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不知怎地竟留意起小城的那些街樹了。樹大都為垂柳,粗已過碗口,高可達屋頂。每年春季園工們都要對其進行修剪,將長長的伸出的樹枝盡皆剪去。而過不久新芽便又長出來了,而且見風就長,一兩個月的時間便是一蓬迷人的新綠了。這本是些普通的街樹,卻有著一種不普通的美麗。我奇怪自己以往為何竟沒有在意這樣的風景。對於小城本來並不陌生,但不陌生卻往往又熟視無睹,這實在是年輕人的狂妄浮躁所致呀!
以後在閑暇時,我常常佇立於街頭,去感受這種獨特的風景。城街上車來人往,流動著一條河,不斷變換著色彩。但卻有一種色彩一成不變,那便是街樹綠蔭下的那些老人。在小城的各條街道上,街樹之下往往有老年人的身影。他們或提籠逗鳥,或團坐圍弈,或拄杖緩行,或駐足遠望。他們和默默無言的街樹一樣也是小城的一種風景啊!是的,那些翠綠的街樹作為一種風景美化著小城的麵貌,淨化著小城的空氣,並且啟示和警醒著人們,而這老年人雖都臨暮年,已經曆了人生的風風雨雨坎坎坷坷,但卻依然以一種坦然而執著的方式顯示著他們的存在,表現出一種生命的活力,這種活力不是很能給年輕人以啟示和鼓舞嗎?生命是一種存在,要使人感受到這種存在,就要認清自己,認清社會,腳踏實地地去想去做,生活中光有熱情和真誠是不行的,我們要經受住坎坷和艱辛的考驗,還需要有一種韌性。
我很感激這街樹。生活的路還很長,即使有再多的困難,我們也要像街樹那樣,勇敢地麵對季節所賦予的一切,剪去舊枝還要發出新芽,始終以一片溫馨柔和的新綠麵對生活。
(發表於2000年11月4日《河北稅務報》)
黃果樹
黃果樹是我家老宅中的一棵樹。每年春天,它都會如期開花、掛果,到秋天我們便可以收獲一樹的果實了。幾十年了,年年如此,雖然偶爾一年它會空花多實花少,但秋天的收獲也足夠家吃。這是一種北方塞外極普通的果樹,果實有兩公分大小,秋天摘下後,吃起來味道並不好,酸酸的、澀澀的。隻有到冬天凍起來吃,才有些滋味。至今我也不知道它的學名叫什麼,老村人就將它的果實簡單地叫做果子,或者黃球子、長把子,叫那樹作黃果子樹。我們家的這一株黃果樹,形狀酷似一個V字,樹幹由地麵起即分出兩個杈來,沿著V字向上生長,各自再逐級抽出許多小的樹杈,形成兩蓬繁茂的樹冠,整體看像是手心相對的一雙手,托起樹冠上方的一片藍天;又像是一對親弟兄,一個祖輩衍生的兩條血脈。
去年冬天,我回老村時,母親說二哥要在這棵樹的地方蓋一間房子儲存飼料,他所居住的新房院子太小,養雞的飼料沒地方放。這就需要砍掉這棵黃果樹,但得讓算命先生看一個工夫。在農村,至今還對一些自然物象保持著一種虔誠和敬畏,像蓋新房動工前破土,拆舊屋的時間,都要讓算命先生看個好時辰,一點不敢馬虎。對待經年的大樹,人們也懷有一種敬畏之心,許多幾十年上百年的大樹,在鄉村中會被視為神樹,享受村人的祭拜。而我家的這株黃果樹,就是一棵老樹了,在我小時候它就已經枝葉婆娑。據母親講,這棵樹是大哥小時候從北山的王莊子挖來栽的。大哥現在已年過半百,那這棵黃果樹最起碼也有近五十年的樹齡了。砍一棵五十年樹齡的樹,母親以為也是必須要看一個工夫的,母親甚至還想行一個祭祀之禮。而且也早已托同村的先生看了一個工夫,隻待開春時砍樹。如今誰還稀罕吃黃球子呢?砍了就砍了吧,母親對我說,砍了的果樹枝幹現在倒有人買,南街徐家的一棵並不粗壯的黃果樹杆還賣了二百元,我們這棵應該能賣三四百元。我知道現在城市的一些飯店中,用來烤鴨或燒肉的就是果木木炭,據說這樣的木炭燒出的肉非常鮮美,後來我曾經在一家高級飯店吃過這樣的果木炭烤鴨,但無論如何也沒有品出果樹的味道。
轉眼春天到了,我所居住的小城,杏花和桃花都次第開放了。騎車從城街中通過,舉步在小區中漫步,滿眼裏都充滿著這濃濃的春色,時時都可感受到春天的鳥語花香。不禁想起去年,正月十五的一場特大暴雪,徹底凍壞了家鄉的桃杏,那些桃樹和杏樹竟然連花都沒開,更不用說是結果了,那應該是我遇到的唯一一個沒有花香的春天。而今年應該是沒問題了。打電話到老村中,母親說,你回來看吧,現在的杏花正開得歡著呢!母親知道我愛花,但老村宅院中那兩棵杏樹的花又有什麼看頭呢?想一想自己也月餘未回村了,母親大概是想讓我回去了。杏樹春天是先開花後出葉的,沒有了綠葉陪襯的杏花,雖然占得春時,但單株看起來怎麼感覺都好像缺些什麼。成片的杏花自當別論。有一年和一些文友到杏樹之鄉去采風,幾萬株杏樹花氣紛發,綿延數十裏,望都望不邊,簡直就是一片雲海,那種壯美動人心魄,非常景可比。
坐早車回到老村,走進老宅院中,不禁頗感意外。由於晚回了幾天,兩株杏花已有謝敗之意,樹下已是落英繽紛了。但卻有一蓬更大的更蓬勃的花在迎接著我。這花開得濃烈,開得緊湊,開得意氣風發,開得得意洋洋。花與花相擁相挾著,像張開笑麵緊挨著的稚童的臉,你擠著我,我壓著你,親密無間的樣子,將一種純潔和至美展示給你。在花與花的縫隙,充溢著一種初春才有的新綠,這是一種什麼綠呢?淺淺的、淡淡的,與鵝黃接近,又泛著一種誘人的光澤,給人的感覺遠不止於色彩,竟有一種輕微的疼痛,是一種疼愛,像麵對了嬰兒。花與花、花與葉的這種緊湊這種親密,使整株花沒有一點杏花那樣疏離的感覺,給人的是一種整體的熱烈和喜慶。在花叢中還有成百上千的蜜蜂飛來飛去,它們發出的那種“嗡嗡”的聲音倒像是花姑娘們之間的竊竊私語。如果我眼前是一幅圖畫的話,那麼它也是一幅動感的生氣勃勃的圖畫。
不用說這株樹還是那棵黃果樹,那株本來已在我頭腦中被砍去的樹。原來它並沒有砍掉,它還好好地活著,它還依然將一樹繁花開得這樣熱烈而圓滿。站在院子中,站在花樹前,我一時不知心中是一種什麼感情,興奮?失而複得?慶幸?好像都有一些。你二哥不蓋房了,也不用砍樹了,母親對我說。我和母親就坐在老屋的炕頭上,透過窗戶看著黃果樹的一樹繁花。不砍了好,不砍了好,幾十年的樹了,母親喃喃道。原來這才是母親的真實態度。是啊,與一棵樹朝夕相處五十年,也會有感情的,或者說這棵樹已經不隻是一棵樹了,而成為母親生命年輪中的一部分。其實對於我何嚐不是如此呢?
黃果子,童年時光中曾經火紅了半個老村的黃果子,如今已經沒人稀罕了。尤其是對於孩子們來說,再也不會去翻牆攀樹偷吃了。黃果子或許隻是過去貧困年代水果奇缺的替代品而已,孩子們壓根就沒有真正喜歡過它。如今有了更好更甜的水果,它們甚至連果樹都不屑一顧了。父母因為年事已高,秋天便不再能上樹摘果了,隻能將低處的黃果子采摘下來,待冬天凍了吃,高處的便招呼願意要的村裏人摘去。倒也有不少人來采摘,但大多是大人,也有孩子是為爺爺奶奶來摘的。我想他們和父母一樣,冬日的寒風中盤坐在燒得火熱的炕頭上吃凍果子的時候,他們的味覺一定不隻是黃果子那微酸略甜的滋味,一定混合著他們在過往歲月中的種種滋味吧。
將黃果樹當作一樹繁花來養,也挺好的吧!我看著那一樹黃果花喃喃低語,母親神情專注地看著黃果樹,不知聽到我的話沒有。是的,當做一樹繁花來養,當作一棵記憶樹來養,讓黃果樹的花盛開在依然嶄新的春天裏,讓黃果樹的果香依然飄逸在豐碩的秋天裏,讓黃果樹的味道依然回味在人們的記憶裏,不是挺好的嗎?
(發表於2008年4期《草地》)
水的房子
在村莊裏,水有許多自己的房子。它們有的大些,有的小些,有的深些,有的淺些,有的樣子規整些,有的則不成形狀。水無論是在哪些房子裏,都顯得非常寧靜,非常愜意,入鄉隨俗,隨遇而安,趴著、仰著、躺著,總要一房水端平,把一麵平展展的鏡子罩在房子上。這讓許多不會行走的樹木、小草、野花都喜歡長在水房子邊,彎下柔韌的身子,探頭探腦地照鏡子,不時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傻笑。許多會走路的羊啊牛啊毛驢啊什麼的更不用說了,一有機會就會跑到水房子邊上,把自己的嘴巴伸進水裏,攪皺那麵水鏡,想看一看水房子裏是種什麼樣子,但嘴巴卻往往觸到了一片濕泥,隻好抽出嘴巴來,喘著粗氣站在那裏好奇地看著逐步恢複如初的鏡子裏的自已。至於鏡子裏的藍天呢?其實那是水自己,或許不久之前水就是從天空而來,水明白天和自己一樣清澈無色,隻是深邃了才讓人感到有了色彩,不過水還是很喜歡這種藍色,因此隻要太陽在,隻要月亮在,就讓自己沉醉在這種虛幻的藍色夢幻裏。
村莊是一個小村莊,小得在地圖上是要忽略不計的,小得一年中大部分時間會被淹沒在那些綠樹稼禾中。村莊或許是有些不甘於這種淹沒的,便會在秋冬季節百草枯萎之時努力衝破綠色植物的包圍,但最終卻會發現自己又陷入到另一種土黃色的掩映之下,而且這種掩映或者要更徹底。村莊是個土村莊,黃土圍砌的村莊在周圍裸露的廣闊黃土地間更顯得微不足道,像一池水融入了另一片大水中。
村莊是個旱村莊,三麵環溝,村莊就位於四十裏長坡的褶皺間。說是旱村莊,自然因為村莊少水。十年九旱是村莊人常掛在口頭上的話,他們往往會站在村頭看著那些焦渴的土地,心中的希望和種子一樣漫長而執著。於是,他們對給水修建房子比較熱心。他們會在村子外按布局打下好幾眼深井,收集那些流失散落在土地裏的水的淚滴;他們會在村後的前溝裏打起一個土壩,讓那些雨水、洪水住在裏邊;他們還會在村堡前的低窪處,挖出一個池塘來,收留那些從村莊各家各戶房簷口流下來穿過水道和街巷的雨水,然後他們還在這池塘邊上栽上楊柳,染綠一村人的目光。村莊人卻並不稱之為池塘,而是喚作“堡壕”,同樣是兩個字,卻透露著村人在水上的一種不自信。
在村莊裏,要說還就是數這幾處房子最令水滿意,因為水也喜歡大房子。在水眼裏,隻有在大房子裏睡覺才安穩,想躺就躺,想靠就靠,趴著、仰著都隨你,隻要你做到一房水端平,很少有人會怎麼幹涉你。而小房子就不同了,盡管水總是那樣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一種平衡,但卻總有人使壞,要麼從腳底下拽,要麼從頭頂上烤,沒幾天的工夫這裏便會水去房空。但在村莊裏,水這樣的小房子還是數不勝數,村前屋後,犄角旮旯,到處都有水的小房子。往往在一場大雨過後,水便會在村莊裏輕而易舉地找到許多大大小小的住所。水永遠不愁沒有房子住,它絕對不會有現代人的房屋焦慮症。懶散一些的水,可以就近而居。那些勤快的水,則會穿街過衢越陌度阡,住到村後前溝裏的水庫裏去,或者住到村頭的堡壕裏去。
這些水們,大都性情溫順,寧靜祥和。當然也是有區別的,硬要說的話我以為那些住在井裏的水內心要更安詳些。如果說村莊地麵的水是打坐參禪的高僧,那麼井裏的水便可說是菩提樹下恍然悟道的佛祖了。井是深水井,深達七八丈,站在井邊看井底,是一方非台的明鏡。因為深,這明鏡大部分時光裏是寧靜的,沒有風來拂拭,沒有鳥聒噪,隻是偶爾有幾隻水桶晃晃悠悠地探下身子,“撲通”一聲鑽進水裏,然後再晃晃悠悠地提上井去,明鏡於是依然還是明鏡。這些井裏的水,大都經過了千萬層的阻隔才能到達井底,在它們行進的路途中,絕不像地麵的水那樣輕鬆地穿行在空氣中,它們要穿越的則是土和石的縫隙,千米萬米,路途漫漫。因此,井裏的水大都有一種飽經滄桑的味道,有一種參透世事的味道,有一種苦盡甘來的味道。這種水才是能供人飲用的水,村莊的人飲用了這樣的井水,想必也定會在心中保留一些佛性吧!不信你看村莊裏的人,哪個不是麵部安詳波瀾不驚呢?這個世界上,要說哪裏的人最開豁、最曠達,還就得數村莊裏的人。有誰能像他們那樣安於簡陋易足樂觀呢?這一點浮躁的城裏人是永遠也比不了的。因為城市人喝的那些個大江大河裏的水再怎麼淨化也很難擁有佛性的。
村莊人並不對這些水們厚此薄彼。在他們眼中,井水是水,那些住在前溝裏、池塘裏、水坑裏的水也是水。他們不會因為水住的房子的高矮貧奢而對水區別看待。是水就無高低貴賤之分,關鍵要看你如何去對待這些水。井裏的水他們用來蕩滌他們的身心,而那些前溝裏、池塘裏、水坑裏的水他們則用於漿洗,用於滿足那些花草樹木稼禾的渴意,讓那些牛羊雞狗、蟲子小鳥都同來分享。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井水的房子是有些“低處不勝寒”的意味了。由於離地麵太遠,便隻有水桶才會偶爾去看一看,其它的時間恐怕也隻能夠“坐井觀天”了。而前溝、池塘、水坑則不同,由於就在地麵上,所以隻要是和土地有關的物事都可能在身邊發生,村莊的人們許多時候會以自己的方式進入水的房子裏。比如,村裏人那些年農閑做掃帚的,總會先將一捆捆的高粱秸稈泡在池塘的水裏。比如,村裏的女人們會常常在池塘邊漿洗衣服,偶爾還會不小心把一件小衣跌入水中,也懶得撈了,這衣服便能夠進入了水房子的內堂。比如,村裏那些調皮的小子們會在盛夏時節脫光衣服“撲通”一聲跳入水的房子裏,遊泳嬉戲,甚至紮一個猛子到最深處。更多的還有,那些小動物們,像青蛙什麼的水生動物,會把水的房子當作自己的房子,繁衍後代,讓一隻隻小蝌蚪在這裏完成“化蝶成蛹”的飛躍……因此可以說這些水的房子要更世俗些。
一個村莊無論如何是離不開水的,而水也是無論如何離不開房子的。在北方的眾多村莊裏,你大都可以看到許許多多這樣或大或小的水的房子,可以說,正是由於這些水的房子的存在,也才有了人的房子的存在。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村莊的曆史也就是水的曆史。因此,我們有理由向村莊這些大大小小的水的房子致敬,感恩這些水帶給我們的滋養與精神!
尋訪春天
塞外的春天總是那樣遲緩而短暫。當許多地方的人們早已在盡興地享受著春天帶給他們的萬紫千紅時,我腳下的這片土地上卻仍是春寒料峭滿身素裝。好在還有杏花。我一向認為杏花是造物主特意安排給北方大地的春天的官方使者。不是嗎?在北方,雖然小草已經露出了頭,但“草色遙看近卻無”,它們頂多是春天打發出來探聽消息的小卒,步履猶疑,瞻前顧後。而杏花卻不同,它來了,舉著枝枝濃密的花蕾來了,揮著滿樹馥鬱的香氣來了,攜著群群舞動的蜂蝶來了。它讓人們知道:我來了,就是春天來了!
杏花勾起了我尋訪春天的欲望。我對杏花是太熟悉了,家鄉哪個人家的院子裏不種上三兩株的杏樹呢?杏花在家鄉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得許多時候被忽視著。我想,如果不是我久久蟄居在那缺少地氣的水泥叢林中,我或許也會對它淡漠的吧?
陸放翁有詩雲: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溫暖的江南,像一片片嫩肥的葉子,一掐要掐出水來得濕潤。五六七八枝杏花,放在丁香一樣的江南少女的柳條籃中,迎著絲絲縷縷的杏花雨,和著路人盈滿春色的目光。這意境也隻有江南才有的,塞外自是難尋。在塞外,或許單株的杏花也的確是太單薄了,沒有了綠葉的襯托,缺少了江南滿目綠色的陪襯,三株兩株杏花怎麼看都是淒清的,似乎有一種悲壯的意味寫在裏頭。但我決定去看杏花,哪怕三五株也比城市的水泥叢林要有生氣啊!
視野中廣袤的田野還是一片素色。車近小五台山時,土地的色彩卻逐漸生動起來。我開始看到許多開滿鮮花的杏樹,一棵一棵,一片一片,相連相接著,似乎沒有盡頭。這使我的心情格外暢快,我真沒想到這裏竟有這麼多的杏樹。我沿著鄉間小路向東南走了五六裏路,一路上都有杏花相伴,我簡直要被無邊無際的杏花的海洋淹沒了。後來,我登上了一塊高地,在這裏眼界極其開闊。向南可以那樣近距離地仰視小五台山,山勢雄偉,山頂尚有皚皚白雪。而向西向北,映入我眼簾的卻是杏花的海洋。的確是海洋,雖然我從小便親近著杏花,但卻還從沒見到過這樣多的杏樹,這樣廣闊的花海。盛開的杏花粉蕊白瓣,遠望這花海其實更像一片無際的雲海,微風吹過,落英繽紛,這雲海便在蒸騰翻滾。我被這壯觀的美景深深地驚服了。是的,婉約的杏花春雨是一種意境,而眼前豪放壯觀的杏花雲海也應是一種意境。而且後者不光取悅人的眼目,更能震撼人的心靈,這是塞外這片土地奉獻給我們的一種雄壯的風景。我站在那裏,一任滿含著泥土芬芳的春風卷攜著杏花瓣拂過我的麵孔。許久,我甚至有些神思恍惚,一度地以為眼前的這一片雲海不是真的,而是虛幻的,是海市蜃樓。
但這的確是杏花,是杏花的海洋。在塞外這片貧瘠的丘陵上,在這黃土的褶皺中,杏花這個春天的官方使者,以一種雄壯的力量在高聲宣示:春天來了,春天來了!而與南方春天自然的草長鶯飛相比,杏花帶來的塞外的這種春意其實更是人們創造的。想一想幾萬畝的杏林如果沒有鄉親們勤勞的雙手培植,還會將家鄉的土地舞動得這樣春意盎然嗎?感謝杏花,感謝春天,感謝用雙手種植春天的人們!
(發表於2010年4月12日《張家口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