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年夏天你們都幹了些什麼
董溪從北海回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又來跟我借錢。在去北海之前,他剛跟我借了一萬,加上他自己說他準備有一萬,兩萬塊錢去一趟北海,才一個星期就花了個精光。扣除來往的路費,平均每日還消費三千元以二,這錢到底是怎麼花的?
當然,董溪從北海給我帶來許多禮物―珍珠、珍珠項鏈、珊瑚、貝殼他把這些禮物一一分送給我們。我們是指我、我妻子和我兒子。怎麼送這麼貴的東西?真是。我妻子說。她很喜歡薰溪送給她的珍珠項鏈,並立即戴在脖子上,而把我送給她的金項鏈摘下來。好看嗎?她問我,也像是問董溪。我說好看。董溪也說好看。為了證實我們的說法,她走進臥室去,用大鏡子照看。
董溪就在這時候小聲地跟我借錢。他簡要地說明了借錢的理由其實我也是為朋友借的,一個重要的朋友。他說,我必須弄一萬塊錢給他,這對我很重要。
我說要多少?董溪說一萬吧?八千也行。我說那我得去一趟銀行。
董溪隨我去銀行的路上,沒有坦白北海之行的具體實情,比如和誰去?去十什麼?他都守口如瓶,因為他說那是不能或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和表達的。他顯得很神秘,也把北海弄得很神秘。
我把,一萬元錢交給董溪。董溪沒有清點就說兩萬。我懂得他的意思,但我故意裝作不懂地說什麼兩萬?董溪說加上卜次的一萬,就是兩萬,等我情況有了好轉,就還你。我理解董溪所說的情況指的是他投資開采的一個煤窯,他已經投人了六十萬,但現在還沒挖到煤。我說兄弟別講這個,用就是了。董溪說那不行,親兄弟,明算賬。以前你借我的錢,不也是同樣還我?我說那是因為我的境況好’了。黃溪說我也會好起來的,很快。我說是不是挖到煤了?董溪說沒有,不過我肯定再挖進去一百米就能挖到了。一百米,隻要再投人二十萬,我就不信挖不到煤?!言下之意,董溪的煤窯已經掘進了三百米,因為他已經投萬元。我當然知道六十萬元的投人,已經使董溪傾家蕩產,他如何能籌得二十萬?
我沒想到我也有機會去北海。就在我借錢給董溪沒幾天,孫全科要我帶足錢,隨他一道去一趟北海。我說帶足是多少?他說三個人,總要二五萬元才夠吧?我說還有誰?孫全科說黃國正。我當然知道黃國正,我們一向把他當菩薩。但我並不知道也沒有問我們為什麼要去北海?孫全科就告訴我說既然黃國正想去北海,那不就去哆?
機會就這樣來了。
黃國正、孫全科和我乘坐本公司的“藍鳥”,一路順風到了北海。一路上,黃國正和我輪流駕駛在路況好而且估計不會出現交警的地段,黃國正當仁不讓掌握著方向盤,因為他的駕駛還需要練習並且沒有駕駛執照。而每經過城鎮和曲折複雜的路段,則由我將他替換。盡管這樣,我和孫全科還都得為黃國正捏一把冷汗,提心吊膽,但嘴裏還得誇他。
我們直接把車開進銀灘―舉世聞名的海濱公園,或說浴場。我們在公園裏一個名叫“幸福”的賓館要了三個房間(這當然是孫全科的主意,他是公司的法人,有權指定做什麼和怎麼做,包括對我指手劃腳,使喚我做這做那),從房間的窗口,可以望見湛藍的大海和銀色的沙灘。沙灘上現在遍布著五顏六色的太陽傘,像野地卜的蘑菇,閃耀著毒熱的光輝。有幾千人在沙灘上活動,通過望遠鏡可以看出,他們有一半以上是出租太陽傘、遊艇以及拉客、兜售各種食物和玩物的商販,有一半才是遊客―他們大都以團體和群體的形式出現在海灘上,這類人很少‘下水,並且顯得匆忙緊促,看得出他們不是海濱公園裏各賓館的旅客,因為他們都拿著行李。他們來這裏的月的不是為了遊泳,而主要是為了照相。
要遊泳,必須得等到晚上。真的群英爭豔或群芳爭雄的場麵要到夜幕降臨時才出現。老貓們現在都躲在屋裏,到晚上才出動,像我們一樣。黃國正如是說。他收起望遠鏡,勸慰到他房間來商量活動的孫全科和我別性急。先吃飯,吃完飯再說,他說。
到北海當然要吃海鮮,這似乎是每一個到北海的人的目的之
就像去了北京要吃烤鴨去了內蒙要喝奶茶一樣。我們在嘈雜和密集得像門琴的“海鮮美食城”裏步行。其實我們還沒有真實地看見海鮮,卻先看見到處攔搶食客的人―就像晚些時候我們還沒有接觸海水,卻先遇上前呼後擁要求陪泳的人一樣―我們在一個滿嘴甜言的小子的拉攏廠走進他的店鋪。我們終於能仔細看到我們向往的海鮮,它們像酷熱的城I上在遊泳池裏撲騰的兒童、少年和青年,在輸氧的大盆中浮動、蹦跳和喘息。我們點了最生猛的,叫老板快弄,因為我們已經又饞又餓得急不可奈了。
該下海遊泳了,因為天已經漆黑。在行動之前,孫全科從他的房間打電話叫我拿一萬塊錢去給黃國正,拿兩千塊錢給他,做零花用。我拿著錢,先進孫全科的房間。孫全科接過錢後說給黃了嗎?我說沒有,我不知道給他的時候該怎麼說?孫全科說什麼也別說,扔在床頭櫃上就行。我說他要是問我怎麼回事怎麼辦?孫全科說你真蠢,他怎麼會問呢?
我當著黃國正的麵把一疊從銀行取出來就沒動過的一萬元鈔票輕輕地擲在床頭櫃上。黃國正果然莞爾一笑,沒有吭聲。隻是在我離開房間時,說了一句田老弟,看你的了。我說看我什麼?他說你身體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