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你還沒見過豬跑？我沒砸過搗子，但我沒少看他們砸過，所以在學校小工廠幹這活，我比別人都來得快，師傅誇獎我幹得挺好。但有一天出了可怕的事故：我和戴眼鏡的老四一盤搗子，砸八號鐵絲，使其一頭打個彎。鐵絲韌性很強，是不會斷的。我麵對搗子上料，老四在一邊搖，鐵絲順在他的麵前。按正常操作，他一搖，鐵絲立起來，我取下。但那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有一根粗細長短與鐵絲一樣的鋼條混在其中，我拿在手中覺出有些不一樣，放進後想說慢點，可習慣動作已使老四猛地就搖下去，就聽咣啷一聲響，老四一下就捂住左眼。可把我嚇壞了，鋼條尖打眼上，定瞎無疑。師傅、老師、同學都圍上來，個個臉色煞白。出這麼大的事故，還從來沒有過……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老四的手慢慢移下來，隻見鏡片正中有一小孔，四下全是裂紋。老四摘下眼鏡，揉揉眼睛，說沒事，沒有玻璃進眼裏。我渾身都軟了。學工立即停止，追查責任，主要責任在廠子，原料沒有把關。找著那根鋼條，師傅、老師分析再三，認為學生無法分辨，我沒有責任。
這事越想越後怕，多虧了那眼鏡，否則終身致殘，即使責任不在我，我也會一輩子心不安。我回家告訴父母，父母同意賠老四的鏡片。但這時老四帶他父親找上門來。他父親是醫生，收入挺高，他不相信是勞動課上打碎的，以為是老四跟誰打架打的。我說了情況，與老四說的一致，他父親說你甭管啦，我們自己配，這事就過去了。但我還是挨了頓訓，父親說樂極生悲，你會砸搗子你臭美啥，你要會開飛機，就得美得從天上掉下來。話雖尖刻，卻讓我長了教訓。我小時候的毛病就是“老冬瓜，不禁刮（誇）”，一表揚就飄飄然，容易忘了自己是老幾。我非常虛心，拿出《三國演義》，第一回裏有形容劉備“喜怒不形於色”。我問父親這是做人的標準嗎？父親說對，說你就該朝這個目標努力，高興不高興都不表現出來。我心想話好說呀，高興了不樂，難受了不哭，精神病才那樣。
說起精神病，我們學校的學生都不陌生。因為與我校相鄰的就是個很有名的精神病醫院。每天上下學，都可在醫院門口看見一些魔魔症症的人，與家人撕巴著，不願進去；還能看見特狂躁的，用救護車拉來，手腳捆著，四五個穿白大褂的往裏抬。學校排球場牆後，就是病房，鐵欄杆裏，總有病人朝這邊看。同學中有一個人神經兮兮的，他靠這個嚇唬人，就得了外號叫“神經”。有一天下學他又亂逗，大夥兒互相使眼色，若無其事沿著馬路走，到了精神病醫院門口，幾個人突然一起動手，將他推進大門內。裏麵的大夫還真以為送來了病人，噔噔跑過來，把“神經”嚇壞了。事後，都感到這玩笑開得有些過分。不過，我們學校的學生在後來動蕩的日子裏承受能力較強，大家說跟挨著醫院有關，有免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