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十一情侶拖鞋擺在門口，雀巢咖啡放上茶幾，墊腰的枕頭靠在沙發上。天天開著手機，沒有他的電話。天天打開E-mail，沒有他的來信。一連過去五天，猶如過去五年。我失魂落魄。我寢食難安。就在這時，他突然來信了——
菊兒，原諒我不辭而別。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回到澳大利亞。
醫生要求我立即回去，隻能聽從。
感謝你喚醒了我。自從病倒之後，我已經沒有情，沒有愛，沒有欲望了。
我認為這都是命運加藥物的結果，而且是不可改變的。病魔的摧殘使我很自卑，我已不是從前的我。沒有資格享受情與愛，也不可能有非分的想法與欲望。
想不到，遇到了你！被你喚醒！讓我重新回憶起我們曾經的美好。
但是，一切都已過去。不可複製，不能重來。
讓我們珍藏心底。
又要住院治療了，先寫到這兒。等我在醫院安頓下來，再
給你寫信。
天明的來信，我連看三遍，邊看邊掉淚。字裏行間都是他，字裏行間都有他。一時間，我有多少話要對他說啊！
哥，你的信，讓我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終於有了你的
消息，知道你一切平安。難過的是我們剛剛相遇又分手。
哥，我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哭了，店裏的人都看見了。
我真的控製不了自己。我不明白我為什麼這樣依賴你，離不
開你。太難過了，沒人能體會這撕心裂肺的感覺。我們的相
遇剛剛開始，一捅冰水就潑過來，這是什麼樣的刑罰啊！你
走了，帶走了我的一切。你知道我對著你的背影哭了多久
嗎？你知道我對著你留下的錢又哭了多久嗎？一生的心疼一
生的淚！你走了，就像地震一樣，我的天塌了。我想努力忘
記自己的孤單，在員工麵前假裝快樂，可是做不到，眼淚太
不聽話。我每天不是發呆就是想哭，就是想你。想一個人真
的是煎熬，就像把心放在火裏燒。
想想吧，二十七年啊！美好的回憶像天上落下的雨，純
純真真，纏纏綿綿。那時的你，那麼帥，那麼儒雅，又那麼
多情。你是我的夢，你是老天賜給我的美妙。那時，你和我
是多麼青春靚麗，多麼陽光美好。我們手拉手走在街上，當
時不覺得，現在回憶起來，真是一道奪目的風景；那時，我
們如膠似漆，說不完的話走不完的路。在公園裏一坐，就是
幾個小時，天黑了都忘記回家。告訴你，我晚回家時經常被
我媽審，還罰站在門口，我就編瞎話。我現在使勁兒想，使
勁兒想，都想不起我們當時哪兒那麼多話，都說的是什麼；
那時，我們經常沉浸在性愛的幸福中，讓人熱血沸騰的性交
情景是你的渴望也是我的企盼。是你在床上的一聲菊兒，把我叫酥了，讓我成為了女人。那種美妙的感覺讓我永遠回味。我們手拉手走過多少愛的路，雖然吵過、鬧過，可你總是那麼疼我愛我，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一想起來有時自己都會笑出聲。就在我倆難舍難分的時候，你突然出國了，帶走我的夢。當時，我恨你，也曾想過放棄你。可是放棄不是想想就能做到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沒忘記你。你在國外的時候，我偷偷去過你家兩次，冷冷的小樓告訴我那不再是我該去的地方。我根本就沒有資格。現在，夢醒了，你站在我麵前，拄著手杖，一頭烏黑的發染了白霜。我也變成了六十歲的老太太。在回憶和惦念中，我們都已老去，像兩張化了妝的老照片，像兩片被風吹落的枯葉。
哥，你不要自卑，你年輕時的帥氣已深深融化在我的每個細胞裏，你永遠是我的帥哥。你曆經滄桑，更成熟，更堅強。你是奇跡！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痛苦和憂愁沒有對我說，你隻想把快樂和思念帶給我。我明白。我等待。看到你疲憊的臉，看到你拄著手杖走來，我心都碎了！我隻想跟你這樣說，也請你原諒我這樣說，你是我永遠的初戀永遠的愛！不管世界發生多大變化，也不管人生有多少不幸，哥，有我跟你在一起，我要在你身上布滿愛的吻。你是我眼裏流下的淚，你是我心中不熄滅的燈。
哥，分手二十七年，我們相愛依舊，我們激情仍在。我還想跟你撒嬌咬咬你，你還想抱我親親我。當我們對視時，還是那麼癡迷； 當我們接吻時，還是那麼甜蜜； 當我們愛撫時，還是那麼舒心； 當我們分離時，還是那麼不舍。盡管沒有從前那樣瘋狂，但愛得更深沉，更負有責任感，像秋天低頭的穀穗，像冬天凍透的冰。其實，我很想把屋子裏弄得暖暖的，放著音樂，還原我們的年輕，在床上滾來滾去。我要把最成熟最溫柔的一麵展現給你，把二十多年的委屈和等待告訴你。吻你，親你，捶你，打你，找你好好算老賬，讓你體無完膚。那多麼痛快，那多麼忘情！可是，現實不允許。我一見到你，隻有心疼的份兒。哥，我們即使沒有了性愛，但情愛會讓我們天長地久。如果為了性，我可以隨便。但如果那樣，我就不是菊兒了，而成了行屍走獸。菊兒稀罕做高貴的女人，永遠為自己保留一塊淨土。站在上麵的，隻能是愛我和我愛的男人。
哥，聽你說最初你在國外打拚，一天打四份工，一個胳搏端六個盤子，我很心酸。我不是在聽故事，而是聽心愛的男人在受刑。在你出國的時候，我曾經在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中看到過華人在國外生活的真實寫照。在看那個電視劇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我把薑文演的那個角色，看作是你。你在異國他鄉多麼孤寂和勞累。甜酸苦辣你都經曆了，一直奮鬥到成功，而身體卻累垮了，得了重病，病痛的折磨常人難以想象。可是，你對生活還是這麼樂觀，你的心中依然充滿了愛。你是個動人的故事。我敬佩你！
哥，二十多年來，我同樣經曆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從來沒有救世主，一切都要靠自己。我最直接的理想就是讓爸媽過上好日子，吃上好吃的。因為他們在五七幹校的生活太苦了。我做到了！我用雙手把幸福捧給了爸媽。在爸媽心中，我是最孝順的。隻是，我的戀愛婚姻與他們的意願背道而馳。我總覺得這是我個人的事，卻真的很傷他們的心。我一想起來就難過，感到對不起老人。同時，也感到對不起兩個孩子。老大圓圓在我離婚後一直跟他爸過，我想見都見不到，牽腸掛肚多少年；老二小石頭還小，我妹看我一個人忙裏忙外顧不了孩子，就把他帶到新加坡去了。我想，我雖然對不起孩子，但我要給孩子做個榜樣，努力賺錢，不能讓孩子看到不負責任的媽媽。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我早就活夠了，真的，這些年我活得很累很累。我經常這樣想，尤其是到晚上，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特別是下雨的時候，我想，讓我死了吧，我活夠了，我是個多餘的人。
哥，你的突然出現，讓我有了快樂和寄托。你我也是個故事，是個感人的愛情故事。人這輩子，真愛隻能有一次。我的真愛就是你！在這個無情又陌生的世界裏，也許我們真的不該相遇。不想我們的好，也不想我們的壞，這樣我們就能忘記對方。可是，我的眼淚和這麼多年的苦念、夢念、幻念告訴我，哥是我生命中的男人，我不會忘記你。我們有過年輕，有過浪漫，有過激情，你在我心中的影子一輩子都抹不掉，永遠定格在我腦海裏。老天跟我們開了個玩笑，把你又還給我了。我真的是苦盡甜來，覺得天都亮了。你是我前世、今生、來世永遠的愛人。愛其實很簡單。有你在，我踏實，心靜。
哥，其實我身邊有很多不同的朋友對我很好，他們的笑聲卻讓我更加淒涼和孤寂，心裏蔓延著空蕩和不甘。因為他們無法知道我和你的感情世界，也無法理解我索愛的實質。哥，你覺得你知道我為什麼這樣愛你嗎？你覺得你讀透了我的心嗎？
哥，你不要問我為什麼，從現在起，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分擔你的痛苦和憂愁，伺候你，照顧你，每天看著你。這世界上有多少像我一樣如此守愛的老女人？為愛痛了心，傷了神。有時我自己都在問，值不值得這樣守候？這樣認真？像歌中唱的，我是一個被情傷過的女人，再也不會輕易打開愛的門。我的愛已經用完了，我必須學會守著寂寞和孤獨。過去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緣分，在我眼角和內心添了許多皺紋和傷痕。曾經走過的那些不完美的人生，讓我明白我最愛的人是哥哥你，對你的愛讓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哥，你想沒想過，我一個人坐在電腦前淚如雨下，我給你寫信蘸著心中的淚。我無所求，隻求老天保佑你，讓你快快好起來，不要讓我在心疼中等到白發蒼蒼。那……太殘酷了。
哥，你要是出門，一定係好鞋帶啊。
等你回信。等你。
信發出後，我忐忑不安。
等他的回信，盼他的回信。
夜裏，我睡不著。忽然想起，我們的時間是顛倒的。我白天給他寫信，他也許正在熟睡。那麼，現在，夜深了，是他那裏的白天了，他該起床了，他該看我的信了。
哥，你起床了嗎？你在看我的信嗎？
現在，我們這裏已是深夜，四下靜寸肖橋。我睡不著，再
看你給我的信，好幾遍。又哭。自從見到了你，思念占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