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廟的隊伍走過一段土路後,開始踏上小城新建的一條油路。平整的瀝青路麵規則地爬著一條條的交通線,兩邊是道路綠化帶,還矗立著向南北延伸開去的兩排整齊的路燈。路燈柔和而明亮,使燈籠那微弱的光幾乎全被吞噬掉了,遠遠望去,隻看到一團白黃色,像紙。城街上此時還車來人往,汽笛聲此起彼伏,與靈棚處的氛圍截然不同,讓人恍然從一個世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報廟的隊伍便隻能循著街道的一邊行進。前麵不遠便是一個十字路口,此次報廟的路線便是從那裏向西走一百米再向南走一百米,就又回到靈棚,路程的確很近。
原本以為這樣近的距離很快就會進行完畢的,但走到路口的時候,鼓手們卻停了下來,嗩呐笙簫止氣息音,四個吹大號的年輕鼓手開始同向並排站在路邊的一塊空地上,依次四麵八方地吹了起來,空洞而嘶啞的聲音頓時充塞耳鼓。而且不隻是單純地吹,還伴隨著各種各樣惹人發笑的怪異姿勢和動作。氣氛也一下子從嗩呐笙簫的低沉哀婉而陡然間進入一種明快戲謔。這樣的氣氛似乎也吸引住了街道上行走的人們,很快周圍便聚集起一群看熱鬧的人。孝子們也停住了,木木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和其他打燈籠的人也停了下來,讓燈籠立在地上,手拿提杆看著鼓手們的表演。民間的許多事情本身都和諧地存在一種悖論,像辦喪事,在許多地方,上了年紀的人去世是被人稱作喜喪的,雖是喪事,但卻要當作喜事來辦,似乎從中體現了人們對死亡的一種從容和平常心。就像今天這樣的表演,據旁邊人講也是近些年鼓匠們的一個特定項目之一,目的還是圖個熱鬧吧。也難怪,他們日日奔忙在喪事之間,不自尋些樂子還不被那種壓抑的氣氛鬱悶死。這時,四個鼓手已經停止了四個方向的吹號程序,轉而進行更加個人化更加具有喜劇性的動作。他們紛紛將大號前端兩個用來擴音的號筒取掉,隻舉輕若重地拿著那個短而小的號體吹著,吹出一連串片嚓嚓的號音,而且也不再保持整齊同一的方向,而是各自為政,身影散亂,就像那亂紛紛的號音。他們的麵部表情也極其豐富,或一本正經,或嬉笑連連,或怒容滿麵,或憂愁悱惻,不一而足。其滑稽相引來圍觀者陣陣的笑聲。接著,他們又將大號一排放在地上,開始扭捏著跑過去跨越,像體育中的跨欄,一個又一個,將四個大號跨過去,然後再跨。其中有個矮者急速跑向一個高號杆,到近前卻發現跨不過去,於是做著鬼臉從下鑽過,引來一陣哄笑。
時間不覺過去半個多小時,當嗩呐聲再次響起時,號手們已停止了表演。孝子們開始長跪在街道上,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燒紙磕頭。按說,這時就要由長子攜靈位坐摩的前去老城的閻王廟裏報廟,但卻始終沒見行動,而是讓孝子們麵向西邊再次燒紙磕頭。陰陽先生說不用去廟裏了,現在是信息社會,咱不用那麼麻煩跑遠路去廟裏了,咱走郵路,讓郵局給把消息捎走讓靈魂在郵路走一程吧!說得大家都轟然一笑。原來,路口的西南角便是小城郵政局的辦公大樓。
燒完紙磕完頭,隊伍在嗩呐笙簫的吹奏中由路口向西走。隊伍的兩邊,是八盞閃著微光的燈籠,其中的一盞在我的手中。鼓匠中剛才表演吹大號的肩挎著大號,走在隊伍的前列默不作聲,而將發言權讓給了嗩呐笙簫。而經過了剛才的表演,通過郵路完成了報廟的任務,隊伍往回走的過程中便有些急匆匆,便有些七零八落,便有些士氣低落。由西向南轉的那一小段路,燈光被兩邊的建築物所阻擋,便有些陰暗。夜的黑將燈籠的光亮解放了出來,使它們在這個晚上不至於忘記了自己還是燈籠。但很快靈棚便到了,燈籠的光一下子又淹沒在了靈棚外強烈的光照中。
將死者的遺照從青轎內請回靈棚,送路的儀式也便進行完畢了,也就意味著死者的靈魂已經到陰間報了到,喪事剩下的就是生者送死者的肉身入土為安了。八盞白色的燈籠,重又放回到房間內。噗,燈籠裏的蠟燭被吹滅了,那點暗淡的光瞬時便熄滅了。在旁邊強烈的燈光裏,那燈籠就像本沒有燃過一樣,它的熄滅,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據說,有僧徒曾不斷地追問佛陀佛死後去了什麼地方,佛陀初是沉默,後來讓弟子點燃一根蠟燭(又是蠟燭),讓他們看到那亮閃的燭光,然後一口氣吹滅了燭光,問:“有誰知道蠟燭的光到什麼地方去了?它的火焰到什麼地方去了?”眾僧莫能答。佛陀說:“佛死就如蠟燭熄滅,蠟燭的光到什麼地方去了,佛死了就到什麼地方去了……不要關心佛死後去了哪裏,他去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成佛。”眾僧於是幡然醒悟。但究竟是否醒悟,我看還很難說。禪機的參破也隻能是指東而言西,許多並不怎麼可信,佛陀的回答雖然極盡巧妙,但我看和沒說也差不多,否則便不會使這樣一個問題成為人們世代不斷的追問。那麼,對於生命來講,當人的肉體死亡後,我們是否可以說他死了呢?民間有“人死如燈滅”的說法,佛陀認為人生隻在呼吸間。而燈籠滅了,燭光熄了,那些光與影究竟哪裏去了呢?
杏花
杏花是造物主獻給北中國的一份燦爛的春天禮物。
白樂天有詩雲: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四月的江南已是暮春時節,該開的花都濃烈地開過了,人們大概對於春花也早已生就一種視覺疲勞了吧。但在北方,春天卻似乎剛剛來臨。雖然,頑強的小草早已穿破土層探出頭來;雖然,嶙峋的柳枝已開始泛青;雖然,冰封的河道已經消融……但天氣卻仍是乍暖還寒。或許一片陰雲飄來,會降下絲絲細雨,但不等你心中醞釀出“斜風細雨不須歸”的情緒,雪花就跟著飄落了,甚至緊跟在其後的還有冰凍。
就在這乍暖還寒的時節,杏花開了,開得興高采烈,開得無拘無束,開得義無返顧。花萼粉紅,花瓣雪白,花蕊鵝黃,一朵朵,一枝枝,一樹樹,一片片……花瓣緊挨著花瓣,花枝緊靠著花枝,一棵棵整齊排列如操練的士兵,一樹樹高舉花枝像喜慶的花環。而幾萬株幾十萬上百萬株杏花是什麼景象呢?雲海,我想隻有用雲海來形容才能表其一二。在家鄉的杏鄉,我曾親眼目睹過這一壯觀的景象。幾十萬樹杏花排列在那裏,白的耀眼,白的炫目,一陣輕風吹過,千樹萬樹杏花搖動,就像大海激起的波浪。而且,伴隨這花海浪波的不僅有色、有形,更有味,那是杏花獨有的一種清馨的香氣。因此這杏花雲海是色彩的海洋,更是香氣的海洋。
杏樹是我國的古老樹種之一,北方居多,南方也不稀有。杏花因而做為一種意象而多次出現在古人的詩詞中。如北宋王安石的《北陂杏花》: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占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如南宋陸遊在《臨安春雨初霽》中的名詩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還有宋朝詩僧誌南的名句“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詩境都很美,但我感覺大都寫的是南方的杏花,花雖都是一樣的花,但意趣卻終究是不同的。南方的杏花能以枝來賣,說精巧、纖弱、柔媚應該都是不為過的,這也與南方的溫潤氣候相關的,這種美是與北方杏花的美完全不同的。北方杏花的美以一個“壯觀”統領著,說嫵媚有一點兒,但絕不纖弱。我想,如果詩人們麵對北方的萬畝杏花,會做如何的感想呢?
杏花開了,開在北方春寒料峭的時節裏,她應該是花色貧瘠的北方春天裏第一枝燦爛的花朵,因此給她貫之以造物主獻給北中國春天的禮物並不為過。花開時節,這些壯觀的美色不僅有蜂蝶欣賞,也正在有越來越多的城裏人像蜂蝶一樣跑來欣賞。他們在城市的水泥森林裏蟄伏了整整一個冬天,春天一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鄉下,親近泥土,續接地氣。聰明的地方領導也便適時地迎合著城裏人的這種尋春行為,杏花節便這樣誕生了。城裏的賞花者盯著滿田野的杏花雲海,舉辦者則盯著城裏人的腰包。杏花則什麼都沒盯著,她隻是兀自開放著,迎接著撲向她們的蜂蝶。
過不了多久,你如果留心一下,會在某個場合,看到一些城裏人吟詠杏花的文字,或柔媚、或雄壯、或平和、或激蕩。這些文字其實流通的範圍很小很小,根本抵達不了開滿杏花的鄉村;流通的時間也很短很短,在文字的海洋中轉眼就沉了底,頂多做為一種浮力,托舉著那些流傳了千古的經典文字。你如果再留心一下,還會發現,在杏鄉的某些公文裏,會羅列著杏花節的種種“成績”:那些城裏人喝掉了多少礦泉水,吃了多少當地的小吃,帶動了多少當地的經濟指標……
杏花依然不管這些,她們兀自開放著,花開有期,她們知道自己前麵的路有多長。在那些城裏人走了沒多久,萬畝杏園就已經是落英繽紛了。
和眾多的賞花者一樣,我也曾是家鄉杏花的欣賞者。每年的春天,攜妻帶子,徜徉在杏花帶來的春色中。至今我的相冊裏還保存著眾多與杏花相伴的瞬間。但現在我卻感到我們其實隻是一群很浮淺的賞花人,我們隻是蠱惑於杏花的美色,沉迷於杏花的芬芳,感歎於杏花的壯觀,我們並沒有真正讀懂杏花。
那一年到有名的杏鄉觀看了萬畝杏花雲海之後,一場冰雪忽然於夜間降臨,覆蓋了家鄉的廣袤田野,冰凍了杏花的一場春夢。我回到家鄉的老村後,看到鄉親們麵對受凍的杏花而流露出來一種深深的無奈,那是一種欲哭無淚的表情。這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我,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淺薄,感到了鄉親們才是杏花真正的知音。事實上,這眾多的杏樹正是鄉親們用勤勞的雙手種植出來的,如果說杏花是北中國春天使者的話,那麼這使者也是鄉親們派遣的。杏樹的種植,從育苗、植苗,到鋤草、護理、裁剪,哪一步沒有浸透著他們的心血呢?
而做為杏花本身來講,它是杏樹生命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實際上就是杏樹的繁殖器官,它的美色和芬芳其實是專為蜂蝶而釋放的,它是杏樹通往杏果的一條生命的必經之路。我們許多人隻是垂涎於杏花的美色,往往忽略了杏樹的存在,就像我們過多關注於女人漂亮的顏麵而忽略了她們本身一樣。而隻有鄉親們才是杏花真正的知音,他們不僅懂得欣賞杏花的美,更懂得欣賞杏樹的美,他們非常清楚,杏花美隻是杏樹美重要的組成部分,四月的杏花美隻是杏樹猶抱琵琶半遮麵似流露的美的一角而已,是杏樹在春天丟給人們的點點希望罷了。杏樹的大美在七月流火的季節,綴滿紅杏的杏樹表露出來的美才是一種成熟的美完滿的美。因此,鄉親們才會在麵對杏花時,既能欣賞到杏花的美色,更能領會到寓於美色中的那一種生命的氣息和希望。他們會將杏花的花事常掛在口頭嘴邊,掛在街頭巷尾,掛在地角旮旯。他們會說“今年空花少、實花多,杏樹能豐收”,會說“今年空花多、實花少,是樹太瘦了”,會說“去年杏結的太多,今年該休枝了”,會說“可不要再下冷雨了,不然杏花該凍了”……說這些話時,好象麵對的不是杏花不是杏樹,而是他們精心哺育的孩子,語氣中流露的是一種為父為母者對子女無邊的牽掛。這種深邃誠摯的情思是眾多的賞花者難以企及的。
又到四月了。今年的四月是個氣候乖張的月份。冷,是每個人的直接感受,而與冷相隨的便是一場接一場的雨雪。四月末的一天,一場鵝毛大雪竟然飄然降臨在家鄉的土地上。街巷中道路上的雪雖然時下時化,但田野裏的雪卻越積越厚,轉眼間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李白的豪氣揮灑在十二月的寒冬中。而四月的鵝毛大雪卻似乎難以給人以詩意,麵對了窗外大雪紛飛的雪景,不禁想家鄉原野上的萬畝杏花會不會被凍壞了?那年一場不太大的雨雪還徹底摧毀了杏花燦爛的夢境,這樣大的雪杏花會安然嗎?
大雪過後天氣愈發得陰冷,夜裏的氣溫驟然降至零下五度。這使得心中對於杏花的牽掛又加重了一層。急匆匆趕回鄉下老村,推開院門一看,不禁驚喜萬分:院中的杏樹竟然安然無恙,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樣。母親說,今年天氣冷,杏花花期推遲了,才躲過了這場劫難。心下便頓生一種慰藉。走出老村,步入田野,進入萬畝杏林中,但見這裏的杏花因得風道之先,較之院中杏花,已經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樣子,一些花朵甚至忍不住寂寞,恣肆地開放了。那一樹樹的花苞,就像一張張兒童鮮嫩的小臉,展露著一副笑靨,不經意間便將春色揮舞得滿園皆是。我沉浸在這滿滿濃濃的春色中,醉了。久佇在那裏,恍然間我感覺我就是一棵幸福的杏樹,守望在家鄉的田野上,時時接受著父輩們的恩澤和牽掛。
(發表於2013年12期《散文百家》)
樹根
我在一個不很大的場所看過一個非名家的根雕展。那些根雕都不大,有著各種各樣的形狀。有的被修飾成人的形象,有的被裝扮成獸的模樣,大多數其實就是我們身邊的東西,還有極少數是抽象性的東西。那些根雕被收拾得幹幹淨淨,表麵還做了些處理,並且被放置在一些精美的器具中,使它完全割絕了與泥土的聯係。毫無疑問,它們是用樹根做成的,但樹根在這裏隻是一種材料,一種藝術的材料,就像語言之於文學,泥土之於陶瓷,顏料紙張之於圖畫。因而,從樹根到根雕,已發生了質的變化,它已從一種形而下的物質上升為一種形而上的意識或精神了。
我卻依然喜歡樹根,那種默默生長於地下,與泥土廝守一生平時不為人所見的形象。小時候,曾和父親刨過一個樹根。那棵樹並不粗大,根部隻有二十公分直徑,但刨下去,我卻發現它在地下盤根錯節,眾多的根須肆意地伸向四麵八方。父親說,一棵樹的樹冠有多大,它的樹根便會伸多遠。那次我們費了很長時間才將那個樹根刨出來,並且還砍斷了主根須上的那些伸向四麵八方的小樹根。我們要用的是那根主樹根,父親後來用它做成幾塊菜板。用樹根做的菜板,沾水不裂,抗刀,父親說。那些樹根,有著極其柔韌的質地,用斧子砍起來也是很費力的。如今想起來,我的手似乎還有那種斧子觸動樹根時那種悠悠的彈性感。
與恣肆張揚的樹冠相比,樹根從來都是不事張揚的、默默無聞的。它們與大地緊密相連,與泥土朝夕相守。它們從不計較環境的優劣和土地的貧瘠。它們自願舍棄了向上發展的風光眩目的前途,將那些嶄露頭角引人譽美的機會完全讓給了地麵上的樹幹和樹冠,自己則一直向下,再向下,為了樹木整體的完美,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無畏,而深入到黑暗中深入到泥土中,將大地的水分和營養毫無保留地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樹幹和樹冠。
常常的,我們對於樹的理解總是停留在我們目光所見的部分。我們讚美樹冠的蔥蘢,讚美樹幹的偉岸,讚美樹葉的美色,讚美林木的茂盛,我們總是將過多的譽美之詞獻給了能夠直接充溢我們目光的部分,而很少去關注那些隱藏在大地深處歲月深處的事物。其實,大美無言,在我們所直接見到的那些美好事物的背後,都一定會有另一種風格的美存在著,它們在不為人所見的地方默默地支撐著那種表象的美。它們有一種品質之美。
閑暇時,我常常久久地注目我書房外的那棵樹。我的目光常常沿著樹的枝幹而深入到地表之下的泥土中。我知道,泥土中樹根的形象並不漂亮,但卻絕對很美。它的美是那些根雕永遠無法企及的。根雕或許也有一種美,但這種美卻不屬於樹根。樹根從脫離大地的那一刻起就不是真正的樹根了,而隻能稱是一種木材,是一種材料。它可以用來做根雕反映藝術家的思想,也可以用來做菜板折射刀的思想,甚至用來當柴燒表現火的思想,卻與樹的形象無關。樹根的美是與土地緊密相連的,它的美是一種深層的美,是一種內在的美,是一種隻有用心去體會才能感悟到的美。它深入到大地之中,做為樹的一部分而存在著生長著。有它在,樹的形象才是完整的;有它在,樹木才不至於單薄而蒼白;有它在,樹木才真正有了思想有了風骨。樹的美因它的存在而美得持久,樹的美因它的存在而美得內涵豐富。
(發表於2005年8月20日《工人日報》
2005年8月4日《昭通日報》
2008年4月23日《張家口晚報》)
街樹
幾年前,我告別了十幾年的校園生活走進了社會,自以為是脫離了羈絆,而該自由馳騁了。我用滿腔的熱情和美好的願望去幹工作,去接人待物。一個階段下來,我竟感到很疲憊,我發現自己的熱情正在日益消退。這個發現使我大吃一驚,我不禁為自己深深地擔心起來。好長時間,我都很消沉,想努力保留住自己的熱情和真誠,但卻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