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啤酒
無數個日子,我午夜夢回,那種悵然,使我神傷。我染上了抽煙喝酒的惡習,並且,喜歡懷舊。我象幽靈一般四處飄蕩,又象一條喪家之犬,出沒於野外。
老顧看我整天神不守舍,人瘦得脫了形,卻又象中了邪,每日裏神神秘秘地寫東西,寫完後卻不知藏於何處,有些擔心我。蒙他不棄,將我視為詩人,而且是敏感脆弱、憤世嫉俗的詩人。當時海子自殺不久,他怕我悲劇重演,經常於百忙中抽空陪我。
有一回,他帶我到他郊外的出租屋去。作為學霸,他自然不屑於跟我們住在一起,每天樂此不疲而又紙上談兵地討論女人。
老顧的出租屋是一戶人家的半地下室,那戶人家有一個院子,修有一棟三層樓房,麵向田野的一邊地勢較低,築了幾間房子,開窗就是田野,屋頂就是主人家院子。
老顧說從未帶外人來過,我是第一人。我於是十分榮幸地參觀他的房間。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張書桌,上麵堆滿書,還有一個台燈,一台錄音機。另外就是一些盆、桶等用品。
我正四處亂看,老顧不知從何處摸出兩個玻璃瓶,神秘地說,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我這兒有。
三好學生、著名學霸有如此雅好,我自然樂得奉陪,但我喝酒實在是葉公好龍,我怕醉在這裏,回不了學校。
老顧看出我想喝又有顧慮,解釋說這叫啤酒,度數很低,好入口,一瓶不會醉。啤酒我久聞其名,今兒才算見到實物了。
老顧不知從哪裏尋出一包榨菜,啟了瓶,遞過來。我喝了口,仔細品味,感覺味兒有點怪,象農村裏那種潲水味,酒味卻很淡。
老顧笑眯眯地盯著我,我又喝了幾口,感覺很舒服,沒有白酒那種嗆人的辣勁。
“老顧你小子,很會享受生活嘛!”我喝了一大口,嫉妒地說。
老顧嘿嘿一笑。
我們都不說話,就著榨菜,各自把瓶中酒幹了。橫在床上仰望天花板。老顧起身去放了盤磁帶,一會兒,《夜未央》的旋律響起,老顧也是譚派。
“雨中路遙遙,夢裏風蕭蕭,仿佛中你在微笑。
漫漫長夜裏,夢醒得太早,想起我輕狂的年少。
無聲又無息,花落了滿地,隻留下芬芳依稀……”
這幾句歌詞穩準狠地擊中了我的胸膛,心中有如許酸澀、委屈,化為兩行清淚。
老顧不唯智商高,情商也高,見我沉浸在音樂裏,就反複隻放這首歌,他的兩個音箱放在兩個屋角,共鳴出奇的好。
臨走時,老顧忽然說:“這裏還有兩間空房,你不如也搬出來住,咱倆有伴。租金不貴,一個月十五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