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白酒,幹喝了幾杯。他又瞅了一眼老婆子的屁股。頭朝裏,屁股正好朝他撅著,雖然平一些瘦些缺少誘力些,畢竟還算是女人的屁股。他的欲火趁著酒力悄悄燒起來,遠水不解近渴,想像中的仙女無法滿足現實中的渴求,他還是伸手推了推自己女人的屁股。
“幹嗎呀?”從酣睡中被推醒的女人很不耐煩地嘟囔。
“嘿嘿嘿……咱們,咱們親熱親熱……嘿嘿”羅天柱尷尬地笑了笑,往她身上湊。
“深更半夜的,抽瘋啦?”女人不客氣地嗆了他一句,挪開身子。近來桂芬始終回避他,不讓他碰她。他知道她使性子的原因,並不理睞,沒當回事。現在到了這內火難忍解決實際事情的時候,老婆子還這樣犯倔來勁兒,羅天柱不由得怒火衝天,齜牙咧嘴地兩眼噴火。他一把拉過妻子,揪起她赤裸的肩膀,咬牙切齒地罵道臭婊子,你想怎麼著,還踉老子擺譜,是不是?今天老子讓你知道知道擺譜的好處!”羅夫柱解下紮褲的皮帶,掀開蓋住老婆下身的被子,按住老婆子那隻穿條小褲衩的屁股,猛抽起來。幾條紅印子如蚯蚓般烙在桂芬裸露的脊背和屁股上。女人掙紮幾下,畢竟爭 不過男人強有力的蠻橫,癱軟下來一咬牙說:“你打死我吧。”
羅天柱打夠了,覺得打老實了,丟下皮帶,吐擼掉自己的褲子,騎到妻子身上去。順手拉滅了燈。一陣死命扭動,又被弄老實了。以往他都開著燈做那事,今晚不祠了,他不願意看著那張臉,黑著燈可以一邊做那事一邊想像那個想像中的女人。反正黑夜啥也看不清。桂芬在他蠻橫粗野的擺弄下無力地呻吟著,忍受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痛苦。委屈的淚水從她眼眶裏無聲地淌出來,滾落在枕頭上。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受這份罪,不知道自己過錯在哪裏。
第二天早晨,羅天柱還在昏睡著。一夜未睡的桂芬,早早起床,弄好早點放桌上,自己去“老來順”上班了。羅天柱醒來後,發現餐桌上的油條和暖壺裏的豆漿,心裏一陣熱乎,想起自己昨夜的行徑,一時有些疚愧,感到不安了。他穿衣下地,漱洗完後,去公司上班,順路趕到“老來順”看一眼桂芬桂芬坐在櫃台後,正給幾個顧客開票。開完票,望著桌子發呆。羅天柱踱著步,走到她身後,想搭訕幾句。可桂芬依舊發著呆,並不理會他,好像沒看見。羅天柱感到無趣,咽下想說的話,離開老婆身後向門口走去。差點撞上從外邊走進來的一個人。
“嗬!羅大經理,幸會,幸會!”進來的那個青年人說道。“你是……”羅天柱一時認不出這個人。
“貴人多忘事。大經理還真的認不出咱們這草民了!”那人譏諷地冷笑起來。
櫃台裏的桂芬一愣,站起來,一見來者,她的臉“唰”地紅了,又白了。她恐懼地死死盯著那個青年,終於從櫃台後邊跑出來,向那人奔過去,同時驚呼道:“石旦兄弟!你是石旦兄弟!你還活著?!”
“活著,活著!大嫂子還沒忘了咱們的生死交情,哈哈,…"石旦狂浪地笑起來6 “天柱;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石旦兄弟呀!從洪水星教我出來的就是他!人家在你手下當過工人,你都不認識啦?”桂芬焦急地嚷起來。、,:^’ ^“噢,原來是石旦呀!瞧我這記性,還真的沒認出來。我們當然都認識。桂芬說你掉進那個黑漩渦裏沒有出來,沒想到還活著!這太好啦!桂芬對我講了,你舍生忘死地救她生命,我們都非常感謝你,以前我對不住你,今天受大哥一拜!向你道歉!”羅天柱說著就鞠躬叩拜。\\“先慢著。告訴你羅天柱,今天我石旦不是為了受你一拜來的!”右旦抱著胸,冷漠地望著羅天柱,用祧釁的口氣繼續說遣,“我是來告沂你,你的老婆,我沒有救過,當時我隻是自己想逃出去,結果歪打正著救出了你老婆,自己掉進去了,「說實話;咱們石旦沒有那麼高的覺悟,臨死關頭,誰會想到救別人嗬!舍己救人,自己死了,讓別人活著,說得好所,-你替我去死一個試試,幹嗎?你先別給我戴高帽了!”“這……”羅天柱不解地望一娘妻子,又望望神情奇特的石旦。^…:、 “其實,我倒給你戴上了一頂帽子|綠帽子!這事你老8含6 婆肯定沒對你講過,在那個被洪水圍住的孤島上,我們兩個人吃完那烤狗肉,就做了那件事,反正死到臨頭了,及時行樂唄,哈哈哈……我這是為了報答你過去對我的‘關照’!哈哈哈……”石旦發出開心的大笑。……
“你!你、你……”桂芬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毫無準備,沒想到一盆屎扣到自己腦袋上,氣得說不出話來,臉無血色,指著石旦張了張嘴,癱軟在地上。
羅天柱怒目圓瞪/呆愣在原地。
“你還不信?那就好好問問你老婆吧!她左邊奶子下邊有一顆紅痣,對不對?哈哈哈……”石旦說完大笑著,走出店門,揚長而去。羅天柱傻愣在原地,竟沒有去攔住他。羅天柱的臉紅一陣,青一陣,終於吼出一聲,混蛋!”他渾身顫抖,七竅生煙,一種入骨的恥辱感燒得他血液沸騰,幾步躥到坐倒在地上的桂芬的跟前,揪住她的頭發,像小雞般地晃劫著:“你說!這是不是真的?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這臭婊子,快說呀!你快說呀!!”'桂芬隻是無力地搖搖頭,說不出話來。
“可那混蛋怎麼知道你那顆紅痣?啊?你快說!他怎麼知道的?你這臭婊子,你跟他幹出了那種不要臉的事,還來騙我說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婊子,我冷天打死你!”羅天柱如一頭發瘋的豹子,對桂芬拳打腳踢。、可憐的桂棼在地下打著滾,像一條狗,呻吟著,哭泣著,哀叫著,從這一頭滾到那一頭,又從那一頭滾到這一頭,鼻青臉腫,眼角嘴角流著血,彳酒店裏的夥計們畏懼羅天柱誰也不敢上去勸。'最後,桂芬猛地掙紮著站起來,披頭散發,眼睛發紅發直,一聲陰森森的狂笑:“哈哈哈……真的!是真的!我真的幹過!幹過!!哈哈哈……”她一把推開丈夫,狂笑著衝出店去……
第三章 終於接近葛根廟了。,,那條坨子裏的路,被朝聖者的車馬驢騾踩壓寬了,兩邊的青草被踩蔫了,枯萎了。三三兩兩的善男信女們沿著這條毛毛道,虔誠地走過去。老瘋丐讓開中心道,在旁邊新踩出的一條小徑上行進。仍然是一絲不苟地認認真真地完成著各項儀式和每個環節。越是接近葛裉廟,他做得越加認真。
從後邊的路上走上來一位騎灰驢的痩臉老者,驢後邊相跟著兩4年輕人,像是老者的孩子。
痩臉老者發現路邊小徑上跪拜行進的老瘋丐,突然一驚,滑下驢背,走到老瘋丐跟前,十分敬重地觀望片刻。老漢從孩子手上拿過水壺,倒出一杯水,手裏捧著,十分恭敬地送到老瘋丐前邊,說:“嘛嘛,潤潤嗓子吧。”
老瘋丐感激地望一眼痩臉老者,雙手顫抖著接過水杯,咕嘟咕嘟喝十精光。瘦臉老者又從包裹裏拿出兩個窩窩頭, 340 鏞參遞給老瘋丐。老瘋丐連聲稱佛道謝,接過窩窩頭吃起來。
“嘛嘛,若不嫌打攪,歇口氣說說話吧。”痩臉老者敬重地挽留起身要走的老瘋丐。
“也好,那歇口氣兒吧。”老瘋丐臉色又變得木然,隻因吃喝了人家的,不好意思起身走離。
“嘛嘛這樣虔誠朝拜,真叫人欽佩呀。聽說佛祖釋迦牟尼年輕時出家後,也曾到深山大穀去尋找解脫人生痛苦的辦法。佛祖先是也實行‘苦行’,七天吃一餐的‘自餓法’,穿鹿皮、樹皮,睡在鹿糞牛糞上麵。後來又在菩提樹下盤腿靜坐,沉思默想一連七天,終於明白了人生的痛苦來源於認識上的‘無明’和思想上的‘煩惱’,萬物變化,人生無常,隻要拋棄對外在物質的貪求,斷除私心邪念和金錢、情欲、權力的欲望,行善修德,來世就有好的命運。”痩臉老者停一下,眼裏閃出知人的善意的笑意,“敢問嘛嘛,想必是效法拂祖,以苦行求解脫之法,刻修來世之福吧?”
老瘋丐聽完這番話,顯然內心有所震驚。他抬起那雙被眼屎土垢封住的渾濁的眼睛,一條細縫裏銳光一閃,但語氣平靜地對答說:“大師明鑒。但老朽不敢妄稱效法佛祖,何況佛祖苦行六年,身影消痩,形同枯木,仍一無所得,我一愚魯老瘋子豈敢妄盼得到解脫之法?佛祖早有明示:人從生到死,說起來無非是相對立的兩個方麵四種現象。一方麵是汙1染的,包括苦和集,另一方麵是清淨的,包括滅和道。苦是痛苦的現象,集是產生痛苦的原因,滅是消滅痛苦的結果,道是消滅痛苦的途徑。這苦、集、滅、道四諦,最根本的是苦諦,佛祖的大法可說是‘苦’的大法,是探尋人生痛苦的原由和消滅這種痛苦的大法。佛祖主張出世,指出萬世皆空,唯追求涅槃寂滅境界才是正路,又講布施持戒,樂善好施,以求來生福報,給浮沉在無常苦海中的眾生帶來修行的方便和心靈的寧靜。阿彌陀佛,老朽現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苦行中能有一點心靈的寧靜。阿彌陀佛。”老瘋丐講完這番道4理,久久地閉目念經,如入無人之境。
痩臉老者本以居高臨下的口氣點化老瘋丐幾句,可聽了爭籲老瘋丐道出的這番佛學深奧道理,頓時渾身出汗,自慚弗鏞如,急忙跪在老瘋丐身旁,向葛根廟方向磕了幾個頭,顫聲說道:“嘛嘛包涵,晚生冒犯,多謝嘛嘛點教,晚生向佛祖磕頭陪罪。
“大師多慮,不必如此。聽大師剛才一番話,看來也是佛門之人吧?”老瘋丐仍閉著眼,這樣問。
“正是,我在解放前就在這葛根廟裏當過兩年喇嘛,後來葛根廟被沙埋後,我去青海塔爾來朝拜,留在那裏學了幾年經,土改時才回家住在一座小廟上。”瘦臉老漢說。“敢問大師的法號?”老瘋丐問。
I9奢“‘格佩’喇嘛哈木。”
“今日認識‘格佩’大師,真是榮幸。後來你過得怎麼樣?”“說來一言難盡。‘土改’時被趕回家,後又被請到一座小廟當看管喇嘛。‘文革"中我是反動大喇嘛,我那小廟被翻個底兒朝天,造反派們爬上三層大殿的頂端,叫著號子推倒,,魯參~4,一丈多高的風磨銅頂,砸掉了飛簷雕牆,拖出五米多高的佛魯泰嫌,一魯.籲魯一魯峰、籲,祖鎏金鍾,用大錘砸扁,截成小塊運走賣銅,天王力士塑像都被推進山溝,最後又拆廟毀殿,哄搶磚瓦……我是九死二生喲。”哈木喇嘛重重地歎氣。
1X“那你現在是…
籲泰“這不,上頭又要落實宗教政策,縣裏要重建一座廟,讓我去當住持大喇嘛。最近風聞葛根廟又複現,我這是前來看看,要是葛根廟真的完好無損地複現了,那我就省事多了,隻不過修複一下就行了。”哈木喇嘛路遇這位有高深學問的同行,深有遇知音之感,毫不隱瞞地談吐著自己的情況。
“噢,原來是這樣。這可真是可慶可賀,我祝大師一切順利,這都是佛的旨意嗬!”老瘋丐向瘦臉老者叩首施禮。
哈木喇嘛始終想探問這位老瘋丐的來曆,但又怕冒昧,一直猶豫著,此刻他細細地端詳著閉目念經的老瘋丐麵容,I參、、問:“這位嘛嘛,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隻是嘛嘛胡子太長太密,看不清真麵目。嘛嘛,敢問你是……”
“哦,我是一般俗人,跟佛門無緣,說出了也對大師沒啥意義。好,咱們就此別過,祝大師早日恢複葛根廟,發揚光大本地區佛事!”,老瘋丐輕身上路,開始了苦行。
哈木喇嘛滿腹疑惑地望著老瘋丐的背影,心裏問:他到底是誰呢?
參他沒聽“黑沙豹”的勸告去向有關部門報案。他要親手收魯拾“黑鼠”金巴。
每天夜裏,一有時間他就去監視郎氏兄弟的“四海通聯營公司”的大小門。有天夜晚,他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那是到了後半夜,霜打濕衣衫以後的事。本來他想撤了,回去睡覺的,夜裏變涼,霧氣較濕,困得他上下眼老打架。要不是那扇受潮變形的板門,發出“吱嘎”一聲刺耳的磨擦聲,他是不會發現那兩個一前一後走出來的人影。鬼鬼祟祟,閃閃躲躲,兩個人影出門拐了幾個彎,最後走出遼口鎮子直奔西北大坨子。
他摸了摸懷裏的三棱刮刀。還在,冰涼,打磨鋒利的刀刃,輕摸一下都刮破皮。他踏實了。咬著牙,猶著腰,遠遠跟在那兩個人後頭。就是跟失了人影,現在他去那個地方,也能堵得著他們。他冷笑了一下。自己算得挺準。果然沒出他所料。終於等來了報仇雪恨的機會。當然他們兩個人,自己孤單一人,但是他們在明處,自己在暗處,一切見機行事。他看出來了,前邊走的就是“黑鼠”金巴,後邊跟的那個是“禿喇嘛”。盡管黑夜掩護了他們的麵目,但從他們的腳步神態,走路姿勢上,他絲毫不差地認出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家夥。
那兩個走得很急,顯然想趁黑夜走到那沒有人煙的墓葬地帶。
將近天亮時,“黑鼠”金巴帶領著“禿喇嘛”趕到了活佛墓葬地。隻見“黑鼠”金巴躥到被他盜開的嘎爾布活佛墓葬跟前,看了看,發現挖開的洞已被人填平,上邊蓋上土拍成圓頂。“黑鼠”金巴驚疑地一叫:“見鬼了!”
“咋的了?出啥事了?”“禿喇嘛”湊過去問。
“那小子是不是……”
“哪個小子?”“禿喇嘛”摸不著頭腦地問。
“黑鼠”金巴回醒過來,打哈哈說道:“沒你的事,不用打聽了。咱們開始幹吧。”、“黑鼠”金巴經過一番反複目測探查之後,選定了挨著嘎爾布活佛左手的一個土丘。“黑鼠”金巴指揮著“禿喇嘛”,從土丘上麵往下打起洞來。就像當初指揮他幹的一樣。“金錢,發財夢,有錢以後的有女人的日子,等等,鼓動著“禿喇嘛”如一隻灰鼠般打洞打得非常賣力氣。“黑鼠”金巴像一頭狗熊,蹲在旁邊,指手劃腳。
,“石板!”“禿喇嘛”喊道。
“把石板挖開,推到一邊去!”“黑鼠”說。
“禿喇嘛”在那個洞裏,撅著屁股推開那塊石板。“又一塊石板!”“禿喇嘛”驚喊。
“知道了。你上來吧,這回讓我來。”“黑鼠”金巴等“秀喇嘛”爬上來後,自己帶著那個提包跳下去,鼓搗著。
“你幹啥呢?”“禿喇嘛”從上邊問。
“放炸藥。”
娘的腿哎,你他媽的幹這真在行!”“禿喇嘛”咂舌鼓腮鼠”金巴爬上來,叫“禿喇嘛”走過去隱蔽好,他自己把引出的導火線拉到二十米外,打火點燃後,又跑到“禿喇嘛”身旁趴下來。
“轟!”一聲悶響,那塊石板顯然被炸出洞。
他隱蔽在一邊的草叢中,已經算計好了行動的時機。十拿九穩。胸有成竹。’‘ 隻見“黑鼠”金巴和“禿喇嘛”一躍而起,跑到洞口:“黑鼠”金巴“嘿嘿”笑著,向“禿喇嘛”麵授計宜。親密無間地拍著對方的肩膀。“禿喇嘛”欣喜若狂地一個勁兒地點頭。.傻小子,命在旦夕,還一個勁兒地樂。他心裏罵。同時又無聲無息地移近他們。,丨1 “黑鼠”金巴又從包裏拿出軟繩,綁住“禿喇嘛”的腰,放他下去3不一會兒,“禿喇嘛”從洞裏往上送出一大包東西。
如法炮製。一切照舊。
他看見,“黑鼠”金巴終於進行著最後一項儀式:把軟繩收起來,要去搬旁邊的石板。從洞裏傳出“禿喇嘛”的驚叫大罵聲。“黑鼠”金巴獰笑著,,哈腰推搬那塊石板。
他算定的時機已到。手裏攥著那把鋒利的刮刀,貓著腰,從“黑鼠”金巴的身後撲上去。隻聽“撲哧”一聲,他手裏尺許長的刮刀輕輕鬆鬆地插進了“黑鼠”金巴的後腰身。“黑鼠”金巴“哎喲”一聲痛叫,軟軟地癱倒在地上,艱難地轉過頭看襲擊他的人。;^“好好看看吧,你這沒心肝的惡狼!爺爺是誰,你還認得吧?”他冷笑著說。
“石旦?!是你、你……還活著?”“黑鼠”金巴嚇出了魂,驚叫道。
“老子早被你害死了,我是從閻王爺那兒來報仇的〖”他握著刀一步步向“黑鼠”走去。
“石旦兄弟,啊啊石旦鬼……兄弟,饒我一條命,求求你……”“黑鼠”金巴受了致命的一傷,用手捂著後腰噴血的刀口,絲毫沒有抵抗能力。; “饒命?哈哈哈……當初你弄死我的時候,想過饒人一命的事嗎?你的手殺了多少像我這無辜的人?你為了發財,血債累累,今天老子也讓你償償困在墓室裏死的滋味1”他一.腳猛踢過去,“黑鼠”金巴拚盡最後一口氣,一躍而上,抱住了他的那隻腿,並死命地往身後的黑洞拖去,大有同歸於盡 4魯的架勢。事發突然,他一時慌了手腳,立即滾倒在地,揮舞手中的刮刀向對方亂刺亂劈。“黑鼠”金巴“啊”一聲慘叫,刮刀 9 刺中了他的左眼,鮮血噴了他一臉。同時“黑鼠”金巴抱住他腿的手也鬆開了,他隨勢一腳踹去。隻見“黑鼠”金巴像二個肉球向後滾去。“撲通”一聲,正好落進那黑森森的墓穴洞'裏。“啊!”從墓室裏傳出“黑鼠”金巴昏死過去的大叫。':,他嚇白了臉,半天驚魂不定.如做惡夢一樣,渾身一點沒有動彈的力氣。過了片刻,他才站起來,見身旁有那個二大口袋墓葬珍寶,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過來罵道都是這魔鬼叫人變了樣〖叫人成了畜牲;成了豺狼,成了惡鬼,成了不是人!今天老子就不信你的法力,不稀罕你了!跟著一起去吧,去給稀罕你的人做伴吧!”他把那一大包東西,狠狠地摔進洞裏去。然後他把那石板推過來,嚴嚴實實蓋住了洞口,就像上次“黑鼠”金巴做得那樣。當然洞裏的“禿喇嘛”在狂喊狂叫。他陰冷地朝下說了一聲:“冤有頭,,債有主,仇人:在你旁邊,你的事跟老子沒幹係!”後揚長而去。:‘…
他提著血淋淋的刀,頭也不回地走離這片陰森恐怖充滿血腥氣的墓地,向遼口鎮方向走去。他依稀記得遼口鎮那一家派出所,是在鎮東百貨商店旁邊,門口有個壓水井,木牌子白底黑字鮮亮得嚇人。
好了,這一切都結束了。他極滿意地長噓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聲仰天長笑。
黃牛,分蒙古牛、華北牛、華南牛三大類型。
科爾沁黃牛,指的是蒙古牛。主要產地是興安嶺東西兩麓,廣布於黑龍江、內蒙古、華北各地。這類牛毛色黃、褐、黑、紅、或黑白花,犄角細長,眼大明亮,尻部傾斜,胸稍狹,四肢壯健,役用性好,能吃苦,具有極堅韌耐勞的特點。尤其稱道的是,這類牛肉質極好,細嫩而香美,富有極高的營養價值,已經引起港澳和洋人的注意,專認蒙古牛,一下子抬高了蒙古牛的身價。喂養牛這活兒,不是說誰想弄就弄成的,需要懂行的牛把式精心管理。另外就是找到販運出口的途徑。
“黑沙豹”的“科爾沁黃牛公司”在遼口鎮東北五裏外,悄悄經營起來了。執照和落戶的事,一時無法弄妥,“黑沙豹”也就不再去費心管它,把精力全投放在具體業務上。他用兩萬元貸款的一部分,先把牛圈牛棚修葺好,院子裏挖了三眼沙井,籌備了足夠的草料、豆餅之類的牛飼料。然後讓抱弟看家,他自己帶領嘎子、老伍等人,走出去,串鄉過村,辛辛苦苦跑了一個月,終於以四百元左右的價格購進了五十頭牛。他把五十頭牛當做眼珠子般,精心管理飼養,等上瞟後再運往深圳出手。隻要一切順利,不出差錯,靠這五十頭牛他就可以發一下,奠定基礎了。他把賭注壓在這五十頭牛上。
購牛回來的第三天,“黑沙豹”趕到高鎮長那兒詢問執照的事。高占文為難地告訴他,鎮上研究過一次,但依舊未能通過。並暗示現在羅天柱的態度也有變化,基本傾向於滿副書記的否決意見。高占文一個人實在擰不過二人,再說滿、羅二人分管落戶和鄉鎮企業的事,他高占文實在不能過多地幹涉人家的分管範疇。
“黑沙豹”默默聽完,一句話也沒有說。高鎮長安慰他,不管情況如何,公司一定辦下去,幹出些成績來,即成事實,批執照是早晚能解決的事,不要把這事過分掛在心上。高鎮長最後向他建議,這事還是再找一下白天然,由於她的特殊身份,滿、羅二人都怵她三分,隻要她態度硬氣點,卡到最後還得開綠燈。卨占文告訴他,白天然前幾天因母親有病白縣長叫她回縣城了,臨走時留下話,她很快就回來。回來後就著手寫“黑沙豹”和他的“牛”公司。
聽到這裏,“黑沙豹”的心中才有了一線希望,透進了一點亮光,從沮喪中振作起精神。他趕回鎮東北的公司時,已經晌午了,嘎子和老伍正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萬分地等著他回來。
“豹子哥,不好了丨牛發病了丨”快急哭的嘎子慌慌張張地向他報告。
“黑沙豹”一驚,忙問咋回事?哪些牛病了?”
“有十多頭牛都趴下了,草料不吃,滴水不進,肚子脹得像麵鼓,可就是拉不下屎!”老伍說。
這是火!是上火!急趕了半個月的路,牛都有火,我沒對你們說嗎,這兩天不要喂幹草和豆餅,把牛放到坨子上找綠草吃,一天多飲幾趟清水嗎?啊?”“黑沙豹”火了,聲色俱厲,“這是哪個組喂的牛?”
:“三組。”嘎子說。,“組長是誰?”
“孫長脖。”
“娘的,又是他1”,“他壓根兒就沒派人放牛,幹喂了一天幹草和豆餅。”嘎子說。,,“他人呢?”
“昨晚就回家摟老婆去了,還沒回窩呢。”有一人回答。…
“快去把他找回來!娘的,老子扒了他的皮!”“黑沙豹”怒不可遏地喊。
“黑沙豹”急趕到牛棚。十多頭牛都臥在牛槽子下邊地上,垂頭閉眼,無精打采,呼哧呼哧的喘氣很重。三組的兩個值班牛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黑沙豹”狠狠地盯他們一眼,蹲在病牛旁,摸摸牛肚、牛背,掰開嘴看看舌頭舌根。牛舌焦黃,^舌根布滿高粱粒大小的紅疙瘩。要是不趕緊治療,這十多頭牛就算完啦。,^“黑沙豹”緊鎖雙眉,,琢磨著搶救牛的方子。
這時,有一人嘴裏吹著口哨,搖頭晃腦地走進院子裏來。
“孫長脖回來了!”嘎子喊。
“啉,小楊子,該你們倆休息休息了!”孫長脖老遠就衝這邊喊,他本想喊一嗓子後鑽進那邊的工棚找人閑扯或打牌的,但他猛地發現這邊圍著一幫人,就改了主意,一邊走過來一邊問道:“嗬嘿,看耍猴哪?圍了這麼多人!”
“黑沙豹”謔地站起來,走到孫長脖跟前,眼睛刀子般盯住他。
“嗬,頭兒也在這兒哪?”孫長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他是鎮上安排進來的牛工,原本是菜社的一個農民,不知啥關係跟滿金鬥攀上了八杆子打不著的拐了十八彎子的親戚,於是就仗著這一層不把“黑沙豹”放在眼裏,打來上班那天起就“起刺兒”,不正經玩活兒。“黑沙豹”為了大局盡量不傷和氣,爭一眼閉一眼忍到現在。
“孫長脖,這些牛是咋回事?”“黑沙豹”沉著臉,問。
“挺好的呀,那不是一個個躺得挺好好的?”孫長脖伸長了長脖子,看一眼那些牛,毫不在乎地說。
“好你娘的X!牛病成這樣了,你他媽的還說大話,還有心思回家摟老婆去!你他媽的安啥心?!”“黑沙豹”一把揪住孫長脖的衣領,怒吼著,如提著一隻小雞,幾步把他拖到病牛旁邊,“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告訴你,要是這十多頭牛交待了,你孫長脖照價賠償五千塊丨少一個子兒,我扒你的皮丨”
孫長脖這才慌了手腳,去查看那些病牛。很快魂不附體,麵如土色,一掃原先的神氣勁兒,顫抖著嗓門兒說道:“這……這是咋搞的?一夜間咋病成這個樣子?馬經理,馬大哥……這事可咋辦?我……我……對牛這玩藝,真沒招兒嗬……”
“黑沙豹”鄙夷地衝他“哼”了一聲。現在沒有心思跟這小子鬥氣算賬,趕緊救牛要緊。再拖延個半鍾頭,這十多頭牛真沒有救了。’“孫長脖,你帶兩個人到鎮子上買十五隻母雞回來!要活的!”
“這錢……”孫長脖苦笑著嘀咕。
“錢自己掏!要是牛死了,掏得更多呢!怏去!”“黑沙豹”狠狠瞪他一眼。孫長脖無奈,悻悻然地離去。“黑沙豹”對其他牛工布置說大家夥兒聽著,先放下手頭的活兒,全體上坨子逮馬蛇子!越多越好!也要活的!”
人們不解地你望我,我望你,心想不趕緊請獸醫抓藥,逮馬蛇子幹啥呀?但人們知道“黑沙豹”是有名的“牛把式”,肯定自有妙用。於是他們按照“黑沙豹”的吩咐,提著口袋,扛著鐵鍬匆匆上坨子逮馬蛇子去了。
一個小時以後,孫長脖從鎮上買回來十五隻母雞,上坨子的人們也逮來了1〇〇多隻馬蛇子,都裝在一個大塑料袋裏邊。、:“黑沙豹”命人在病牛旁放了一張桌子,又準備了一把磨快的菜刀。
“黑沙豹”叫兩個人掰開病牛的嘴巴,他從塑料袋裏抓出五隻馬蛇子,塞進牛嘴裏。那些活蹦亂跳,拚命爭逃的馬蛇子,一見前方有個黑呼呼的洞,都以為是安全的穴窩,一個個吱溜吱溜地鑽進那個黑洞裏去了。然後,“黑沙豹”抓過一隻母雞,按在桌子上拿菜刀砍掉雞脖子,往那個被人掰開的牛嘴裏滴灑起噴射如注的雞血來。如此辦理,15頭病牛每頭牛吃下去五隻馬蛇子、咽下去了一隻母雞血。
“好,把牛牽到院子裏溜溜!”“黑沙豹”吩咐。他長長歎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子,走到沙井那兒洗手。
果然靈驗。大約過了兩三個時辰,病牛開始劈哩啪啦地拉起稀屎來了。黑糊糊,粘滋滋,如射如注地噴出來,在沙地上流淌。病牛酣暢淋漓地呻吟著,哞叫著。
人們樂了。孫長脖也樂了,免了五千塊大災,敬畏地偸看一眼“黑沙豹”那張黑岩石般的臉。從這次後,孫長脖收斂了許多,見著“黑沙豹”不是躲著走,就是老遠就嘿嘿笑著打招呼。
“黑沙豹”走進工房,疲乏地倒在土炕上。這一個多月以來,他走坨涉沙,購牛趕牛,回來後又諸事不順,執照沒著落,牛又病了十幾頭,他疲憊得真有點承受不住了。他合上眼,想睡一覺。朦朧中感到,似乎有人進來給他蓋上了一條毯子。從腳步聲中,他知道是抱弟。隻有她才會這樣從生活到精神上能夠體貼、關心他,為他分擔痛苦和不順。自從縣城那個瘋狂的夜晚起,他們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二人之間似乎無意間樹起了一道牆,他沒有再碰抱弟。他不清楚自己對抱弟的情感是什麼一種情感,是哥哥的,還是情人的。他不知自己錯在哪裏,為何出現這錯。他如一條孤狼生活了三十多歲,好容易遇見這麼一個體貼關心理解自己的女人,為什麼上帝又安排成不明不白的兄妹關係呢?他多次回避了抱弟的不顧一切的進攻,可又陷進自己滿身的烈火中受煎熬,一見到抱弟那隻熾烈的獨眼,心裏不禁發顫。他害怕自己又發瘋,又變成禽獸。有時他真想徹底變成一頭禽獸,忘掉自己是人,那樣也比現在的不人不獸或半人半獸的滋味好受些。做人負擔太重,人事太多,太複雜,太囉嗦,太痛苦。多少萬年以來人沒琢磨別的,光琢磨了如何整治自己如何給自己套啥枷鎖的學問。倘若是個禽獸的話,一切就簡單多了,一切是自然的本性的行為。然而他還是個人,不知什麼上帝把人的魔鬼般的思想和人的一本正經的規則裝進了他的腦海裏。弄得他隻能望著抱弟那愈發豐滿標致的女性身材,痛苦地閉上眼,不敢輕舉妄動。
“黑沙豹”坐起來。煩躁地走出屋門。外邊已經明月當空,院子裏灑下一片皓光。四周寧靜得醉人。遠處有狗吠聲,坨子上野鳥在啼,遼口鎮那頭有發黃的光圈。星星被月光吞沒了,淡淡的,顯不出來了。沒有月亮的時候它們才是星星。他想。又黯然神傷。自己何苦,這樣苦苦掙紮究竟有多大意思?成功了怎麼樣?不成功怎麼樣?可他一想起遮掩了自己的那呰月亮,那些個欺騙、淩辱、奪去了他一切的仇人,他心中又燃燒起無法抑製的火焰。於是雄心重振。他是一個就是倒下了,也拚命投出一標的角鬥士。咽下最後一口氣,也死死攥拳頭的強人。
參他坐在小沙包上,凝視前邊的那條路。近來這條路很熱鬧。自打遼口集改為鎮以來,從遼口鎮到達巴胡塔火車站的這條三十裏長的路,無疑成了要道,源源不斷地把文明和物質送進遼口鎮去。他也一直想著沿著這條路打出去。
有人走過來坐在他身旁。他知道是她。他側身明顯感到女人的熱氣。4好久,誰也沒有開口。月亮太美,院子裏太靜,連貪唱的蚰蚰也已閉嘴。
這樣坐了不知多久,似乎夜霜打濕了他們的衣衫。抱弟的肩膀頭輕輕碰了一下“黑沙豹”的肩膀。
“豹子哥,你想啥呢?”
“啥也沒想。也想不透。”
“想透了就沒意思了,那就上山當道士,入廟當和尚。看破紅塵嘛。”~“我看那些道士和尚也不一定想得透,看得破。他們是怕想,回避想,懶得想。其實上山入廟後想得更厲害。”
“你知道我想啥嗎?”過了良久,抱弟突然問。仰起臉看著“黑沙豹”。
“不知道,想啥?”
“想那個一”
“哪個?”“黑沙豹”心中微顫。\“結婚。”抱弟突然而說。
“跟誰?”
“跟你唄,當然是跟你。還能是誰。
“你別瘋了。”,“真的,要不一分“要不咋了?”
“要不來不及了。”
“啥來不及了?”
“生孩子唄。”
“你胡謅啥?”
誰胡謅了!都三個月了,你這頭傻豹子,快當爸爸了都不知道。”抱弟羞怯地靠上他的肩頭。
“啊?!”“黑沙豹”如聞晴天霹靂,立時呆在那兒。他眼如鼓石地瞪著抱弟,聲音發顫地問抱弟,你說啥呢?逗著玩的,是吧?”
“看把你嚇的,別像老虎似地瞅著我。就是那次懷上的,算起來正好有三個月,你摸摸看,正踢我肚子呢,也是個不安分的鬧事種。”抱弟無限幸福地拉過“黑沙豹”的手,讓他摸摸悄悄鼓起來的肚皮。
“黑沙豹”被燙了似地抽回手。
“你幹嗎不早告訴我?”聲音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
“早告訴你咋樣?你能替我懷上?再說,我啥反應也沒有,不吐不酸,不厭食不挑吃,我還以為得了啥病呢!誰知道這幾天這小子突然動起來,老踢我的肚皮,咯咯咯……我這才醒過腔來。原來是有了,真好玩。你等著當爸爸吧,我給你生出個小黑沙豹,你高興不高興?”
他想哭。
“抱弟,明天我陪你上縣城。”“黑沙豹”說。
“幹崎”、“打胎,這孩子咱們不能要。”“黑沙豹”說得果斷6他心裏發酸。想起自己的出生。也屬不合法,幾經劫難。如今自己的兒子也如此命運。他心裏說不出的酸楚。
“你說啥?打胎?你吃錯藥了?中瘋魔症了?這是你的兒子1”抱弟喊道。廣“正因為是我的兒子,才叫你上醫院打胎。抱弟,咱們倆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咱們不能再造孽了!”“黑沙豹”冷靜地說。
抱弟的臉變得蒼白,怒瞪著眼,搖著腦袋決不讓步地反問道:“那又咋樣?我不管那套!我願意養下這孩子,我就養下來給他們瞧瞧,給那個比我們還造孽的老東西瞧瞧。讓他們知道,姑奶奶我啥都不凜!敢紮瞎自個兒的眼睛,也敢養下個野種廣“黑沙豹”驚怒地望著抱弟。他覺得抱弟活像一頭母豹子,為保護肚裏的崽子,準備撲向任何敵人。
“抱弟,聽我說一”
“不,我不聽你說!”
“你要是生下這孩子,那真是造孽!你怎麼不想想咱們小時候是怎麼長大的,你還想讓這孩子又去嚐比咱們還苦的果子,走比咱們更艱難的道路嗎?”“黑沙豹”痛苦地抓住抱弟的肩膀播晃起來。
“你別碰我!孩子在我肚裏,生不生由我,你管不著!
你管你的牛去吧!”抱弟摔開“黑沙豹”的手,站起來,“想打掉我肚裏的孩子,辦不到!我決不答應!這小玩藝在我肚裏,是我這一輩子最賺的買賣!誰也別想奪走!我敢肯定,他的命運遠比咱們好!”抱弟說完,“噔噔噔”地向屋裏跑去。
“黑沙豹”頹然坐倒在地上。抱住了頭。
月光依然皎潔,可變得陰森;四周依然闃寂無聲,可顯得充滿危機;狗吠聲傳遞著黑夜裏的騷動,寧夜頓時變得枯燥無味。他心頭蒙上一層黑沉沉的影子。他覺得這世界發瘋了。片刻後他仍然固執地自語:不行,明天一定說服她,這孩子決不能生。對,不能生。
第二天,抱弟卻不見了。
“黑沙豹”找遍遼口鎮和附近村莊,也沒有找到。又派嘎子回黑沙村抱弟母親家尋找,可抱弟並沒有回家。她的那個巫婆似的媽媽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也不關心,聲稱早當沒生這女兒了。抱弟上哪兒去了呢?她一下子從這地球上消失,了。“黑沙豹”找不到抱弟的下落,心裏焦灼不安,終日悒鬱不樂,茶飯不思。幾次想自己出去尋找,又放不下公司的事和五十頭牛,萬一又發生什麼差錯將前功盡棄。而且,他隱隱想到,抱弟是在生下孩子之前是不會見他了,她也不會讓他找到她的。他無奈,苦惱中等待著,打發著無聊的日子。
有一天中午,“黑沙豹”正躺在土炕上打盹,有一人閃進了他的屋子。從那輕靈的腳步聲和帶進來的異性氣味,“黑沙豹”心裏一喜,以為抱弟回來了,一咕嚕爬起,同時叫一聲抱弟!”
不是抱弟。
“黑沙豹”愣住了。是桂芬。
桂芬披頭散發,衣衫不正,臉脖、胳臂、被撕露的大腿上都帶有血跡。“黑沙豹”驚詫,像是見了怪物一樣瞪著桂芬。僵持靜默了片刻,他才冷漠地問一句你上這兒來幹啥?經理夫人。”
“鐵子哥……”桂芬輕輕地叫一聲,疚愧地低著頭。I“鐵子哥?別叫錯了,咱們可承受不起,折壽嗬!”
“鐵子……哥……別、別這樣,上你這兒來,我是下了多大決心……要不是、要不是……我是決不敢上這兒來的,我沒有臉見你……”桂芬期期艾艾地說著,身上微微發抖。
“黑沙豹”從桂芬滿身傷痕和奇怪的神態上想到了什麼,問道:“你這是怎麼了?誰打你了?家藏金山的經理夫人咋就弄成這個德性了?”
“這是我自找的,這叫做種豆得豆,種蒺藜得蒺藜,報應,報應啊!嗚嗚嗚……”說著,桂芬傷心地哭起來。
“瞰?難道是羅大經理打老婆了?打的不輕嘛!哈哈哈,這叫打是親,罵是愛,他親得夠深的。”“黑沙豹”依舊奚落著。
“他變了,變成魔鬼了,我要離開他!”桂芬突然揚起頭,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離開他?哈哈哈……離開羅大經理?離開你心目中的英雄?離開你想靠一輩子的那棵大樹?離開他的金山銀山?哈哈哈……黑沙豹”放聲大笑著,搖搖頭。
“真的,鐵子哥,我想定了桂芬歎口氣,哀傷地囁嚅著,有一種絕望中想抓住任何能抓到的東西的架勢,眼神乞求地望著“黑沙豹”,“鐵子哥,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恨著我……我是對不起你……可現在,求求你,幫幫我吧,鐵子哥,幫幫我……讓我回到你身邊來,讓我補還過去欠下的一切吧!”
^“黑沙豹”沒想到要他幫的是這樣一種忙。他原以為她是來求他去揍那姓羅的小子,出出氣。女人的心真夠絕的,那邊待出了事,又想跑這邊來待待,他“黑沙豹真摸不透女人的心。好在他早已過了容易衝動的年齡。
“沒想到讓我幫的是這種忙,是啊是,這是個好主意,幫你到我這邊來,又可以氣氣羅天柱,也可以替你解解氣。可是說開來,你始終考慮的還是你自個兒,我隻不過是你手中的複仇的武器罷了。”“黑沙豹”微笑了一下,愛莫能助地搖搖頭,“看來這個忙,不好幫嗬。再說,姓羅的小子會跟我玩命的,倒不是怕玩命,有時我真想一刀子捅了他。可這麼幹,太笨了點,我一直等待著更好的機會。學乖了。”
桂芬聽了這番話,絕望地歎口氣,眼裏燃燒的火頓時媳滅了。“我知道你不會幫忙的,這都是命裏注定,我誰也不怨。好吧,也隻有這條路了,再見了鐵子哥……”桂芬的嘴角掛出淒慘的冷笑,緩緩轉過身,腳步踉蹌地走出屋子去。
“黑沙豹”坐著未動。看著那扇半敞開的門擺動,聽著那失重的腳步聲遠去。老半天老半天的木然。心中一時空落落的,想哭,想笑,想狼般嚎兩嗓子。這個跳來跳去的女人,當初改變了他的一生,現在又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唉。他又地思念起抱弟來。隻有她從來不向他要求什麼,而總想幫助他。
抱弟,我的好妹妹,你在哪裏?在哪裏?在哪裏?他在心裏千呼萬喚。:,你把村街掃得像狗舔過的孩子屁股一樣,幹幹淨淨,連螞蟻都不敢走過。為的是不讓韓根旺老爺子挨他們毒打。你跟韓根旺老爺子是一個組,他們收拾韓老爺子個個如狼似虎。奉滿支書的聖旨,他們總找茬收拾這位全村資本主義複辟勢力的總代表6…
這一天,你又發現三個帶紅胳膊箍的人走進村來。沿著你掃淨的“孩子屁股般幹淨的街,神氣非凡地走著。你認識帶頭的那一個,叫韓兵,村裏韓姓家族在外邊讀高中的晚輩。另外兩個是鄰村在外讀書的學生,你後來才知道,他們叫;紅衛兵。當時“紅衛兵”比天兵天將還要神氣,還要威振四方。他們已把城市鬧得天翻地覆,地動山搖,雞犬不寧,落花流水。你再次預言:村裏又要熱鬧了。廠果然,這三個從城裏回鄉度暑假的紅衛兵小將,把黑沙村攪動起來了。
他們成立了全公社第一支農村紅衛兵一黑沙村紅衛兵造反團。?^貼出三張大字報。第一張的題目是:黑沙村的革命派不箍的“工作隊”,灰溜溜地走了。依仗工作隊指天劃地耀武揚威的滿喜人,成了冷丁被抽去拐杖的瘸子,六神無主了。紅衛兵貼出的第二張大字報是:揪出黑沙村頭號壞分子,“封、資、修”總代表滿喜人!滿喜人被揪出來了,炮轟了,火燒了,掛了牌子遊街了。紅衛兵運動真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它的特點就是把所有所謂神聖的東西、至高的權威,統統可以炮打、火燒、砸爛。當然當時天下隻有一人除外。他的第三張大字報是:支持小人物鬧革命,解放小鬼打閻王!於是,全村最早第一個喊出“打倒滿喜人”這口號的你,被解放了,人五人六地站起來鬧革命了。你提著大褲襠,甩打著沒扣子的破褂子,成天屁顛屁顛地跟在紅衛兵領袖韓兵司令屁股後頭,提漿糊桶,或搖旗呐喊。韓兵是你心目中無比崇拜的英雄。是陳勝、吳廣,是黃巢、宋江。甚至有時覺得高出他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