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年後,樊金慧患了三高。一天早上,樊金慧吃過藥,聽著蕭蕭落葉打的窗戶響,自覺得心裏虛怯,長歎了一口氣。
樊金慧走進書房,他沉悶的看著書道:
幾萬本書
用書脊和封麵的文字帶給我語言
把淚水灑在身上
破解了咒語
可惜可惜可惜……
書比好友更好 一起走過很多春夏秋冬
幾萬本書
用書脊和封麵的文字帶給我語言
樊金慧推開家門,他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為的是考慮今後的出路。是該進行總結和作出決定的時候了。他的手在口袋裏摸著香煙時,左邊口袋裏電話響了。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不陌生,一聽就知道是楊大斌。
楊大斌說:“我們見一麵,半個小時後在香閣茶樓,不見不散。
樊金慧沒有打停,開著車,穿過幾條街道,來到香茶樓。在古箏和簫管優美音樂聲中,樊金慧見楊大斌儀態端正,穿著一身熨得平平整整的西裝,衣扣扣得整整齊齊,中山分頭梳得油亮,充滿青春活力。
樊金慧不解地問:“楊總,今天你約我為什麼在茶樓?”
楊大斌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雖不是個老茶客,但我看重茶樓的裝修檔次和環境,這幾年,宜城的茶樓如雨後春筍一樣紛紛冒出,激烈的競爭使得單純經營茶和茶文化的茶樓被消費者要求越來越高的茶客所拋棄,茶樓不得不根據消費者的需求變化,兼做洗腳、按摩、棋牌、麻將等休閑服務和娛樂項目,使茶樓變成了一個服務項目比較齊全的消費場所,喜歡喝茶的和不喜歡喝茶的人在這裏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得到服務。尤其今天,我請你老師來更要在茶樓接待你,讓你放鬆放鬆。”
樊金慧的眼睛即張大且明亮了許多,他無比激動地說:“謝謝你厚愛我,你如今已是幾個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了。還這麼瞧得起我,說實話,上次承蒙你厚愛,我在你公司工作了幾個月。後來因遇上孫美,不辭而別,還望楊總大人不計小人過,海涵!海涵!”
楊大斌微微含笑地說:“言重了!我最近聽說你走了一點彎路,不奇怪!不過,我勸你從現在開始哪兒也不要去了,到我公司來。老哥,我需要你,還是我們老弟兄倆一起幹,幹到你不能動再說。”
“楊總,隻要你看得起我。有句古話,‘士為知己者死’,我會死心塌地地為你賣命的,”樊金慧盛情難卻地說。
楊大斌謙虛道:“言重了,你不要搞錯了,你是我恩師、老師哦!”
“楊總,你太過謙了,你是優秀的人,我對你所有的一切都令我羨慕不已!不過為你做事也是一種享受啊!你這麼說我沒有理由再拒絕你了。”樊金慧恭維道。
“樊老師,我認為現在宜誠房地產發展的空間好像不是太大了,我想出去看看。原來我有個朋友在雲台,他為我爭取了一塊地。你是大智慧哦!陪我去看看。你什麼都好,就是缺乏信心,我就是個有野心的人。這次到雲台去,如果項目看好,你幫我把班子搭起來,再找一兩個股東,我勸你也投點錢,我包你隻賺不賠!”楊大斌講。
樊金慧把這情況告訴了芳梅。芳梅說:“你前一階段心情不好,我沒有跟你說什麼。你也一把年紀了,不要再折騰了。我聽說‘今明兩年不投資是最好的投資’,現在,我要提醒你。”
樊金慧打斷芳梅的話自信地說:“你這話不能蓋棺定論。人隻要走對了路,每段都是精彩的,做對了事,每件都是開心的,說對了話,每句都是悅耳的,跟對了人,每天都是幸福的。我盡管不是投資的年齡了,但對楊大斌我還是有信心的。”
次日,雨不停地落著,夜色下的雲台城籠罩在蒙蒙的雨霧中,街燈的光亮好像被水浸濕了一般,透著濃濃的清冷。
楊大斌駕著黑色寶馬穿行在雨幕裏,地上的積水被車輪高高濺起,形成兩道銀色的瀑布,像一對翅膀似的插在車的兩旁。擋風玻璃上的兩把雨刷像兩隻忙碌的手在快速地做著大幅度的掃雨動作,有效地保持了前視的清晰度。
“寶馬車就是好,不像我的車……”樊金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著熟練地操縱方向盤的楊大斌說。
“想開好車還不容易,等一段時間我替你換輛好車。”
楊大斌慷慨地說。
楊大斌一邊開車一邊說:“樊總,你到雲台後多吃些苦,過幾天先把營業執照辦下來。你要把工商、銀行關係搞好,把公司的管理搞好,你擔當行政事業部工作,這是公司的一個最大、最重要的部門,人事、勞資、法務、後勤等全在你的部門下麵。現在處理人和事都要注意細節,你這個部門對外還有接待工作,接待工作一個細節考慮不到都會出問題。”
“哦,楊總,放心吧,出不了紕漏。”樊金慧講。
楊大斌“冒裏不充”的靠邊停車。樊金慧問:“楊總!怎麼啦?”
楊大斌說:“沒事,一條短信:‘楊總,一切搞定,過兩天就可以拿土地證了。’汪為祥。”
汪為祥是楊大斌的同學。關係不一般,楊大斌早已安排他到雲台去了。一次,楊大斌他們同學聚會時,樊金慧與他見過麵,也碰過杯。他脾氣有點“走頭落強”,在眾人麵前會“六角真真”的。做事“能擱錚錚的”。楊大斌心裏一陣感歎後說:“做員工的人可分為三類:第一,渴望賺錢;第二,渴望發展;第三,迷茫中。不要指望他們把公司的利益高於一切,隻要他們幹了,就夠了。”
這時,倪春打來的電話,樊金慧把電話撥到免提鍵,意思讓楊大斌聽到。“樊總,你到雲台了嗎?到了就請你把楊總請到世紀大酒店來,我們在三樓宴會廳等你們。”
提到倪春,一次幾個朋友聚會,樊金慧談到雲台項目要找股東合夥,於是這個朋友就把倪春介紹樊金慧。朋友講倪春身上有錢,正四處托人找項目、找合夥人。不了解倪春的人,看上去他是個“周吳鄭王”的人,一段時間處下來,會發現他做事有點“漚裏不摳”的,在經濟往來方麵是個“澀巴子”。楊大斌問:“他有什麼事?”
樊金慧試探著問:“不知道,好像很急。去嗎?”
寶馬駛進世紀大酒店樓前停車區。楊大斌和樊金慧從車裏鑽出來,徑直走進大酒店,乘電梯到達三樓。
“董事長,你請坐這兒。”倪春殷勤地把楊大斌讓到貴賓位上,自己也挨著坐下。
汪為祥拿起餐桌上的白瓷茶壺給楊大斌上茶水。
“歡迎董事長大駕光臨!”挻著將軍肚身材魁梧的曹紅全趨前一步,一邊笑嘻嘻地說,一邊幫楊大斌脫下外套。
曹紅全是倪春帶到雲台的。曹紅全瘦身材,衣著很講究。是個“古裏怪文”的人,樊金慧認為這個人有點“枝禮花茉莉花”的,但人比較“精”。倪春同時又拉了個李清塘到雲台。李清塘,消瘦的臉龐、皮膚白晳,一雙黑眼睛深深凹進去,戴著一副黑架近視眼鏡。這個小夥子長相有些“歪把斜溜”的,說起話來“惡聲來怪”的。
“董事長枉駕了!”瘦高身材,清秀溫雅的常惠智對楊大斌說。
常惠智和楊大斌一直在合夥,他倆關係密切。他不是個“瞎虯”的人,也不是個“麻裏木鑿”的人,他為人處事從不“亂漆畫紅”。
楊大斌坐定後,對大家說:“倪春,為祥、惠智你們都是隨時可以到辦公室裏跟我交流的人,何必一定要到這酒店來!”
“我和曹紅、清塘都是跟著你一起來雲台的,這幾個月你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土地證摘牌也成功了,我們理所當然地要向你董事長表示真誠的祝賀!”
倪春臉上笑容燦爛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似乎伸手就能摘下來。
“倪總這話也附和曹紅全的心聲。”常惠智笑著附和道。李清塘淡淡地笑著,臉上像籠著一層縹緲的霧。
“我們雲台這個項目,土地價格這麼低,政策那麼優惠,摘牌之前,我個人已付出了很大的財務成本。如做不好,我們在座的以後就不要再做房地產了,我們這個團隊就太無能了,我們也無臉回去了。你們要有信心,在座的都是老板。”楊大斌對大家講。
“董事長,我們大家跟著你,相信你,不然我們也不會到雲台來,你是我們生命中的貴人呀!”倪春動情地說。
“董事長,我們永遠跟著你幹!”曹紅全效忠似的說道,臉上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神色。樊金慧表情淺淡,搖搖頭說:“送你們一句忠告;創業路上,注定問題無數。盯著前麵,走下去,走不動就坐一會兒;迷路了回去重新走。這才是達成目標的根本。看盡滄桑坦然沉浮,閱盡坎坷懂得路徑。目前房地產行業形勢不容樂觀,據我初步了解,房地產開發到建設要繳納的費用七七八八加起來大概要有116個。地方政府,上下關係都要搞好,盡管土地價格低,政策優惠。這個項目一旦有了方向,定了目標就一定要走快,爭取三年把它做完。”
“服務員,請上菜。”倪春怕掃了今天的興,急忙岔開了話題。
早已安排好的菜肴很快被酒店服務員送了上來,可是大家似乎都沒有什麼胃口。倪春問:“怎麼!你們都減肥嗎?”
張蘭桂搖搖頭:“你叫我們怎麼有心思吃?楊總,項目從立項,就要交費。”楊大斌講:“你們財務部要去疏通關係,能不交或遲交你們攻關去。” 項目一啟動,我大概的排了一下。張蘭桂語無層次的報出一大堆收費,她愁雲密布。
楊大斌搖搖頭:“沒事,到時請樊總想辦法融資。你們財務部門先報個資金使用計劃,分個先後急緩來。我們不逃稅費,但要合理避免稅費。這些費用都納入銷售成本嘛。”
“乖乖!這麼多費用?誰是地產暴利的最大受益者?難怪為什麼房價一直降不下來……” 曹紅全驚訝道。
“曹總、常總,這個項目的工程就由你們倆負責,隻要工程一開工,你們就是個‘小皇帝’。” 楊大斌風趣地說。
這一說,把曹紅全,常慧智兩個人心裏說的樂滋滋的。汪為祥說:“嘿嘿,辦理土地證和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這兩個證,加上規劃要點批複,是進行房地產開發的前提。但是,這幾樣東西領取的先後順序,非常的有學問。有經驗的同誌,一看這幾樣東西的發出時間,基本上就可以判斷出地塊背後的故事。這三樣東西涉及國土部門和規劃部門曠日持久的權力鬥爭。目前我國法律也沒有很好的規範這個問題。”
楊大斌嗯了一聲。
“來!來!來!今天不談工作,大家舉杯,為我們的項目有個良好的開端幹一杯。”倪春舉起杯站起身來一飲而盡。
楊大斌是個煙酒不沾的人,他呷了一口白開水。
“昨天雲台人武部辦公室邱娟娟說了,我們這邊的事她能擺平,乖乖,哪個女人喝起酒來一斤不醉,二斤才品到位。”常慧智說。
“那是酒席桌上的話。”楊大斌說。
“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楊大斌去了衛生間。片刻,楊大斌從衛生間回來,李清塘問:“董事長,明天有個銷售報案,怎麼安排的?”
“李經理,銷售部由你負責,你安排,到時我去聽一下。”
樊金慧“板板六十四”的說:“在座的都是股東,對於雲台這個項目,有的人還一頭霧水呢,甚至說對房地產行業還一竅不通。”
眾人大眼望小眼。楊大斌說:“現在房地產企業資金鏈繼續拉緊,實力不強開發商將麵臨較大的困難。融資難度的加大意味著房地產開發成本的提高,無疑將加速房地產公司優勝劣汰的過程。有品牌、實力、管理能力較強的公司將獲得較大的發展空間,並獲得更多市場份額和政策支持;而實力不強、信用資質較低、曆史包袱沉重、負債率較高的房地產開發商將被逐漸被淘汰出局。我們這樣的公司現在信用雖然不錯,所以現在資金鏈還是偏緊。”
常慧智慢慢地吸了一口煙:“我最擔心的是房地產泡沫一旦破滅……現在大家都在呼籲救市,我們要想渡過這個難關,我看,雲台這塊地可以暫時放一放,還是小心為妙。”
楊大斌問李清塘:“雲台項目你怎麼看?”
“銷售報案已有好幾個,一直定不下來,這個地塊沒有亮。我個人建議,雲台這項目還是等等看,一旦條件成熟,形勢對我們有利,我們就加快建設速度,那時就不宜慢。”
倪春說:“潘書記不斷地催我們呢。他覺得我們的投入力度不大。”
常慧智打斷倪春話頭:“我們求財保命要緊,他是升官要緊。我可聽說,雲台這個城市現在整體城市規劃是向東,十八大工程建設全部在東區,5年後向北(大佛)後麵風景區,而不是繼續向南奔我們項目這塊,我們這次拿的這塊地在南邊,十年八年人氣都造不起來。這地塊周邊學校、醫院、商場、超市、影院等都是空白,城市配套功能一點沒有。”
樊金慧察覺出雲台項目的憂慮。
一個陰冷潮濕的冬天的晚上,倪春向楊大斌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雲台項目已經兩年多了,方案一直未通過。是否政府不作為,還是招商環境不利?不能說我們議論這事不對。那也是我們時刻關心的。是驢不走,還是磨不轉?”
楊大斌沉默不語,內心十分痛苦。片刻他對倪春講:“這樣吧,倪總,今天晚上我沒有時間,要和區潘書記談事情。你明天上午把大家召集一下,聽聽大家意見。會議讓董事,股東都參加。”
次日,倪春召集會議。眾人到齊後,楊大斌在會上沒有就倪春提出的問題展開討論。他談了雲台項目成本的幾大構成話題,他談到土地出讓金、契稅、使用稅、前期配套、基礎設施、建安、景觀、銷售費用、財務費用分攤、管理費用。這些都是實實在在要花出去的真金白銀。多的不說,即使單方按3500元計算,除掉多如牛毛的各項稅費、巨額銀行貸款利息之外,毛利還要再繳納25%的營業稅。這樣算下來,做得好的話,這個項目利潤率能到百分之十多點。接著問曹紅全:“要是這次完全我們施工,你覺得建安這一塊能控製在多少?”
曹紅全眯起了眼睛,瞟了楊大斌一眼,說:
“省不了多少。前期費用多的不說,每平方米100元是要的。方案、施工圖、景觀、精裝等專項設計費就在70以上,其他三通一平費用、散裝水泥基金等雜項的費用30元並不為多。配套費用視具體情況而定了,像幼兒園、學校、保安區管會、衛生站、會所、人防、物管用房、設備用房、消防站、垃圾站之類的,都是錢,並且很重要的一點是:這些都是不可售的麵積,是賣不了錢的!什麼監理費、各項專項谘詢費、檢測費、測量費等等加起來……”
楊大斌打斷他的話,說:“其他的你不用說了,我大概算得明白,財務費用、管理費用、資金成本、契稅什麼的,這些加起來得1000多吧?”
“是的,還沒有包括隱性成本。”曹紅全點點頭。
“10%給吳翠的,加上不可預見費。大概就這些了。”
“這樣算起來,我們利潤不大,而且風險不小。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去一次政府,跟政府申請一下,減免一些稅費和行政事業收費,這樣我們才有把握。”
“不說這個了,你明天再派個人到那個招標代理公司去一趟,給他們3%的代理費,先付了1%給他們,其餘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倪春提出的問題並沒有討論。
次日,楊大斌突然想起了前幾天張明全提醒過他,說區裏召開會議,潘和勤書記在會議上說過對他的項目要嚴格管理。一旦出了問題,影響很大。他打電話給張明全,張明全是區副主任,現在分管這個項目。楊大斌到雲台後沒有少給他好處,拿了錢就要辦事。
電話終於接通了,還沒等楊大斌說話,他就趕緊說:“楊總,我就知道你會來興師問罪,你放心,你這個項目不管有什麼問題,我會幫你擺平的。”張明全這樣一說,楊大斌還真不好說什麼,於是楊大斌說:“沒什麼,有你我能有什麼事,如有咱們就有麻煩了。”
楊大斌說咱們,是提醒他,你別忘了,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萬一出了事,誰也跑不了,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張明全聽話音連忙答道:“就是就是。”
楊大斌顯得很關心他接著說:
“張大哥呀,你真得注意啊。我這個小買賣人,出了什麼事就是出點血,可你不一樣啊,一旦出事那可是烏紗的問題啊。官場有聚光燈下大放異彩的榮耀,也有千尺水中觸礁沉船的危情;有萬人之上一呼百應的顯赫,也有中箭落馬踩成肉醬的慘狀。兄弟我還想在你的翅膀下過幾年舒心日子,可不想看你在陰溝裏翻船啊。”
話說張明全,在他當區三產書記的時候,就和楊大斌認識了。楊大斌幫他合夥開了個裝飾公司。但可不是說開了公司月月有錢給他就一勞永逸了。楊大斌知道,這感情啊,就像養花,你要時常去澆灌、施肥、剪枝才行。
張明全,那是出了名的對老婆好,他老婆生病多年,都是他悉心照料,在區裏很有好名聲。楊大斌到雲台後怎麼跟他關係搞得那麼好呢?他愛人生病多年,張明全雖然年紀有些大,可也算個男人,男人怎能缺少夫妻生活呢?
楊大斌就叫汪為祥到夜總會找了個小姐換了一套公司女職員的服裝,這樣既顯得小姐有檔次,同時張明全也很有麵子。每次請張明全吃飯,就把小姐叫來,小姐非常機靈,不住地向他敬酒,伶牙俐齒。張明全笑眯昧地看著她,不由自主地摸著她,誇楊大斌公司的員工都是人才。隻要張明全有點迷糊,趕緊使個眼色,於是小姐攙著張明全上樓,進了公司事先開好的房間,楊大斌他們得意洋洋地溜之大吉。
後來,楊大斌幹脆出錢包了那小姐,於是,跟張明全的關係也是突飛猛進。現在楊大斌跟張明全自然用不著這一套了,可經常的溝通還是必要的。
生活依然照舊,雲台項目仍然停滯著。
現在,一個無法逾越,從而特別可怕的障礙已經悄悄地橫在道上,項目方案一直不批,使楊大斌他們無法向前推進。倪春、曹紅全、汪為祥他們感到萬分著急,無限悲痛,楊大斌卻極其冷靜。
一個月後,楊大斌跟汪為祥說:“你們跟官員要經常溝通,投其所好。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能得罪,即使主管的領導是九品芝麻官,也不能得罪,因為他有權,如果把你的方案往垃圾桶裏一扔,或往旁邊一放,不向上級領導彙報、推薦、說好話。即使你公司再有實力,方案再好,如果不能讓領導重視,那也是黃鼠狼放香屁——沒戲。你們要重視到某領導好酒,你就送點好酒;如果某領導喜歡舞文弄墨,我們就送點名人字畫;如果某領導喜歡打牌、唱歌、玩保齡,那我們即使累得跟孫子似的,也要精神抖擻,奮勇爭先地陪他們玩。沒辦法,這幫領導都是地方的衣食父母,誰叫我們想賺錢呢?”
汪為祥說:“官員和商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呢?很微妙。但可以用六個字概括:離不開,靠不住。離不開是因為雖然市場經濟轉軌這麼多年,但政府權力在經濟生活中仍占主導地位,政府所掌控的大量資源並沒有發生實質的改變,這才使得官員具有你想象不到的權限。所以,你不能離開他。靠不住則是想完全依靠政府根本就是不可能,而且有時候本該政府提供的服務他們都不一定能兌現。所以企業的發展不能把希望過多寄托於政府,這就是常說的政府缺位。”
倪春在一旁聽了笑了笑說:“再小的官也可以管住企業,這是目前的現狀。任何一家企業,無論大小都或多或少被不同的官員以各種理由考察過,如何巧妙地周旋需要企業把握好分寸。跟他們打交道,很注意他們做事的一些信號,該辦的事不辦,該速辦的事情拖著不辦,該嚴密的地方留個陷阱讓他們鑽,這些就是告訴你們,應該趕緊上供。給他們報點發票,送點購物卡是最起碼的了。”
楊大斌很老練的說:“還有,人家利用紅頭文件給你小鞋穿,或者人家利用國家部門的權威性設立一些評價、認證和榮譽稱號,事先給你設套,這些你都要心裏明白。”
次日,楊大斌召開例會,在例會上楊大斌說張明全對他的評價就是聽話。楊大斌說:“這一點我認為自己做得很好。我們從小就接受聽話教育,在家聽父母的話,在學校聽老師的話,長大了聽黨的話,沒想到聽話卻成為了致富訣竅,看來黨和政府從小就培養我們致富訣竅啊!”
倪春瞟了楊大斌一眼,說:“我們的社會喜歡聽話的人,政府官員更是如此。以乖孫子的姿態出現在政府官員麵前,把那些官僚捧的高高的,他們還不樂得將項目送給我這樣聰明的人?反正給誰都一樣,還不如給個合自己口味的聽話的人。政府的錢怎麼這麼好賺,世界上都高風險才可能高收入,而政府的錢確實賺的基本無風險。那真正的風險誰承擔了呢?”
楊大斌納悶地說:“我有時坐在辦公室裏,心情很是複雜,別的官員我都能搞定,怎麼就這個潘和勤搞不定呢?”
樊金慧提示道:“想要和政府做事情,得和那麼多的機構、各級官員打好交道,哪炷香沒燒到,哪個廟的方丈就給你好看。人與人之間,因性格、品性、修養、環境等等不同造成的差異也決定了你不可能和每個方丈都投緣。潘和勤書記就是這樣一個方丈,你楊總不是對他不尊敬,也不是不想燒香,但這種人就是事業道路上的那個障礙。表麵上看,這是由於不投緣造成的;但深層次看,在一個法治民主的社會裏,又增加產業成本,而這一切最終又將轉嫁到購房這身上,以另一種合法的形式體現在世人麵前。這是悲哀!”
“企業再大也是企業,在政府麵前,太脆弱了,根本經不起打擊。怕的就是樹大招風。中國曆來官本位,在商本位沒形成之前,任何跟政府官員做錯事都是要命的。”楊大斌心中這樣想,但他沒有說出來。
次日,楊大斌安排汪為祥去銀行辦張卡,他要親自給潘和勤送去。他不信填不上他和潘和勤中間的這道溝?
一個星期後,樊金慧問楊大斌:“你這次去陽方,那項目是怎麼安排的?” 楊大斌表麵上顯得很輕鬆地講:“還不是吃頓飯?咱們投標,那幾家作陪,形成自高而低的梯級投標報價。”樊金慧看得出楊大斌很累,說:“我這裏有張按摩中心的卡,你帶他們幾個這幾天比較辛苦,去輕鬆一下吧。”
楊大斌與樊金慧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他還沒有到按摩中心,倪春快步走到他身旁,說:“楊總,我想今晚與你聊聊天,就我們倆,有時間嗎?”楊大斌見倪春提出單獨聊天,他沒加考慮,欣然同意了。
“就到按摩中心吧,主要是聊聊天。”倪春邊說邊拉楊大斌上了他的車。他倆來到按摩中心的一間小包廂,輕鬆了一個多小時。
“楊總,這次雲台項目,你讓我負責,不是推托,更不是謙虛,我不是適合的人選。我搞房地產是個外行,你還是找個內行的人……”倪春還有話沒有說完,楊大斌的手機響了,拿起一接,是他愛人打來的:“現在幾點啦,還不休息?”他一看手表已是淩晨一點多了。楊大斌帶著征求意見的口吻說:“今天就聊到這兒?”
“好的。”兩了站了起來便向大門外走去。倪春要開車送楊大斌,他沒有同意,說十多分鍾路程,讓他一人走走。
第二天下午,楊大斌和汪為祥到招商中心轉了一圈,在回公司的路上。覺得臉上有涼絲絲的雨星飄來。果然,吧嗒吧嗒的聲音,黃豆粒大的雨點冷不丁地東一顆西一顆地摔下來,砸在地上,炸開一個個小小的水花。不一會,雨聲就由沙沙沙而刷刷刷,雨絲由斷而連,由細而粗,雨大起來了。
楊大斌和汪為祥說:“為祥,今晚雨大,沒什麼事,你開車去把林常委接來,我們陪他喝喝酒,唱唱歌或者打打牌。”
“好的,事先有沒有預約?”汪為祥問。
“你真是豬頭腦,我們現在和林常委還要預約嗎?快去,快去!”
兩個月後。一天,汪為祥問:“楊總,明天下午檢察院袁檢要來,你打算怎麼辦?”楊大斌說:“我平時很少跟公檢法的人打交道,有些人素質普遍很低。這樣,他既來了,我們也不能得罪,八成是‘黃牽在’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哦!”
第二天晚上,楊大斌跟豬嘴袁檢喝了幾杯以後,覺得他素質不怎麼樣,心裏就有點不大痛快。袁檢三杯酒下肚張口跟楊大斌說:“楊總,我自己剛調過來,還沒有房子,你能不能便宜一些賣給我一套?”
“袁檢,你為雲台穩定做出了這麼大貢獻,我們也是十分敬佩。這樣,給你個八五折吧!”楊大斌說。“五折吧”。袁檢說。
“這已經是低於成本價了,”楊大斌笑了說。
“你再免我五年物業費吧”。袁檢想了想說。
楊大斌心裏雖然不痛快,但還是答應了。豬嘴袁檢又去跟楊大斌的手下去喝了,看著他們群魔亂舞的樣子,楊大斌忽然覺得惡心。本來還有把刁仁英叫來的想法,讓他這麼一鬧楊大斌也興趣索然了。
找了個機會,楊大斌告了辭,他們幾個居然隻是擺擺手,繼續跟幾個小姐摟摟抱抱。楊大斌很反感豬嘴袁檢這樣的人,總覺得自己手裏有點權力就到處大咧咧地要這要那。總覺得別人像欠他們的一樣,或者天生就該尊重他們討好他們,什麼東西?
次日,楊大斌跟汪為祥說:“那些真正有實權單位的官員總是考慮怎麼能為企業辦事。比如稅務局徐局長,每年都在稅收問題上給我們很多的減免,可這麼多年除了收過我們一些代幣卡、字畫之類的小禮品之外,沒伸過什麼手。還有林常委,人家要提高收費標準之前給我們批了20萬米指標,一米省了100塊。這種情況下,我想送他一套房子,結果他說:‘你送我我就是受賄了。這樣,我們機關有幾個新來的人還沒房子,你給他們一個團購價吧。’這些人才是公務員的精英,隻是太少了。”
汪為祥說:“現在有的官員,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上級與下屬下賭場,這是什麼樣的幹部素質?而且官員中的賭博現象成為風氣,這其中有很多政府官員,就是利用賭桌來同他的下級和商人合作夥伴進行暗中交易。還有的賭出癮,賭到境外。官員嫖娼現象也並非個別現象,從立案被查的腐敗官員身上看,幾乎都有這樣的行為,有的生活非常糜爛。很多官員利用公款吃喝浪費現象非常嚴重,一桌酒席上萬元很正常,浪費就是一種素質差的突出表現。還有某些幹部聚眾喝花酒、扮土匪。這些事情我們真的不敢相信是領導幹部做的。還有的官成了地痞惡霸型,恃強淩弱。這說明,對官員同樣要有嚴格的法律製度約束。他們暴露的這些‘素質’,從人的本性上來說,與那些社會角落自我放任的‘渣滓’之流,沒有什麼區別。並且,他們依仗手裏的權利會更加肆無忌憚。現在某些政府官員與社會黑惡團夥沆瀣一氣,成為金錢與色情的奴隸。從這一方麵來說‘領導也是人’,官也是人,不應當把他當做高素質的領導看,不要依賴於這個身份,也不能依賴於德。要靠嚴格的製度和法律來約束他們,這樣才能體現他們的素質。胡長清臨刑前有個反思,抱怨媒體沒有好好地監督他。如果中國官員能被媒體更加有效地監督,當然會有利於官員的素質。”
轉眼又三個月過去了,張明全剛從美國考察回來,楊大斌找他聊天。楊大斌問張明全:“你去美國有什麼感受?”
張明全說:“美國的官員很清廉”。楊大斌又問:“他們為什麼清廉?”張明全說:“首先,美國的州長、市長沒有市政建設和辦公物品采購的決定權,設計財政支出的所有項目均由州、市議會集體討論、審議和決定。州長、市長隻有執行權而沒有拍板權,他想腐敗也沒條件,這就在製度上徹底堵死了他們以權謀私的門路。其次,美國實行司法獨立,法院不被任何政黨或政府負責任所領導,任何人貪汙受賄,均沒有任何保護傘。克林頓總統搞了萊溫斯基,不屬於以權謀私,僅是不道德的婚外情,同樣要被檢察官揪出來!還有,美國實行新聞自由,政府官員整體被媒體監控著,隻要一碰高壓線,馬上身敗名裂,誰也不想因小失大。”
楊大斌接著問:“難道中國就不能像美國一樣嗎?”
張明全想了想對楊大斌說:“世上的人都是一樣的。在本質上,美國人並不比中國優秀半分,美國的官員並非不想貪汙腐敗、公款吃喝、公款旅遊,並非不想毆打小商小販……其實他們也很想,但他們不敢。美國的開國元老們深刻地洞察了人性的貪婪和美好並存,他們精心設計了一套政治製度來扼殺人性的醜陋,張揚人性的美好。”
作為張明全,他也很仰慕美國公務員清廉。楊大斌相信很多中國的官員也有同樣的心理,可是為什麼他們在中國就不能做到清廉呢?
楊大斌也問過張明全這這個問題,張明全回答:“從經濟方麵考慮,清官是很難當的。硬要當清官的人,在經濟上必定是一個失敗者。整個公務員階層已經把工資外的收入列入了每年每日的生活預算,列入了十年八年甚至整個生命周期的預算,沒有工資外收入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按理說,公務員們的收入跟事業單位乃至某些白領差不多,但是,他們的應酬也多。勉強去做,當然不能保證相對體麵的生活,不能讓老婆孩子不數叨,不能留下像樣的遺產,弄不好還有頭朝下被領導吊起來的危險。另外,在開支方麵還有一個比較的問題。人總會留意自己的相對地位的,都有不比別人差的好勝心。而他們每年的那些收入,並不比普通人強出多少。手握重權的社會精英們,能心甘情願地與老百姓並肩嗎?”楊大斌相信張明全的話是發自肺腑的,他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可就是沒辦法。
那幾天天氣都不好,天上布滿烏雲。因為下雨,一路上的路都很難走,楊大斌從陽方來到雲台。倪春憂心忡忡地說:“楊總,這裏項目已停滯這麼長時間了,昨天剛去將我們(一級開發資質證書)年審過。我們的整個方案還要上規審,不知能否通過?雲台項目從取得土地證,至目前為止連建招商大樓等,已投資一個多億。為解決拆遷事宜政府又借款6000多萬元。開工前還要辦理《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建設工程施工許可證》、《預售許可證》。還要交規費、人防費、環保費、電力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