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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死的魂

寫給一隻被槍擊的鷹密林中有陰謀的眼睛。綠葉紅花叢中有卑鄙的槍口。藍天上飛旋著的鷹,隨著一聲槍響,如雨的鮮血,落地開花,烙傷了世界的平靜。沒有墮落在生土!沒有墮落在荒草!—隻英雄的標木,帶著不死的魂,在高高的古樹枝頭成為雕像。讓殘陽如血,為悲劇塗上濃重的色彩。讓西風漸冷,落盡綠葉,這不死的魂不會落。讓雪織的裹屍布包去一切,這不死的魂,是眼的精靈,是世界的缺口。任發抖的懦弱在洞穴裏慶幸自己的選擇,任陰謀的酒杯如林,而你,注定將走入燦爛的英雄星座!活得太高尚!死得太不榮!葬得太孤獨!愛太少沒有誰敢去煉起已落的羽毛,沒有誰敢埋葬已枯的身骨。沉默沉默。黑色的十字架,釕向暴風  雨來臨的世界,使發熱的槍筒顫抖,使舉酒的手痙攣。

都在沉默嗎而魂不死!

山頭,一棵被風摧折的大樹

山頭,那棵大樹被風摧折了……斷裂的聲音,掠過病弱低矮的林區,掠過茅屋前護林姑娘顛抖的心切都在風前驚悸不安  赤裸裸的傷口,宛若一道閃電,擊傷我站在斷枝邊的思索。你的不幸,來自自己的挺拔,堅軔,來自自己超脫病弱的生命力。靜靜地注目深沉的悲哀。隻有眼淚。隻有憤怒。

不甘平庸的追求者往往遇到沉淪在平庸的死海深處的嫉妒風暴的毀滅……在劫難逃的大樹喲……

目光的腳步走過閃電般的傷口,驀然,幼嫩的綠芽音符紐跳過傷痕的空白,撞響我沉重的心。生命的追求經曆過一萬次的毀滅,追求的生命必獲得一萬次的再生。

又何必恐前懼後。一任嫉妒從死海登陸,興風作浪。

最後的微笑是大樹的傷口邊舒展的碧綠碧綠的

乞者

我為這伸出的年輕的手心顫!這萎萎縮縮的手,沒有血的奔流,沒有勞動的色澤,沒有手的尊嚴,甚至,也沒有手的真實麵目。有的,隻是鈣化在手掌上的發黴的墮性。手是髒的。失去光澤的目光,是一拎幹枯的河流,泛不起自我的小舟。而凝固的笑容,因了遺失的人格,顯得蒼白貧血,象冬季發抖於曠野的落葉樹。我為這伸出的年輕的乞之手心顫!多少億年的進化,才誕生了真正的手喲。這手,這神聖的手,應該扒開泥土的愛,去播下信念的種子,去收獲生活的果實,應該抹去痛苦的淚水,握成一個強者的拳頭,  砸開生活的一切生綉的大門。應該捧起真誠的微笑,去交換甜蜜的愛淸,永恒的友誼。我為這伸出的年輕的手心顫!有廣闊的田野,等待著播種,有湧動的礦藏,等待著發掘。有成熟的愛惜之果等待著攀摘。何必乞求世人的可憐的恩賜。何必去吃嗟來之食。把手伸成一架鐵犁,把手伸成一架橋梁。讓禾苗染綠幹涸的眼睛,讓霞光鍍紅失血的麵孔,讓果實強壯無力的手。我不願把殘羹剩湯放到這雙萎縮的手上,我願伸出自己的雙手,握住人的尊嚴,握住人的價值。

秋菊

灰色的小樓,最寂寞不過獨自飲酒。想做點什麼事的時候,夏天悄悄地留下一聲雁鳴。遠去。隔著窗,望不著紅的帆葉,白的野草。桌上還放著春天插入花瓶的桃枝。(幹枯的僅僅是一枝桃花嗎。)聽點點滴滴冷雨,敲打著小窗。最寂寞的不過獨自抽煙。有些話,永遠不能對世人訴說。獨獨感知著世界的陌生。無言。守著夜,任燭淚流盡,窗欞漸明。燈下放著友人的來信,而要寫字的紙還是空白。(沒有痕跡僅僅娃一頁白紙嗎?)走向陽台,走向則台,最淒涼不過如水月光。想感知世界的靜籟。落葉瑟瑟地撞破了寧靜的心,飄零。看妻子手撫一棵白色的秋菊,芳香淡遠,纖身憔悴。真想流一滴淚。不知是為了世界的冷落,還是秋菊的孤芳。

複活的石碑

——烈士陵園印象

石碑,真的複活了嗎?暮秋正卷去小城夏日的流行色。赤裸裸的樹枝幹,伸成拳頭的森林。已沒有紅領巾的暖色去撫去石碑上的冷落。已沒有宣誓的瀲動去充實陵園孤寂。厚了泥土的。是落葉?是鮮紅鮮紅的落葉。(子彈的顏色英雄殉難的土地的顏色。共和國旗幟的顏色。燦燦陽光下孩子微笑的顏色。)任苦風冷雨淡去曆史的歲月,而鮮血的顏色也會被綿綿的小雨稀釋嗎?石碑真的複活了嗎?雪的微笑正被小城舞池的紅馬鞋踏碎。石碑前枯萎的花環正在凍結著昨天的虔城。牆上的標語生長著綠苔。而小徑上沒有…行沉沉的腳印在石碑前駐足。而陵園沒有誰為睡著的人掃去太多的寒冷。扣響門環的是我的憂鬱!是沉沉的沉沉的憂鬱。(因為交易桌上太多的酒杯,因為私欲小巷太多的腳印,因為太多的蒼白的呼喚。)任寒冷的季節棒結火熱的獻身,而生命的燃燒也會被飄飛的雪花覆蓋嗎?這沉默的世界。這沉默的男子漢們。無聲無息。無聲無息。我閉上眼睛。流淚。複活的石碑在淚眼之外眨動從沒閉上的眼睛。