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1 / 3)

一千零一夜

陳寶國覺得在電話那頭的女人,算是給他抓住了。她就像在黑夜裏飛翔的風箏,雖然遙遠和看不見形體,但實際上卻並無虛無縹緲之感。因為每一個風箏的後頭都拴著,一條線維持著與人間的聯係,就像現在把女人和陳寶國糾結在一起的電話線路。

陳寶國在電話這一頭意識和感覺到電話那一頭的女人,有著和他完全一樣的心態,兩顆心靈之間的微妙感應使陳寶國心曠神怡。陳寶國覺得他已經深深吸引住了一名宅電號碼為5474244的女人―"54742A4,你好!”陳寶國問候居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女人。那座城市與陳寶國居住的城市相距遙遠,但是當陳寶國撥打那座城市5474244電話的時候,兩座城IS就像兩張版次和麵額相同的鈔票,重疊在陳寶國的意識和感覺中―因為陳寶國在他居住的這座城市裏使用的電話號碼也是5474244。

"5474244,你好!”這是那座城市的女人傳來的間候。陳寶國覺得這聲問候就像鸚鵡學舌或空穀回音,因為他適才在電話中說過的話,又悅耳悠揚地反饋回自己的耳朵。

陳寶國想不到這個遙遠神秘的女人,給他的感覺,竟然是這麼美好―他給很多的城市打電話,除了城市的區號不同之外,他往每一座城市撥打的號碼都是5474244,因為他的電話號碼也是5474244,所以他就想和其他城市的和他使用同一P碼電話的用戶通話―他往一個又一個城市撥打電話,而且大部分都撥通了!陳寶國驚訝那麼多的城市都擁有這個七位數的電話號碼,就像一座城市竟有那麼多個陳寶國使他驚訝一樣。但最使陳寶國驚訝的還是在他所撥通的各個城市的5474244電活裏,居然會有一位用戶不僅歡迎他打去的電話,而民還給他打來電話表示問候和友誼。這一姿態令陳寶國始料未及,大喜過望―因為在這之前,那些使用5474244電話號碼的用戶,凡接到他的電話的,無不斥責他的無聊和騷擾,而陳寶國自己也認定他的做法不會被人歡迎和理解。陳寶國在這些用戶的心目中,是十足的無賴和瘋子。惟獨這位用戶不這樣認為,從聲音判斷,這位用戶是位女士,當有一天陳寶國忽然接到這位女士向他問安的電話時,他不禁熱淚盈眶,徹夜難眠!以至這天成了陳寶國念念不忘的日子1993年7月24口對於陳寶國來說可謂激情如熾、刻骨銘心,就像一個人美好幸福的生口。

“今後打電話,我們不稱呼5474244了,而互相稱呼對方名字,好嗎?”在若幹次通話後,陳寶國說。

“不好。”女人說,“我喜歡5474244,並且你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就是這麼叫我的。”

肪豈國說:“可我們通話都一年又三個月了,你為什麼還不告訴我你真實的名字?”

鄉沙、說:“假如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們的聯係或者關係也就不存在了,對嗎?我們是因為電話號碼的數字相同才聯係在一起的,所以我的名字叫5474244,你的也是。這個問題我不知已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請以後不要再問了,好嗎?”

陳寶國說:“好。”

陳寶國每次答應不再問女人名字的時候,總是十分幹脆,就像一個人向人舉債時總是很爽快地承諾苛刻的條件一樣。陳寶國為了博得女人的喜歡和信心,不斷地答應她嚴肅的要求但又不斷地出爾反爾。女人的名字對陳寶國是一個誘惑,當然她的容貌、年齡和寓所等等對他更是一個又一個的誘惑,這一切竟像雲霧或煙雨籠罩在陳寶國的心田,因為他和女人從未謀麵,隻能通過電話中的交談了解和想象對方―十五個刀以來陳寶國通過電話飯女人的自我流露和聲音可以判定她是一個絕對不超過三十歲的未婚女人,甚至可以想象出她亮麗的容貌和豐滿窈窕的身材,但就是不可以想象出她的名字!而昆女人最守口如瓶的也是她的名字。陳寶國不明白想知道一個女人的名字為何竟這麼難?!他以為人類最隨便和最易公開的就是名字,像陳寶國這個名字一樣,不僅不是不可告人,而且叫陳寶國的人比比皆是。1992年11月,陳寶閏在郵局購買的電話號碼簿上,就發現有十九個陳寶國!他們像了,九條同宗或同類的昆蟲,排列或擁擠在一起,而且這九個陳寶國還僅限於一座城市也就是東海市的電話用戶內。那時候陳寶國還想,在這木電話號碼簿之外,在其他城市和地區,不知還有多少個陳寶國?陳寶國弄不明白但又想弄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願意或喜歡叫陳寶國?他按照電話簿的號碼一一給陳寶國掃一電話。在通話過程中他發覺每位陳寶國都無法接受和不能容忍別的陳寶國的存在。他們冷漠的語言和不容人的門氣下麵飽含著的惡意,就像溶進飲料中的毒素。此陳寶國幻想或巴望彼陳寶國頃刻間便化為青煙和灰燼,像撲向烈火的飛蛾同胞的兄弟姐妹名字各異。無數非親非故的人卻使用著同一名字―陳寶國對此大惑不解。他時常想到這個少界有很多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存在,但他卻和他們毫尤交情和來往―由此陳寶國想到了在不同城市裏是否都有相同的電話號碼數字的對應性的存在?電話號碼相同的用戶之間是否願意互相溝通和交流?也就是說5474244是否也像名字陳寶國一樣無處不有並且不計其數?還有5474244用戶之間是否也像陳寶國們相互之間一樣冷漠隔閡、互不容忍?對陳寶國們深感失,的陳寶國積極地對5474244進行想,這個普通的號碼或數字像一簇火苗,在陳寶國心中閃光―但是根據後來的情形陳寶國的理想之光眼看就完全地破滅了,如果沒有那座遠方城市的女人報以神奇的火花的話。

陳寶國對那個陌生城市裏的女人的追尋和思念與日俱增。

“真想能見到你。假如人有翅膀的話,我現在就飛過去。”陳寶國說。這同樣是一句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話,像幾代人的信條,被陳寶國一次又一次地道來。

“我也是。”女人說。這是女人第一次針對陳寶國上,句話的正式回答。

“你說什麼?”

“我也想你,假如人有翅膀的話,我就長過去見你。”

“太好了!”陳寶國說。“你終於想見我了,噢!噢”陳寶國捧著話機朝話筒大聲呼喊。他的喊聲穿山越嶺,像滾過大卜的雷霆,使幾千公裏外的女人,都聽到了他亢奮的聲合。

“別大聲,你會驚醒你的鄰居的。”女人說。

“我不怕,我就要喊。”陳寶國說。

但陳寶國沒有再喊。他聽從勸阻他呼喊的女人,壓抑住內心的狂喜。

“我想見你,你也想見我,可是我們都不長翅膀呀。”女人說。

陳寶國說:“隻要心誠,總有一天我們會相見的。我會動身去找你,親眼看看你。”

“不要!”女人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最好的交往方式是在電話中交談。想了,你就打電話找我,或我打電話給你。”女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