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玲看一眼可倫,隻覺心裏絲絲作痛。可倫雖非她的骨肉,可二十幾年的養育,她的一腔心血毫無保留地傾注在他身上,心底裏,她對可倫的那份愛,她為可倫所有的付出,她心中那一份隆重的寄托,比親生母親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可是來自生命中的一份真愛呀!
如若可倫出了什麼閃失,她生命的意義將會降到冰點,餘生也不過是時間的自然堆積和流逝而已。
烈日下,她和可倫無言相視,她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可倫十分動情地說:“如果我出了事,惟一對不起的人就是您。”
許曼玲冷不防喊道:“不,我絕不能讓你出事!”
可倫苦笑一聲:“天要下雨,沒有辦法。但我不想讓雨淋到您身上。我一點都不在乎您是否生下我,我在乎的是您給了我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是用愛字築造起來的。我也同樣愛您,您同時也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在尋找,我想找到一個和您一樣的女人來做我的愛人,如果找不到,我就永遠保留那份愛。”
許曼玲愣愣地看著可倫,一時竟不能明白可倫說了什麼。她就那麼愣愣地看著可倫,然後,她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響聲十分清脆,就連大街上喧囂的聲浪也沒能壓倒它的清脆。
聽到梅麗萍的聲音,許曼玲眼前頓時一亮。
十三
隔了一天的下午,養殖公司的聞天打電話給許曼玲。二十四小時以來,許曼玲一直在等這個電話,聽到聞天說他不準備起訴了,許曼玲高興得直發抖。不過,聞天要可倫在一星期之內把廣告牌豎起來:許曼玲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答應下來,感謝的話說了一個集裝箱都不止。那邊聞天說,如果一星期之內廣告牌不能豎在鹿港市的顯要地段上,就是上帝來了他也絕不手下留情了。許曼玲把桌麵當胸脯一樣拍得叭叭響,說:“小聞你放心,如果可倫不如期完成製作,我就從二十一世紀大廈跳下去,以命謝罪:”聞天嚇一跳道:“千萬別,相比之下,還是您的命值錢一些。”
許曼玲一秒鍾都沒等便通知可倫,可倫聽到消息高興得聲音都變了,說:“這是真的嗎?當初,聞天可是張牙舞爪,一副把我連皮帶骨吃下去的樣子,梅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麵子?”
許曼玲道:“先不管梅姨有多大麵子,你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在一星期內把廣告牌做完,如果再出問題,神仙也幫不了你了。”
可倫道:“隻有請人沒日沒夜地千了。”
許曼玲說:“那就抓緊開工吧。”
放下可倫的電話,許曼玲馬上撥通梅麗萍的電話,開口就說:“麗萍,你說吧,我應該怎麼謝你?”
梅麗萍笑道:“你可不要把賬記到我頭上。”
許曼玲不解道:“為什麼?”
梅麗萍道:“我哪有那麼大的麵子,是廖永信出麵解決的這件事,要謝,你去謝他吧。”
許曼玲愣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啊?”
梅麗萍道:“你也沒必要過意不去,他幫你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你,他的商業大廈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開工,如果泡湯,他的損失又何止幾千萬。”
許曼玲道:“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梅麗萍:“不是我要提,是廖永信一直想著這件事,他要當麵向你致謝。”
許曼玲趕緊推脫道:“當麵致謝就算了,更何況這次他幫了我,應該是我謝他才對:,”
梅麗萍道:“你不要這麼小家子氣好不好?大家都是朋友,你不要老是防賊似的防著別人,現代社會,沒有朋友,沒有交際,沒有社會關係,光憑自己那點力量,除了一事無成不會有別的結果。”
許曼玲想了想說:“好吧,改天我去永信集團登門拜謝。”
梅麗萍說:“這樣吧,定個時間,我們還是在錦倫飯店,大家聚一聚:你帶上可倫,讓他也見一見廖永信,他既然人在江湖,也應該多認識幾個生意場上的前輩,否則像這次,如果沒人幫,自己過獨木橋,掉下去都沒人去撈。”
許曼玲想想也是,於是說:“不知廖總什麼時間有空?”
梅麗萍道:“你不要以為他有多麼忙,生意做大了的人,反而輕輕鬆鬆,遊戲一樣就把該做的事做了。他一直在等你有空。”
許曼玲道:“那我有言在先,這次是我作東。”
梅麗萍道:“這種話你最好不要跟廖永信說,好像我們女人沒見過場麵一樣。你也不想想,他一個身價十幾億的星級老板,會讓你這種隻拿薪水的人破費嗎?你一個月的工資不夠他一瓶酒錢。”
許曼玲無奈一笑道:“好吧,你安排吧。”
轉天便是周末,許曼玲帶了可倫去錦倫飯店。到的時候,廖永信已經在飯店大堂的休息區內等候,見到許曼玲,起身文質彬彬道:“許大姐你好、”
這是許曼玲第二次和廖永信見麵。雖說已經見過一次,許曼玲對廖永信印象並不深,上次她隻顧和梅麗萍說話,廖永信的五官什麼樣子她都沒留意。重見之下,她才認真打量了廖永信。
五官是清秀的那種,鼻梁很直,嘴唇有些厚,因此顯得性感,眼睛算得上深邃,看人的時候目光炯炯。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正處在成熟又不失光澤的魅力階段,氣質也是上乘的,透出一股儒雅的氣息,個子不會低於一米七八,形體很文藝,如果在演藝界,肯定淪為大眾情人,並且,從頭至腳彌漫著一股親和力,審視之下,許曼玲對此人的好感陡增。
許曼玲剛剛把可倫介紹給廖永信,就聽見身後梅麗萍的聲音:“不好意思,堵車。”
許曼玲回頭,看見梅麗萍正雍榮華貴地朝這邊走,身邊是一個極其陽光的女孩。
可倫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女孩身上。
梅麗萍介紹說:“我女兒方飛揚。”
許曼玲定睛打量方一飛揚,果然就是梅麗萍的翻版,母女兩個站在一起,猶如舞台姐妹。
一個人去預先訂好的包房,梅麗萍說今天魚翅燕窩之類的就免了,她隻想吃些清淡的東西,然後征求許曼玲和廖永信的意見。許曼玲自然要附合梅麗萍的意見,廖永信說他尊重女士的要求,但龍蝦是不能少的。
可倫和方飛揚挨著坐,等到這邊定下菜譜,兩個人已經火熱得如同認識了一萬年。談話內容自然是從喜歡的歌手開始,一些歌手的名字不斷從方飛揚嘴裏蹦出來,比如香港小天王謝霆鋒,人氣正旺的周傑倫和孫燕姿,這是一個有些霸氣的女孩,一下子就否定了可倫喜歡的後街男孩和披頭士樂隊,說那些東西早就過時了。
可倫長著一張娃娃臉,皮膚充滿瓷質感,一雙攝人魂魄的眼睛,翹翹的鼻子,再加上眉如墨染唇紅齒白,是那種俏皮型的俊美男生,女孩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方飛揚也是那種姿色翹楚、靚麗生輝的時尚美女,又是一副深受其母遺傳的風情萬種,所謂靚女俊男,更何況相互都給了對方陽光,不燦爛才怪呢。
席至半途,兩個人便含笑告退,攜手離席。
梅麗萍一笑,看著許曼玲說:“天下之尊,莫過一個情字。”
許曼玲說:“這也太快了吧?”
梅麗萍說:“虧你活了四十多歲,不會不知道什麼叫一見鍾情吧?”
許曼玲嘴上不說什麼,心裏卻想,可倫不會愛上這麼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孩吧?方飛揚肯定不是處女,看看她那兩個飛揚跋息的乳房就什麼都知道了。
廖永信倒了一杯酒給許曼玲說:“商業大廈的事,如果不是許大姐從中斡旋,肯定是一個半途而廢的結局,我這人嘴笨,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所以,借一杯薄酒來替我說話,我真的非常感謝你。”
許曼玲端起杯道:“可倫這次遇到麻煩,也多虧你廖總鼎力相助,若說感謝,應該是我謝你才對。這樣吧,讓我來敬你,我先幹為敬。”說罷一口喝了杯中酒。
廖水信一笑,也把酒喝了,說:“沒想到許大姐先下手為強,這一招著實厲害:”
二個人一起笑起來。
梅麗萍說:“你們兩個這樣謝來謝去多沒意思。廖總,你不是有事要和曼玲說嗎?”
許曼玲扭頭看著廖永信。
廖永信竟然微微紅了臉說:“我有一個想法,不知可不可以講出來?”
許曼玲道:“大家都是朋友,廖總何必這麼客氣?”
廖永信道:“既然這樣,我請許大姐以後不要再叫我廖總,就叫我的名字好了,這樣我會覺得舒服一些。還有梅姐,以後也不要再叫我什麼總。”
梅麗萍十分爽快道:“好吧永信,我也覺得叫你的名字爽口一些,曼玲,你說呢?”
許曼玲道:“我無所謂的。”
廖永信略一沉吟又說:“我還有一個想法,想當麵請教許大姐。”
許曼玲道:“請教二字我不敢當,有什麼事,你直說就是了。”
廖永信再次端杯道:“這樣吧,我們再喝一杯。”
梅麗萍馬上響應道:“好啊,來,我們幹了這杯。”
許曼玲平時不怎麼喝酒,可又無法推脫,隻有硬著頭皮把酒喝下,心裏詛咒當初是誰發明了酒,拿到世上來折磨人。
放下酒杯,廖永信看一眼梅麗萍說:“梅姐,還是你替我說吧。”
梅麗萍也不客氣,看著許曼玲道:“永信想請你做他的股東。”
許曼玲嚇一跳道:“我哪來的錢人股?”
梅麗萍道:“誰讓你拿錢了?”
廖永信接n道:“就算是技術股吧,集團的生意,希望得到你的指導和支持。”
許曼玲道:“你以後有什麼事盡管找我,隻要我能幫忙,我會盡力,股東一事,我看就算了吧。”
許曼玲拒絕的態度是堅決的,所以,廖永信接下去不知怎麼說了,求救似的看著梅麗萍。
梅麗萍看一眼許曼玲,冷不防笑道:“看把你嚇的。永信集團帶技術人股的股東少說也有一個排,我知道永信一貫的原則,隻要能為集團創造效益,就是一個合格的股東。”
許曼玲道:“不要說我沒有技術,就是有技術也不能做這種人股,你應該知道我們各自的身份。”
梅麗萍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凡事都可以變通。不錯,你家老賀和我家的方一民頭上都有烏紗,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們這些嫁給市長的女人活該要做貧婦不成?”
許曼玲道:“你不要說了,這事是萬萬不行的,除非我和賀遠方馬上離婚。”
梅麗萍站起來,拉了許曼玲一隻手說:“走,跟我去洗手間。”
兩個人走到外麵的無人處,梅麗萍說:“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給廖永信麵子?”
許曼玲道:“這是麵子的事嗎?除去我家老賀,我自己也是一個副局級幹部,也是黨員,這種明顯的違紀行為我能幹嗎?”
梅麗萍道:“黨員幹部下海經商的何止成千上萬,曼玲,我可是為你好,你看看你那個家,成什麼樣子,不是我嘴臭,如果是我,我都不好意思帶人到家裏去。”
許曼玲道:“你不要說了,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
梅麗萍不悅道:“那我就實話跟你說,廖永信這次幫可倫,是拿了一百萬把事情擺平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許曼玲一驚:“一百萬?怎麼會這樣?”
梅麗萍道:“你是不是以為說幾句好話人家就會放棄五百萬的索賠?當今社會,什麼事不是交易,什麼路不是金錢當道?你不會落伍到把金錢當成魔鬼吧?”
許曼玲一下子沒了底氣,說:“我當然知道錢是好東西,但有的時候這東西也能殺人啊!”
梅麗萍氣道:“我不跟你說了,算我糊塗,我是在用小腦思考,你是用大腦思考,根本就想不到一塊去。這事我也沒必要攪在裏邊,我又是圖什麼,我又沒拿廖永信一分錢的好處。”說罷轉身就去找電梯,邊走邊說,“你代我向廖永信告別吧。”
許曼玲一下子慌了,叫道:“麗萍,你等等!”
梅麗萍仿佛沒聽見,大步往前走。許曼玲不得不追上去,一把拉住梅麗萍道:“你哪來這麼大火氣?你真要把我扔在這不管啊?”
梅麗萍這才站住,扭過頭瞪著許曼玲道:“雖然是廖永信幫了你。畢竟也有我的麵子在裏邊,現在可好,你把我一張臉貼在人家門上了,讓人家隨便去撕,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不好相處,如果知道,我才不會找這些麻煩呢,有這工夫,我去美容院裏修修指甲也是好的。”
許曼玲見梅麗萍真的生了氣,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已經遇到這麼大麻煩,你就不要再給我臉色看了。如果你拿我當朋友,你就應該幫我想想辦法,這一百萬的債我口I怎麼還。”
梅麗萍道:“讓你做股東不就是解決這個問題嗎?”
許曼玲不解道:“此話怎講?”
梅麗萍道:“你也真是笨到家了:如果你是股東,那一百萬就可以是你的利潤分紅,就是你應該得的,就不是你欠廖永信的,我這麼解釋你應該明白了吧?”
許曼玲愣愣的,第一次知道天底下的賬竟然也可以這麼算,於是問道:“這麼說,你也是永信集團的股東?”
原以為梅麗萍總要遮掩一下,豈知她卻理直氣壯地說:“這還用問?”
許曼玲想了想,橫下一條心說:“好吧,我同意,不過,我有隨時退出的自由:”
十四
果然不出許曼玲所料,方飛揚和可倫一下子就如膠似漆。
一天中午回家,許曼玲聽到可倫的臥室有動靜,她以為是保姆在收拾可倫的房間,於是過去推門。門是虛掩的,許曼玲一下子就看到方飛揚玉體橫陳,雪白的大腿壓在可倫的瘦腰卜,兩個人正人佳境,根本沒理會許曼玲驚愕的目光。
等到方飛揚走了,許曼玲責問可倫說:“不管你們怎麼娛樂,總要把門鎖好吧?如果讓你爸爸撞見,鼻子不給你氣歪了才怪:”
可倫道:“食色乃人之天性,如果他為這種事生氣,隻好由他去生:.”
許曼玲道:“這總是在大白天,你們畢竟是高級動物而不是低級動物。”
可倫道:“正因為我們是高級動物,才不分時間,不像騾馬豬羊,要等什麼季節。”
許曼玲道:“你不會認真到要娶方飛揚做妻子吧?”
可倫道:“我們還沒想到這一步,就算我要娶,她也不一定肯嫁”
許曼玲道:“那你們現在算什麼?”
可倫道:“純自然的兩性相吸,趁著有激情玩玩而已,怎麼,您想讓我娶她嗎?”
許曼玲站起來就走,走到門口回過頭說:“前幾天你還和我大談愛情,現在看來,愛情在你眼裏不過是一碗隔夜的湯!”
可倫冷不防笑道:“太精彩了,媽,想不到您竟有這麼前衛的思想。”
許曼玲看一眼可倫,一句話都懶得說了。二十多年的母愛,這一刻忽然淡了許多:
她之所以急著要走,是因為她約了廖永信。
她和廖永信的關係,早已升級到知己階段。
不像梅麗萍,梅麗萍和廖永信的關係除了相互利用再沒有別的。不錯,梅麗萍為廖永信付出了很多,但是,每一次的付出都以金錢的回報作為句號,他們的關係,說到底就是兩張人民幣的鏈接,一旦撕裂,則要靠另一張新的錢幣去彌合。
而她自己,則是說到做到,堅拒廖永信的每一分錢。
前前後後,她幾次幫廖永信,而每一次的相助,對廖永信資本的滾動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廖永信心如明鏡,最多的一張支票給她開了兩百萬,她說什麼也沒要,廖永信一氣之下燒了那張支票。
值得一提的一件事,當屬開發區那塊兩百畝的地皮。
那塊地的轉讓大權當然是在賀遠方手上。當時的情況是,這塊地皮至少有三個買家,廖永信是其中之一。廖永信一開始是把希望寄托在方一民身上的,但是賀遠方不買方一民的賬,由於商業大廈的事,市長賀遠方和常務副市長方一民之間還心存芥蒂:
無奈之中,廖永信找到許曼玲,請求許曼玲出麵說服賀遠方。
賀遠方當然奇怪許曼玲為什麼要替廖永信說話,許曼玲便把可倫公司出事,廖永信慨然相幫的故事講給賀遠方聽。許曼玲說:“我們欠了廖永信的情,不如趁這個機會還了這筆債,以後也好幹千淨淨。”
賀遠方當即把可倫召回家中,結結實實把可倫罵了一通,再次責令可倫結束公司。
可倫竟然知道配合,答應賀遠方一定結束公司,說自己累了,早就不想幹了。
賀遠方說:“我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我的另一條生命,我也希望你們和我一樣,愛護我的這另一條生命,不要讓它出意外。”
賀遠方說的另一條生命,自然是指他的政治生命。
賀遠方還說:“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向省委楚赫男書記作出的承諾,依法行政,廉潔奉公,牢記宗旨,報效人民。我若有悖承諾,我就是罪人,人民的罪人,國家的罪人。”
許曼玲說:“不過是一塊地,你何必想這麼多?沒人讓你違反什麼,同樣的買方,批給誰不是一樣?”
賀遠方沒說什麼,沉著臉走回臥室,把門重重關上。
到了晚上,許曼玲一邊給他捶背一邊說:“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我是為了可倫。”
賀遠方道:“不要說了,不要插手我的事,我自有主張。”
等到方一民再找賀遠方的時候,賀遠方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怕廖永信再有糾纏,終於在批文上簽了字。
消息從廖永信那裏反饋回來,許曼玲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就是那次,廖永信開了兩百萬的支票給許曼玲,說是獎勵。許曼玲當然不肯要,她還沒有糊塗到忘記賀遠方的那條政治生命,她是他的妻子,她不能把自己丈夫的政治生命送上斷頭台。
廖永信堅持說:“集團有規定,凡為集團創造效益的人都應該得到相應的獎勵。更何況,這塊地皮一旦開發,我賺到手一個億都不止。”
許曼玲說:“集團的規定和我無關,我是例外,從一開始,我就是個例外。”
出人意料的是,可倫果然結束了公司,年紀輕輕在家裏做起了寓公,整天守住一部話機,和外麵的大千世界進行溝通。
至於方飛揚,已經成了可倫生命中的匆匆過客,這個時候,已經在比利時和一位來自法國的頹廢派畫家同居,並且有生活錄影寄給梅麗萍。那是一個頭發長及腰間的男人,瘦得像吸毒者,看不出年齡,絡腮胡子遮得原本就是刀條形的臉隻剩下一線天,惡心得讓人半個月不想吃飯。梅麗萍如此開放的人也接受不了如此事實,大罵自己女兒變態。她對許曼玲說,如果可倫做她女婿,她情願老掉十歲睫毛都不眨一下。許曼玲想,說到底,梅麗萍骨子裏還有傳統的一麵。
可倫結束了公司,總算了卻了賀遠方一樁心願,高興之餘,竟然答應了可倫家居裝修的計劃。
裝修那段時間,許曼玲和賀遠方臨時住在市委招待所。等到裝修完畢回到家中,夫妻兩個都傻了,家裏金碧輝煌得如同宮殿,全部現代化的設計中又不乏古典情韻,所有的裝飾材料都是意大利進口。這哪還是什麼家,除了麵積不夠,簡直就是英國王室的行宮。
賀遠方不滿道:“可倫,你也太過分了,當初你是怎麼說的?你說隻是簡單裝修。”
可倫道:“這也沒什麼複雜呀?”
賀遠方道:“還不複雜?這要多少錢啊?”
可倫搪塞說:“看上去豪華,其實都是現代科技產品,華而不實,用不了多少錢,整個裝修也不過花了幾萬塊。”
賀遠方信以為真道:“幾萬塊還少啊,夠一個下崗工人十年的生活費了。”
可倫咕哦道:“真是秀才遇上兵。”
許曼玲心裏明鏡一般,可倫的話也隻能騙騙不懂行情的賀遠方,整個裝修,沒有二三十萬是下不來的。
私下裏,許曼玲問可倫:“這次裝修到底花了多少錢?”
可倫道:“我總不能對我爸說花了六十多萬吧,會把他嚇壞的。”
雖然有心理準備,許曼玲還是嚇壞了,說:“你哪來這麼多錢?”
可倫說:“當然是我自己賺的。”
許曼玲說:“不可能,你根本沒時間賺這麼多錢,你的公司已經結束了。”
可倫道:“可我已經改行做期貨了,期貨您懂不懂?”
許曼玲說:“我不懂,可我知道你也不懂。”
可倫道:“我是不懂,可我請了經紀人。”
這時偏有可倫的電話響起來,可倫對著話筒大聲說:“我早就知道小麥會有好行情,你還問我幹什麼,吃進吧。”
聽那口氣,看那神情,儼然一個大投資家。
許曼玲將信將疑,暫將此事略過不提。
十五
轉眼又是永信集團的股東例會,許曼玲照例來到海闊天空網吧,照例坐在那台液晶顯示器麵前,看著頁麵上熟悉的格式,許曼玲亂糟糟的心才稍稍平靜下來。
短短幾個月時間,她經曆得太多,每件事都有一種虛幻感,但每一件事都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她現在非常懷念在小城梅河的日子,那段日子相對來講既清靜又穩定,生活也很有規律,哪像現在,她的生活憑空多出這麼多內容,很多事情她自己都說不清是怎麼發生和為什麼要發生的。
最重要的是,過去她心裏平靜得像一亂秋水,現在,這亂秋水早已消失,心底雜草叢生,時常伴有不安的感覺。這已經影響到她的睡眠,她的床頭櫃裏已經斷不了舒樂安定,她的睡眠要靠這些白色的藥片來輔助完成了。
前不久,《鹿港日報》女記者羅琳娜的自殺在一定範圍內造成轟動。但是羅琳娜沒死成,幾個在戶外踢球的中學生無意中救了她。
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羅琳娜在自家廚房裏打開煤氣試圖自殺,然而一隻足球突然破窗而入,煤氣通過破碎的窗子洶湧而出,整個小區都能聞到這股衝大的臭氣。
羅琳娜在醫院裏被搶救過來,她對自殺原因隻字不提,這成了一個很大的懸念。因為,人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要自殺。她有一份令人羨慕的職業,寫一手和她本人一樣漂亮的文章,而且,已經做到新聞部主任,年齡隻有二十八歲,父母都是高知,男朋友在美國邁阿密有一份理想的職業,已經拿到綠卡,她的生活可以說是完美無瑕,到底什麼原因導致她厭世輕生,一時成了不解之謎:
隻有許曼玲心裏清楚,羅琳娜的自殺,跟梅麗萍有關。
那是一個照例失眠的夜晚,賀遠方帶團遠赴香港招商,可倫也不在家,許曼玲擁嫋床頭,孤枕難眠。
已經淩晨一點,電話鈴炸了一樣響起來,許曼玲的心一下提起來。她最怕這種午夜電話,想想看,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她盯著話機看,心裏揣測著是否可倫在外闖了禍,或者賀遠方在香港生病,他的心髒最近一直不好。
等到許曼玲膽戰心驚拿起電話,聽到梅麗萍的聲音,繃緊的神經才一下子鬆開,不無責怪地說:“麗萍,你嚇死我了。”
梅麗萍的聲音不像以往,很低調,而且有氣無力:“曼玲,你方不方便,我想見你。”
許曼玲詫異道:“這麼晚了你還要見我?出了什麼事?”
梅麗萍道:“見麵再說吧。”
等到見了麵,許曼玲更是大吃一驚。
梅麗萍頭發淩亂,隻穿一套睡衣,左眼烏青,嘴角有血跡,一對赤腳踏著一雙緞麵繡花鞋,仿佛剛從妓院裏逃出來。
許曼玲驚問道:“怎麼回事?誰把你打成這樣?”
梅麗萍淚眼汪汪看著許曼玲道:“這世上敢打我的人除了方一民還有誰?”話沒說完,一頭撲過來,抱住許曼玲大放悲聲。
許曼玲把梅麗萍扶到沙發上,再次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四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年輕夫妻一樣打成這樣?”
梅麗萍冷笑一聲說:“但我是勝利者,我是贏家。”
許曼玲驚問道:“是不是你把方一民也打成重傷?”
梅麗萍道:“我去找了那個娘子,你猜她怎麼說?她說我不懂愛情,她說隻要方一民不放棄她,她就一輩子跟了他。這個臭妹子,她哪裏知道我梅麗萍的為人?她竟然和我打賭,看看方一民到底選擇誰?”
許曼玲一下子明白了。
梅麗萍所說的姨子就是羅琳娜。即使梅麗萍用了羊胎素也無力挽回方一民,這口惡氣,梅麗萍已經在心裏憋了很久,蓄勢待發,她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梅麗萍自顧自地說:“他到底怕我,我也不是嚇唬他,惹急了我,我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所以他低頭了。他去和那裱子攤牌,結束他們的醜惡關係,我就站在他和那裱子中間,親耳聽到他對那裱子說對不起,讓那裱子去美國和她男朋友結婚。我也親眼看到那裱子如何變顏變色,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裏有多痛快!”
許曼玲瞪大眼睛聽著,她無法想象那是怎樣一種場麵。
梅麗萍繼續道:“我知道他心有不甘,我是有準備的,果然回家以後他像瘋了一樣把我一頓暴打,我就讓他打,我對他說,隻要打不死我,我就是你老婆,你就休想再和那姨子在一起。”
梅麗萍突然止住話頭說:“我渴了,給我拿點喝的東西,最好是酒。”
許曼玲哪裏敢給她喝酒,拿了一瓶橙汁給她,看著她一氣喝下,接著說:“過去我傻,總以為夫妻關係神聖得不得了,其實是狗屁。夫妻是什麼,其實就是合作者,合作得好,大家利益共享;合作得不好,陽關道獨木橋各走各的。我是幹什麼吃的,早就防著他呢,否則,我早就淪為棄婦,看著人家擁香偎玉,自己獨守空懷。”
差不多已經天亮,梅麗萍才停止訴說,暈暈乎乎地睡過去。許曼玲睡不著,打量著梅麗萍的睡態。她的睡態很難看,嘴被枕頭擠歪,流著口水,而且像男人一樣打起呼嚕。
按照時間推算,這個時候,應該是羅琳娜在家裏把門窗關緊,然後打開煤氣閥門的時間。
十六
九點整,永信集團的網上股東例會準時開始。
照例是極地之光先打出:大家好,現在開會。
於是所有的與會者都打出:董事長好。
接下來就是這樣的發言:
極地之光:我有重要消息向各位通報。經過長時間的合作和友好往來,珠海遠峰科技公司決定加盟我集團從而進行長期合作。遠峰科技公司近年來立足改革開放最前沿,崇尚科技為本,所開發的電子產品項目在國際市場廣有業績,聲譽不俗,為國內同類行業的強中之強。今與我集團攜手,可謂強強牽手,珠聯璧合,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兩強間的合作將產生不凡的影響,在此,我代表集團仁下同仁對遠峰公司的加盟致以誠摯的歡迎並表示由衷的喜悅。
掌聲。
掌聲。
珠海遠峰:謝謝各位的掌聲。我謹代表遠峰科技所有員工向各位致以最親切的問候並對貴集團的誠摯合作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掌聲。
掌聲。
珠海遠峰:再次謝謝各位的掌聲,下麵,請我公司副總經理龍燦珠先生向各位介紹本公司概況……
許曼玲默默看著。前前後後加起來,她一共參加了五次股東例會,每一次她都是默默地看,從不作一字一句的發言。
她是敏感的,廖永信這次忘了問:書染來了嗎?
許曼玲默默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結局吧?
會議開了大約一小時二十分鍾,這中間許曼玲去了一次洗手間,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靜靜等待會議的結束。
會議結束的時候,極地之光打出了這樣的字:書染,你還有事嗎?
許曼玲馬上打出:有事,我想和你私聊。
極地之光:好,你稍等。
極地之光:再見,各位如有什麼臨時意見或建議,可隨時給我發E-mail
然後顯示器上出現了這樣的提示:
被老鼠騎的貓離開了本聊天室
大漠孤煙離開了本聊天室
水天一色離開了本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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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
極地之光》
書染》
就是說,整個聊天室隻剩下廖永信和許曼玲。
廖永信很快打出:有什麼事請講吧。
許曼玲馬上打出:我不想再做永信公司的股東,決定退出。
廖永信:為什麼?
接下來的發言是這樣的:
書染:我不想作任何解釋。
極地之光:不解釋也是一種解釋:
書染:謝謝你的理解。
極地之光:我們能否麵談?
書染:我看沒必要。
極地之光:我有什麼做錯的地方嗎?
書染:沒有,你很好,我隻是感覺到自己不好。
極地之光:你終於說出了理由,讓我想一想好嗎?
書染:你不用想什麼,我隻是通知你,我不再是你的股東,我不是一個善玩遊戲的人。
極地之光:你認為我們的合作是遊戲?
書染:我從根本上否認我們的合作,我從來不是你的合作者。
書染:怎麼不說話?你在幹什麼?
極地之光:好吧,我同意。
書染:謝謝,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下了。
極地之光:好吧,一起下,下次再聊。
書染:還有下次嗎?
極地之光:好吧,再見。
書染:88
談話終於結束,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麻煩,廖永信似乎也無意留客,她和廖永信本人以及他的集團沒有任何瓜葛了。
許曼玲盯著液晶顯示器看了一會兒,然後熟練地敲打鍵盤,退出,下網……
走出網吧大門,許曼玲忽然覺得異常輕鬆,到鹿港半年時間,她做對的事情似乎隻有今天這一件。
她的心情也很好,或許是在瑞士注射的那支羊胎素起了作用,此刻她也顯得格外年輕。女人是生活在心情中的,這好像是梅麗萍說過的話,現在,許曼玲能明白梅麗萍為什麼說這樣的話,其實不管什麼人,男人女人或者變性人,誰又不是生活在心情之中呢?
許曼玲拿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司機回話他此刻正在火車站。許曼玲奇怪司機為什麼去了火車站,剛要問,便聽見電話裏可倫的聲音:“媽,您現在在哪?”
許曼玲隻覺奇怪,沒有回答可倫的提問,而是反問道:“你怎麼和我的司機在一起?你不是去了大連嗎?”
可倫說:“我就是剛從大連回來。”
許曼玲一臉警覺道:“你是坐火車從大連回來的?”
可倫道:“是啊,所以我讓你的司機來接我。”
許曼玲預感到可倫一定又出了什麼事,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是自己開車去大連的,你的車呢?”
十七
許曼玲心急火燎趕回家中,可倫正站在冰箱前大口大口地喝著飲料,許曼玲鞋都忘了換,大步跑過來問道:“可倫,你快告訴我,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可倫扭過頭看著許曼玲,沒事人一樣地說:“我在大連賭球,一念之差輸了一百萬,我本來看好馬德裏隊,誰知卻讓AC米蘭隊二比零戰敗。”
許曼玲不等可倫說完便把眼睛瞪到極限,大聲喊道:“你輸了一百萬?”
可倫道:“是啊,所以把車押了,作價三十萬,我也正想換車呢:”
許曼玲再次大聲喊道:“你手裏到底有多少錢,經得起這麼輸?”
可倫道:“我手裏那些錢,還不都是廖永信給的,所以輸了也不心疼。”
許曼玲滿麵驚愕地看著可倫:“你說什麼?你收了廖永信的錢?你為什麼要收他的錢?”
可倫道:“那些錢是我們應該得的,您不收,所以我就代您收‘了。”
許曼玲一下子失去控製,想都沒想脫口罵道:“賀可倫,你混蛋!”
可倫驚訝得瞪大眼睛:“媽,您罵我?”
許曼玲自己也驚訝,二十五年,她從沒罵過可倫半句。可是眼下,除了罵人,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鼻子一酸,眼淚馬上就下來了,指著可倫的鼻子說:“你這混蛋,你會毀了這個家,會毀了你爸爸!”
可倫道:“沒這麼嚴重吧?”
午曼玲的話,果然一語成譴。
到了晚上,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飯,這在賀家是很難得的一景,所以賀遠方顯得很高興,說:“我們一家三口,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許曼玲強顏歡笑道:“可不是嗎。”說罷恨恨看一眼可倫。
叮倫心裏有愧,自然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吃過飯,賀遠方便去了書房,家裏的書房,是他的第二個辦公室。
可倫把許曼玲拉進自己的臥室裏說:“媽,欠下的七十萬您可要幫我想辦法啊,否則我就慘了,我保證,下次再不於這種蠢事了。”
許曼玲看著可倫說:“我倒希望你有下次。”
可倫不解道:“您什麼意思呀?”
許曼玲咬了牙說:“你看這家裏有什麼東西值七十萬?如果有,你就拿去抵債,或者有什麼人看我值七十萬,我馬上跟他走!”
可倫央求道:“媽,您別說氣話行不行?我是保證三天還錢人家才放我回來的:”
許曼玲道:“我也想幫你,可惜,我幫不上。”
可倫道:“不會吧,您是永信集團的股東,提前拿一點紅利不會有問題吧?您總不能看著我被人追殺無家可歸吧?”
許曼玲剛要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門鈴忽然響了,可倫跑過去把門打開。
進來三個人,許曼玲隻認識其中一個,省紀委書記郭開明。
偏偏這時候,賀遠方拿著水杯出來加開水。
看見紀委書記,賀遠方有些奇怪地說:“老郭,你怎麼有空來串門?”
郭開明一笑說:“賀市長,這個門我本來不想串,可是,不來不行啊。”
賀遠方手中的杯子忽然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那隻沒有破碎在地板上滾動的水杯二““
郭開明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賀遠方說:“老郭,你說吧。”
郭開明看著賀遠方:’‘賀市長,根據省委和紀委剛剛作出的決定,從現在起,對你進行雙規……”
許曼玲永遠忘不了賀遠方離開家門時的目光,那目光死死落在她的臉上,作了盡可能長的停留。
那是一種怎樣的目光啊?憂怨?憎惡?仇恨?許曼玲無法將這目光定義。
那目光,仿佛重重一錘,猛擊在許曼玲心頭,她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碎成無數顆粒。
她知道,她終於成了凶手,把自己丈夫的政治生命斬殺了。
賀遠方被帶走的第二天晚上,許曼玲接到一個神秘女人的電話,她約許曼玲見麵,說:“也許我要說的東西對你有幫助,所以不要拒絕我的邀請。”
許曼玲匆匆去了神秘女人指定的“明天會更好”酒吧。
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年輕女人,她從一張靠窗的桌前站起來,用目光迎接著許曼玲,她說:“我叫羅琳娜:”
許曼玲竟一時想不起羅琳娜是誰,好久,她才記起這個名字,這個梅麗萍向她反複說起過的名字,梅麗萍曾經的情敵。
她們各自要了一杯淡咖啡,許曼玲並不急於問什麼,她不在乎羅琳娜早一分鍾開口還是晚一分鍾開口,她現在萬念俱灰,沒有什麼事情能刺激她的神經了。
但她還是被羅琳娜道出的事實震撼了。
按照羅琳娜所說,賀遠方赴任不到一星期,方一民就決定清除掉這個障礙。這始於賀遠方的不合作,他會像一條繩子縛住方一民的手腳。他和廖永信,結交十幾年,早年的廖永信,不過是一個街頭小痞子,整天帶著幾個混混出沒街頭,以收取那些小商小販的保護費為生,他的崛起,全是靠了方一民,方一民才是永信集團最大的股東,沒有力一民,就沒有廖永信的今天。.還因為賀遠方的刀槍不人,他們才選擇了許曼玲,主攻手是梅麗萍,現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許曼玲木然麵對羅琳娜,她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已經全部死亡
羅琳娜說:“我願意幫你。”
許曼玲說:“你是因愛生恨才來幫我是嗎?”
羅琳娜說:“你不應該這麼問:”
許曼玲說:“你來晚了,你一開始就應該把良心放在太陽下。”
羅琳娜苦笑一聲說:“我知道,我的良心曾經腐爛,我以為愛情是世界上頭等重要的事情,現在我明白,隻有傻女人才這麼想。男人才不看重愛情,他們看重的是權力和金錢,最後才是女人,所以他們不會首選女人。但他們不會想到,愛情如刃,也可以拿來殺人的。”
羅琳娜起身告辭,她的背影果然留有愛情重創後的傷痕。
許曼玲無知無覺回到家中,她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r”
這是一個月圓之夜,家裏卻是空落落的。可倫為防大連那邊來人追債,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就像剛來鹿港時那樣,她又做起了家裏的免費保安。
許曼玲知道,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她也要被人帶走。
這麼一想,她僵直的身體忽然鬆懈下來,她想,我為什麼要等著被人帶走,我有腿腳可以行走,正好我現在還有行走的權利。
許曼玲抬頭看看對麵的牆壁,那裏掛著一隻法國路易十四時代的古老掛鍾,時針指向二十二點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