。閨女,我們二街就缺這麼一項便民服務。幹脆,你到我們那兒開一個店吧,我給你地兒!

啊?她給我地兒!想不到老太太會說出這麼驚天動地的話。

原來,老太太是二街居委會的主任,手裏有房有地。

我正想再開一個店,真是磕睡來了碰著枕頭。

第二天下午,她風風火火地來了。一進門,先掏昨晚的染燙錢。

肖強搶著說,阿姨,您請我們去開店,昨晚就算請您驗收,免單啦。

老太太說,那可不行,沒聽說過。

肖強說,怎麼沒聽說過,您買瓜子兒還要先嚐兩個呢。

老太太挺幽默,拍拍自己的腦袋,什麼瓜才結這麼大的子兒啊!

我跟上一句,傻瓜!

老太太笑得直咳嗽,你說對啦,小時候家裏人就叫我大傻妞兒。

說完,就領我去看地兒。她說的地兒,就在二街居委會旁邊,是一間五十平米的房子,已經騰空了。這房子當門臉兒兒真好,當街這麵又高又寬,裝上大玻璃別提多美了。

老太太說,這地方原來租給人家賣防盜門,我早想轟他們走了。我們這條街多美呀,他們兩口子老在門口曬褲權什麼的,說了也不聽。現在合同到期了,我就轟他們走了。

我說,阿姨,這地兒我要了,一年多少錢?

收你五萬,不多吧?

不多,不多!院裏老頭老太太來剪發,一律優惠。

好,好,我就愛聽你這句。

事情就這樣商量妥了。我看見門臉兒旁邊還蓋了一間小屋,裏麵好像住著人。老太太說,這兩口子暫時沒找到地方搬,還住在裏邊,等找到地方他們就騰出來。這小屋白給你用。

哎喲,我高興極了,當美容室正合適。

我立即跟居委會簽了合同交了錢,馬上開始裝修。想不到,大屋裏沒水,水龍頭在小屋裏。沒有水,什麼也幹不成。我跟暫住在裏邊的兩口子商量,讓我接個水管子過來。

死說活說,他們不開門,也不讓接水。

肖強突然像豹子一樣衝上去,用力拽開他們的門,大聲叫著,你們講不講理?

這兩口子不由分說,拿起拖把就捅他。肖強急了,搶上一步,左右開弓,把他們打成熊貓。我真沒想到,肖強不但會剪頭,還能出拳頭。三下五除二,解決戰鬥。

我看那男的打電話報警了,就對肖強說,你快走,警察來了我支著。

肖強說,人是我打的,有事我擔著。

我使勁兒一推他,聽姐話,你快走,你在這兒更麻煩!

肖強這才走了。

不一會兒,警察晃悠著來了。我一看,是永利,認識,他常到我們店裏剪頭。

永利問,大姐,誰打架了?

屋裏兩個人爭著說,是她!她叫人打我們!

永利衝我直擠眼,大姐,打人的你認識嗎?

我看那男的鼻子嘩嘩流血,心軟了,就說,認識。

永利瞪我一眼,為什麼事呀?

我把事說了.永利又瞪那兩人一眼,你們憑什麼不讓人家接水?你們做防盜門還不夠,還開自來水廠怎麼的?

兩人不出聲了。我說,我帶他們去醫院。

永利說,那就先去醫院包包,完了跟我一塊兒回派出所。

走到半路,永利小聲跟我說,你幹嗎說認識呀,就說是來理發的打的,打完跑了。不就沒你事了嗎!

我說,那你早教教我呀。

永利說,你沒看見我衝你擠眼呀。

我說,酶,我還以為你眼裏進沙子了呢。

永利說,進蟲子好不好?

我說,我看他鼻血嘩嘩的,就認下來,好帶他看去。

永利說,就你好心。沒那麼簡單,看著吧,吃上你了!

果然,從醫院回來,到派出所做完筆錄,永利問,打算怎麼解決啊?

兩口子就叫起來,賠錢,賠錢!

賠多少錢?

男的說,少了五萬不中!

女的一推他,不給十萬她別想開張!

我一聽就火了,我給你十萬大嘴巴!

永利說,別吵了,你們商量一下。這兒解決不了,還有分局呢。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得,他把我們往屋裏一扔,走了。

這一走,天黑都沒回來。問誰,誰都說不管這事。

我們三個人窩在屋裏,起先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理誰。後來看派出所人來人往的,沒一個人理這事,就開始發慌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說話,可誰也不開口。

不一會兒,過來一個警察,你們商量好沒有?還沒有?我告訴你們啊,這兒不能過夜,我待會兒叫車把你們都拉分局去。到了分局,頃便把你們幹過的壞事都抖摟抖摟!

說完,扭頭就走,叫都不答應。

那兩人一聽,害怕了。男的主動說,姐,要不咱們別去分局了。

我呢,想到薑子還關著,當然更不願意去。嘴上卻說,去就去歎,反正我也沒幹過什麼壞事。

女的說,姐,我們錯了。我們不要賠了,中不?

我說,真的?

男的說,真的,我們不要了。

我說,你們不讓接水不對,我們打人也不對。這樣吧,姐拿一千塊給你們。

兩口子爭著說,謝謝你,謝謝你,回去就接上水吧。

我們商量好了,一起往外走。剛到傳達室,被警察攔住了。這是幹嗎?往哪兒走?

兩口子趕緊說,我們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話音沒落,永利就從裏屋走出來.大姐,怎麼樣,沒事了?

這鬼東西真有招!我衝他擠擠眼,他裝沒看見。

我說,談好了,我拿一千塊賠他們。

永利說,嗬,真不少。趕明兒你也叫人打我一頓吧,給二百就行。

說完,拿出調解書,讓我們雙方簽了字。

事後,肖強問我怎麼解決的。

我說,一分錢沒花。那警察還說趕明兒讓你也打他一頓呢。

肖強一縮脖兒,我的那個媽耶,嚇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